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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琴音连九天-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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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目光所及处的将军墓竟修葺一新,明净宏伟,墓碑亦是新立,洋洋洒洒雕刻了赵将军生平功勋。鱼儿说是去年初陶先生携他前来拜祭的时候这里只是一钵黄土,却不知是谁重新修建了将军墓。
跟随他们前来的卓千尘看到赵将军墓时已是吃了一惊,未料到他们俩姐弟是赵将军遗孤。
“千尘,请恕我们姐弟未能明言此事,父母亲当年乃蒙冤罹难,如今我们若是表明身份,也只能是罪臣之后,或许会给你惹来麻烦,以致一直不知如何开口,千尘你莫怪。”
卓千尘却是向将军墓跪下行了祭拜大礼,起身说道:“陌儿、鱼儿,你们不用担心,去年新皇登基后已为赵将军一家平反,追封将军为‘忠烈侯’,罪魁祸首前朝后宫梅氏也已伏诛,这将军墓便是皇上派人修葺的,如今赵将军有后,皇上必是欢喜,不如由我去禀明皇上,还你们一个名分,如何?”
宝珞微微一笑,“皇上能为父母亲昭雪,真相大白天下,我们已很是感恩,但是我们姐弟所求也就是能还一个清白公道,既然皇上已经了却我们的愿望,那就一切到此为止吧。”
鱼儿也点点头,“鱼儿一切都听姐姐的。”
回城途中,鱼儿一路沉默不语,这时刻静不下来的鱼儿也有想心事的时候呢。
“姐姐,鱼儿想将来能像爹爹那样,保家卫国,驱逐外虏,我想从军。”鱼儿终于忍不住说道,一脸的认真恳切。
宝珞挑眉一愣,陶先生也曾说过不要鱼儿一辈子在山中庸庸碌碌无为一生,男儿当志向高远,在临逝前仍千叮万嘱要她带着鱼儿回京。鱼儿也已年满十七,又机缘巧合得到一身惊人的内力,他就像一枚埋在地底的宝石,欲破土而出,与日月同辉。
“好,鱼儿既然有了抱负,姐姐又怎会阻拦呢?”说着揉了揉鱼儿一头凌乱微卷的短发,姐弟俩相视微笑,千言万语的嘱咐在一笑中释然,这便是孪生血缘的默契吧。相视一眼便能知道对方想说的话,相视一眼就能看到对方情绪的起伏。
卓千尘听得他们的话也说道:“鱼儿想从军?那还不简单嘛,你在我军中先锻炼一段时日可好?”
鱼儿一听乐得蹦了起来,就差没搂着千尘的脖子欢呼了,“能跟着千尘当然最好啦,你说是不是,姐姐,哈哈……哈哈。”
宝珞也乐呵呵笑看鱼儿,有千尘看着他,自然是很放心,“鱼儿顽劣,那就有劳千尘了。”
那以后,千尘便时时带着鱼儿前往京郊驻扎的绥海军营,鱼儿空有一身内力,以及无比灵活的身法,与人对战却是毫无章法。他喜用长枪,千尘便不知去哪寻了本枪谱丢给他修习。短短时日下来,悟性极高的鱼儿已经能耍得一套枪法虎虎生风,在深山里与猴儿玩出的灵活身法更使得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矫捷如游龙,轻盈如飞雁。在军中被称为“小蛟龙”赵瑜。
安葬了陶先生,鱼儿也有了自己为之忙碌的天地,宝珞也决定悄悄回一趟馨园。
千尘也曾提起,如今的朝堂麒王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皇上亲厚得无分彼此,麒王无论在朝堂、民间均是深得人心,无人能忘记当年麒王率军力敌少帝近十万大军,至今书馆最热门的故事便是“宫城惊变溅血成河,太子玥对阵弑父伪君力挽狂澜”。可惜战后麒王便以重疾缠身为由放弃了皇位。
“他……可是因为腿伤?这重疾是什么?千尘你可知道?”宝珞焦急追问,当日在笼山噬魂崖上玥先是碎了膝骨,又给梅太后激发了体内潜藏的“翎火焰”之毒,难道……难道他如今一直受着病痛折磨吗?
卓千尘没有留意宝珞有异于平常的神态,“你也听说麒王患有腿伤了呀,我在朝堂上所见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皇上下了令朝堂之上赐座麒王于君侧,那该是念其不便久立吧,至于麒王是否还有其他病伤我就不得而知了,这种事,就算有,皇家又怎会对外宣扬呢?定是瞒得很紧的呢。”
听了卓千尘所说,宝珞这夜辗转反侧,瞪着眼睛满脑子都是玥脸色煞白,强忍着巨大的痛疼毒发的模样,他的伤好了吗?他成亲了,过得好吗?萧汐凝对他情深意切……珞儿在他的心中该是随着时日渐渐淡去了吧,会吗?会吗?可是珞儿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玥,玥的情比谁都深,他若不能忘记,那该是多苦啊……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城外芳草萋萋,愿君自相忘,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夜深月影如水,一方佳人悄无声息流连于雁北居。
茂密的竹林月影重重,夜莺鸣奏不休,树影婆娑,尤记得当日一曲《竹舞》,我看到你眼中仅有的身影,发丝缠绕双眸,留恋一曲倾城之舞。
如今的雁北居静谧得如一潭死寂之地,缠绵蜿蜒藤花树下一座孤坟,月光静静洒在玉石雕砌的墓碑,投射长长的暗影,月影为伴,花藤笼盖,怎就如此凄清呢?
她白皙如玉的手抚过那玉碑上一个个字迹,和珞公主容宝珞……自己果然是死了呢。碑上无一丝尘土,碑前青石花樽一束束鲜活娇艳的紫藤,还有人对墓中人念念不忘呢。
推开一扇扇门,穿过一间间厢房,这里久无人烟,虽打理得仍是整洁干净,无一丝尘埃,却也无一丝生气,他现在该是居住于麒王府吧,那样也好,莫要日夜相对一座孤坟。
宝珞爬上雁北居屋顶,如今没有了内力,轻功也不好使了。
呀……黑匣子还在,转动密码,打开匣子,赫然映入眼帘便是那枚赤色龙凤纹重环玉佩,取出,两手捂紧玉佩,冰凉而又烙手。
她斜躺下来,睁大雾蒙蒙的双眸一瞬不瞬看向皎洁明月,这样……泪水就不会滑落了吧。
天蒙蒙亮了,鸟儿骤醒,欢声雀跃此起彼伏,在竹林间啾啾闹腾开来。
一个红衫女子手捧大把的粉色樱花沐浴晨曦而来,将花儿利落插入坟前青石花樽,然后取出丝帕细细擦试墓碑,不遗落任何一个角落,边细细说着话儿,似怕惊扰了墓中人,“宝珞……你喜欢这花儿吗?五月的樱花开得最漂亮了,唉……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我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儿,义父在园子里种满了紫藤,你是喜欢紫藤吗?不过……我觉得樱花更像你唷,前些日子,心宿不知在哪里听人说,花儿也是有花语的呢,樱花的花语是‘热烈、纯洁、高尚’说是很象你呢,我倒是觉得你真傻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不过……我不会让你孤单的……降涟大哥跟阿西他们也会时常来陪你哦,只是他们总东奔西跑的,心宿也是……唉……我昨日跟你说的事儿,你还记得吗?呵……我还没答应他呢,说是要跟你商量,嘻嘻。我知道你也会替我高兴的,是吗?宝珞。”
梅朵喃喃自语着,就像是平时总缠着宝珞东拉西扯闲话家常一般。
屋顶上的人已是身躯颤抖,手捂着嘴无声抽泣。梅朵……梅朵,我的好姐姐,宝珞回来了。她站起身来,直想扑下去亲口告诉她。却骤然看到一个纤长温雅的男子走到梅朵的身旁,他是心宿。
“朵儿,我就知道你一大早就来宝珞这里,你……跟宝珞说了吗?她一定也会欢喜的呢。”心宿轻轻拥着梅朵的肩头,眼中盛满了柔情。
梅朵斜睨他一眼,含笑不语。
“那我今天可要去向你义父提亲了呀,呵呵,朵儿……”心宿笑得如此幸福洋溢,拥着梅朵缓缓离开雁北居。
梅朵终是要成亲了呢,真好啊。宝珞由悲转喜,轻笑出声来。
沾染了一身露水回到侯府,只见千尘跟鱼儿已在前院对练过招,千尘一袭白袍青剑,鱼儿蓝衫银枪,红缨飞舞,打得煞是好看,千尘武艺卓绝,鱼儿虽是内力浑厚,却无对战经验,始终是落于下风,不过这短短时日,他可是令人刮目相看了呢。
看得宝珞手痒痒,可惜蓝珠在噬昏崖上已经毁了,看来有空得去再打造一个。虽然失了内力,可是蓝珠的套路讲求的是灵巧与身法以及精准度,没有内力倒也无妨。
场中两人战罢收手,鱼儿乐呵呵跑向宝珞,“姐姐,你看我的枪法如何?千尘也说我进步了许多呢,姐姐;你要不要也学武艺?一来可以健体,再来可以防身,好不好。”
宝珞呵呵一笑,取出手帕替他擦去满头汗水。边说道:“好啊,我现在没有称手的武器,不过……我用短剑来跟你比划比划吧。”宝珞随手在武器架上抽出一把短剑。“可是,说好哦,你不准用内力。”
“啊……不用内力怎么行,那……姐姐你也不准用,那才公平。”
宝珞哈哈一笑答应,这傻鱼儿,又上当了。
剑招一晃,宝珞使出拓跋嗣教授的那套剑法,两人不用内力的过招,宝珞直把鱼儿打得弃枪投降。这姜还是老的辣嘛。
“姐姐……你会武艺啊,原来你又唬我。”
千尘却看出端倪来,“陌儿,你……没有内力?”
宝珞抹了把汗,毫不在意轻笑,“是啊,从前受了伤,内力全失了,剩下花架子,只能唬唬鱼儿,呵呵。”
晴朗的天空、漂满货船的河流、层层叠叠的民居、巍峨而颜色新亮的城门,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城门下川流不息的马队,乃至空气中飘荡的食物的香味。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这,就是记忆中的建康京城。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几乎有哭泣的冲动,看着对任何物事都感到新奇的鱼儿,就像看到当年初到京城的自己,那时……有梅朵、有淄衣、有阿西、有童虎、还有刘邑隆,闲暇时候足迹踏遍大街小巷,吃遍了京城各种美食,此刻看到哪里都是那样熟悉亲切呀。
宝珞愉快的拉扯着鱼儿,带着他钻进这家店铺买零食,逛进那边的小巷看杂耍,挤进书馆里听故事,俨然便是个京城通的模样。连带着千尘也跟着逛得开心,千尘入京那年恰逢战火连绵之际,之后又是忙于整顿驻军,新侯加爵,城中贵族官宦宴请不断,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入京城百姓的生活中,玩得不亦乐乎。
说起京城汇聚美食最多的地方,非醉仙楼莫属。尤记得永初二十三年间,第一次跟随玥和降涟走进这一家醉仙楼,这里除了美食,更是京城中士族子弟的聚集地,寻常百姓也只能远远仰望这座纸醉金迷的豪华楼宇不得门道而入,现今的南北两朝,阶层制度还是异常分明的,士族门阀与庶族寒门不可通婚,不可同席。所以醉仙楼百年来亦是秉承这个店规,一概将庶族寒门拒之门外。
刘邑隆也时常带着宝珞前来品尝美食,宝珞虽是不甚喜欢这里奢靡的风气,但是这里的美食吃过一次终究是难忘的。
千尘在京避免不了繁多的应酬,这醉仙楼她也不少来,而小侯爷卓千尘的大名在京城恁是响亮,所以三人一进门来,小二便殷勤招呼着迎了他们上顶层。三人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俊俏脱俗,引得众人频频张望,那矮小肥胖的掌柜却不时多望了宝珞两眼,宝珞心头一个激灵,从前跟着刘邑隆来过几次醉仙楼,莫不是掌柜认出了她?可是现在自己的模样似乎是有些许改变,个头也长高了不少,咽喉受损后声音也大不一样了,若不是非常熟悉的人,该是无从辨识呢。
果然三人落座后掌柜的前来招呼时便对宝珞说起他跟从前常来的一位容公子长相颇为相似,还小声嘀咕那位容公子当年可是时常与三皇子,即当今皇上一同前来。只是这两年倒是不见了,不知是不是给皇上收了去后宫。
听得宝珞“噗嗤”喷了一口茶出来,“掌柜的,你明明说那是容公子,怎么可能被皇上收去后宫呀。”
“呀,这位公子莫非是第一次来京城?京中的贵族子弟就算成了婚,哪个没几个男宠呀,这才风光,知道不。”这掌柜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下席中三人都被茶水呛着咳个不停。
“皇上当年可宠着那个容公子呢,尽是点了他喜爱的菜色,那个殷勤呀。”掌柜的还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打住……打住!掌柜的,莫要再说了,赶紧给我们上菜,再温一壶‘醉八仙’送来。”宝珞越听越不自在了,这里还真是八卦中心,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那掌柜走后,鱼儿瞟了一眼宝珞,压低声音说道:“姐姐,那个死胖子说的是你吧,你的心上人,真的是皇帝?”
宝珞伸手就在他额头弹了个爆栗,“你啥时候变成小八卦了呀,休要听那个胖子胡说,那时邑隆哥哥只是待我如妹妹一般。
鱼儿抚着额头抿嘴不语,他始终没有忘记那日在小镇中姐姐听到皇上与麒王大婚时那个失魂落魄的模样,那也是开朗的姐姐唯一一次失声痛哭,姐姐说,她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而那个人成亲了。如果不是皇上,那就是麒王玥。
卓千尘不是个多话的人,就算是莫逆之交,也不会对他人的隐私追根究底,谁不会有一方隐藏在心头的心事呢?
糟鹌鹑、五绺鸡丝、胭脂鹅脯、风腌果子狸、熏肘花小肚、油盐炒枸杞芽儿、飞孪脍、剔缕鸡、剪云斫鱼羹……
三人还是纯粹为吃而来呢,千尘以往前来少不了与人客套应酬,喝的酒比吃的菜多多了,真是少有这么大快朵颐的时候。鱼儿更是吃得大呼过瘾,好吃!
千尘与鱼儿见宝珞唤了酒来却滴酒不沾,直呼这酒清香硬是劝她也饮了几杯。这下宝珞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不停的笑说以前的趣事。
“有一次我们遭到伏击,只有我跟澈活了下来,我伤得快死了,澈背着我,他怕我睡死过去,那个不会笑的澈竟然给我说笑话呢,呵呵,我一直都记得。”
“他说,麒麟到了北极之后,会变成什么?答案是冰淇淋。”
“他说,猩猩最不喜欢什么线?平行线,平行线没有香蕉……”
“小时候哦,我可喜欢骑马了,那次帮梅朵赛马呀……就这样脚腕骨折了,阿爹可心疼了……”
“还有哦,我第一次到中原的糗事呀,胡乱闯进风月之地,还误喝了一杯那种酒啦……然后就认识了四公子,那时候他差点就要杀了我呢,谁又会想到后来我们竟然还定了亲……”
宝珞絮絮叨叨,颠倒前世今生,直把鱼儿跟千尘听得都糊涂了。鱼儿还不停提问,什么是冰淇淋?澈是谁?听到后来,惊讶得就要拍案而起,“姐姐!你定亲了?”
宝珞支支吾吾说道:“是啊,不过……他也是当我死了吧。”说着举起一尊清酒又要喝下,被千尘一把夺了过去。
千尘总算察觉这酒是罪魁祸首,难怪宝珞不敢喝酒呢,原来她酒量极差呀,这酒品也实在……
寂静的青石路上,背着宝珞的鱼儿,趴在鱼儿背上哼着歌儿的宝珞,跟随在后不断苦笑摇头的千尘,在月光下拉长了身影。
五月花未尽(二)
这五月里,城中上至士族显贵,下至贫民百姓,最期待的莫不是端阳后的河灯节,在这一天,除了白日里热火朝天的龙舟竞赛,然后就是夜间的淮河泛灯。人们穿上最漂亮鲜艳的华服,未婚嫁的女子戴上面具,聚拢在秦淮河畔放逐一只只船灯。
放河灯的风俗由来已久,心灵手巧的妇人,年轻少女用竹篾编成竹船,点上白蜡。河灯载着放灯人满满的心意,思念逝去的亲人,或是写上祝辞心愿,祈求河神眷佑。人们说,星星点点的河灯照亮了凡世间,与天幕上的点点繁星相辉映,这样,上苍就看到了人们心中的愿望。
玉落铜壶且莫停,浩瀚九天彻夜开,谁家见月能独揽,何处闻灯不看来。
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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