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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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传遍大街小巷，让好不容易醒来的老头子们又晕厥过去。
　　老头子们吃了个哑巴亏，灰溜溜地收拾包袱离开，礼部一片暮色的画面为之一新。接任老头子们职位的都是一些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都是从下层官员中提拔上来的，脑袋灵活、手腕出众，与原东若国今凌凤国的使臣团平分秋色。令人不禁猜想，是不是陛下与宁郡王早有预谋。毕竟，自凌凤国立国以来，礼部对凌凤几乎全然仰人鼻息的处事方式，让皇帝陛下不以为然已久。
　　千雅的这个礼部侍郎是个二十多岁的有为青年，同样兼备这样的特质。但同时，他也是一个重诺尊师的人。他的老师就是少数得以留在帝都的原礼部官员之一。他的老师在礼部时其实没有掺和太多其他老头子排挤宁郡王的行为。只是，这位老先生严肃端谨的个性让他难以接受曾经名声不好的宁郡王成为他的上级官员。而他秉承他一贯奉礼法为圭臬的作风，提醒他的学生，如今的礼部侍郎：是时候选秀了。
　　为翎凰皇选秀的活动三年一度。刚好是皇帝陛下“来到”这个时空第二个三年。第一个三年时，因为有诸多考量，选秀照旧举行，后宫迎来了不少新人。皇子们明白其中内情，因此没有半分感觉。但接着三年，两皇后被废，后位空悬。选秀入宫的大部分人，死的死，遣的遣，后宫又重新空荡起来。这次选秀，稍如果让新皇后就此诞生，稍有不当，夺储的争斗，可能又将重新开始。更重要的是，皇帝陛下与众皇子之间的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不过，选秀是礼法。皇子们应该能谅解。
　　礼部侍郎一不小心答应了自己老师处理好这件事。虽然事后才一激灵得觉得不对劲，但重诺的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他的上级宁郡王殿下提起这件事。
　　宁郡王温润如玉的脸微微一顿：“选秀……”
　　“选秀是国家礼法。郡王爷，您知道……”礼部侍郎倍感压力，结结巴巴道。
　　“礼法……应该执行……”
　　礼部侍郎刚想放松下来，感叹宁郡王果然好说话，宁郡王的下一句话令他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
　　因为宁郡王温和但不容拒绝地说：“那就交由侍郎大人全权负责吧。”
　　于是礼部侍郎开始了他水深火热的生活。首先是温和能干的宁郡王大人甩手不干，用文雅有礼的笑容拒绝他的靠近。然后是太子殿下对他说吏部政务繁忙，抽不出人手帮忙——家里有待字闺中千金的三品以上文官突然忙得脚不沾地。同时楚亲王殿下宣布兵部要闭关商议对凌凤出兵一事，所有武将们没有御令不准回家。接着，乖巧最得人心的工部首辅宝郡王殿下，孩子气地把刚制好的、答应送给他三岁孩儿的玩具收到背后，睁着圆溜溜的鹿儿眼，拒给。刑部尧郡王殿下突然请他参观刑部大牢，还热情地示范了一套“让囚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暴力美学——怪不得自尧郡王殿下上任后，帝都的罪犯数量骤降，看得礼部侍郎冷汗直冒。最后，户部的安郡王殿下给他致命的一击。面无表情的安郡王殿下“碰”一声关上堆满金条的国库，用最严肃正经的声音道：“国库空虚。礼部侍郎大人自行想办法吧。”
　　礼部侍郎终于真切意识到他捅了一个马窝蜂。连他的同僚好友见到他都纷纷走避。
　　不得已，礼部侍郎找上最终拍板的皇帝陛下。
　　……
　　我好笑地听着礼部侍郎小心翼翼地述说这这些天来的遭遇，总算明白那些小家伙这几天有些怪异的原因，心里划过一丝柔软。
　　这些小家伙……做这么多小动作，怎么就不会坦白一点告诉我呢？
　　“你看着办吧。”若小家伙们的心可以放宽些，我不介意礼部侍郎继续水深火热下去。
　　“陛下……”礼部侍郎哭丧着脸，看着一脸“你说服得了皇子们就继续”表情的皇帝陛下。这不是断他活路吗？
　　“朕相信朕的皇子自有分寸。”
　　“……”不！皇子们在这件事上完全失去理智。不过皇帝陛下非但不阻止，还看起来非常愉快……礼部侍郎悲愤地想。
　　“退下吧。”
　　“父皇……是我任性了……”礼部侍郎走后，他的直属大人，宁郡王千雅从御书房的屏风后走出来，站到我身边，低声道。
　　我把他揽进怀里，吻住他的唇：“偶尔的任性，也是情趣……”
　　他反手勾上我的颈项，闭上眼，柔顺地展开自己。
　　……
　　“不选秀？”千檀例行地来到御书房整理折子，淡淡地随口地问了一句。
　　“这不是你的希望吗？”我睨了他一眼。
　　“你从来没有给过旁人妄想，不是吗？”千檀抬抬他与我有七分神似的脸，不咸不淡道。
　　“你不是旁人。”
　　千檀一顿，若无其事继续收拾折子：“还不是一样……”白皙的耳朵却悄悄泛红。
　　“今晚来神羽宫？”
　　“……嗯。”
　　……
　　千殷阴柔的眉挑得高高的，披风荡起层层的波浪。他一身戎装，显然从军营直接过来。
　　“选秀取消了。”他定定看着我，突然凑过来，拉住我的衣襟狠狠向下扯，贴上我的唇……
　　分开时，他的唇变得一片狼藉。他扬起酌红的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
　　“父皇真好……”千翌在我脸上大大一“啵”，又害羞地轻轻吻上我的唇角，被我扶住腰背，吻转到唇上，辗转缠绵……
　　……
　　“父皇，我保证明年帝都的犯罪率再低三成！”握握拳头，兴高采烈外加唯恐天下不乱的保证。
　　“国库增长速度加三成。”平淡木然的声音。
　　千夔千铮联袂找上我，用我教过的语言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
　　“父皇父皇……我继续降低帝都的犯罪率，你就不再选秀啦！”
　　“再选秀，国库继续空虚。”
　　利诱威迫一起来。
　　……
　　于是，在礼部侍郎苦着脸接受老师的炮轰后，选秀的日期被无限度延迟……
　　
　　
　　　　　　　　　　　　　　　　第五十九章
　　话说在年夜饭之后，到了大年初一。朝贺过后，我回到神羽宫，发现我的儿子们都在。连刚刚发出了重要宣告的千檀也从太庙回来，一脸无奈与不自在地被千翌拉住手，坐在椅子上。
　　发生什么事？
　　“父皇，红包！”千夔的小脸红扑扑的，显然还未从城里的欢乐气氛中回复过来，却一个劲地往我怀里扑，“在民间，过年是要发红包的！父皇，我要！”
　　“红包？”那是什么？我有些茫然。
　　千夔于是手舞足蹈地解释“民间红包”是什么。不过显然他也不是太清楚，因为宫里的红包都是名义上由皇帝赏赐下来，再由敬事房统一派发到宫里宫外各处的，与“民间红包”有着本质区别。所以他解释得不清不楚，只是得出一个结论——过年，父亲要给儿子红包。
　　我环视一周，小家伙们脸上困惑加好奇加些微期待的表情让我微眯眼。
　　就在他们忐忑地等待父皇的反应时，父皇拔开八爪鱼一般的千夔，转身进了他的寝宫。
　　什么意思？答应了吗？
　　皇子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但下意识地，待在原位，没有挪动。
　　大概过了一刻钟，父皇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小堆红红的东西。
　　我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点名：“千雅。”
　　千雅在弟弟们复杂的眼光下，轻轻走到我面前，几乎与我一模一样的凤目里有丝朦胧。
　　我递给他一个“红包”。他有些怔然地接着。
　　“下一个，千檀……”
　　一个接一个上来领了“红包”，脸上都是有些奇怪的表情，像不习惯，也像愉快，也像恼怒……
　　“可以打开吗？”千夔好奇地望望自己的“红包”，又往往其他兄弟手上的“红包”。除了因为手工不太好，包裹得有些不同，“红包”的形状大小相当。
　　我点点头。
　　皇子们一一打开他们的“红包”。
　　千雅的，是玉佩。
　　千檀的，是玉佩。
　　千殷的，是玉佩。
　　千翌的，是玉佩。
　　千夔的，是玉佩。
　　千铮的，是玉佩。
　　“……”虽然精致，但除了雕刻的图案有些不一样，形状、大小，真的几乎无差。
　　……好敷衍的红包……
　　千雅温雅地扬起唇角，他记得这些玉。是皇帝私库里的一批中等玉，被父皇弄来把玩，腻了后放在寝殿的。
　　“父皇……”千夔委屈地扑过去抱住父皇的腰。
　　“嗯？”我扬眉。不是给红包了吗？还不满意？
　　“有没有特别一点的红包……不要一样的……”嘟嘴。
　　“都是不一样的。”图案不是不一样吗？
　　“民间的红包都是很特别的。”总之，“民间的”解释一切。千夔耍赖摇着。
　　“不是给了吗？红包要给两次吗？”
　　“可以的。”千铮斩钉截铁道。（的确可以，但其实是年前——除夕一次，年后一次，而不是年后两次）
　　“……你们想要什么红包？”
　　“……”皇子们再次面面相觑。这个，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
　　“千雅说。”不想浪费时间，我直接点名。
　　千雅困扰地蹙眉。想要……他唯一的愿望父皇已经答允了，他还真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
　　最后，他想了想，走到父皇跟前，低声道：“父皇，抱……”
　　“嗯……”我张开手。
　　千雅轻轻靠在我怀里，搂紧。
　　……
　　千檀难得地犹疑了，到嘴边的“谢谢父皇，但儿臣不需要”欲吐不吐，他不期然想起那一次在御花园里，父皇突然的亲近搂抱……
　　在他想透彻前，他已经在其他兄弟诧异的目光下，轻轻搂着了父皇，但在父皇微怔后想回抱他时，他利落地抽身，仿佛不让自己沉溺似的，极快地走离父皇……
　　……
　　“我想要……”君临天下、兵符、安家的势力、尊重……千殷想要的东西快速地在脑里转了一遍。但当看到父皇有些不耐烦地微挑眉，他突然怒从心起，不假思索地“冲”进父皇怀里……
　　……
　　“父父……”千翌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张开双臂摇摇摆摆地走向父皇，在中途左脚绊右脚，向前扑倒，父皇一个箭步，在他绝美的小脸变成面饼前捞起他，把他抱住怀里……
　　……
　　千夔千铮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千夔伸出手：“父皇，抱……”
　　千铮也伸出手：“抱。”
　　……
　　“红包”都“送”出后，我不禁挑着眉想：这还不是和之前一样？？都是一样的“红包”，没任何特别……民间都是这样过的吗？
　　
　　

　　　　　　　　　　　　　　　　　　第六十章
　　小凌子很聪明，在我与千檀千翌之间拔剑。既威胁我，也威胁他们。
　　他一丢下软剑，千檀千翌飞快地跑到我身边，千翌一把环住我的腰，千檀挡在我和千翌前面。他们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凌子。虽然父皇一直没有言明，但是，他们都知道父皇身边潜伏着一个在鹰部地位不低的内奸，而且被父皇掌控着。只是他们料不到这个内奸就是小凌子？！毕竟他身为翎凰朝廷的诡秘组织鹰部的首领，司掌皇帝的安全，权柄极大，又与皇帝陛下一同长大，亦友亦仆，感情深厚……他没有理由背叛……
　　丢在地上的灯笼发着幽幽的光。
　　“抬起头。”我看着低垂着头的他，缓缓道。
　　小凌子依言慢慢抬起头。如我所料，他的眼里坦然骄傲，偶尔闪过一抹寒冰，与平素如出一辙，没有露出任何心虚难安。
　　“你背叛了我，让我失去一个铲除敌人的好机会。”我淡道。
　　“从来没有存在过信任，谈何背叛？”小凌子抿唇道，没有再刻意改变的嗓音变回尖细。
　　“从来没有存在过忠诚，又谈何信任？”我拍拍倏然收紧手臂的千翌。
　　小凌子眼里闪过恍然，语气里终于流露一丝苦涩：“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记得湘嫔吗？那时她下药，瞒过了你的眼睛，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既然你负责我的安全，后宫又是一个充满□阴谋的地方，你接受的训练里不可能没有催情药这一条。对这些药物，以你的天资，掌握大半根本不在话下。因此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但是，天下无奇不有。你一个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我没有对你起疑心。那么，谁提供湘嫔这味‘奇药’呢？我嘱咐你查出来。你做得很好，查得仔细，似乎毫无破绽。只是有一件事你操之过急了。那就是你说湘嫔嘴硬，被用刑过度支撑不住了。问题是，我所知道的湘滨，或者有些胆量，却绝不是一个能承受刑讯的女人……因为出现了这些疑点，我花了一些时间观察你。”
　　“我做错了什么？”小凌子平静地问。似乎我能发现这些，完全在他意料之内。他听懂我的意思，观察不代表怀疑，看来是他做错了一些事，证实了我的疑心。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忠心耿耿、精明能干，与我亦友亦仆。放纵我与他们的关系、为我扫出障碍、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善后、忍受我的怒气，是一个最完美的下属……这么完美的下属，眼里却充满冰寒，总有一丝傲然不群……这么完美的下属，却毫不犹豫对一国皇后下毒、罔顾我的交待疏忽对千檀的跟踪、过分为翎凰着想一而再地劝阻盛怒的我杀北庞……在我堕谷后姗姗来迟……不一而足。我想，深思过的人都会问你一句——你效忠的到底是谁？如果你效忠的是我，为什么一开始，我在你的一举一动中感觉不到忠诚？反而觉得你在完成一个任务……那么，谁给你这个任务呢？”
　　“一开始？”他对我的一长串猜测没有反应，却重复了这三个字，眼里闪过一丝释然。一开始感觉不到忠诚，却不代表之后没有感觉到忠诚。他伴我多年，对我的了解还是有一些。
　　“不错，一开始。”我微眯眼。所以我才有意识地另组情报网，秘密渗透鹰部。
　　“如今，陛下相信奴才的忠诚吗？”前一刻还向着我拔剑的人，问这个问题似乎非常荒谬，他显然不这样认为，紧紧盯着我，不错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你说呢？”我意味深长反问。
　　“奴才不知道‘他’的身份……”小凌子似乎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寒冰，“‘他’手持令牌——见令必誓死效忠……嗯……”他突然闷哼一声，眉宇紧拧。
　　“‘他’下令，要奴才监视陛下……嗯……”唇角渗出鲜血，浑身打颤。
　　千翌低呼一声，千檀脸色凝重。
　　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武公高，来去自如……每一次都换一张脸……靖宁太子……”他浑身抽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出鲜血，“……有令牌……关系匪浅……”
　　“父皇……”千翌害怕地把脸埋在我怀里。
　　“是你推父皇下去吗？”千檀沉声问。
　　“不！”小凌子反荧大地抬起满是血污汗水的脸，坚决道，“绝不！”他按住胸口，眉目缓和了一点。
　　“那是谁？”
　　“是南应的人。”小凌子眼里冒出冷怒的光，“他们竟敢违背协议……必将承受‘他’的怒火……”他又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活抓四皇子殿下……”小凌子的气息稍稍平静了一些。
　　“东尔帝的意思，不是主张杀死‘岳遗’吗？”
　　“没有……‘他’没有下过‘杀’的命令……嗯……”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急喘着，五官开始渗出鲜血。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