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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梧桐何处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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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二弟的这番好奇,并不是来自于我,而是来自他的伴读——容可。
容可从六七岁开始就跟着二弟当伴读,我和他虽是表兄弟,却私交不深。他与顾明不同,顾明似乎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紧张的警戒状态,而容可则时时刻刻都笑脸迎人——他年纪不大就懂得用笑去化解别人的防备。
就是这么一个孩子,天天兴奋地把苏家的女儿挂在嘴边:婧女有多调皮、婧女有多可爱……容可当时都是称呼她“婧女”,就是这个名字麻痹了我,让我以为容可一直在说的是苏清另外的女儿。最不应该的是,我没去求证这个“婧女”到底是谁。
说得多了,总会让人想去亲眼看看。还不到十岁的二弟实在是想去见一下这个女孩子,于是悄悄地换装出宫了,临走前还让容可帮他瞒着皇父和老师。而容可听了他要去苏府之后,似乎有些发愣。
哪知二弟气呼呼地跑回了泮宫。
“苏鬼老儿!竟然敢说什么皇子不得私自出宫,把我好一通教训!明明今天没有他的课,他怎么能知道我私自溜出泮宫了……”
我瞄了一眼容可,只见他听了二弟的话后,难看了半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看来,他并不想让二弟与“他的”婧女相见。苏家的女儿,就这么吸引人?
从那后,容可就很少在泮宫里说任何关于婧女如何如何的话了。他是真的不希望有人再像二弟一样好奇地去见见那个“婧女”,想必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人家了。
我对此嗤之以鼻:感情这种东西,不要也罢。
又过了两三年。
某次二弟去过容府后怒气冲天地回来了,额头上竟然顶着一个红肿起来的大包。惊得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乱成一团,差点儿把母后都招来一探究竟。
从那时候开始,二弟就经常会恼怒不已地抱怨着“那女人没相貌没气质,真不知阿可怎么就喜欢了她呢”云云。听得久了,我也渐渐得知,容可喜欢的婧女惹着了他,似乎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我很了解二弟的脾气,这事儿恐怕不只是苏家女儿的错。二弟本来就对人家有偏见,再加上那个女孩子八成在某些方面惹毛了二弟,所以才会被二弟说得这么不好听。
“皇兄,你不知道,那个女人今天又拉着阿可出门去了!我去找阿可扑了个空!”
——二弟,其实皇兄觉得你与容可的关系太过密切,确实该有人插进去松散松散你们了。
“皇兄,那个女人真是可恶啊!居然暗示我打扰了她和阿可的相处!真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
——二弟,其实皇兄觉得你的确不该打扰他们之间的相处,那毕竟是容可自己做的选择。
“皇兄,那个女人根本就从来不把我皇子的身份看在眼里!她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知道她今天说了什么吗?她……”
——二弟,其实皇兄觉得你不能以皇子的身份压制别人,而要用自己的魄力去威慑他们。
……
泮宫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像二弟这样对着我不断吐槽。
皇父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无奈之下,我和母后各自着手帮助皇父处理国事。皇父自己则乐得悠闲地在暖阁研究起了养生之道,甚至还架起了炉子炼药。母后叹息着说道:“翔成啊,就让你皇父怎么高兴怎么去吧!这个天下有咱们娘俩就可以了……”
“忙碌”从此就成为了我每天的必经的一课。有时候偶尔去一次泮宫看看二弟,听到的也还满是他的抱怨之声。不过,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我想我是有些被二弟口中的那个刁蛮女子吸引了。在宫里,我从未见过那种敢大声说出心里话的女人。母后一向是对外人威严、对我们亲切的,她身为这个国家拥有最高权力的女人,从来不曾失控过。皇父其他的大小妃子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两个妹妹见了我更是恨不得绕道而行。
如果……如果苏家嫁进宫的是那个婧女,会不会能给我未来枯燥无味的人生添加一些色彩呢?
我终于起了兴趣,派人去调查了一下这个苏家女子。当我得知所谓的“婧女”其实就是苏梧桐之后,震惊之余却产生了不该存在的渴望。
但是,她身为准太子妃居然还敢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承认,我十分在意这个。
或许我该让苏梧桐认清自己的身份。
于是,我请皇父在苏梧桐即将到来的十五岁及笄礼上赐她“凤凰”一字。
可我还没来得及针对苏梧桐展开其他行动,就被容家的惊天案件给抓进了天昏地暗的调查当中。我没有直接参与解决这个案子,却知道容可的父亲容离涉嫌通敌叛国大罪,我对此并不很相信,但铁证如山。皇父一怒之下亲自处理了这件事。他下旨要满门抄斩容家上下。
一夕之间,人人自危。二弟的伴读也换成了苏台。
母后在皇父书房外苦苦哀求。我和二弟谁都没劝住她。母后就这样跪了整整一晚,才终于盼得皇父的一个点头。然后,宫里多了一位容嫔娘娘。
多么可笑!我一直以为,皇父是爱着母后的,所以才愿意相信母后,将江山都托付给她。他无法拿出唯一的心来对待母后,我有时候甚至都感觉得到,皇父很羡慕苏清的专情。他曾对我说过:“皇父的遗憾是没能让你母后得到她该得到的。所以皇父愿意把权力交给她,就当是补偿了……”
然而如今,他救了姨母,却忍不住自己要去招惹她。这件事让母后暗自伤心了很久,但她从没在我和二弟面前表现出来。在群臣面前,她还是那个坚强的辅政皇后。
看着母后强颜欢笑的面庞,我心寒了:感情果然不可靠!
在容家一案马上就要了结的前一天,二弟疯狂地找到了我,几乎要给我下跪的样子。他哀求着我:“皇兄,求求你!看在我们是亲兄弟的份上……求求你,救救阿可吧!他们家根本就没有罪!他们是被人冤枉的啊!连苏太傅都不相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皇父就轻易相信了小人谗言?!”
容家的案子,说实在的,我也有些想法。我觉得像顾家在其中动了手脚,顾家会陷害容家,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在朝堂上,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讲,所以我的猜测也只能是放在肚子里的猜测。
可难道皇父将安平嫁给顾明,又让我娶了顾荏苒,仍不能把顾家的疑虑打消吗?顾家下定决心就非要誓死与苏家对抗了吧!在苏清已经退离权力中心的现在,顾家是不是还在为苏家将要出现太子妃而惊慌?我在想,容家案件可能是顾家给予苏家的一个警告,因为容离与苏清十分要好。
这就是朝政。大臣们,尤其是权臣们,永远遏制不住自己的野心。随时都可能出现因权力倾轧而受无妄之灾的家族。容家会不会就是一例?我不想深究,毕竟我还没能力去扳倒顾家。但是我相信,容家不会是最后一个牺牲品。
我看着眼前一脸坚毅的二弟,他真要保住容可?我缓缓地问道:“保成,你清楚后果吗?如果我们不成功……那么,我们都会受到牵连。”
他沉默了很久,还是点了头。
我派小德子去找来了一个死囚,顶替了容可。然后容可被二弟送到了某处。至于是哪里,我也没兴趣问。后来才知道,我当时就该问的——因为,他把容可送到了……苏家。
再后来的某天,我“不小心”从已成为孩子母亲的婧女那里听说,当初她还想要和容可私奔来着……
我很生气!
容可这家伙……胆大妄为!当初真不该救他的!
翔成番外 中
常年的忙于政事,使我根本就没空去考虑其他问题,母后也顾不得为我打点那些日常琐事。直到顾荏苒进宫,母后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我的东宫里没有一个女人。所以她做主为我添了几个侍妾,安在了西院里。
不过她们都当了摆设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忙到刻意不想去见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浑身带着十步开外都能闻到的香气,脸上抹了一丈之中就能看清的浓妆,身子弱得三尺以内就会倒进我的怀里。她们与皇父的那些妃子有什么两样?
我有些焦急地期望着苏梧桐能早些进宫。听二弟的描述,她是个活泼天真又刁蛮任性的女孩子,我想我真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因为我居然认为这样的女子才是能让人接受的。而且,我并没有直接与她接触过,就已经对她产生了好感。
至于顾荏苒……我知道她和三弟的感情,所以从她坐着一乘小轿进宫后,我就没搭理过她。如果她能安分,我可以对他们之间的发生的一切事情视而不见。
当然,如果顾荏苒能怀孕,我也不会怎么样了她。不过是帮三弟养个孩子,何况我自己能不能有子嗣也还是个问题,说不定到时候三弟的孩子才是继承大统的那个。
容家一案过后,我听说苏梧桐过得并不好。我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气愤。将要和她成亲的不是容可,而是我,她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心这么久!我忍不住派了人去悄悄探视,却不小心被她的父亲觉察。
隔天的早朝,我在苏清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苏太傅,真是不愧其“苏鬼”的名号,虽然他已经多年不再去管刑部的事情。
我可笑的嫉妒一天比一天强烈地撕咬着我的心。不过,每年的新年请安,她终于肯跟着苏清一起出席了。虽然那只是露个脸,仍能让我忐忑好几天。我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患得患失起来了:她今年有没有注意到我?她现在有没有忘掉容可?
我不认为自己比容可差到哪里去,那么我们之间差的大约就是认识的时间了。我安慰着自己,没关系,她只是还没从容可的阴影里走出来而已!等她能接受现实之后,不愁她爱不上我。毕竟……只让我一个人在揪心,我是不满意的。我不喜欢在任何情况下处在被动的一方,感情上更是如此。
所以我坚持着,非要等到她能彻底忘掉容可为止。我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嫉妒抑或是不甘心?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也许我是有些害怕,怕她在揭开盖头后看向我的第一眼是“忿恨”。
直到某一天,我再次深夜赶着批示奏折,这才惊觉自己在她身上放了太多时间和精力。我简直难以置信,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事情了?
我一边扪心自问是不是耽误了许多正事,一边强迫自己迅速将“苏梧桐”这三个字从我的脑海中拔除。我需要投身的是这个天下,而非儿女私情。
在我故意的无视下,也在母后纵容的默许下,凤凰从十五岁到二十岁的五年间,最多只能在新年请安时进宫一次,据说平时一直守在家中。
她真的不出门了么?
我又开始有些暗暗地嘀咕了:她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安分?这与二弟对她的形容完全不符。
二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看他虽不情愿,却还是能暗中保护凤凰,于是稍稍放心。
其实很少有人能将探子安插进苏府,除非苏清是有心要让他们待在自己家里“探查”。因此我不担心在苏府里,她会遭到来自三弟的袭击。而在府外,自有我与二弟的人马。
三弟的行为在我看来十分好笑。他以为杀死苏家的女儿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么?或许他该再心狠手辣一些——直接把我处理掉不是更好?
不过我没有想到,就在我亲自去苏府与苏太傅商议婚礼过程的时候,苏太傅竟然敢把自己的女儿支到府外。他就不怕女儿被害?
看着苏太傅一脸平静并无担忧,我想他大概是知道什么了,所以才会这般镇定自若。我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二弟的人应该会很快就得到消息,他们赶到城外之时,正逢阻止袭击的最佳机会。
我信得过二弟的本事,于是便按捺下了所有的情绪,同苏太傅周旋。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了有人在暗处偷偷看着这边。多年来养出的高度警惕与绝佳眼力,使我轻易就找出了偷窥的人。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发现树叶掩映中,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时隐时现——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窃笑一冷漠,面善得很,乍一看过去简直就是两个穿上了女装又年轻了几十岁的苏太傅。
原来是凤凰的妹妹们。但我一贯没有笑脸相迎的经验,所以冷着脸特意拿眼看了看那个窃笑着的孩子。结果她好像有些被我吓到了,动静极大地从树上落下,然后一溜烟就跑远了。
只见苏太傅冷冷地一笑。我回头再看剩下的那个孩子,她倒是静静地又瞅了我们一眼,才没事人似的拍了拍衣摆,慢慢地爬下了树。
比起苏太傅的冷笑,我自认不是面相凶恶之人。那为什么一个被我吓走了,一个却没被苏太傅吓走?
……我很可怕么?
我有些介意,因为我实在不希望凤凰的妹妹跑到她那里去乱说一气。
又过了几日,我带人将聘礼送到了苏府,得知凤凰并没有受伤,只是稍微有些受惊,悬了许多个晚上的心终于归位。刚一松口气,我就愕然发现自己还是一直在关注着她,像是被套上了一道摆脱不了的咒语。
算了!我放弃心里的矛盾斗争。既然无法抗拒,那就接受这个现实吧!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承认便是。更何况这个女子还将会是自己的妻——名正言顺。
大婚那天,我早早地就被小德子喊了起来。衣服从里到外的换了一遍,全都是新的,宫里张灯结彩,比过年都隆重。我无心理会这些,只想着该怎么应对我的新娘。
拜天地拜祖先。
凤凰有盖头,看不见外面如何。而我则端着张冷脸给所有胆敢造次的人看了一整天,意在警告他们不许乱来。
凤凰被送到新房后,二弟附在我身后乐呵呵地小声说道:“皇兄,谁敢招惹你们这一对夫妻啊!新郎官是监国太子,新娘子是苏鬼之女。看看吧,就连灌酒的都没有……”
我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个背影。
当初娶顾荏苒的时候,我好像也没这么不确定过。我在新房外的院子里踱了好久,却又自己回了东院的书房发呆。外面明明一片喧闹,但在我的书房里关上了门,也就只是隐隐听到一些笑声了。这正好能让我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
直到小德子在门外喊了好几次后,我才慢慢地走出了书房。
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可能会出现的窘态,所以我进屋就挥退了所有随侍在旁的人。看着那个笔直端正地坐在床沿的女子,我有些恍惚。她就是凤凰了?原来成亲后的感觉也不是我所设想的那样美好,其实只是多了个女人睡在身边吧……
我这么想着,拿起了秤杆挑开了她的盖头。凤凰上过妆的面容缓缓地露了出来,看似安静而又带着些许桀骜的神情令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差点停止。她的样貌或许在别人看来不如顾荏苒,但我就是觉得她美丽无双。大红色的嫁衣穿在她身上,让我没来由地兴奋了一下:她是为了我才穿上了这身嫁衣的!
面对这样的凤凰,我需要努力让自己清醒,结果清醒过头了,冲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我后悔了无数次:“……原来你就是那个让容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的苏梧桐……长得不过如此。”
我清楚地看见了凤凰眼中闪过的那道气愤的光芒。但她没有发火,而是愣了一小会儿,然后辩解了一番。
我根本就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着她的嘴唇张张合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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