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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梧桐何处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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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叹气,心想小台和容可的关系果然像保成所说得那样不好,连楚林都他被动员了。关上窗户,我扬声打了个圆场:“楚林,你去忙你的吧,我并不劳累。请容大人进来说话——让大人站在院子里有失礼数。”
楚林不知低头说了些什么,然后才退开,让容可进了屋。
从里间出来,就见容可立于外厅,瘦削的身影确乎是带着病弱的样子。我闭上眼逼退了想要冒出来的眼泪,尽量轻松地说道:“容大人吗?呵呵,大人现下高居什么官位了?”
容可闻言回头,笑道:“婧女这该不会是故意嘲笑我的吧?”
这种熟悉的默契,就好像我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五年间的风风雨雨。但是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容可,小台在家被我们宠坏了,如果有什么莽撞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多多包涵。他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我实在找不到话题,只得先扯一通。
“启石吗?呵呵,其实他应变灵活又认真负责,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保成和我都认为,假以时日,启石必将在朝中发光,成为不亚于苏大人的能臣干将。至于我们之间的那点小小摩擦,并不妨碍公事。”容可顺着我的话继续走,“倒是你,这些年在京城……”
我想告诉他,保成都已经说了你一直就在我们家躲着,为什么不承认?可我的理智还在,我没有因为与他面对面而失去理智,所以我压抑了尖叫着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转头说道:“请坐——说了这半天话了,我都还没有请你坐下呢!我看我当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容可落座。
我出神地看着他,心想:他没死,没死呢!真好。听说他没事是一方面,可是亲眼见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我听小台说,你近些年身体不好,是真的?”我让人上了热茶,又问了句,“如果你在吃药的话,能喝茶吗?”
容可目光闪动,叹道:“婧女,你还是这么细心。”
我傻笑一下:“嘿嘿……细心不细心什么的,用来说我不恰当,你知道我从来都是只顾自己不管别人的,伤了人也不自知。”
我的暗示,不晓得容可有没有听懂。他仍旧是微笑着,说:“没有呢。”
这样的对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或者我们都不愿去触及那些伤痛,毕竟过去的都过去了,再说什么都没用。
看着容可苍白的侧脸,我不知哪里来了一股胆量,站起来:“阿可,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说!对不起,其实我当……”
“婧女!”容可忽然苍白更甚,嘴唇发紫,痛苦地一手捣住心口,“我……好像……发病了……你能不能……”
我大惊之余根本就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他几乎要倒下椅子,我连忙搀住了他,同他一起滑坐在地上。靠近了才发现他的额头已经满布汗水,我心急如焚地问道:“阿可,阿可?!你怎么了?这是什么……你病了吗?有没有药……对,你身上有没有药?!”
容可指指他自己,我看到他腰间悬着的一个荷包,忍住惊慌,再问他:“是不是这个荷包里有药?”
他点点头,仍是痛苦的样子。
我的手几乎拿不住那随着容可的颤抖而摇摇晃晃的荷包。好不容易我捉住了它,一把就豁出了里面所有的药丸子。我抖着唇齿:“这个……要吃多少才行?”
容可抓紧我拿着药丸子的手,吃力地说道:“……两个……两个……”
立刻将两颗药丸送到他嘴边,我却想到这里没有水——应该是不能喝茶的啊!怎么办?
“不用……”容可紧紧地捏着我的手,闭眼深深呼吸了好一会儿,脸色正常了些,嘴唇也红润了不少,“婧女,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这样的我……”
见他说话能连贯了,我绷着的弦一松,终于掉下了金豆豆:“你这个傻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说!你想气死我吗?”
唉,自从及笄之后,我觉得我的泪水就像那江河里的水一样多,动不动就冒了出来,怎么这么脆弱!自我唾弃一下。
“没事的,不要哭。”容可靠着我,我们两人都坐在地上——此时的我,感觉这像是劫后重生。
轻抚着他的眉眼,我问他:“这样就好了么?那你……这是什么病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我都没见过……”
“没什么,只是心痛而已。”容可再闭了闭眼,慢慢地起身,“只要吃了药,很快就能好。”
我不是三岁孩子,当然知道他的病没这么简单。既然他这么说了,就是不想让我担心,那我愿意当个不懂事的三岁孩子。
我们沉默了很久后,容可又开口问我:“婧女刚才要说什么呢?”
“没有……”我不想说了,因为时机过了,也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个冲动的心情。我觉得,容可带给我的震撼永远是最大最强烈的,一如当年他说不要我、他被判处了死刑,又如明明是必死之人却又好好的活着,再如他患上的这个心疾。
不一会儿,楚林进了厅,不冷不热地说道:“容大人,天色晚了,您请回吧!您院里的人已经找来了。”
容可点头,又对我说道:“我先走了。有话以后慢慢说,我想你会在这里住些时日的。”
“因为保成?”我淡淡地问道。
“是的,因为保成。”容可回答。
于是我明白,保成他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反对削藩了。那么,他想以我为人质吗?笑话!
虽然一路很劳累,但我并没有早早睡下。我要等到小台回来寻求一个解释。
小台二更将末的时候才回到社王府,而我迎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台,你先喝口水,然后坐下,好好的给我说清楚京城现在的情况。”
“阿姐……”小台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我坚定地看着他。
“……好吧。那阿姐想知道什么?”显然,小台在避重就轻。他先问我想知道什么,而不是他自己和盘托出。
我想他确实是有能臣之风,但这不是用来对付家人的。我遂笑问:“小台,我想知道,宫里连续‘走失’了两位主子,现在究竟如何了?你们的计划,又如何了?而你,确定要与我和父亲大人为敌,拥护保成了么?”
小台深看我一眼,认真地说道:“不是的,情况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并非……不行……这个属于机密,暂时是不能外传。但是,从驿馆里逃出来的不仅有社王殿下,还有桂王和其他几位藩王,他们现在都已回到各自藩地,正积极联合其他地方准备起兵——相信不久后皇上就会下令镇压藩王之乱。至于宫里……目前明面上还没有什么动静,可能是皇上压下了这件事。”
我心中暗自佩服翔成,他早先大概就已经预感到削藩之后朝中必有动荡,所以才顶住压力没有大肆封妃。只有这样才能有效地控制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不会让联系着朝廷利益的后宫各位妃子跟着起哄。
“越刍这边,也接到了藩王的起兵邀请?或者说……保成本来就打了这个谱?”我再问,并清楚地看到了小台的冷汗已经开始出现了。
“……阿姐,社王说……在驿馆的时候,是在他的苦苦劝说下,这些藩王才联合起来同时逃走的……”小台吞吞吐吐,终于把事情告诉了我。
我又惊又怒:保成啊保成,你利令智昏!竟然闯下这种弥天大祸!如果削藩成功了,保成必死无疑,苏家必将遭祸;如果削藩不成功……
不敢再想,我撑起身扬手狠狠地给了小台一巴掌:“苏台,父亲大人这些年的教导,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什么叫明哲保身你不懂吗?!很好!如今我们父母皆不在此处,长姐如母,我的话,你听不听?”
小台被我打得脸一偏,左边脸颊立即红了一片,他小声说了句:“愿听。”
我喘气,指着他:“滚到里面去思过一天!不许吃饭不许饮水给我思过!”
小台捂着脸默默地进了屋,我怒目瞪向外面不敢进来侍候的丫头小厮:“你们,一个都不许偷偷带进任何吃的喝的,知道了吗?!”
“……知、知道了……”
我余怒未消,踩着重重的脚步去找那个忙着同室操戈的社王保成。
楚林急忙挡在我面前,哀求:“姑娘,息怒啊!”
我恍若未闻。
方一出院子,我便被一个人拦住了。
“婧女,你不能去。”来者容可。
我怒道:“容可,这事你也有插进来对不对?皇上削藩,是因为我们大安朝的国本已然动摇,不容延迟,必须强行下手。而保成身为皇弟,就算皇上再如何严厉对待,也可以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黑暗里,容可轻咳嗽几声,说道:“婧女,你先不要激动。我一听到这边的动静就出来了,衣服穿得不够多,还不能在寒风里站太久,你跟我来吧。”
我不置可否,但仍乖乖地跟在容可后面,进了他的院子。
天色太晚,容婶已经睡下了。容可带着我绕过前面,到了一间书房似的屋子,推开门,里面果然还点着蜡烛,桌上还摆着一本书。想来是刚才我在隔壁训斥小台的时候他就料到我会去找保成的麻烦,所以放下书就赶到院外拦我去了。
“为什么?”我劈头问了这一句,相信容可能明白我的意思。
容可收起了书,说道:“因为他的身份。保成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要起兵就能成功。要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越刍这个地方了。”
我疑惑:“可是他选择越刍不是因为你么?这里天高皇帝远,也不会让你被人发现。”
容可笑了:“婧女,我该说你天真吗?每个皇子,都有自己的抱负,这个抱负,多半不是远离皇宫争斗,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保成身为嫡子,差的只是一个年龄,他与皇上没有任何差别,只因他晚生了几年。你觉得,他会甘心吗?”
我看着容可,一时间觉得他好陌生:“阿可……为什么连你也认为他是应该的……”
容可眼中泛着悲伤。
他说:“这是因为你是从皇上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非我们。藩王一定要除掉,这是皇上才抱有的希望。而一旦保成当上了藩王,那么,他就要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也许以前的我们对藩王确实不满,但现在保成是个藩王,他不能不满自己的身份,你懂了吗?”
“可是……”我欲再争辩。
“没有可是。婧女,你的心还在吗?是不是落在了京城的皇宫?”容可咳嗽起来,眼里透出失望,却仍然说着,“你不能想一想,皇上削藩就真是对的吗?你说藩王动摇了国本,但是皇上不知道轻易削藩是会引起兵变的吗?他不也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为什么他可以,我们就不行呢?”
我哑口无言。
藩地生活 上
浑浑噩噩地回了院子,我赶走了楚林支过来伺候的丫头,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屋子里苦苦地想了一整夜。然后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
容可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我意识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没说错,翔成的削藩的确触犯了藩王的利益,藩王会反抗也是情理之中。保成不过是利用了大家的抵触情绪煽动起一场早晚都会发生的兵变罢了。即使不削藩,也难保以后会不会有权大势大的藩王存有野心。此次如果翔成胜利了,那么削藩成功,以后大安王朝都不再受藩王之苦,岂不快哉?若削藩不成,帝位也不会旁落,因为是保成带头起兵,那么他必将取翔成而代之,两人都是先皇嫡亲的儿子,谁当皇帝不一样?
这便是皇家人的思考方式——不管怎样,他们到最后都会坐享渔翁之利。
再仔细分析了一下小台透露出的讯息,我感到这次起兵的似乎只有保成的兵力最可靠,其他的多半都是享受荣华的闲散藩王,藩地养了不少兵,却中看不中用。
唯一可比的是桂王。早些年就听说过他在藩地养兵,用的是外族骑兵训练方法,十分严格。我脑中浮现出中秋宴上桂王那张满是酒气横肉的脸——人不可貌相。
隔天,小台面壁结束,我木然说道:“苏台,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我要你时刻记住,你身后是我们苏家上上下下百十条人命。”
如果我只能选择一个结局,那么我宁可选择保全我的家人。至于翔成……他一旦兵败,我身为皇后,理当与他同生死。
一拿定了主意,我心里就放下了那块大石头,有了精力来坦然面对如今的处境。
越刍是个好地方——虽然可能会乱了些,但毕竟还是难掩繁华。乱,是指的在统治不当的基础上。据说保成之前的那位藩王把越刍经营得还不错,再加上保成本身的能力,现在的越刍,正是一个吸引人的城市。
既然已经决定要放下心中包袱,自然会轻松许多。小台他们每天忙碌,我做为默认的“人质”,没资格更没意图去管他们之间的那些计策决策,如此一来,我就有了闲情在越刍这里四处转转玩玩。
而容可那日的发病终于还是被保成觉察到了。保成冒了好大一通火气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勒令他在院子里好好休养,不得有误。从那开始,我除了在外凑凑热闹逛个街,就在容可的院子里同没个陪伴的人的容婶一处说话。
大约是出于嫉妒,小台看不过去我的清闲,非要我跟着他一起巡视。他不在意别人说闲话,那我也不在意。所以我换上了男装,扮成他的随从,跟着他去体会巡视的乐趣。
一趟走下来,我明白了,所谓“巡视”,不过就是从社王府到衙门,把公务处理掉,然后接见几个下面的小官,听听百姓代表的意见,然后解决下面官员解决不了的案子,最后万事大吉,巡视完毕。
如此这般,令我大开眼界,尤其是那个“百姓代表”的陈述,五花八门。有关于收成的,有关于经营的,有关于盗窃的,还有关于饮食男女的……真是应有尽有。小台正经地坐在上面,面带微笑,仔细地听着那些百姓代表们的话,似是一字不漏的都记了下来。
回府的路上,我好奇地问小台:“这个‘百姓代表’怎么提出的?是先前的那位藩王的主意么?看起来你们都执行得很好,百姓也敢说话了呢。”
小台看我一眼,干巴巴地说道:“母亲大人。”
“嗳?”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母亲大人当年提出来的这个方法。”小台添了几个字,终于把这句话说成了我能听懂的模式。
可……
“母亲大人什么时候跑到过越刍这里来了?她提出的这种建议又怎么能让当时的藩王同意了呢?”我好奇,我很好奇,原谅我的好奇心吧。
小台很难以启齿似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当年她……母亲大人路过了越刍,然后和这里的藩王有些……交情。之后母亲大人建议藩王改革,以便让越刍这个地方能更好管理。嗯……建议中好像是有这个‘百姓代表’一条吧……”
我再次感慨了:母亲大人,您果然不是一般人物!竟然能和藩王有交情。我没记错的话,母亲大人不是一直自称是“无依无靠备受欺压”的孤儿吗?这个……交情……
忽然有些了解父亲大人对母亲大人的如斯紧张原因何在了。母亲大人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个风云人物?这点理应有人对我提及才是,而且依母亲大人的脾性,任何“当年之勇”她都绝对不会放过地在子女面前显摆显摆。
那么,这就是父母都不愿说起的往事了。我记得,好像他们说过,他们有一段时间是不在京城的,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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