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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风流 出书版-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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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感动,应该无比欢喜。
可是,为什么心底深处,还是有着不安?
曾秀说道:“听到他们说,将军已是几天不曾合眼了,这一睡时辰肯定不短。夫人,我帮你把将军放到榻上吧。”
冯宛点了点头,应道:“好。”
卫子扬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眼睛还没有睁开,他的手已习惯性地摸出。感觉枕边是空的,瞬间,冷汗涔涔而下,卫子扬急呼一声“阿宛”,迅速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帐门打开,一个亲卫端着洗漱之物笑喀嘻地走了进来。看到汗如雨下的卫子扬,他笑了起来,“将军醒了?夫人都叫人看了好几遍呢。”
“夫人?”卫子扬哑声问道,“是阿宛?”
“是啊,将军忘记了,昨儿晚上,我们找到冯夫人了。你睡的地方,还是她的营帐呢。”
卫子扬连忙起榻,急切地问道:“夫人在哪里?”
“就在帐外。”
卫子扬大步朝外走去,走到帐门口,他一眼便瞟到了正与几个亲卫说着话的冯宛。心神一定,他大步走回,“给我洗漱。”
梳洗一新后,卫子扬步履生风地走向冯宛。看到他走来,众亲卫同时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卫子扬手一伸,搂上冯宛的腰,命令道:“都散了吧。”
话音一落,众人一哄而散。
卫子扬搂紧她,感觉到她实实在在的存在,脸上浮现出笑容,低哑地道:“阿宛醒来多久了?”
冯宛回眸,伸手抚平他的衣襟,温柔地说道:“早就醒来了。”
“哦。”卫子扬应了一声,“用过早餐我们便回宫。”他盯着冯宛,慢慢地说道,“阿宛,这一次你可不能再走了。”
冯宛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正准备说话,突然伸手捂着嘴,推开卫子扬跑到一边呕吐起来。
卫子扬急急赶到她身后,连声问道:“阿宛,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夫人不是病了,是怀孕了。”曾秀回答着,朝兀自呕吐不已的冯宛看了一眼,“正因为怀着孕,夫人才想离开皇宫。”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哑,只见本来笑容满面的卫子扬,已是脸色铁青。
冯宛刚刚干呕完,颈上一痛,却是卫子扬突然伸手扼住了她的颈子,狠狠地颤抖地问道:“说,是谁的?”
他的唇哆嗦着,五指却越缩越紧。
冯宛一阵窒息,张着嘴胡乱挣扎着,惊呆了的曾秀突然清醒过来。他疾冲而上,重重一拳挥向卫子扬,痛心地喝道:“卫子扬,你在瞎说什幺?夫人还能怀谁的孩子?你不会算时间的吗?”
卫子扬一僵。
他慢慢地松开了冯宛。
他一放手,冯宛便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而她的颈项处,是五个青紫的手指印。
呆呆地看着冯宛,卫子扬一时哭笑不得,哑声唤道:“阿宛,我,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冯宛低着头,又开始干呕起来。
掏出手帕,她轻轻捂着嘴,想着:这便是我害怕的吧?听了什么话,他第一 反应是怀疑我……以后他站在帝王的高位上,我用什么去防着那些明的暗的算计,拿什么去防止他人对我的恶意诽谤?
见她颤抖着,婀娜的身姿显得弱不禁风,卫子扬又悔又慌,伸手抚上她的脸低低地道:“阿宛,别怪我。我一听到你不愿意回皇宫是有了孩子,便想歪了。”
猛然把她搂入怀中,他颤声道:“阿宛,是我糊涂,不要怪我!”
这时,冯宛终于舒服了些。
她抬头看向卫子扬,“阿秀说得对,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我才不愿意回到皇宫。”
在卫子扬疑惑的眼神中,她轻轻说道:“我怀他时,正沦落于外。刚才子扬你不是也怀疑吗?连你都怀疑,其他的人自然更是如此。”
她打断想要解释的卫子扬,摇头说道:“没用的,悠悠之口,便是圣人也无能为力。子扬,你还可以通过时间估算一下,知道这个孩子是你的。可其他人呢?十年八年后呢?流言听多了便成了事实,只怕子扬你听多了,也会受到影响。”
她再次打断欲言又止的卫子扬,沙哑疲惫地说道:“子扬,你说你赶走了那些女人,可是这次赶走了,下一次呢?”她抬头看向他,“我不想回到宫中。”
这是答案。
她在告诉他,她不想回到皇宫,不想回到他身边,不想与他朝夕相处,生死与共!
明明他都道歉了,明明她也听出来了,曾秀刚才那句话,让人容易想歪,可她还是给了他这个答案。
他做了能做的一切,可她还是不想回去。
双手无力地一挥,却又颓然落下,卫子扬向后慢慢退去。
卫子扬扁了扁唇,嘶哑地说道:“阿宛,这便是你的答案?”
他死死地盯着冯宛,“你说,你不想让孩子被人羞辱,你说,你防不了十年八年后的口舌。既然如此,何必向这么多,把他拿掉便是。”
冯宛不断地摇头,卫子扬呛咳着笑了起来,“说来说去,阿宛你就是不愿跟着我回去,何必找这么多借口?那些女人我都赶走了,你明明知道,赶走他们,我要遭受多少指责唾骂,你却没有一点儿欢喜,还说什么下一次。”
他慢慢收起笑容,转身朝外走去。
这时,已有好些亲卫噤若寒蝉地站在一侧,担忧地看着这一幕。卫子扬走过去,头也不回地喝道:“回宫。”
众亲卫应了一声,吴君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冯宛,忍不住跟上卫子扬,着急地问道:“将军,可是夫人?”
卫子扬冷笑一声,筋疲力尽地说道:“她无心于我,我卫子扬天天丈夫,何必百般乞怜?走吧,便当没有遇到过这个妇人。”
话音一落,他翻身上马。随着一声急喝,那马如闪电般疾冲而出,竟是把众亲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众亲卫见状,连忙翻身上马跟了上去,吴君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转身冲到冯宛面前,苦涩地说道:“夫人,你一个妇人,当懂得见好就收啊,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他连连摇头,疲惫地转过身,跨上马背匆匆离去。
众游侠儿来到冯宛身后。
安静中,冯宛淡淡道:“收拾行李,继续前行。”
“是”
无力的应答声中,冯宛走向帐篷,收拾起自己的衣物来。
曾秀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低声叹道:“将军毕竟年少,受不得半点儿激。”顿了顿,他又说道:“夫人,你可怪我。。。”
不等他说完,冯宛便轻声回道:“不怪你。”她把包袱捆好,温婉地说道:“不用在意,时辰不早,我们得走了。”
“好”
冯宛不想承受商队众人诧异的目光和指点议论。一准备妥当,便令人跟商队告别,然后带着众人,折而向东,驶向建康。
现在,她不需要再躲着防着什么人,不需要声东击西了。
想来,凭着她这两年的积蓄,足够众人在晋地有一个好的开始。
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一天中,冯宛的孕吐症状明显好转。不过她现在不是逃跑,用不着赶时间,这一天下来,队伍走了不到八十里。
傍晚,接受了事实的众游侠儿,已是热烈地讨论起晋地,讨论起建康来。
对于常年生活在战乱中的小国之人,对于富饶的晋地,还是向往的。这种向往,无形中冲淡了离别的思念,背井离乡的苦楚。
车帘掀开,冯宛静静地看着夕阳出神。他面容秀丽,晋裳飘拂,整个人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曾秀呆了一呆,好一会儿才策马来到她身后,“夫人,前方便是同城,要不要买两个婢女伺候你?”
冯宛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她回过头看看着曾秀,认真地说道:“现在离都城还不远,阿秀,你且交代一声,便说如果有人见了弗儿,就把她杀了,还有陈雅,也一并杀了。”
曾秀瞪大双眼,冯宛一笑,慢腾腾地说道:“我这次一走,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往昔仇怨,也到了彻底了结的时候。”
曾秀正要开口答应,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平静。两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来路
处烟尘四起,无数骑士的身影在滚滚烟尘中若隐若现。
烟尘中,骑士们越来越近,渐渐一个“卫”字大旗映入众人眼帘。
“卫”字?
众游侠儿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冯宛。
冯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自是知道,卫子扬清晨走时,是何等气恼,以他的傲气,怎么可能回来?难道另有目的?
就在她猜测不已时,那队骑士已冲到了队伍前面。随着一声急喝,众骑止步,然后,一个颀长的身影冲出队列,策马奔来。
这人正是卫子扬。
他面无表情,策马直直地朝冯宛奔来。
看到他俊美中略显憔悴的脸,不知怎么,冯宛的眼中一阵酸涩。
她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可他怎么又回来了?清晨时,自己让他那么伤心,那么失望,他怎么还是回来了?
心脏怦怦跳动,一种说不出是酸是苦还是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怔怔地抬头看向他绝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理智得近乎冷酷。习惯以利益得失来衡量的冯宛,竞有一种不管不顾、随他而去的冲动。
不过冯宛毕竟是冯宛,她的骨子里,便透着一种绝对的理智和冷清,因此,她没有动,只是望着,望着……
卫子扬冲到了她面前。
低头看着她,他右手一挥,大喝道:“出发!”
他斜睨了一眼呆愣的游侠儿,喝道:“愕着干什么?走啊。”
众人呆呆傻傻,最后还是曾秀叫了一声“走”,队伍才再次上路。
两队合而为一。卫子扬的一千亲卫冲在最前面,冯宛和众游侠儿被他们保护在队伍中间。而卫子扬,则策着马静静地伴着冯宛的马车而行。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前行。
他不说话,众人也不敢说话。安静中,只有队伍前进的声音。
冯宛朝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半个时辰后,她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唤道:“子扬。”望着他冷漠的眉眼,她咬唇问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卫子扬转过头来看着她,淡淡问道:“你这是往哪里去?”
冯宛一愣,低声回道:“我想回建康。”
“那我也回建康。”
“啊?”
这个回答,不只是冯宛,便是曾秀等人,也是大吃一惊。卫子扬又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旷野,那眼神那表情,哪里像是在信口开河?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向了冯宛。
冯宛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可是,都城那里?”见卫子扬不理,她一咬牙,认真地道,“离你登基只有不到十天了,你这时候走合适吗?”
卫子扬慢慢回头。
他瞟了她一眼便又转过头去,并不理会她。
冯宛抿了抿唇,不知如何是好了。
很快,傍晚到了。卫子扬选好扎营的地方后,一行人停顿下来。在安静中吃过晚餐,冯宛回到营帐时,才发现自己的营帐,被安置在卫子扬的营帐之侧。
向他的营帐看了一眼,她钻了进去。
这一晚,卫子扬没有来找她。
同时,他的营帐中也很安静,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人来人往,幕僚出入。难不成,他真的放下了都城的一切?
第二天,又是一番急驰。
因为人数众多,曾秀本来打算好,在同城落脚,买两个婢女的计划便落了空。
第二夜也过去了。
转眼,第三天到了。
望着渐渐高升的太阳,冯宛没有想到,卫子扬真的陪着自己走了两三天,而且,看他的样子,与她一道前去建康的话,分明不是戏语。
第三个夜晚到了。
望着最后一缕残阳沉入地平线,坐在帐中的冯宛再也忍不住了,她向卫子扬的营帐定去。
营帐外无人把守,她很轻易便掀开了帐帘。头一伸,冯宛看到了静静倚榻而坐,落寞地坐在一角的卫子扬。
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仿佛遗世独立,仿佛无依无靠,仿佛开天辟地以来,只有他一人,没有伴侣,没有亲人,有的只是算计、孤独和是非……
这样的他,与前几天在都城时的意气风发,何止是天差地别?
陡然,冯宛心中一酸,轻轻走了进去。
来到他身后,她轻轻跪坐下来,低声唤道:“子扬?”
一连唤了几声,卫子扬才被惊醒,回过头来看向她。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冯宛低声道:“你,你为什么会回来?”
如他这么骄傲的人,被她一个妇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为什么还会回来?
明明就要登基了,明明每走一天,都城的局势便会多一分不可测的变化,为什么他却不管不顾,宁愿陪着她走向远方?
她的眼波如水。
卫子扬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卫子扬嘶哑地道:“你不是喜欢吗?”
“啊?”冯宛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可是,你与我不同。”
“没什么不同。”他转过头看向天边,淡淡道,“你不喜欢都城,不喜欢当那什么皇后,那不当就是。我们一道离开都城,回到你喜欢的建康。”
许久,冯宛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了解他,自是知道,他这番话并不是欲擒故纵,他是真的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摇了摇头,冯宛的眼眶酸涩得发胀。她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你不是要做皇帝的吗?”
卫子扬瞟了她一眼,“皇帝那位置也不过如此,当不当无所谓。”
他转身朝外走去。
冯宛连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望着他的背影,泪盈满眶。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建康那风流荒唐的地方,绝对容不下绝美艳魅的卫子扬。他这种长相,这种风姿,走到哪里都得不到安宁,除非高高在上。
傻瓜般跟着他走了几十步,冯宛哑声道:“可是,可是,你不可以放弃那位置的!”
卫子扬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她,嘲弄地道:“那位置我不可以放弃,你却可以?”
“我当然可以!”冯宛坚定道。
卫子扬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仰头看向变得黑沉的天空,嘶哑地道:“你处心积虑,把我放上那位置,却是觉得我适合?而你自己不适合,你便计划着离开,一次又一次,不顾我苦苦相求、三番四次地寻找?”
他笑了笑,温雅而安静地道:“阿宛,你是个无情的人。”
冯宛侧过头去。
无情的人吗?也许是吧。
瞟了她一眼,卫子扬说道:“阿宛你不必觉得愧疚,我此番决定与你一道离开”
瞟了她一眼,卫子扬说道:“阿宛你不必觉得愧疚,我此番决定与你一道离开,是经过深思的。”
他声音放缓,平静地说道:“自进入都城以来,虽然是高高在上,可每日里量盘算,应对计算,着实让人疲惫。我这阵子,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日子那里及得上以前快活?”
他嘲弄地一笑,“我想明白了,既然我不快活,你也不相信我,那我随你离便是。天南地北,四处流浪都可以。”
见冯宛傻傻地看着自己,他冷笑道:“不相信?随便你。”
他大步离开。
这一晚,冯宛一直没有入睡,她回想着卫子扬所说的每一句话,回想着他看她的每一个眼神,琢磨着他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后,都城会出现的情况。想着多年后,他,还有他与自己的孩子,会对自己说的话。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哪里还有精神?无精打采中,第四天过去了。
第五天过去了,第六天也过去了。
这六天中,不只是卫子扬,便是他的亲卫们,都变得很安静。没有人议论都城的事,也没有人提到,卫子扬抛弃即将到手的帝位,这般跟着一个妇人远走天涯,该是不该。
便是一向多言的曾秀、吴君等人,这时也安静下来。他们只是跟在卫子扬和冯宛的身后,仿佛从心里接受了他们所作的任何一个决定。
转眼,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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