华裳-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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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宜晴犹自不放心，又喊了一旁的春竹过来问话。
　　春竹笑着应道：“四小姐只管放心，叶姨娘每天都坚持喝药，从未断过。夏大夫定期过来给叶姨娘诊脉，说是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年，头痛的毛病就能彻底好了呢！”
　　沈宜晴略略放下心来，笑着点了点头。忍不住打量了春竹两眼。
　　年过二十的春竹，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散发出年轻女子的娇美和风韵。奇怪的是却一直没有婚配，依旧在叶姨娘身边伺候着。
　　想及此，沈宜晴笑吟吟的看了叶姨娘一眼，若有所指的笑道：“叶姨娘，春竹也不小了吧！”
　　叶姨娘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叹道：“去年我便要替她张罗亲事，她却说什么也不肯。硬是要在我身边再留一两年。这丫头，也不怕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个年龄也着实不算小了呢！
　　沈宜晴瞄了春竹一眼，打趣道：“春竹，难不成你竟是心中有了中意的？不妨直接说出来，叶姨娘定会为你做主的。”
　　本是随口一说，没料到春竹竟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沈宜晴哑然失笑，和叶姨娘交换了个眼色。看来，被她无意中一语中的。春竹竟是真的有了心上人了呢！
　　正想继续再追问下去，就听的院门被敲响了。春竹趁机说道：“奴婢去开门。”说着，便匆匆忙忙的溜走了。
　　沈宜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叶姨娘也笑着摇头不已：“女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我这个做主子的，竟是没有留意，真是太粗心了。”说到这儿，顿了顿，忽的又笑着看向沈宜晴，很是含蓄的问道：“说起来，四小姐今年也十四了呢！”
　　刚才还在取笑别人的沈宜晴，在叶姨娘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竟也有些脸红了。
　　这些日子她和齐箫的亲近，只怕早已传的人尽皆知了吧！就连深居简出专心照顾武哥儿的叶姨娘竟然也知晓了……
　　看着那张漾着红晕的俏脸，叶姨娘心里悄然叹了口气，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四小姐，这儿没有外人，我想问一问你，你和表少爷……”接下来的话很含蓄的省略了。
　　沈宜晴自然一听就懂，垂下眼睑，轻轻的点了点头。
　　在沈府里，最最关心她的人，莫过于生母叶姨娘了。在叶姨娘的面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叶姨娘蹙起眉头，微叹口气：“表少爷确实是个好儿郎，若是你真能嫁到齐家去，这一生也算有了好归宿。只是，齐家态度不明，从未透露过结亲的意思。表少爷偏又来的勤快，对你百般献殷勤。如今沈府上上下下传的人尽皆知。万一将来亲事不成，这可对你的名声大大不利啊！”
　　竟是和许妈妈担心的如出一辙。
　　沈宜晴咬着嘴唇，轻轻的说道：“叶姨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会处处为我考虑。只是，我和表哥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厮守终身。”
　　叶姨娘面色微微一变：“四小姐，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若是让外人听见，可就落下个“私相授受”的口实了。
　　沈宜晴淡淡一笑：“叶姨娘你放心，我会过的好好的。”
　　叶姨娘却依然皱着眉头：“表少爷对你的一片心意，我丝毫不敢怀疑。怕只怕齐家那边不肯点头这门亲事。到时候，小姐又该怎么办？”未出阁的少女若是名誉有损，将来还怎么说亲？
　　沈宜晴默然片刻，抬起头来，那双眼眸里闪着坚定执着的光芒：“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有困难有阻碍，我和齐箫也不会放弃。”
　　事实上，她这些日子有意无意的放纵自己和齐箫亲近，也是有过一番考虑的。
　　齐家和沈家本就交好，亲上加亲本就是好事一桩。她样样出挑，和齐箫本是最相配的一对。只是庶出这一条，着实是个无法回避的缺陷。
　　不过，若是人人都知道齐家二少爷和沈家四小姐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一对，齐礼袁氏夫妇也不好装聋作哑故作不知了吧！到时候，免不了要给沈家一个交代……
　　想及此，沈宜晴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既已认定了齐箫，既已决心非齐箫不嫁，自然要做点什么。这些轻飘飘的名声又算什么？
　　叶姨娘怔怔的看着一脸坚定的沈宜晴，恍惚之间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一般。她们母女两个在感情方面是很相似的。外表虽然柔弱，可内心却极有主见。只要下定决心，便不会轻易更改。
　　齐箫确实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性格脾气相貌无一不是上佳，和沈宜晴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是沈宜晴能嫁给这样优秀的少年，确实是一桩大好姻缘啊……
　　叶姨娘定定神，深呼吸口气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了。希望你和表少爷能够心想事成。”
　　沈宜晴低低的“嗯”了一声，很自然的垂下了头。
　　却不料，正和武哥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了：“姐姐，你要嫁人了吗？就像大姐二姐那样，嫁了人之后就住在别人家，不回来陪武儿了吗？”
　　沈宜晴暗道一声不妙，刚才只顾着和叶姨娘说话，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怀中还抱着武哥儿。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都被武哥儿听进了耳中。这下可糟了！
　　“武哥儿，你不要多想，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沈宜晴挤出笑容来，柔声安抚道。
　　叶姨娘也正暗自懊恼，闻言连忙点头附和道：“是啊，四小姐会一直陪着武哥儿的。对了，武哥儿，我们刚才说的话是悄悄话，你万万不能说给别人听，知道了吗？”
　　武哥儿正是懵懂之龄，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奥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叶姨娘兀自不放心，正待再叮嘱几句，就听的春竹在外禀报：“叶姨娘，老爷来了！”竟是沈霖来了。
　　叶姨娘只得笑着迎了出去。
　　沈宜晴定定神，也跟着走了出去。
　　沈霖见了沈宜晴，也略有些意外：“晴姐儿，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没陪着芳姐儿吗？”沈宜芳回娘家这几天，几乎天天和沈宜晴黏在一起。
　　沈宜晴抿唇笑道：“二姐吃了午饭之后，便说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便回去睡下了。我今天下午一直都有空，便过来看看弟弟。”
　　一说起武哥儿，沈霖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伸出手来接过了武哥儿，边调侃道：“武哥儿，你这么沉，姐姐哪里能抱得动。”
　　武哥儿最乐意听到人家说他胖之类的话，瞪起了圆溜溜的眼珠：“武儿才不胖。”
　　沈霖哈哈一笑，好言哄道：“是是是，武儿一点都不胖，是我失言了。”
　　看着沈霖疼爱武哥儿的劲头，沈宜晴也抿唇笑了起来。
　　有了武哥儿之后，叶姨娘在沈府的地位稳固了不少。再无人敢随意的欺辱。而沈霖，虽然之后又有了新的女人，可每隔几日就要到叶姨娘这里来转转，跟武哥儿也不无关系。
　　反观岳姨娘，自从沈宜莲出嫁之后，便沉寂了不少；渐渐失了宠爱。不得不令人唏嘘！红颜易老色衰爱弛。有儿子傍身的女人，才能真正站稳脚跟啊！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到武哥儿清脆的问道：“父亲，四姐要嫁人了吗？以后再也不能陪武儿了对不对？”
　　这句童言童语就像是晴天霹雳，把在场的人都更震住了。
　　沈宜晴第一个反应过来，连连冲武哥儿使眼色：“弟弟，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起这个来了。姐姐不是说了么，姐姐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你。”
　　武哥儿年幼懵懂，性子憨直，哪里能看懂沈宜晴的眼神暗示，竟是直直的嚷了起来：“四姐骗武儿，刚才还不是这样说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峰回路转

　　　　　沈宜晴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哑口无言的滋味。

　　　　　沈霖犀利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转来转去，明明一言未发，可那目光却深沉的令人心悸。

　　　　　叶姨娘挤出笑容来，连忙笑道：“武哥儿年纪还小，说话没个章法，老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犹自不知自己闯了祸的武哥儿，还在不服气的大声嚷道：“我可没说错，刚才四姐明明说过喜欢表哥，要嫁给表哥呢！”

　　　　　沈宜晴恨不得捂住武哥儿那张惹祸的嘴，又急又恼又羞，额头上竟是冒出了细细的汗珠来。

　　　　　好在大部分丫鬟都在外面候着，在一旁伺候的只有春竹还有沈霖的长随周绍，都是主子的心腹，知道轻重不会在外面随意乱说的。饶是如此，沈宜晴也有了无地自容的羞窘。

　　　　　哪有女孩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谁要嫁给谁的？这让沈霖听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茹儿，你先抱着武哥儿出去。”沈霖淡淡的说道，锐利深沉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沈宜晴低垂的脸庞上。

　　　　　叶姨娘不敢不应，将武哥儿抱进了怀中，走出了几步，又大着胆子回头为沈宜晴说情：“老爷，四小姐她……”

　　　　　“好了，不用多说。”沈霖板起面孔的时候，极是威严：“我有些话要问问晴姐儿，你暂时出去待会儿。”

　　　　　叶姨娘欲言又止，担忧的看了沈宜晴一眼，终于叹口气走了出去。

　　　　　周绍立刻也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关的紧紧的。

　　　　　屋子里只剩下沈霖和沈宜晴两人。

　　　　　沈宜晴一直低着头，只露出乌密的发丝和小半截白皙的脖子。沈霖直直的看了片刻，忽的问道：“是齐箫吗？”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沈宜晴却是一听就懂。迅速权衡了片刻，终于轻轻的点了点头。

　　　　　粹不及防之下被父母知晓了她和齐箫互有情愫一事，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此。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再矢口否认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顺势承认了此事，看看沈霖到底是何反应。

　　　　　沈霖冷冷的说道：“你一惯懂礼守礼，八岁的时候就能将《女诫》背的滚瓜烂熟讲解的头头是道。可你现在做的事情，又算什么？”

　　　　　沈宜晴的脸白了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声说道：“女儿无状，还请父亲责罚！”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沈霖语气严厉，分明是发怒的前兆……

　　　　　果然，就听沈霖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居然敢当着武哥儿的面谈论此事，想来是蛮有把握有恃无恐了。我倒要问问你，齐家打算什么时候上门来提亲？”

　　　　　沈宜晴盈盈的抬起头来，眼中蓄满了泪水：“女儿言行不慎，不该随意的乱说……”

　　　　　沈霖隐忍的怒火终于发作了出来，猛的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言行不慎？这四个字也是能乱说的吗？你身为堂堂沈家四小姐，行事说话都代表着沈家的颜面。处处都得注意分寸，这样的话若是被传了出去，人家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看我们沈家？”

　　　　　说到底，沈霖最最生气的莫过于这一点。

　　　　　小儿女们的缠绵情思倒可以稍稍体谅，但是这般明目张胆的诉之于口，却是大大的不妥当。若是真的传了出去，沈宜晴的闺誉岂不是被毁的一干二净？今后还怎么再说亲？沈家的脸面岂不是也被丢光了？

　　　　　沈宜晴用袖子掩着脸，低低的啜泣起来。沈霖素来吃软不吃硬，希望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能使得沈霖消气心软才是。

　　　　　沈霖却是余怒未消，又狠狠的数落了一通：“这个时候倒是知道哭知道后悔了，之前怎么不知道小心行事？我且问你，齐箫在沈府住了不少天，你们两个，是不是来往的很密切？”

　　　　　沈宜晴哭了半晌，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沈霖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好好好，果然是我沈霖的好女儿。”

　　　　　竟然敢私相授受私定终身，好大的胆子！

　　　　　沈宜晴哭声未停，心里却飞速的盘算起来。此刻沈霖正在气头上，只怕不管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若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坐以待毙了么？

　　　　　不行，她至少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想及此，沈宜晴含泪抬起头来，俏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看起来煞是楚楚可怜：“父亲，都是女儿的错，还请父亲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

　　　　　沈霖重重的哼了一声，别开脸去。

　　　　　沈宜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低低的说道：“我和箫表哥一起长大，彼此熟络，性情相投，彼此生出情愫。这本是不应该的事情，女儿已经知错了，还请父亲原谅女儿的情不自禁……”说到这儿，眼泪又是簌簌的落了下来。

　　　　　那几句轻飘飘的话飘进了沈霖的耳中，本是满脸怒意的沈霖，悄然拧起了眉头。也不说话，只来回的踱步，神情很是严肃。

　　　　　沈宜晴透过细细的指缝悄悄的观察沈霖的神情变化，口中不忘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沈霖踱步良久，终于缓缓张口道：“好了，你不要再哭了。”

　　　　　沈宜晴渐渐停止了啜泣，依旧垂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沈霖沉声问道：“你和齐箫私定终身，可有想过将来作何打算？”气头一过，沈霖很自然的想起了“后续”事宜。

　　　　　沈宜晴心里暗暗一喜，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可怜兮兮的样子：“箫表哥已经回去了，之前他还跟我说过，一回去就和舅舅舅母提及此事。若是……若是舅舅舅母点头同意，很快就会上门来提亲……”

　　　　　听到这儿，沈霖的神色略有些缓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总算齐箫还有点担当。

　　　　　沈宜晴怯生生的看了沈霖一眼，咬着嘴唇说道：“父亲，舅舅舅母会不会嫌弃我是个庶出的……”

　　　　　沈霖虽有诸般缺点，不过，对自己的儿女还是很回护的。闻言果然不快的拧起了眉头：“哼！我还没嫌箫哥儿性子浮躁不够稳重呢！”晴姐儿样貌才情样样出挑，若是嫡出，嫁给皇室宗亲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哪里轮得到齐箫？

　　　　　沈宜晴红着眼睛，哽咽着说道：“父亲，女儿和箫表哥互相钟情，却从未做过逾矩的事情。若是齐家真的上门提亲，还望父亲成全了女儿的一片心意。”说着，便一跪到地，不肯起身。

　　　　　看着那个娇弱的身子伏在地上，沈霖心里终于浮起了一丝怜惜之意，叹道：“好了好了，不要总跪着说话了。快些起来吧！”

　　　　　沈宜晴心里暗暗窃喜，脸上忙挤出了感激的神情：“多谢父亲。”说着，慢慢的站了起来。

　　　　　此刻的她，满脸未干的泪痕，发丝有些凌乱，显得分外的狼狈。

　　　　　沈霖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晴姐儿，齐家若是真的上门提亲，我和你母亲都不会拒绝。箫哥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情都不错，若是你真的能嫁给他，我倒也放心了。只是……齐家自有齐家的想法，不见得就登门来提亲。”

　　　　　想也知道，齐礼和袁氏定然想为齐箫寻一个高门嫡女做妻子，怎么可能同意齐箫娶沈家庶出的女儿？他刚才那么说，不过是故意在挑齐箫的毛病罢了。

　　　　　沈宜晴咬着嘴唇，轻轻的说道：“女儿明白的。婚姻大事，讲究一个缘分。如果我和箫表哥没这个缘分，女儿也不敢强求。”

　　　　　看着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沈霖的心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沉吟片刻，便下定了决心：“这样吧，我今天晚上过去和你母亲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沈宜晴又惊又喜的抬起头来：“父亲……”

　　　　　沈霖摆摆手：“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今后不准你再随便说诸如此类的话。听见了没有？”待说到最后几个字，沈霖已是一脸的严肃。

　　　　　沈宜晴不敢怠慢，连忙点头应了。眼睁睁的看着沈霖推门走了出去，心里有些茫然有些忐忑有些不安，可更多的，是那份终于捅破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