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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琴音连九天-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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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珞面色不豫,沉声问道:“一念之差?那便是说其实我们的命运牵系于嗣的一念之差?那么,颜陌的记忆为何会在我体内苏醒?为何让我误以为我的抉择才是改变宿命的关键呢?如若嗣仍旧是前世的选择,那么,我们不就是又轮回到前世的浩劫中?这哪是改变宿命之举?分明就是一个赌局。”
  老伯讪笑了笑,“也不能这么说,你两世的性格不同,也会有差别。前世的你对拓跋嗣乃是全然无情无爱,方激怒嗣帝行为极端,因爱生恨,祸及苍生;而如今颜陌乃是带着对他强烈且遗憾之情而复苏,因情生爱,因爱生怜,从而衍出相知相敬,若非如此,他又怎能看清你的心呢?”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他只管结果,却不顾后果,“就算你的理由可以成立,可是你有想过么?我……我所爱的人是玥,颜陌钟情于嗣;你硬生生将这两种执念放到一起,却又教我现今如何自处?何不索性在容宝珞出世之时便注入颜陌的记忆?岂不是更好?”
  他喏喏而言,“这……老朽也有思虑,只是念及婴孩便有成年人的思想,此太有悖世间规律,且此乃老朽修行以来首次尝试,若惹出大乱那可就……”
  “什么?首次尝试?原来你当我是小白鼠?”宝珞忍不住抚额长叹,直想用力揪下他的长须;屏息顺气,压下不满,又问道:“为何会选中我做……这个尝试?”
  老头一脸歉然,陪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且慢慢听我道来,老朽早年修仙法,修炼至‘舍’字诀,于是舍弃一切身外之物,舍却一身内力修为、弟子、凡尘俗念;便去云游渡苍生,且要历尽世间疾苦、看尽炎凉百态,方能得个‘悟’字。”
  这……修炼成仙还真是自讨苦吃。
  “老朽是人非仙,终还是遭遇一难,若非是丫头你在雪地里救吾一命,吾这百年修为则毁于一旦,须来世重头再来。”
  唔……他是要报恩?太老套了吧。
  “恩德不可不还,且汝七生七世的孽缘着实令老朽看得揪心不忍啊,一直思虑如何扭转汝等之命数。”
  “咦?老伯,你看遍了七生七世?”还说他不是仙?宝珞挑了挑眉。
  “呵呵,老朽自修仙以来,即便是轮回转世,皆不会忘却前世,方能得如此境界。”他不禁捻须自喜起来,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除此之外,老朽最拿手的便是入梦,任何人的梦境均可来去自如。”
  呃,他这不是侵犯他人隐私么?
  他接着说:“直至七世之后,吾方修成‘锁魂之术’,在各时空中穿梭,凝聚魂魄记忆且在另一时空相同魂体间解锁复苏。”
  宝珞瞪了他一眼,心想他的动机断没有这么简单,“我不信,你肯用七生七世去做如此逆天而行,打乱历史轨迹之举,是为了报那区区一个恩德。”
  老头打了个哈哈,“呃,丫头,你何苦这般较真呢?嗯……自然也是为解救苍生罹难,乃无尚功德。魏帝侵宋,坟坑数十万南宋俘虏百姓,血流千里,冤魂之怨气直冲九天呐。”
  说来说去,老头此一件功德,抵得修炼几千年。难怪他如此不遗余力“报恩”。
  “算了,反正此事不做也做完了,老伯,还未请教您的法号呢。”下回听到必定绕道而行。
  “老朽既然舍却一切身外物,自然是名字也舍了的,不过早期也有一个尘世俗名,好像是韩仙子吧,久了……也不太记得了,呵呵……”
  宝珞差点昏厥过去,大名鼎鼎的“韩仙子”就是他?便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教出了梅太后,慕容破那样的弟子。他的两个弟子如此为祸苍生,他也难辞其咎。瞧他一把年纪,且就不去拂他的颜面了。
  “好吧,老伯,我如今是逆转时空之人,且还承载两股记忆,你可教我如何是好?”
  “这……老朽也无能为力,‘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人心能造天堂,亦能造地狱、造人、造修罗、造畜生、造饿鬼;人的心就是这样微妙,千变万化不离一念。日月星辰、山河大地、纷纭世情、人我是非、风花雪月等皆是虚妄之像;且由于吾人自心的迷惑与执著,心迷于尘境,故随境所迁,刹那不停。”
  “丫头,此事也怪老朽不周,往后俗事,老朽也不便再插手了。就此别过吧,若仍有缘,定会再见。”
  哎,这老头,又是丢下一句虚虚实实的佛语了之,甩甩长袖,不负责任地留下一地烦恼。
  拱手作礼,“拜别前辈。”
  本就是有悖常理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一缕游魂,又该何去何从呢?罢了罢了……
  不生不灭、本来清净,何苦惹尘埃。

  西风锁旧梦(四)

  她睡得极不安稳,时而恐惧、时而悲痛、时而展眉、时而怨懑,脸上表情千变万化,额头凝起了豆大汗珠。
  刘邑玥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摸了摸前额,有些发烫,莫不是是染了风寒。
  他竟没有多想,执起她的手便在手心上用力搓了起来;直到搓得发热,再换另一只手;就如此专注换着手用力揉搓手掌心,却不经意撞上一双晶亮的眸子。
  她不知何时转醒过来,怔怔看着他轮廓优美的侧脸;小的时候,有一回她染了风寒,烧得昏天黑地,村子里的巫师就告诉阿爹,用力的揉搓掌心,颈后,再捂出一身汗就好了。
  她一双纯净的眼睛望着自己,月映碧水般清澈,刘邑玥看到她那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你,染了风寒,这样……嗯,再捂出一身汗便能痊愈。”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知道这样的土法子,只是自然而然就那样做了。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坐起身子抬手按了按颈背,“还有这里。”
  有些犹豫,撩起她散落的发,露出凝脂雪白的颈背,一手固着她的肩头,一手心无旁骛在颈背上揉搓开来。
  虽然这是一个昏黑阴冷的地牢,说不明道不清的温暖气息隐隐漂浮在空气中,熏暖了冰冷的心,他身上的龙涎香味,总那么清爽轻柔,让人深深沉醉下去。明知未来,一切都不可变,也趋之若鹜。
  两日后
  石墙外隐隐传来鞭子噼啪作响,呼喊哀嚎的痛叫声。
  “哐”声响过,耀眼的阳光顿然洒入监牢中。丹萝一脸愤怒且期待出现在监牢门口的时候,眼前所见的画面竟将她镇住了。
  蓬头垢面的女子安详蜷在苍白俊美的男子怀里,皮袄大氅裹在他们身上,安详宁静,即便周遭是腥臭破败,教人作呕翻胃的监牢,却仿佛有天地之和煦宁静,如天雾香花,笼罩着他们全身,容不下一丝介入。
  丹萝很快回过神来,那天僊容貌的男子只是静静注视着她,那双眸子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任何突变在他眼里,也惊不起一丝涟漪。
  女子眨了眨眼,清醒了过来,却不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眯了眯眼。
  “姐姐!”虽然监牢里的女子邋遢狼狈的模样令她难以辨认,可是那双眼睛,她不会认错,“打开铁索!快点!”手中长鞭毫不容情挥向身后的卫兵。
  待她扑到跟前,宝珞冲着她展开一个甜甜的笑靥,“丹萝……”
  丹萝拉起她的手,“姐姐,委屈你了,那些奴才瞎了狗眼,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丹萝的眼睛不带掩饰地打量着刘邑玥,转而又盯住宝珞,渐渐有了一抹蒙蒙笑意。
  “呃,丹萝……他是……玥公子”宝珞不知该如何跟丹萝解释玥,是谁,且玥的身份在土谷浑国,绝不容任何人知晓。
  宝珞回首看着他微笑,说道:“玥,她是我的结义妹妹,丹萝。”
  刘邑玥只是淡淡地朝丹萝点了点头,手心贴向宝珞的前额,轻声说道:“好多了。”
  “呀,怎么还待在这个鬼地方,瞧我见着姐姐高兴得都糊涂了。”丹萝身后侍从立即前来搀了两人走出地牢。
  宝珞瞅着押解他们前来的卫兵一个不少跪在监牢外,接着便被丹萝一通的鞭子赶进了地牢中,“你们这群奴才就给我在那里头呆上一头半个月,哼,怎就养出了这群蠢东西。”
  泡了个热水澡,四肢百骸都舒畅开来,穿上丹萝令侍从送来的嘉绒藏服白皱裙,托盘上珊瑚玛瑙头饰金光闪闪,非常漂亮;宝珞莞尔一笑,简单地在脑后编了个辫子便推门走了出去。
  侍从将她引了去见丹萝。
  “姐姐,这会才是我漂亮的姐姐了。”丹萝拉着她左转右转乐得呵呵直笑,忽然表情严肃将宝珞拉至软榻旁一同坐下,贴着她的耳畔小声说道:“姐姐,你是不是跟情郎私奔而来?你不要姐夫了么?”
  宝珞哭笑不得,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小妮子怎就满脑子胡思乱想呀,什么情郎、私奔的,尽往乱处想呀你。”
  丹萝抚额嘿嘿一笑,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姐姐,这个玥公子生得好生俊俏,莫要唬我,你定是喜欢他的,是吧,那些个蠢东西跟我说,你们……你们在五彩池衣裳不整,还……抱在一起,那他还不是你的情郎吗?”
  “呀,作死呀,死丫头……你怎能听得他人胡说八道就作信了?玥公子,他,受了内伤,我那是给他治病呢,休得想一边了去。”
  丹萝头挨上宝珞的肩,悠悠说道:“哼,姐姐你瞒不了我,别看我年纪不大,看人可是准着了,当初,姐夫看着你的眼神,便是姐姐你如今看着玥公子的神情,在地牢里你回眸一笑,我就知道姐姐你心里有他。”
  “丹萝……”宝珞心虚看向丹萝,惊讶得张口结舌,有这么明显么?连丹萝都能察觉了?
  丹萝猛一拍她肩头,朗声说道:“姐姐,你放心,你若是喜欢玥公子,既然来了我丹萝的地盘,我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宝珞额头隐隐作痛,擦了一把虚汗,“丹萝妹妹,此事莫要再提了,玥公子他已有妻室。”
  丹萝倒抽了一口气,夸张瞪大了双目,揽上她的颈脖安慰说道:“姐姐,你喜欢了有妇之夫……这可如何是好……”
  瞧她越说越没了谱,宝珞皱紧双眉倒真是哭笑不得。于是拣了些不紧不要的往事与丹萝说了。
  “他……他是你阿爹,噢不,义父……他失去记忆忘记了姐姐你,然后便成亲了……老天爷怎能这么无情,要这般拆散你们。”丹萝虽不太明白情为何物,可是在地牢里那温馨的画面却是牢牢定格在她的脑海里。
  宝珞微微一笑,说道:“现在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丹萝,我要治好阿爹的伤,你可以帮我去寻些药材么?”
  丹萝咧嘴一笑,“有何不可,你我难得投缘,丹萝自小就很想有个体己的姐姐,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扬起灿烂的小脸,容光焕发,眼珠子骨碌碌,小心眼儿盘算起来。
  土谷浑扎骨伊可汗在其最疼爱的幺女丹萝郡主成年之际所赐予的封地名唤羊峒九寨,果真是土谷浑国一处绝美的地域;碉楼山寨天空上终年盘桓雕鹰而得名雕堡,地域内大大小小的百余处清澈见底的海子,似神女的眼泪镶嵌在高山上;四处可见深山瀑布,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森林茂密,古树参天,衫树、松树墨绿挺拔。
  最令宝珞欣喜若狂的便是山中药草丰盛罕见,独叶草、星叶草,有“盖世之宝”的领春木、红豆衫;还有稀世珍药三尖衫,虫草、贝母,党参等多种名贵药材。
  岷山山域地势高峻、层峦叠嶂、山势挺拔;巍巍雪峰、白雪皑皑、景色壮美;而那五彩池便处于岷山主峰雪宝顶下,天然雪山温泉,便是施针治疗玥内伤的最佳圣地。
  温泉温度若接近体温则消耗的能量、心肺的血压均影响较少,且能促进副交感经脉的功能,同时抑制神经循环,不仅可使肌肉、关节松弛,消除疲劳;还可扩张血管,促进血液循环;而温泉所含丰富的钙、钾、氡等成分对玥腿伤旧患亦是有所助益。
  丹萝派人寻回了乌龙驹,宝珞与刘邑玥便每日清晨骑马上山,在雪山温泉里针灸疗伤,辅与她亲自熬煮的汤药,大半个月伤势复原得极快。
  转眼已是草长莺飞二月天。
  天未大亮,宝珞早早起身,梳洗过后便去给玥穿衣梳辫;初时,治伤需得银针封穴数日,以至于手不能举,不能负重;宝珞也不准侍从服侍,每日亲自动手为他换上繁琐的藏服,梳理藏式男子多重发辫,连用膳也是一羹一羹喂其食用;刘邑玥初时甚感局促,总是悄悄红了脸;瞧着她落落大方,悠然自如的举止,慢慢也就习惯了。
  待得停用银针封穴,她仍是无间歇来给他穿衣辫发,藏式袍服他总穿不好,更别说那样复杂的发辫;土国男子的发辫成婚之前由母亲辫发,成婚后便是由妻室辫发,月余乱得不成模样了才会重新辨一次;玥甚爱整洁,自然不能与土国人相比较,这日日辫发便落入了宝珞手中。
  身子好些了便在雕堡村寨中四处走走,活动筋骨;丹萝给刘邑玥准备的男式藏服亦是雍容华贵的土谷浑贵族服饰,古朴的纹饰,厚重的质地,毛色亮泽的黑虎皮帽,衬着他高挑的身形,南朝男子骨子里浸透的风雅,竟是华贵流逸,令人移不开目光。
  堡子里楼阁间总有少女妇人躲藏着偷偷张望,若是被发现了又羞红了脸笑作一团逃散开去,环佩发坠叮当脆响;村寨里的孩童便没这么多顾忌,热烈地围着两人嬉戏欢闹。
  他瞧着这民风朴实,亲切和善的村民,总是背地里微微叹息。
  外人只道他是不惯于被人围观驻足,宝珞却是明白他的心思,慨叹宋土两国常年之战,非两国百姓之所愿,每一场战役于他亦是迫于无奈,寨民们又怎会想到,他们所追逐的华贵出尘之男子,便是领兵剿杀了数万土国兵将的宋麒王。
  待得可以自如催动内力之时,便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夕阳下,她在湖边折了松枝文火煎药,浓烈的药草味弥漫四散,沁透发肤鼻间。
  他则静静坐在湖滩石上看着金色的夕阳勾勒出她隐隐发光的侧脸,连那淡淡的影子也柔和得软到心底;时有孩童前来缠着他要听故事,他便用流利的土谷浑语慢条斯理的讲述着,宝珞虽是听不明白,亦微微含笑,那一定是司马光、孔融、曹植,还有她最爱的木兰从军,那些个小时候反反复复也缠着阿爹讲的故事。
  煎好的药,她小心的捧到他面前,他总是很慢一口一口喝下去;旁人总是嫌药苦难忍,莫不是一口气吞了下去,他却当那是蜜水琼酿,慢慢品尝;而她在一旁便会笑得越发开怀。
  他是渐渐喜欢了这股子药香。
  她在河溪中洗衣裳,敲打水花溅起朵朵溶金,湿了他的衣摆;他伫立在一旁接过她递来湿漉漉的衣裳用力拧干,洒了她一脸的水花;一同把衣裳在支起的竹竿上晾好,躺在茸茸嫩芽冒尖的草坡上晒太阳。
  宝珞采药、晒药、研药,他便在一旁静静地看,时而问上一两句;她如数珍宝般一样样捡给他细看,告诉他药理药性,得意地捧着一把皱巴巴的残花瓣儿碎片,告诉他这便是稀罕的冰山雪莲。
  他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道:“冰山雪莲据说只有在遥远的北域,凡人难至的神山才会开花生长。”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小女娃儿独自行走在雪山下,仰望神山那圆润白皙的小脸,黑曜石一般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中满是坚决不弃的神情,深深牵动心底一抹莫名的刺痛。
  便又恍惚起来,遇到她,在她的身旁,似乎总在无意中蹦出一些难以捕捉的画面在轻轻跳跃,那……可是一些被遗忘的往事?
  月余来,躲在一旁窥视的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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