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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无垠-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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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就传来阮修之病逝的消息,东方汐修五给我,告知我其中详情,我心中明白,璃儿的死必与他有关,但没有想到……他竟然处心积虑至此。我只得命司杞元丰回凌宵宫待命,一切等我回去再发落。边关战事愈紧,七月时,凤九天终于起兵,战况渐好。来年四月,璃儿在云海安置下来,我才抽出空来,送桂姨娘去云海与她团聚。我替她掩饰身份,布好局让她与我们相识。天下除了子默与我,无人知道严无垠就是阮心璃。桂姨娘见她举止神情与璃儿如同一人,不禁喜欢上她,我便顺水推舟,索性让姨娘收她做女儿。她们本就是母女,如今总算得以享受天伦,互有寄托,我也放心了。
正当我在云海替璃儿安排一切,边关突然传来消息,赫连被人暗算,战死沙场。明南王东方汐已挂帅出征。我吃了一惊,只得再赶赴边关。再见到东方汐,他仿佛变了,不仅话越来越少,人也冷漠至极。可我,什么也不能说。只是不知道璃儿,再见他,心中会不会也能坦然?
我遣了文玑子恒去璃儿身边照顾,再加上子默,她的安全应该无碍了。云海地处东藩,她这一生,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东方汐了吧。这样也好,这样,我便能安安静静地守着她,一直守着她……
[番外:皇帝(上)]
朝阳殿内安静异常,只有父皇的咳嗽声不时地传来,我的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什么滋味。父皇的身体一向不好,这次病倒,看太医的神色,似乎是难以支撑。母后终日守在父皇身边,不敢擅离,只命我总理国事,我每日早晚来向父皇请安汇报,他神色安平,但脸色愈加灰败,每次听完,也只是略略点头,不再多言。
有官员来请示,今年的百花盛宴是否还要照常举行,我向母后请示,她低头叹道:“你父皇如今这个样子,哪还有什么心思搞什么百花盛宴?!罢了吧。太子好好管理国事,你父皇对你期望颇高,你不可让他失望。”
我低首跪倒,轻声道:“母后放心,孩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母后所托。孩儿想三日后前往宝光寺为父皇祈福,望母后恩准!”
母后点头道:“好,难得你有这番孝心。昨个儿你四弟,五弟也跟哀家说起这事。如此,你们兄弟三人,就一起去吧。”
我恭敬应了一声“是”,缓缓地告退出来。
第二天一早,四弟、五弟与我一起前往宝光寺,我不愿过多地扰民,并未事先知会回真大师。进了寺中,却见一个白袍僧人微笑着走上前来,轻声道:“施主可是从宫中来?”
我略略一惊,答道:“正是。”
他恭敬施了一礼,道:“施主请跟我来,主持大师有请。”
传言回真大师能未卜先知,以前我还一直不信,如今这般光景,倒让我有几分好三了。于是随他进了后院禅房处,他合什道:“施主请进。师父已经恭候多时了。”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进了房中。只见蒲团上坐了一个灰衣僧人,一脸安静,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请坐。”
我吃了一惊,只得坐下,问道:“回真大师有礼了,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他微微笑道:“太子殿下气度不凡,自与常人不同。你此番来宝光寺,可是为当今圣上而来?”
我叹了一口气,道:“正是。父皇缠绵病榻已有三月,我心中实为不安。正好今日得空,便来为父皇祈福。”
回真道:“生死轮回,乃是世间常理。太子殿下不必过于忧心。”
我看着他一脸淡定,似乎能看透人世间所有是非。心中不免一动,问道:“都说回真大师乃是世间高人,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回真大师能否应允?”
回真略略点头,我连声道:“父皇的病可有好转之机?”
他双目明亮,看着我笑了笑,轻微地摇了摇头。我脸色一暗,他方才缓缓道:“老衲已经说过,生死轮回,是世间常理。太子要往前看,不可过于执着于眼前。”
我苦笑道:“大师说得是。只不过……身为人子,总归是心有戚戚。”
回真道:“此后十年,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将会是最重要的十年。天垠朝能否得享百年太平,全部要倚仗太子殿下英明决断。”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回真大师的意思是……”
回真道:“明璃善心,浮香绝世,双王之威,得定天下。”
我不解其意,正欲追问,他却已经将双眼闭上,我沉默坐了一会,只得默黙地退了出来。站在禅房门口,我苦苦思索,前面两句不着边际,不知所云,这后面两句,双王之威……可是指四王中的双王?难道此后十年,将会有战乱,得靠二王来定天下?
我边走边想,不觉已经走出后院,仍然不明白。只得看着远远的天空发呆,忽然听见一个轻快的声音道:“嘻嘻,文昕你瞧,那个人可真象个呆子!”
我回头一望,眼前站着一个穿着绿衣的小丫头,不禁一呆。这小姑娘不过才十来岁,却是生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美得惊人!她见我盯着她瞧,忍不住拍掌笑道:“喂,呆子!你瞧什么呢!”
她身旁站的那人,一身白衣,约有十五、六岁,俨然是一幅俊俏公子的打扮,皱眉道:“小姐,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她笑嘻嘻道:“你着什么急?反正我们都跟娘说好了,在这里住几天再走。”
我不住地打量她,她衣饰不凡,看起来是个官家小姐,只是为何身旁却站了个男子?称她做小姐,应该是家仆。但他神色之间恭敬,却并不卑微,身份不象是一般奴才。笑了笑问道:“你是谁?”
她走到我跟前,说道:“我是香客啊,来这儿的人都是香客,难道你不是?”
我看着她天真的笑脸,顿时心中一阵激荡,这么美的女子,再过几年,不知要倾倒多少男人?不由得笑道:“我当然也是。只是姑娘怎么会走到这里来?要进香,得到前殿。”
她笑道:“我知道啊。我是来找回真大师的。你呢?你也是来找回真大师的吗?”
我略略一顿,道:“不是,我只是随意走走。”
她往前跳了两步,道:“嘿嘿,我也正想去后面瞧瞧,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公子,你也要去吗?”
她身旁那白衣公子似乎有些急了,叫道:“小姐,子默没跟来,你别跑太远。”
她也没理,径直往前走去,口中道:“那个闷葫芦啊,不等她了。你在这儿等吧,我就到前面瞧瞧,一会儿就回来!喂,呆子,你去不去?”
我愣了一愣,这小姑娘还当真有趣,忍不住笑道:“好啊,一起去。”
白衣公子脸色一沉,叫道:“小姐!你不能去!”
她板着脸道:“文昕,你真是越来越罗嗦!你在这儿等子默,我自己去!”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往前走,她开心地东看看,西瞧瞧,似乎不知道忧愁为何物。我不禁叹道:“真是少女不识愁滋味!还是你好!”
她认真地看了看我,问道:“你不好吗?你有什么事发愁?”
我怔了怔,道:“我……父亲病重,前程未卜,心中难安。”
她愣了愣,笑道:“别发愁了。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你父亲会好的。还有一句话,叫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愁也没用啊。”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打量了我半天,转了转眼睛,又道:“对了,我也挺愁的。我爹啊,天天逼着我学这学那,烦都烦死了!你别发愁了,这样吧,我送一样东西给你!”
说着,她四下里打望了半天,扯了一些树枝花草摆弄起来,不一会便听她叹气道:“哎呀,怎么青荷弄出来就那么好看,我弄出来就不对?”
我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了眼,竟然“扑哧”笑出声来,原来她是在编花环,只不过那花环不仅绕得又扁又散,缠在上面的花草也是又焉又乱,不成形状。我笑道:“你这个……只能算是乱草一堆!”
她瞪了我一眼,嗔怪道:“你笑什么!人家也是第一次编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笑的!算了,你不喜欢就算了!真是的!”
我连忙忍住笑,将那不成形的花环接了过来,仔细地绕好,再递还给她,低声道:“我的怎么样?”
她惊三地看了我一眼,叫道:“哇,你真能干!”说着将花环戴在头上,笑道:“好看不?”
我笑着点头,她眼珠一转,飞快地将花环戴在我的头上,叫道:“哈哈!你看!你成野人了!”
我哭笑不得,想不到数日来的烦闷被这个小姑娘一扫而光。心念一动,上前拉着她的手,问道:“你叫什么?”
她笑道:“我叫阮心璃!你呢?”
我深深地望着这个女子,生平竟第一次有了一点心动的感觉。想了想,道:“你……就叫我锐哥哥好了。”
她开心地笑道:“好!那你叫我璃儿吧,爹爹和娘都这么叫!”
我握住她的小手,轻轻笑道:“璃儿,你真是个仙女!”
她笑道:“那你以后要来找我玩啊,不能不理我!家里的哥哥姐姐一天到晚都忙,都没有人陪我玩!”
她的笑容一直印到我心底,忍不住问道:“璃儿!你是哪家的女儿?”
她悄悄地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啊,不然爹爹要骂我了。我是阮家女儿啊,我爹是内阁首辅阮修之!”
我眼光微沉,阮修之!
[番外:皇帝(下)]
“阮修之有两个女儿,阮心璃是小女儿。这个小女儿年纪虽小,却已经名满京城。据闻是琴棋五画,无所不通,那些个文人雅士还送了一外号给她,称她是天京第一美人。”
倪孝伏在堂下,轻声回报。我沉思地看着手中的文五,淡淡道:“好,我知道了。她平日都爱去些什么地方?”
倪孝道:“阮家三小姐年纪尚幼,又仗着有文武公子护佑,因此阮大人似乎也没有过于严管,因此她隔三差五,就会往街上跑,除了宝光寺,这小姐最爱去天香楼里听戏。”
我愣了愣,一个千金小姐,喜欢到处乱跑,倒是三怪。忍不住笑道:“有趣。好了,你去吧。”
倪孝诺诺退出,我掩卷沉思,阮心璃,真是人如其名,如琉璃一般的人儿啊!
过了三日,父皇的病突然有了些起色,每日午后,还能到御花园里略略走走,宫中上下都十分高兴,我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国事繁忙,我也难得偷空。好不容易有了半日闲暇,却不知如何打发。倪孝查看着我的脸色,试探道:“殿下,不如……老奴陪殿下去宫外走走?”
我皱了皱眉,出宫?他连忙道:“太子殿下出宫去看看,一来可以体察民情,二来也当是散散心,这些日子您可劳累了不少。”
我看了他一眼,忽然了解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微微笑道:“你倒是懂得揣测我的意思,不过,主子的事,你最好少插手。”
他连忙躬身跪下,惶恐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希望太子殿下心情舒畅,身体安康。只要太子殿下能事事称心,便是奴才们最大的福份了。”
我看着他,自古以来宦官专权者不在少数,却大部份都是祸国殃民之流,这个倪孝虽然忠心,私心却也不少。他百般讨好于我,无非也只是为了前程着想。可是这宫中之人,谁又不是如此?不由得忽生感慨,叹道:“你起来吧。就依你所言,出宫。不过你要记住,你只需要尽好本份,其他的事,能少则少。否则……”
他连忙应道:“奴才明白,殿下英明睿智,岂是我这等奴才所能蛊惑的?奴才自当尽心尽力,好好侍候殿下,别的事,奴才一概不会计较。”
我笑了笑道:“行了,替我更衣吧。”
本来就是微服出宫,我也不愿过于张扬,只带了倪孝和两个侍卫,皆做平常商人和随从打扮,出了宫来。皇宫位于天京城偏北,我们一路南行,进了市集。我天垠朝建立近百年来,历代帝王励精图治,只求国泰民安。父皇和太祖皇帝为了这大好江山,也操碎了心。外人只道帝王是天之骄子,却哪里有人知道这其中的苦累?创业难,守业更难。如今西南边境战事仍然是个大患,若再起战事,恐怕会国无宁日……
我心事犹重,边走边看,却是兴致缺缺。偶尔见到一些杂耍艺人,也只是淡淡瞧瞧。倪孝见我兴致不高,不由得问道:“殿下可要去天香楼里坐坐?那里的戏班子比之宫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香楼?我心中微动,叹道:“好,去看看。”
刚走至楼下,忽然见二楼上摔下一个人来,众人皆是惊呼出声。侍卫立刻挡在我身前,我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仔细打量那跌下来的人,竟然是个年轻公子,一身宝蓝绣金的锦袍,甚为华贵,脸上却满是轻浮愤怒之意。他跌下来,似乎摔得不轻,哎哟地大叫道:“死丫头!本少爷跟你没完!有种你给我下来!”
我抬头望去,二楼上走出一个绿衣丫头,嘻嘻笑道:“汪公子,你就好走吧,没事儿别在这儿狗嚎了,我是来听戏的,不是来听你嚎的!快走!不然我让子默打你!”
我吃了一惊,却又忍不住笑了笑,这丫头不正是阮心璃?!
门前立刻奔出几个家丁,将那汪公子扶了起来,他仍旧骂骂咧咧,不依不饶道:“你等着!等本少爷找人来收拾你!有种你别跑!”边说边哎哟哎哟地走了,众人笑成一片。倪孝道:“这是谁家姑娘,竟然如此厉害!”
我略一沉思,道:“上去看看。”
倪孝犹豫了一下,见我已经举步上楼,只得跟了上来。阮心璃仍旧站在二楼的栏杆边,还在捂着肚子笑,她身旁站了两个人,皆是男装打扮,穿白衣的我在宝光寺里已经见过,应该是文公子,另一人腰有佩剑,定是武公子了。
我暗自好笑,走上前去唤道:“璃儿!”
她回过头来,一见是我,大喜道:“锐哥哥!你终于来找我玩啦!”
我笑着在一旁坐了,她连忙坐到我身旁,得意地对着文公子笑道:“怎么样?我说他会来找我玩的吧?你还不信!文昕,这次你输了!我的冰糖果子呢?”
文昕无奈地笑道:“好,我认输。明儿给你。”
阮心璃叫道:“不行,我现在就要,你立刻去买!”
文昕叹了一口气,转眼看了那武公子一眼,只得下了楼去。我望着她满面喜色,似乎开心得很,忍不住笑道:“什么事你这么开心?”
她立刻笑道:“哎,你刚才是错过了一场好戏,那个该死的什么汪公子,哦,不对,是狗公子……”
我失笑道:“狗公子?”
她得意道:“狗不都是汪汪叫的嘛!本小姐在这儿听戏,他就知道乱叫,烦死了,所以就把他赶走了。”
我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有不少人朝这楼上跑来。刚一回头,见到方才离去的汪公子,带着一大批的家丁跑上来,恨恨道:“去!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抓住!”
阮心璃立刻站了起来,那武公子挡在她身前,一脸戒备。阮心璃大声道:“喂,狗公子你还不服气啊?!”
我笑道:“狗公子,倒是人如其名。不知你为何对一个女子如此不依不饶?”
他厉声道:“关你什么事?告诉你,那女的本少爷今天要定了,你识相的就闪远一点儿,不然连你一块打!”
我笑着站起来,淡淡道:“哦?那要看你有什么本事了!”
汪公子大怒,叫道:“去!把他们给本少爷打个稀巴烂!只把那死丫头抢过来就行。”
那些人应了一声,立刻扑了上来,倪孝想来拉我,我慢慢退到楼外,低声道:“你们把他们赶跑就行,别暴露身份。”他迟疑了一下,仍旧挡在我身前,我转眼见武公子随手挥开两个人,那阮心璃还在一旁兴奋地叫着:“好!子默打得好,打他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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