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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问梧桐何处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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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哭哭啼啼的小公主安和也到了宫外加入送行的庞大阵容。然而母亲和妹妹她们并没有随父亲大人一起来,想必是已经在家为小台饯行过了。另外还有其他随行官员的一些亲朋好友,也同在宫外的御道两边静静地站着。
  既是为爱子送行,皇帝陛下怎么没有到场呢?
  皇后娘娘对此的解释是,昨日宴会陛下受了风,龙体有恙,不便驾临。
  我有些不祥的预感,可无从说起,只拿眼色询问身边的太子翔成。他凝重地微一点头,脸上的担忧却是怎么都抹不掉的。
  看来情况不像是皇后娘娘说得那么轻松。今早太子翔成下早朝后就一直没有回到东宫,据说是被皇上那边留住了,我当时还听小喜嘀咕,陛下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国事了呢?现在回想一下,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本来,送别就不是能喜庆起来的事,再加上皇上因病缺席,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地降低了声音,一大群人低调地在宫门外絮絮话别。
  “我儿,越刍虽然是富庶之地,可也最最容易被人眼红,母后真是担心你应付不来啊!唉……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倔,也不听母后的劝。京城附近的封地不好吗?”皇后娘娘红着眼眶,语带埋怨地数落着保成。
  保成笑着轻拍了拍皇后娘娘的手臂,说道:“母后,儿子想去试试,皇父和皇兄也都同意了,您就别伤心了。以后每年儿子会来探望您的!”
  皇后终是泪水落下,哽咽:“你这个孩子……唉!你让母后每年就只能盼着中秋和过年了……你这个孩子……”
  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保成咧了咧嘴,悄悄偏头冲着太子轻轻抬了抬下巴,应该是在示意他快快过去帮忙解围。
  我侧脸瞟瞟太子翔成,只见他板着脸走了过去,扶住皇后娘娘的胳膊,语气平平地说道:“母后,越刍是个好地方,皇父准了保成的请封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您该为保成高兴才是,莫要伤心难过。”
  要不是场合不对、气氛欠佳,我就真要笑出来了。太子翔成这种“半生不熟”的表情实在很没说服力。
  反观保成,他倒是如释重负般地稍微拉开了与皇后娘娘的距离,说道:“皇兄说得没错,儿子这么任性的要求,皇父能答应,母后您确实应该为儿子高兴才是。”
  容嫔娘娘在后面扶了扶身形有些晃动的皇后娘娘,强笑道:“是呀,高高兴兴的多好!这风这么大——您可要注意身体呀!”
  保成这才完全放开了搀着皇后娘娘的手,转而对太子翔成说道:“皇兄……以后一切都靠你了,京城这边……”
  但我却无法分神去听他们下面的对话,因为父亲大人刚一结束对小台的训示,小台就默默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抬眼看着眼前弟弟年轻的面庞,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我想告诉他,优秀女子何其多;我想告诉他,在外行事要灵活;我想告诉他,受了委屈就得说;我想告诉他,我们永远都在这里祝福你……
  千言万语,我最后只化为一句话四个字:“小台,珍重!”
  小台黑黢黢的眸子锁住我的视线,轻道:“我会的,阿姐。”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动作——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住了我。
  我的泪水迅速涌出眼眶,打湿了小台的衣襟,凉凉地贴在我的脸边。
  越刍啊!那是个让人不得不为远去的亲人悬着一颗心的地方……没错,越刍是重镇,是富庶,可这些都无法掩盖那里的乌烟瘴气。靠近边境,终年商旅往来,鱼龙混杂。近百年来都是只有最优秀的皇子才敢接下这个地方,并煞费苦心地勉力维持着平和的表象。
  片刻后,我觉得可以了,轻挣开小台,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以后不许再什么都放在心里了,知道没?那边很乱,要小心处理公务,不懂的一定要虚心请教当地的资深官员,可别自己瞎出主意。实在撑不住了就写信给……”
  小台一笑,顿时万物复苏:“阿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跟着破涕为笑:“嫌啰嗦了?刚才父亲大人吩咐了那么多都不见你敢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这边阿姐才说了几句,你就烦了?”
  小台哼气儿:“算了,听你说也浪费时间——反正你这些话母亲都对我说过不下一百遍了,听不听也无所谓。”
  我怒嗔他一眼,一把甩开他:“那你就快走吧!最好一封信都别写回来了!”
  等我打发了小台之后,才发现包括大公主在内的所有人都对保成说过告别和鼓励的话了,小公主安和现下更是哭得脸上花花搭搭,抓着保成的衣角,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时不时还透过泪眼望向我和小台这边。
  我心下了然:不舍得哥哥是假,舍不得喜欢的人才是真。
  忽然想起了母亲大人的坚持:“不许任何一个皇族招惹咱们家的孩子!”
  早先同意我嫁入皇宫,算是母亲大人的底线,而且还是建立在惩罚过父亲大人的“知情不报”基础上的。那么这位小公主,十成十是不会嫁进我们家门了。
  那边保成摸了摸妹妹的头,俯身说了句什么,小公主又看了看我这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的衣角。
  获得自由的保成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前,我敏感地感觉到太子翔成的视线立即转过来,紧盯住了我们两人,而我一侧头,却发现他正安抚着皇后娘娘,并没有特别在意这边——也许是我多虑了。
  保成大概是想冲我笑笑,可惜不很成功,最终放弃,只说:“以前我的所作所为给你带来了不少麻烦,这次启石的事情,想来你也颇有怨言。但是我不会说抱歉的!”
  这是什么人?!
  酝酿了半天的感伤情怀被他打散,我恨不得要咬死他:亏他好意思说!
  于是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弟,你也是……要、保、重!”
  保成笑了——怎么看这回都是他发自内心的笑:“皇嫂,我会的!”
  我果然和他八字不合!
  送走个天灾瘟神,还有只洪水猛兽。
  回到东宫,我在小忧等人安静退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早起就没有与其单独相处过的太子翔成,目前正闪亮亮地坐在殿里,把玩着朱笔,不批公文只盯着我看。
  先发制人才是正道。
  我假笑道:“殿下,我还要去换药,先告退了……”
  “不忙。”太子翔成放下了都快被他拔秃了的玉杆朱笔,“昨日你兴致高涨,我提醒你很多次了,都不见你收敛。如何,饮酒过量、早起宿醉的滋味好吗?”
  我“呃”了一下,斟酌道:“还好吧。”
  太子翔成踱到我面前,使劲地扯住我的手腕,我低呼一声,被他拉起了衣袖。
  右手手肘处触目惊心的一块红肿。呃,我说整个胳膊怎么一直都感觉不很利索,原来又肿了。只是没怎么很疼,我也就没管它——因生来对疼痛敏感,所以对我来说,疼不疼才是评判伤处的标准。
  “这就是教训,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了?”太子殿下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膏,打开盖子,挖出一大坨白白的膏子,一边和着药膏重重地揉着我手肘上的肿块,一边闷声问道。
  这下子我终于感到钻心的疼了,“咝咝”地直抽气儿:“哎呦!轻点儿呀!”
  “你还知道轻点儿?昨天喝酒时的豪爽跑哪里去了啊?”说着,他手上的劲更大了。
  我真想哭: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在这辈子遇到他们兄弟两个啊?!一个当着众人的面就拆我的台,一个私底下不断以欺压我为乐。
  无限郁闷在此时。
  好在太子殿下到最后都没有提起昨天的“告白事件”,让我大大的松口气,却也无端失落了一小下。

  康妃事件

  小台走后没几天,安和公主又跑到东宫找我哭诉了。
  自从上个月的封地典礼之后,安和公主就常常趁太子翔成不在东宫时带着几个小心腹宫女,溜到我这里大倒苦水。
  “皇兄们都好过分!”
  她说来说去也不过就这么一句。
  在大家心照不宣的隐瞒下,安和公主直到小台在典礼上被任命为辅政太宰后才得知自己的心上人很快就会随行出京了。这个现实不亚于晴天霹雳,打得她心神不宁、日夜难安。然而千千万万的伤心却全被她化为一句话——“皇兄们都好过分”。
  这个“皇兄们”指的绝对是太子翔成和如今正在前往越刍路上的社王保成。这两人一个知情不报,一个罪魁祸首,安和公主想不怨他们都难。
  我照例的莫可奈何,只得由着她发泄情绪。
  其实第一次她来哭诉时,我曾努力聚集了一些好言好语,想劝劝这位伤心又伤情的小女孩。谁知我不劝还好,越劝她哭得越厉害,最后竟直接累倒在我怀里睡着了。从那时起,我再也不敢在她客串悲情女主角的时候多说半个字了——淹死我事小,水漫东宫事大。
  可她三天两头没完没了的哭来哭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打发走随侍身边的小忧,然后酝酿酝酿感情,咳了一声,正经八百地说道:“安和,看看外面。”
  安和露出一双兔子眼,顺着我的手看向屋外。
  我笑笑,问她:“安和,看到了没有?”
  安和终于停住了哭泣,撅着嘴问我:“皇嫂,您要我看什么?”
  我继续问道:“看到外面的落花了吗?”
  安和乖巧地点了点头,注意力已经被我集中在屋外的花花草草上了。
  我笑着,对她说:“安和,你看那些花儿草儿,是不是快要凋谢了?那你说它们可怜不可怜?每年它们都这么努力的盛开着,可一到秋天,就会凋零,失去了芳香也失去了艳丽。”
  “……嗯,可怜。”安和触景生情,又要再哭。
  我连忙补充完我要说的话:“但是嫂嫂不觉得它们可怜哦!你想想,它们每年都鲜艳过了,也每年都让我们赞赏过了。现在,它们要回到土地回到根,回到它们自己的家,怎么能说是可怜呢?嫂嫂这么说,你懂了了么?”
  安和似懂非懂:“皇嫂您是让我不要再哭了吗?”
  我哭笑不得:本来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她不想想我的深层寓意吗?不是说皇室的孩子聪慧异常,一点就透?怎么安和公主就好似少了点儿正常反应呢……
  我还没感慨完,安和就抹了抹眼泪,说道:“皇嫂,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想说,只要喜欢过了就无愧于心,不用管结果如何,对吗?”
  我无语了片刻,接着再度感慨:果然皇室的孩子都一点就透。
  分神只是一小会儿,接着我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安和:“最近你太子哥哥总是很晚才回东宫。每每派人去问,却只说是太忙,连吃饭的空都抽不出来呢!唉,也不知陛下的病情究竟何等严重,能让他变得这么忙——真让人担心……”
  安和嗫嚅了半天,说道:“皇嫂,您不知道?太子哥哥没告诉您吗?皇父他……皇父他其实从年前就已经病得很重了……然后,然后他们才说要,要让太子哥哥快些成亲,好……好……”
  安和公主虽小,可早就应该懂得宫中生存的秘诀了。有些话,是不是该说完、是不是该说全,她自是清楚。所以,当她意识到自己透漏了什么后,便猛然闭口,同时悄悄地看向我。
  我面上笑着,心里却惊涛骇浪。一直怀疑的事情得到答案了!
  难怪我与太子的婚事拖了这么久却在今年年初忽然定下并迅速举行,难怪太子翔成对我的种种行为如此容忍,难怪宫里的人从我们成亲当天就放低了姿态!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我是嫁进宫冲喜的!
  亏得母亲大人还放弃了对皇室的偏见大说太子翔成的好话,亏得我还因为他的态度感动了好久以至于几乎认为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原来他只是为了安抚我,或者是,为了安抚我身后的父亲大人乃至整个苏家!
  于是,心里曾经有过的对太子翔成的那点点感动,没了。
  我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只信日久生情——而现在,这两者,我都不信。
  过了几天,母亲大人从小台执意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后,又欢天喜地进宫了。
  我问:“您不伤心了?”
  母亲大人很看得开:“嗨,如果每天都沉浸在过去的伤心里,那人还要不要活了?小台这个孩子想干什么就让他去吧!为娘只是一时还调整不过来,一年内两个孩子离开身边,不管怎么说,当父母的还是揪心呀!”
  话虽如此,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把“冲喜”这个事情告诉她。
  聊着聊着,眼看到了午饭时刻,我对不情愿回家的母亲说:“我送您出宫门。”
  母亲鼻子里哼气儿,说道:“我不想回去这么早——你那死鬼老爹巴不得我以后就不回去了。哼,你和小台离开了,他倒乐呵得很。八成一天到晚的就想着怎么能让我这个糟糠乖乖下堂,他好再娶个漂亮的小老婆!”
  我默。
  这件事我略有耳闻。
  据说是前几天小台刚被保成任命为太宰的时候,有人上门提亲去了。母亲大人当然是坚决不同意的,说“要让儿子自己做主”。父亲大人对此颇有异议,根据母亲大人的转述,父亲大人当时说的是:“不能由着这个孩子做主,他想要的永远都不能给他!”
  母亲大怒,两人吵了起来。这本来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夫妻之间的吵架是常有的,父亲母亲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大吵小吵不下千余次,几乎每回都是以母亲大人的胜利告终。可这次,父亲大人铁了心不让一步,两人就这么胶结个没完。
  接着,不知怎的,上门向小台提亲的人撤退了,冲着“苏大人小妾”这一位置去的人多了。
  一直以来,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婚姻生活都是京城人津津乐道的小故事,此番“纳妾风波”不禁让很多人都开始怀疑,一贯爱妻如命的苏清大人是不是终于厌倦了管教过严的老婆,想要停妻再娶了呢?
  谣言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看看母亲大人的脸色,我小心翼翼地劝道:“您还不知道父亲对您的感情吗?再说了,那些人不是都已经被赶出府门了么?”
  母亲余怒未消,说道:“总之,暂时还不能让他得意太早!”
  我好笑地拉起她来,催促:“不行!您今天要是不回去,那以后父亲大人就不会再睁只眼闭只眼地纵容您不断进宫了。”
  闻言,母亲大人优雅地起身,拍了拍衣摆,说道:“大人不计小人过,为娘今天回去也无妨。对了,下午还要监督小兰习字呢。”
  我:“……哈……”
  从东宫出来,我与母亲大人没走多远,迎面就过来了花花绿绿的一群人。待近了才辨出,是康妃娘娘和其他几位品级较小的美人。
  我赶紧看向母亲大人。坏了,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啊!
  我绝望地叹气,大大地后悔:如果能预知今天出门就会遭遇康妃周氏,那么打死我也不让母亲大人迈出东宫大门一步!
  我多么希望康妃能一下子就从这条宽阔的大道上消失。因为这对当年的情敌,现在已经瞄到彼此并开始互瞪了。
  ——十分遗憾,她一时半会儿还消失不了。
  既然该来的总归会来,不如迎面冲上前去,撞个头破血流。我壮士般地抓紧了母亲大人的衣袖,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抬脚踢飞了三皇子的生母康妃娘娘。
  对面的康妃脸色也相当不好,大约用“青青紫紫”来形容,都不足以描述其变换色彩的十分之一。
  虽然我们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我实在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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