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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2-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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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所有的金银细软,连镜子上镶嵌的宝石都不肯放过,统统撬了下来,又把满屋子的吃食,打个大包背上。
  然后她背着这些东西,二话不说,打开后窗。
  然后她顿住。
  然后她蹲在窗子上,维持着一脚上一脚下的姿势,不能动了。
  对面那个人,不急不忙地过来,一把拎起她,顺手往墙上某个钉子上一挂,在旁边贴了块牌子,施施然走了。
  随即一大群衣甲鲜明华丽的士兵奔来,将“活告示”团团围住,恪守看守职责。
  风大,牌子哗啦啦响。
  上面写着,“违禁物品,严禁出关”。
  南齐。
  “做了摄政王?”长身玉立的少年,负手立于堂中,难得有了一丝淡淡笑意,“嗯,看不出来,最厚道的,在这混账世道,居然也能活得不错。”
  那少年一回身,眉目秀朗,有种中性的美,说话声音却是女子的。
  她想了想,开始向外走,冷哼道:“找她要狗。”
  身后忽有人拉住了她的袖子。
  “放手!”
  “粗鲁,真粗鲁,不要伤了我娇嫩的肌肤。”
  “叫你放手!”
  “太史阑。”身后那人忽然正经起来,“你忘记你答应我的事了吗?”
  太史阑脚步顿住,冷峻的神色出现微微变化,半晌,仰起头。
  这硬朗如男子的女子,眼神里,竟然出现一丝微微的无奈,和叹息。
  大荒泽。
  葡萄美酒碧玉杯,九鼎铜炉龙涎香。
  极寒天地,华丽殿堂里火盆熊熊,温暖如春。
  深金厚绒地毯华贵富丽,上面开着更为热烈的红色花朵,毯上女子,白玉肌肤,媚眼如丝。
  两个少年,跪在她脚下,专心地给她染脚趾甲,蔻丹鲜红,脚踝雪白,如十瓣鲜花。
  “摄政王?”她吹吹手指上刚刚干了的花汁,着迷地欣赏自己美妙的手指,“嗯,小透视,肯定是我的国师帮你当上的,就凭你自己,不被人吃了就不错了。”
  她幽幽叹口气,缩进温暖的兽皮毯子里,哀怨地道:“好冷,怕出门,你就好自为之吧,咦……我的国师呢?怎么还不回来?”
  她的柳眉渐渐竖起,突然又吃吃一笑,春水般软了下来,张开怀抱,对着空中某个假想的幻影,呢声道:“来,小乖乖,让我扑倒你……”
  ……
  几国里因为君珂导致的异动,此刻还传不到西鄂这里,正如那三人,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耽搁脚步,君珂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做,现在无暇想到其他。
  在西鄂寻找了一个半月,也作战了一个半月,战事倒是如火如荼,形势一片大好,诸王军队,败亡指日可待,但寻找,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所有人内心里都已经绝望,但不敢将那份绝望说出口,所有人观察着君珂的举动,佩服她在这样一日日的煎熬中,竟然还站着,发布命令,安排政事,一切有条不紊,一切不带感情,像有序却没有灵魂的机器。
  君珂瘦得已经快要令人认不出她来,为了等纳兰述消息,西鄂皇宫为她改了规矩,每天四更便开了宫门,因为那是第一批夜间信使回报的时辰,而关宫门也延迟一个时辰,因为君珂还在等最后一批信使。
  每天早晨她都兴冲冲爬起来,告诉自己——今天一定有纳兰述消息,也许他就站在宫门前等我!
  但她这么告诉自己,却不敢到宫门前等候,便派宫女去那里,又不说去干什么,以至于每天都有宫女傻傻地站在那里,对守门侍卫的询问一问三不知。
  每天晚上,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和越来越绝望的等待,她在众人再三劝说下爬上床时,都会告诉自己——明天他就回来了,一定会!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每个今日都是希望,每个明日都是煎熬。
  心在油锅上,反复煎炸不休。
  有多少精神意志,经得起这样漫长无望的等待。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而如果真的纳兰述从此回不来,难道冀北联军,便永远在西鄂耽搁下去?
  这一日,继黄沙城事件一个半月后,清晨。
  君珂起床,没有如常一般打发宫女去看门,而是怔怔在殿中站了半晌,将自己身边所有的东西收拾好,随即命人请诸位将领。
  人齐后,她一句话石破天惊。
  “今日开拔,前往羯胡。”
  众人长吁一口气,觉得解脱,但看见她空洞的眼眸,又觉得疼痛不忍。
  君珂做这个决定,意味着她已经彻底丧失希望,离开西鄂,不再寻找纳兰述。
  意味着她将背着纳兰述留下的重任前行,从此后她是寂寞孤独,一抹游魂。
  留在西鄂一日,还可以假想纳兰述还在,还可以借着寻找他,给自己渺茫的希望,哪怕那希望日日削薄,如饮鸩不可根治,终究可迷幻一时。
  将他从此抛在身后,才是最难面对。
  由来放弃最疼痛,不得不为。
  君珂做出这个决定,便再不犹豫,她留下了柳杏林和柳咬咬,在西鄂朝廷内任职,一方面不愿意他们两个不会武功的人,随军经历艰险长途跋涉,另一方面,西鄂朝廷之内,她需要留下人,帮她这个马上要走路的摄政王,执行一些事先拟好的政策。
  两支柳的官职就是“摄政王发言人”,君珂自创的,并在当初分大饼时候便已经提出,濮龙进和殷山成都不知是什么玩意,虽觉不妥,但当时形势比人强,需要君珂助力,也便答应了。
  在君珂的要求里,柳杏林在西鄂,可以贯彻摄政王意旨,对朝政有决议权。
  君珂悄悄留下了一批精锐尧羽卫保护这两人,她并不担心濮龙进敢对两人下手,柳杏林医道高手,天下无人可对他下毒,缺陷是太老实厚道,但柳咬咬狡猾机智,却又无人可及,两人正是绝佳互补。
  留下他们还有君珂一层用意——若能促成一对佳偶,多好。难道要让这世间痴情儿女,都劳燕分飞么?
  君珂嘱咐柳杏林不必和西鄂朝廷硬拗,也不必介入太多西鄂内政,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上,她走之前,和濮龙进一番长谈,暗示他,如果这两人有什么好歹,冀北联军一定会挥兵掉头,毫不客气再次打入鄂城。
  濮龙进以王族之血在祭坛赌咒发誓,一定善待二柳,君珂才满意离去。
  将近二月,北地仍旧寒风凛冽,万物萧瑟,冀北联军在西鄂新皇亲自相送下,出西鄂腹地,向羯胡进发。
  君珂匹马行于万军之前,深黑披风腾云般飞起,披风上金色凤纹翻飞若真,所有人敬慕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身后西鄂群臣黑压压跪伏尘埃,一声颂祝上冲云霄。
  “恭送摄政王!”
  少女马上腰背笔直,不曾回首,将西鄂群臣复杂的眼神,将二柳依依不舍的眼神,留在身后。
  长鞭扬起,清声脆响,开启神眼少女强势崛起的新时代,结束了西鄂延续十代的旧日王朝。
  深黑的披风,乌云般卷过大地,铁钧、晏希、钟元易、丑福,冀北联军将领,跟随于她身后,驰骋于西鄂黄沙之土,三十万大军,潮水般亦步亦趋。
  君珂策马飞奔,长发掠在风里,眼神里疼痛深切,西鄂抛在身后,羯胡纳入眼底,前路遥远未知,想要陪伴的他却不在。
  纳兰,你在哪里!
天定风流之金瓯缺 第三十九章 她的方向
  依旧是鼎朔三十三年的除夕夜,巨石流沙的黄沙城。
  染血陷坑前云雷军和云雷弃民,为了永绝后患,斩草除根,下了一个森冷的联手决定。
  赵兴宁眼看纳兰述的身影没入黑暗,犹疑地问那个新任的云雷弃民首领,“这位兄弟……”
  “在下澹台亦,叫我澹台即可。”那人爽快地道。
  “澹台兄,我们是不是该立即追上去……”赵兴宁指了指纳兰述身影消失的地方。
  “不急。”澹台却是一副满不在乎模样,阴阴笑道,“如果你这个大帅往城外去,咱们必得要追,但是他往城内去,那就是自寻死路,咱们只要守好城门便可,别的什么心都不用操。”
  “为什么?”
  “黄沙城不是普通城池格局,只有这一个城门,其余高墙固城,背靠绝崖,天险难渡,而里面那一群人……”澹台指指黑影沉沉的内城,“一群疯子、一群杀手、一群漠视生死和人命的最可怕的兽,不会和你讲道理,也不会和你玩手段,只会杀人杀人杀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最可怕的方式,天啊,看他们杀人,你会觉得人为什么要活到世上……”他激灵灵打个寒战,神情有点无奈,“偏偏这些疯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在这些年没吃少穿的苦役中衰弱,一个个精神健旺难以驾驭,我们之前和他们打交道,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至今不敢和他们一起住在内城……”
  看他神情,大概宁愿在城门洞里吃一辈子风沙,也不想和那些罪徒在一起过一个晚上。
  “黄沙城罪徒,对所有外来人,都有仇恨排斥心理,而且有一套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惊动一人就是惊动全部,我马上命人去和里面的头领通知一下,就说西鄂朝廷来剿杀他们的官员逃进了内城,嘿嘿……”澹台哈哈一笑,“也许天一亮,你就会在广场上,看见你那个大帅,被撕碎的尸体。”
  他心情似乎不错,也似乎对这座有进无出的城十分有信心,安排了人在前堡守卫,自去休息,留下赵兴宁,面对沉沉夜色,和夜色中犹如无数双鬼眼的石洞,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
  风很冷,夹杂着细碎的沙,沙石更冷,棱角锋锐,恍惚间令人觉得那不是沙而是冰晶。
  风里有血腥的味道,淡淡的,被属于沙石的生涩味道所掩盖,平常是闻不着的,但此刻,在丧失某种重要的器官功能之后,其余的感觉,突然变得分外敏锐。
  那是谁的血,埋在流沙之下……
  纳兰述仰起头,一滴湿润的液体,在浸出眼角的那一刻,被风吹干。
  然而他脸容平静,森冷天风下无一丝颤抖。
  真正的强者,不是率千军万马纵横天下,而是身处逆境,挫折当头,而永不被摧毁。
  他蹲下,在地上抓了一把细沙,手指一弹,细沙向四面八方贴地射去,纳兰述立在黑暗中仔细聆听,根据其中一个方向细沙经过轨迹的声音变化,确定了水源所在地。
  他先前在前堡窗口,已经将黄沙城的布局都看在眼底,记得广场上有个水池,此时他确定了水池的位置,也就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自己在广场东南角,而水池就在不远处。
  纳兰述掠到水池边,捧水洗脸,拉开肩部衣服,将先前许新子滴落在他肩上的血迹洗去。
  不是爱干净,而是许新子的血,有毒。
  剑尖淬毒,溅出的鲜血自然也有毒,只是时辰短暂,又被血液稀释,毒性并不猛烈。
  纳兰述并不惧怕毒物,当初高原之上十年苦熬,其中也有抗毒训练,所以许新子落在他身上的毒血,并不能使他失去战斗力,他在和赵兴宁王大成对话的短暂间歇,已经将毒性给逼了出去。
  脸上粘腻的血迹洗去,纳兰述摸摸脸,苦笑一声。
  如果没有当年那些严苛的训练,那种不断中各种毒再不断解去以培养抵抗能力的痛苦经历,此刻他的脸,八成就得毁了。
  但饶是如此……他的手指抚过眼睛,颤了颤。
  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再怎么训练,也不能练到眼睛里,毒血溅入,他的眼睛当即失去视力。
  纳兰述用水洗了洗眼睛,引起细微的疼痛,他心中反而一喜——大概限于条件,雷鑫剑上的毒很一般,否则如果是剧毒,早已腐蚀完了眼球,回天乏术,但此刻遇水还能清洗,说明眼睛受到的伤害还是有限的,只是因为眼睛本身太过脆弱,所以无法像身体肌肤一样迅速驱毒而已。
  纳兰述估计,配合一定的药物,给他时间,这毒应该有办法。
  他站起身,听听四周动静,前堡一片寂静,那群云雷人竟然没有追来,那只有一个原因——后方没有退路。
  他们在守株待兔,等他无奈之下退回前堡,或者等他,死于后面这些洞穴石室里的罪徒手中。
  纳兰述冷笑一下,感觉了一下方向,向西北角掠过去。
  先前他认真看过所有的石洞,发现石洞也有区别,中间的比较大,然后向两侧越来越小,到了角落,小得估计转个身都有困难。
  由此可见,这些罪徒,也是有身份高下之分的。
  现在这个时候,肯定不能躲向中间石洞,一是除夕之夜,在宽敞石室内喝酒狂欢的罪徒可能还没散去,他孤身闯入会有危险;二是前堡那批云雷人,就算没追来,也没可能放过他,一定会和罪徒中的首领打招呼,等着堵截他。
  纳兰述直奔角落,却没有往最偏僻的角落去,他需要底层弱者,但是太弱,也不符合他的计划。
  身形如风,掠上第二层,石洞里隐约有人的鼾声,纳兰述伸手一摸,洞口不是门,是坚硬的铁栅栏,毕竟这里曾经是牢狱。
  纳兰述静默不动,随即一阵低微的格格声响,他全身开始发生变化,身躯变得柔软,细长,骨骼似乎可以折叠弯曲,拥有神奇的弹性,明明看起来栅栏缝隙很窄,但是他慢慢跨前一步,突然就穿过了缝隙。
  那步姿韵律优美而又诡异,脱胎于龙峁高原之上一种柔韧性超强的异兽,有些像中原的缩骨,却没有缩骨时会带来的僵硬和无法发挥武功,依旧柔软而反应便捷。
  纳兰述视力受损,残毒未去,功力大约还有七八成,全力施展之下,无声无息地走过了栅栏,一步就到了对方床前。
  那鼾声忽止!
  随即床上那人霍然翻身坐起,第一反应并没有呼救或出手,而是伸手就去拉头顶上一个小小的黑色铃铛!
  “唰。”
  白光耀亮黑暗的石洞,一截血淋淋的手指飞落!
  纳兰述一剑便砍掉了拉铃的手指!
  出剑刹那,他一把抓起床上的烂褥子,揪下一团黑棉花,狠狠塞进那罪徒的嘴里,正好将他即将出口的惨呼堵住。
  此时手指刚刚落地,鲜血飞溅,那罪徒痛得浑身颤抖,还没来得及反应,纳兰述腰间软剑,已经轻轻横在了他的颈项上。
  从对方坐起到纳兰述出剑断指堵嘴,不过一眨眼时间,那根手指掉落时,离铃铛只差毫厘。
  纳兰述出手快狠准,完全不像个暂时失去视力的人,掌中剑稳稳横架,一泓秋水。
  纳兰述浑身却悄悄出了一身汗。
  已经选了罪徒中的弱者,又用了天语最神奇的柔身术,居然还是在进入的一瞬间就被发现,这些罪徒,何等了得!
  幸亏自己没有托大,先找上罪徒的首领。
  纳兰述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有担忧也有兴趣,担忧的是对方强大超过自己想象,兴趣是因为,这样的一支力量,他想要!
  墙头上的铃铛静默着,这样的铃铛,每个石洞都有,每个石洞都凿了一个洞,用铁丝连起了这些铃铛,一旦一处被触动,整座后堡都会连带惊动,这是早先黄沙城还有官军守卫时,西鄂官军用来警示的装置,原先装在罪徒够不着的墙外,后来官军被杀死,云雷弃民害怕官军潜入暗杀,建议罪徒们将这些铃铛移入室内,一旦一处有警,所有人都会立即被惊起!
  不过这人倒霉,遇上了纳兰述,没按着铃铛,还丢了手指。
  “你要大叫吗?”纳兰述的剑似乎拿不稳,在人家颈项内晃来晃去,惊得那人也微微发抖,“你可以叫,不过我不保证你出口的是救命呢,还是惨叫。”
  那人又颤了颤,纳兰述伸手捏了捏他的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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