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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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恨的人！
　　明明是夺走了唯一给过我感情的哥哥的人，明明是我曾经为他承受着很多折磨，明明是荒淫无道不顾人伦的混蛋……
　　为什么漠视我的存在？
　　以他的洞悉力，怎会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甚至通过皇后那个蠢女人下毒来宣示……为什么他任由他那些笨蛋儿子胡乱猜测……为什么他明明看出小凌子背后有人，却从来没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为什么，他看不见我？
　　好恨……
　　为什么我会开始在意他，他却毫不犹豫对他的儿子们投入更多的感情……
　　好恨……
　　他们有什么好？有什么足以迷惑他的特质？
　　是在被我折了手，压着亵玩，依然倔强地说“我的资格由父皇评判”的傲气吗？是床上技术吗？……
　　我的心乱了。尤其听到他堕下茶药山，行踪不明的时候。
　　第一次，我不管不顾追去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出事。我无法想象，如果他到死，眼中依然没有我的存在，我会做出什么事……
　　他说我在做蠢事……
　　看着他的眼睛，我隐约明了我的身份将会被识穿。但是，何妨呢？我早厌倦了这种隐在暗处看他的日子。我要他看到我！我要他记住我！无论使出什么手段！
　　既然他喜欢子嗣……
　　我望了一眼被点睡穴的他沉睡中依然邪肆慵懒的脸，决绝一笑，转身离开……
　　
　　
　
　　　　　　　　　　　　　　　　　　第七十二章
　　
　　初更已过。
　　凉月孤零零地悬在空中，冷漠地俯视地上众生。中秋之宴已过去月余，寒意无声无息地笼罩着翎凰的帝都。
　　东宫太子寝殿，灯火昏暗。取暖的炉，火光若隐若现。清冷的气流在室内萦绕。
　　手捧书卷的太子千檀却一无所觉，屏退了侍从，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这段时间皇宫诡异的气氛深深影响着每一个人，即使一切似乎无比正常地进行着。
　　连他，脑里不停回放着的也是父皇转身而去的背影。
　　那一晚，父皇和东尔帝在栖凰殿待了整整一晚。
　　突然出现的一群黑衣人阻了他们进入殿里。那时他才真正惊觉，他与千殷自以为是的掌控是多么可笑。他对父皇曾经的质疑如今看来，是多么的意气用事。
　　即使是在翎凰的土地上，东尔帝依然有足够的能力兑现他的威胁。
　　而父皇……
　　即使他毫发无损，并且通过这一夜让东尔帝多年的经营化为乌有……也无法掩饰他为了他们这些儿子的性命而让步的事实……
　　自以为能独当一面的他们依然是他的累赘……
　　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让骄傲的他们受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尤其是千檀。他自小便作为皇位的继承人而接受一切。他一直自信自己会成为一个明君。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帝王，他甚至连父皇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那种为了国家的利益，可以随时随地算计所有人，包括算计自己的理所当然……虽然父皇一直表现得不甚在意翎凰，但事实上，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一条不损害翎凰利益的底线……他分不清这一次父皇是抱着什么心态接受东尔帝的条件，但，他令翎凰避免了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动乱……而这一切，竟然与父皇对他们的“在乎”脱不了干系……
　　他感到非常不甘心。
　　凭什么？
　　为什么父皇对他们“在乎”了，却要因为这样的“在乎”而受委屈？
　　月余以来，这一种不甘心一直缠绕在他心上。令他的决断不觉雷厉风行起来。他绝不会再让那个东尔帝有机可趁！
　　在宣布安亲王凤羽荫的暴毙后，他们六个各司其职，成为六部首辅大臣，大皇兄千雅掌管礼部，他掌管吏部，楚亲王千殷掌管兵部，受封宝郡王的千翌掌管了工部，千夔和千铮则分别受封尧郡王安郡王，掌管刑部、户部。
　　千殷更是已经先一步回到军中，调动军力。
　　他留守朝中，与众皇兄弟商议后，首先严词拒绝了东若要求翎凰出兵相助的无理命令，并斥之为不义，与之断交。为了表示翎凰的决心，翎凰陛下下旨令太子妃原东若公主东泠筱，与太子仳离。接着，利用父皇从东尔帝口中得到的情报，东若在翎凰的各层谍报，与凤羽荫暗中勾结的大小官员，被秘密清洗。翎凰的大权才开始真真正正掌握在以翎凰陛下为首的皇族手里。
　　这也是第一次，翎凰皇室的皇子们如此合作无间，六人仿佛都在找一个宣泄口，迫切地想表现什么，效果十分惊人。
　　这事一了，千檀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平复。但一回到东宫，他的心里便升起一丝警惕。
　　他很早就明白他名义上的太子妃永远不会真正成为翎凰的一份子，不会真正成为他的妃子。最终的结果只有分离。但毕竟朝夕相处多年，他以为他会有一些惆怅。即使只是名义上的，她终究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令他苦笑的是，真正到了这一天，他没有感到一点惆怅。
　　因为他的这个妻子，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惊呆，然后是疯狂地冲出东宫，要见他的父皇。在遭拒后，毫不犹豫唤出她的下属，要除去“挡道”的他，她的丈夫……
　　他居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而且，早有准备的他冷静无比地吩咐把她软禁起来，直到最终将她遣返东若。
　　前天，他还得到一个消息。东若对翎凰遣返靖芸公主的决定，作出的反应竟是拒绝，言称靖芸公主已经嫁到翎凰，再也不是东若的公主，而是翎凰的太子妃……
　　其实，如果他是东尔帝，也会这样做。这些年为了自己的私心，这个公主已经做出了太多并不有利于东若的行为……更何况……以东尔帝的聪明狡诈无情，在妹妹回去的三年，怎会看不出妹妹真正心系的人是谁……以他的气量，又怎会容忍自己的妹妹觊觎他们的父皇……
　　千檀微微沉下脸想。
　　只是，太安静了。
　　他不过把东泠筱浮出水面的势力除去，但她留着的后手，他一直假装不知道。
　　想必东若的消息，已经通过这些依然隐藏的力量传到她耳边。
　　但是，三天了。以她一开始的闹腾，她如今的沉默显得反常而诡异。
　　正沉思间，他的贴身侍从略显匆忙的行礼后，轻而急道：“禀太子殿下，靖芸公主请殿下前往白鹭殿……她、她说，若殿下来迟，只能看见她的、她的……尸首……”
　　
　　

　　　　　　　　　　　　　　　　　　第七十三章
　　白鹭殿，连日来软禁东泠筱的地方。
　　千檀眼一沉。
　　终于来了。听她的这个通传，看来，这个足智多谋的靖芸公主已经有些竭斯底里了。
　　方下书册，千檀一拂衣袖，走出清冷的东宫……
　　白鹭殿火光莹莹，温暖如春，让蒙着一层寒冷走进来的千檀不适应地微微一颤。
　　就像每一次东泠筱扮演贤良太子妃、妻子的时候一样，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一身娉婷，仪态万千地坐在桌边，朝他露出温婉动人的笑。
　　“太子，一夜夫妻百夜恩……夫妻做不成了，难不成连陪我这个东若公主喝杯酒也不行？”东泠筱披散着如瀑的长发，巧笑倩兮道，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多谢公主的美意。本宫怕是配不上与公主殿下一夜夫妻……”千檀沉稳道，坐在她的对面。
　　“咯咯……原来太子是怨我没有与你做夫妻？”东泠筱娇笑，东歪西倒地站起身，走到太子跟前，素手一拉，竟拉下半边衣襟，露出一边□的肩膊，“现在做，也不迟呀！”语毕，娇躯柔若无骨倒向千檀怀里……
　　“公主！请自重！”千檀脸一冷，站起身避开。
　　倾倒的身体踉跄了一下，长发遮住了东泠筱的脸。她双肩颤动，自言自语道：“连他也不要我……”
　　她倏地转过身：“为什么连你也敢拒绝我！你不是一直最听我的话吗？为什么不顺从我？我说要和你做夫妻，你应该欣喜若狂！我是东若最尊贵的公主！你只是一个傀儡国的太子！为什么连你都不要我？！”
　　“公主，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千檀皱眉，并没有动气。
　　“已经不是了！我什么都不是了！”东泠筱的眼里闪过怨毒，“这不是凤羽千檀你一直希望的吗？你不是一直把我的所作所为当成耍戏吗？你怨我没有与你做夫妻，你又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千檀心里微一震，竟有丝无所遁形又恍然的感觉。千殷娶妻生子后，父皇对他的态度他一直看在眼里。难道，除了东泠筱不想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他竟也下意识地不想要这个妻子？不，他明明曾经想过与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这是公主自己的抉择。本宫只是如你所愿。”千檀自然不会把内心的震动表现出来，淡然道。
　　“咯咯……我的抉择！好一个我的抉择！皇室无情，我只不过想争取自己想要的，却赔上所有！！咯咯……我的抉择！”东泠筱把桌上的所有东西一扫，笑得浑身发颤。
　　“你的抉择没有错。错的只是你的方法。”如果她没有想要伤害大皇兄，父皇不会用这种方法羞辱她。
　　“我没有错！”东泠筱冷冷地看着千檀，眼神渐渐转为朦胧，她拾起地上的碎片，一块一块丢向他，“错的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挡住了你的路，你一定会看到我！如果不是他们，你不会看也不看我一眼！都是他们的错！”
　　“公主！”千檀厉喝，挥手挡掉碎片。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东泠筱的身影鬼魅一般接近他……
　　“你……”千檀瞪大眼，看着贴着他的东泠筱。
　　她笑得十分动人，染红的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对……眼里有我了呢……我说了，只要他们消失，你一定会看到我的……”
　　千檀用力推开她……他的腹部，漆黑的匕首并发出冰冷光……
　　东泠筱快乐地转了一圈，碰到所有烛台……
　　“我们终于在一起了……皇……”
　　…………
　　一阵莫名的心悸。
　　我睁开眼，微微眯眼。
　　身边躺着的千雅倦倦地睁开眼睛：“父皇……”
　　“继续睡……”我望向东宫的方向，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事发生了。
　　翻身下床，小凌子自暗处现身，为我披上衣袍：“皇上，东宫白鹭殿走水……住在里面的人是东若公主东泠筱……”
　　我不发一言，大步走出寝殿。
　　“陛下！白鹭殿走水！太子在里面！”没走多远，一个宫仆连滚带爬冲过来，大声喊道。
　　我脸一冷：“小凌子，带朕过去！”
　　“陛下恕罪！”小凌子带着我，足尖一点，朝白鹭殿的方向掠去。
　　白鹭殿外一片混乱，忙碌的人群和熊熊烈火，为寒冷的初冬带来蒸腾的热气。
　　“什么回事？”
　　“禀陛下……白鹭殿内突然起火……由于天气干燥，火势蔓延太快……”当值的侍卫跪在我面前，结结巴巴道。
　　“太子人呢？”
　　“卑职等并不知道太子在里面……直到太子的侍从告诉卑职等……”侍卫吞吞吐吐道。
　　“所以，一开始救火没有尽力？”我轻道。
　　“陛下！陛下！恕罪！恕罪！……”
　　“啪”地一声，侍卫被小凌子打飞出去，软软地撞在墙上，再无声息。
　　我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
　　“陛下……”小凌子欲言又止。
　　“叫所有人来灭火。”眉宇间闪过酷厉，我劈手夺过一人的水桶，兜头淋下，冲入殿内……
　　殿内浓烟弥漫，燃烧的木头和残垣东歪西倒……敏捷地躲过几根掉落的横梁，我心里凛然，知道这殿再撑不了多久……
　　还好要找的人很快找到……
　　那个不知名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地上，千檀被她抱躺在膝上，生死不明……火舌已经烧着两人的衣角……
　　我冷静地走过去，看到千檀腹上插着的匕首，心里一震……
　　迅速撕下衣袖，按在伤口上，扑灭他身上的火，我抱起他……
　　那女人手紧紧地捉住千檀……
　　“放手！”我想也不想喝道。
　　她大大一抖，被烟熏黑的脸茫然地看着我：“皇……”
　　“放手！”
　　她终于松手。
　　我头也不回顺着原路冲出去……
　　“咯咯……他看到我，他终于看到我了……咯咯……咯咯……”
　　背后，隐约传来解脱一般的笑声……
　　
　　
　
　　　　　　　　　　　　　　　　　　第七十四章
　　
　　千檀在空无一人的黑暗中徘徊，茫然、疲惫……身体沉重得迈不开步子……
　　没有目的、没有亮光……很累、很困……
　　他停了下来，揉揉快要合上的眼皮……
　　他为什么要这么累呢？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不是很好吗？
　　只是睡一会儿……让他睡一会儿……真的很累、很累……
　　“小家伙，撑下去……”尊贵淡然的声音突然传入耳里，他竟听出一丝平时没有的着急与紧张……
　　骗人的吧……那个人，怎么会对他发出这样的声音……那个第一次抱住自己，又马上冷淡放开的人……
　　对所有兄弟都好，就是对他不好的人……
　　千檀觉得很生气，勉强张开眼睛瞪过去……
　　却只看到一个高大优雅的背影，抱着他最疼爱的弟弟千翌，一步一步远去……
　　他心里升起惊惶……
　　不要！不要丢下他！
　　他用力迈开步子，伸着手，想要捉住远去的人……
　　但是，双腿像被什么束缚住，他一动，整个人扑跌在地上……
　　不……他是翎凰的太子，未来的帝……他要冷静……
　　千檀吃力地挪动双腿……却绝望地发现腿上的束缚越来越紧，甚至，把他往相反的一边拖……
　　不……
　　“父、父皇……不要……”
　　“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家伙……”
　　千檀呆呆地看着父皇略显疲累但带着满意赞许的脸，一时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看着我干什么？”父皇挑起眉，微抬手似乎想唤人。
　　不知哪来的力气，千檀猛地捉住父皇的手，双眼湿润：“父皇，不要离开我……”
　　……
　　抱着千檀出来，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小凌子的威势不足以震慑所有人，尤其在他自己也是心绪不宁，强行克制着入殿冲动的时候。
　　留在宫里的小家伙们都赶过来了，个个脸色苍白。看到我出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小凌子飞身欺近，比他们要快一步，寒着脸扑灭我身上的火苗。
　　“我没事，叫御医！”感觉到怀里的千檀体温开始下降，我微震，沉着喝道。
　　不待他们回应，我抱住千檀走入东宫寝殿。
　　刚把他放到软榻上，小凌子捉住三名御医掠进来，然后是一脸凝重的千雅，千翌大大的眼睛泪水在打转，双胞胎拧着眉。他们待在外间，没有进来。
　　三名御医一落地，一边咳着缓过劲来，一边也顾不上行礼，飞快冲到软榻上。
　　之后是忙碌的清理伤口、拔出匕首……一盘一盘的血水端了出来，续命的参汤递了上来……
　　千檀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呼吸在治疗过程中竟若有若无……
　　“陛下……”喂参汤的御医满头大汗，求救地看着我。
　　我看了眼千檀紧闭的唇，不发一言接过参汤，含了一口，俯下身……
　　……
　　“陛下，太子殿下腹部的伤势很重，又耽误了就医时辰……”御医之一颤颤巍巍地上前禀报。
　　外间传了大大的抽气声，然后是强忍的呜咽……
　　“如何？”我沉静地一挑眉。
　　御医却脚一软，跌跪在地上：“若、若殿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