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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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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傅端毅的声音愈发骄狂,“你在欺骗伽蓝,在欺骗我们。”
帐内的气氛陡然紧张。
“薛先生……”江都候怒睁双目,厉声喝道,“可有话说?若是蓄意诓骗,休怪咱翻脸无情。”
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息。
“某的确知道一些事情。”薛德音缓缓说道,“今夏皇帝率百万大军远征高丽,大败而回,其中近三十万将士战死疆场。”
帐内鸦雀无声。
阿史那贺宝不会东土话,不知道薛德音说了什么,看到众人面露惊色,大为好奇,但又不好贸然相询,很是焦急。
石蓬莱、楚岳、魏飞和阳虎都不知道大隋远征高丽,但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想到百万大军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高丽国打败了,而且近三十万将士战死疆场,这简直是痴人说梦的事。高丽国的军队有三十万吗?一个蛮藩拿什么击杀大隋近三十万将士?突厥人强盛时期有控弦之士数十万,却一次次败于大隋,而大隋没有一次出动过三十万以上的大军。大隋被高丽击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知道大隋远征高丽并且失败的人,这个帐内寥寥无几,但他们的消息来自于老狼府,而流配且末的薛德音又从何得知?
“辽东距离且末有万里之遥,老狼府不过刚刚得到消息,西土知此消息的人更是屈指可数,先生却从何得知?”傅端毅急切问道。
“撤离且末前某曾接到弘化留守元弘嗣的书信。”薛德音说道,“大败之后,皇帝严惩领军将帅,而大隋十二卫府的将帅们大都出自关陇,战死辽东的将士则大都来自河北河南和山东,这导致朝野上下的矛盾非常激烈,但即便如此,皇帝依旧决定发动第二次远征。为缓和各方矛盾,皇帝下旨大赦,这其中既包括过去受太子(杨勇)和汉王(杨谅)连累的官员及家眷,也包括高颎(jiong)、贺若弼等冤死老臣的后人,同时大量起用山东、江左将帅。我们薛家就是因此受益,也在赦免之列。”
“元弘嗣为何急于将薛家接回长安?你又为何蓄意欺骗伽蓝?这其中藏有什么秘密?”傅端毅追问道。
“没有秘密。”薛德音的声音很沉稳,听不出什么异常,“元留守只是考虑到西土局势不好,担心我们出事。某也没有欺骗伽蓝。裴蕴和裴世矩同出于河东,又同为皇帝近臣,而某家大人和裴世矩向无交往,裴世矩当然可能送个人情给裴蕴。”
“这话骗得了伽蓝,骗得了他们。”傅端毅手指布衣、江都候等人,阴恻恻的笑道,“想骗我?做梦去吧。”
薛德音沉默不语。
帐内众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傅端毅那张脸更是阴森,让人望而生畏。
“远征高丽,注定了要失败。”薛德音的声音再度响起,“西征吐谷浑的胜利不仅仅是皇帝的胜利,也是山东和江左权贵的胜利,而东征高丽如果再度胜利,皇帝武功盖世,那么山东和江左权贵不但深受宠信,更会鼓动和帮助皇帝进一步打击关陇权贵。”
“十二卫府的将帅基本上出自关陇,公卿大臣也大都出自关陇,圣主虽然宠信和重用江左、山东权贵,牢牢控制了内廷和中枢,但外廷和军队中的关陇实力过于庞大,两者对抗,东征必然失败。”
“失败之后,皇帝名正言顺地打击关陇权贵,重用山东、江左权贵,由此进一步激发了朝野上下的矛盾。河北、河南和山东等地的暴民蜂拥而起,前赴后继,屡剿不止,其背后的原因正在如此。这种情况下,皇帝没有选择,只有马上发动第二次东征,以东征的胜利来赢得显赫武功,以显赫武功来巩固他的皇权,以强大的皇权来遏制和削弱关陇权贵对王国的实际控制。”
“关陇权贵的反击愈发暴烈,第二次东征注定了还是失败。”
伽蓝恍然大悟。
礼部尚书杨玄感,兵部侍郎斛斯政,弘化留守元弘嗣,蒲山郡公李密,再到眼前的这个薛德音……伽蓝明白了,知道薛德音要回中土干什么了。只是让人不安的是,楼道观介入了,关中的李氏和长孙氏也介入了,对手太强了。自己这趟运气不是差,而是背到了极致,能否活着赶到敦煌已是个未知数了。
傅端毅暗自心惊,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关系到了中土权贵们之间的斗争,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触及的,不知道尚且没事,一旦知道了,牵扯进去了,必死无疑。
傅端毅不问了,而是与西行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神情冷峻,眼里都掠过一丝不安。
“楼观道是来找你的?”伽蓝问道。
薛德音叹息不语。
这还需要答案吗?目前从突伦川出来的只有伽蓝,而伽蓝又是薛世雄的亲信,薛世雄与薛道衡又是莫逆之交,如果楼观道是来寻找薛德音的,那么伽蓝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所以今日寒笳羽衣才会出现,才会关注伽蓝的去向,才会布下杀阵威胁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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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蹴鞠
晨曦渐起,红彤彤的阳光穿透薄薄雾霭照射在广袤绿洲之上,洒下一地温暖。
寒气点点驱散,寒露滚落枯叶,带着苍凉之意的狼烟袅袅而起,在湛蓝的苍穹上如泼墨一般留下无穷诗意。
黑色圆球在枯黄的草地上飞腾跳跃。一群身穿黄色戎装的披发大汉围着圆球奋力追逐、争抢,激烈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两个长发白衣的少女沐浴着晨曦,站在胡杨林边兴奋叫好,不是发出欢快笑声。
一白一黑两只大獒并肩而立,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加入争抢之列。一条黑狼狗却是性急,兴高采烈地冲进人群,但旋即被一脚踢飞,高声惨叫着狼狈而逃。
“阿飞,你敢伤我黑豹?”布衣厉声喝叱。
“那畜生再敢过来,我一脚踹死它。”魏飞一边狂奔,一边放声叫喊,“方小儿,踢不到球就踢人,若是再让他轻易突破,你就滚下去。”
西门辰正在带球突破,方小儿正在防守,听到魏飞的怒吼,方小儿毫不犹豫,飞身扑上,连人带球掀翻在地。
“违规!违规!”伽蓝就在西门辰的背后,当即举手高叫,“罚球,罚球!”
魏飞急奔而至,对准皮球大力抽射。皮球冲天而起,掠空而过,直飞谢庆脚下。
“阿飞,小儿违规,这球是我们的。”伽蓝冲着魏飞气愤地叫道。
“滚!”魏飞一把推开伽蓝,撒腿狂奔,“大夥儿一起上,快,快!”
西行、傅端毅、楚岳、阳虎和一帮河北刑徒嗷嗷叫着,发疯一般攻向远处的球门。
布衣、杨渊、西门辰等天马戍卒一看形势不对,哪里还顾得上争辩,一窝蜂地后撤防守。
谢庆带球狂奔数步,直传阳虎,阳虎也不粘球,再传楚岳。楚岳高速飞奔,看到魏飞已经逼近球门,抬脚就射。皮球腾空飞旋,越过数人头顶,然后急坠而下。魏飞正好赶到,凌空怒射。球进了。
“好!”场外的苏罗、翩翩拍掌欢呼,连声叫好。暴雪和梦魇仰首雷吼,加油助威。
伽蓝怒气冲天,飞一般冲到江都候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直娘贼,你瞎了狗眼啊?没看到小儿掀翻了西门?这球不算!”
江都候理都不理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红色令旗,用力舞动。
进球有效。魏飞等人击掌欢呼,楚岳的唿哨尖锐啸叫,傅端毅更是向江都候竖起了大拇指,兄弟,这判罚很公平啊。
伽蓝愈发恼怒,一把夺过江都候手中的红旗,狠狠砸到地上,连跺数脚,气急败坏地叫道,“腌臜!蠢物!这球不算!”
布衣、杨渊等天马戍卒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恶声叫骂。
江都候大怒,“直娘贼,竟敢辱咱!找死啊!”抡起大拳,一拳砸向伽蓝的面目。伽蓝一歪头,大拳砸到了肩胛上。“滚!即刻滚下去!”江都候一甩手,从背后腰带上又拽出一杆小红旗,指着伽蓝吼道,“罚下!坚决罚下!”
“熊霸,你个痴儿,罚下伽蓝,我们还踢什么?我们已经丢了两个球。”布衣急怒攻心,扯着嗓子叫起来。
“公正,咱要公正。”江都候用力拍着胸脯,一副秉公执法的严肃表情。
“副戍,俺们输了,天马戍丢了面子,你这脸往哪搁?”杨渊实在气不过了,怒声嘲讽道。
“还有咱,咱亲自上场,必能大展神威。”江都候瞪着满脸怒色的伽蓝,不屑地撇撇嘴,“你在突伦川吃了太多的风沙,蹴鞠技艺大减,就你这样,还打算在球场上大显身手?不要丢人了,趁早滚蛋吧,免得被活活踩死了。”
伽蓝怒极而笑,“你内伤未愈,想死就上场踢吧。”说完掉头就走,懒得和他呕气。
伽蓝尚未下场,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正是阿史那贺宝,“我来我来,蹴鞠为啥不叫我?我最喜欢玩这个了。可有赌注?赌注多少?”
伽蓝冲他翻了个白眼,摇摇头,也不理睬他,自顾下去了。
“胡儿,你也会蹴鞠?”江都候的眼睛瞪了起来,“不要戏耍咱,否则打你个满脸开花。”
“这算啥?长两条腿的都会蹴鞠。”阿史那贺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可有赌注?不赌我就不耍,还不如回帐睡觉。”
“赌,当然赌,不赌玩甚蹴鞠?”江都候两眼一眯,哈哈大笑。
布衣、杨渊等人心领神会。站在四周的傅端毅、西行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嘻嘻哈哈地回到了自己的半场。
“你到底会不会蹴鞠?”布衣故意激将道,“你会击波罗球咱相信,西土人只要会骑马,或多或少都会击球,但东土的蹴鞠和西土的波罗球完全是两回事,一个靠的是脚上功夫,一个靠的是马上技艺,风马牛不相及。你若不会蹴鞠,平白害得我们输了赌注,兄弟们可不饶你。”
阿史那贺宝嗤之以鼻,意气风发地一挥手,“输了算我的,赢了见者有份。”
“好汉子!”布衣大声赞道,“不愧为西北第一侠盗。”
杨渊、西门辰等人当即鼓掌,齐声欢呼。
“起毬!起毬!”江都候吹响了大角,“赌注不变,重新起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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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蓝走到胡杨林边,暴雪和梦魇左右跟随,也不去关注一大群痴儿争抢一个黑不溜秋的圆球了。
翩翩匆匆迎上,递上汗巾。伽蓝脸色阴沉,怒气未息,一边擦汗,一边忿忿不平地望着场上“激战”的场面。
苏罗走过来,奇怪地问道,“大兄为何不踢了?认输了?”
伽蓝斜瞥了她一眼,闷闷不乐地说道,“违规了,被罚下场。”
苏罗更为不解,“大兄因何违规?”
“那个黑脸的痴儿竟敢公然袒护对方,岂有此理!我骂他是个腌臜蠢物,他立马报复,竟把我罚下来了。”
苏罗笑了起来,“原来大兄恼羞成怒了……”
伽蓝悻悻无语。
“大兄,你波罗球打得好。”苏罗安慰道,“东土的蹴鞠远不如我们西土的波罗球,不玩也罢。”
“蹴鞠是蹴鞠,波罗球是波罗球,各有特点,哪有优劣高下之分?”
“蹴鞠是跑着击球,波罗球是骑马击球,蹴鞠的激烈程度哪能与波罗球相比?”苏罗很是不服气,“这就像打仗,步军打得过马军吗?”
伽蓝情绪较差,不想多说。
苏罗抿嘴娇笑,故意气他,“不过,以我看,那几个东土人的确比你踢得好。”
“突伦川待久了,蹴鞠之技荒废了。”伽蓝嘴上却是不服输,“蹴鞠之技就如武技,要勤练不辍,否则必然退步。相比起来,波罗球更重马技。西土人以骑马为生,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波罗球打得好理所当然,不算本事。假如西土人能把东土的蹴鞠之极练得娴熟,在蹴鞠上战胜东土人,那才是真本事。”
“大兄也是西土人。”苏罗笑道,“以大兄现在的蹴鞠之技,恐怕也无法在蹴鞠上击败东土人吧?”
伽蓝给她说中“软肋”,赧颜不语。
“哎呀……”关注球场的翩翩突然惊叫起来,“不好了,他们冲过去了……”
“撂倒他,把他撂倒!”伽蓝急得高声大叫,但随着球场上传来欢呼之声,球进了,谢庆把球踢进了球门。
“蠢物!一帮蠢物!”伽蓝气得睚眦欲裂,把汗巾狠狠摔到地上,指着火狐和布衣等人破口大骂,“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到了球场上竟然像娘儿们一样,你们不会踢球难道也不会踢人?撂倒,撂倒,我叫你们把他撂倒,你们听不到?耳朵里塞了牛粪啊?”
苏罗和翩翩望着陷入暴怒中的伽蓝,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她们心目中像神一般存在的传奇人物?
球场上,双方争夺得更加激烈。阿史那贺宝很努力,来回奔跑,大汗淋漓,可惜技艺太差,只有跟着跑得份,连球的边都碰不到。那边谢庆技艺突出,像尖刀一般屡屡插进敌人的心脏,一击致命。
伽蓝初始还在球场外大吼大叫,指挥攻防,奈何天马戍卒技不如人,被对方压着猛攻,连失三球。伽蓝痛心疾首,骂都骂不出来了,抱着脑袋恨恨地望着那只黑色圆球一次次滚进球网,一脸的沮丧。
“大兄,蹴鞠就是戏耍,大家开心就好。”苏罗站在他身边劝道,“你看火狐大哥不是玩得很高兴吗?”
“他是痴儿。”伽蓝没好气地骂道,“那球门形同虚设,再踢下去,他要倾家荡产了。”
“你们在赌球?”苏罗惊讶地问道。
“不赌谁踢?”伽蓝理所当然。
“那你为何不阻止火狐大哥?”苏罗急切说道,“他的蹴鞠之技太差,连毬都碰不到,上去不是玩,是输钱啊。”
“他就是为了输钱才上去的。”伽蓝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当真以为他是痴儿?他叫火狐,狐狸中的狐狸,狡诈万分,所以你千万不要被他的热情和侠义所迷惑,更不要被他脸上憨厚的笑容所欺骗。”
“那他为什么要送钱给别人?”苏罗疑惑不解。
“因为他想去中土,去长安,而他是突厥人,他甚至连东土话都不会说。”伽蓝指指球场,“如果他能被这些人所接受,成为这些人的兄弟,他就可以在中土如鱼得水,春风得意。”
苏罗恍然大悟,目露沉思之色,旋即两眼发亮,似乎寻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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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大隋卫士风驰电掣而来。
江成之远远下马,在几个卫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走向伽蓝。
“成之兄来得早。”伽蓝一边迎上一边笑道,“是不是闻到我营中有狗肉香味?”
“那就不客气了,叨扰旅帅了。”江成之躬身为礼。
“婼羌城那边战事如何?”
“阿柴虏陈兵相胁,并未展开攻击。”
伽蓝笑笑,眼里掠过一丝轻蔑之色。
“鹰扬府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江成之说道,“我派人去婼羌城打听过了,鹰扬府那边并未传出且末天马戍卒逃亡至冬窝子的消息。”
伽蓝冷笑,天马戍卒就这样人间蒸发了,好,你无情,就不要怪我无义。
“老狼府下令,要在冬窝子进行一场波罗球竞赛,西土各族均可组队参加,奖赏丰厚,夺魁者还能额外获赏一匹汗血宝马。”江成之意气风发地说道,“旅帅,这次我们也要参加,就像当年在西海一样,横扫西土诸虏。”
“好!”伽蓝慨然应诺,“杀他个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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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蹴鞠:
蹴鞠(cù/jū),最早载于《史记?苏秦列传》,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齐国故都临淄。唐宋时期最为繁荣,经常出现“球终日不坠”,“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万人瞻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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