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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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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地我着这卢二小姐,半点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这及笄礼我看的多了,肥的瘦的都见过,啧,哪有这种一丝儿都叫人挑不出错的。”
“要不是呢,听说魏王喜爱的很,那晚宴上还亲自为她作画像。。。。。。”
下面的窃窃和语声,叫长孙娴眼中浮起一丝冷笑,看着正跪向祠堂朝卢家祖宗灵位行礼的遗玉。
三叩三拜之后,遗玉暗松一口气,被程小凤扶着站起身,重新回到绒毯上跪坐好,程夫人走上前,接过司者递上的托盘,取了她事先准备的一支精致小巧的如意玉簪,在遗玉仅有一钗的发簪别上。
“添簪一支,称心如意。”
“谢夫人。”遗玉微微垂首,没敢大动,记得早晨沐浴时候卢氏的交待,在醴醮取字之前,头上一根钗环都不能掉下,否则便是丢了添笄者的赠言和祝福,是谓大凶。
一旁的司者见程夫人簪落退到一边,便面向着南边宾客席次,扬声道:
“请诸客添笄,添福,添愿——”
在场的女宾纷纷站起身,年长的正互相礼让先行,另一半的女宾,已是有人离席上前,看清是谁后,她们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追去。
遗玉看着长孙娴走到她身边,一手托着一只黑檀盒子,冲她淡淡一笑,道:“恭喜了。”
遗玉回以一笑,心中警惕,就听立在身后的程小凤低声警告道:“长孙娴,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你想多了,我可是来道贺添笄的,”长孙娴说着,便打开手中的盒子,取出一物来,捏在手中。
待看清那东西,遗玉当即目色一厉,察觉身后动静,快一步背手抓住程小凤脚踪,没让她冲动。
“长孙小姐这是何意?”程夫人先于程小凤出声,脸色是难看的很。
“程夫人问得好,”长孙娴转过身,抬起手,在场女宾看清楚她手中物事,顿起哗然——她手上的,可不是什么叙环簪笄,而是一根细茎生穗,路边田垄上随处可见的莠草!
长孙娴亮声压过喧哗,稳稳地举着手中的莠草,“长安城中,向以女子嫁前及笄礼之盛,宾客之众,来衡量女子德行品操,然,礼后未能有一详说,能衡其优劣,今我尔容诗社便想出一则,有谁家女子礼前,便查其出身、品行、才学三者分作六等,再以花草代簪钗,为行礼者添笄,衡其优劣!”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主意又新奇,为数不多的宾客都小声议论起来,长孙娴并不停顿,继续朗声道:
“这头一等的,是牡丹,这二等的,是梅花,此二为上品。这三等的,是芙蓉,这四等的,是菊花,此二为良品。这五等的,是槐枝,这六等的,便是我手中的莠草了。”她转身看一眼遗玉,目露讽色:
“此二为下品。”
声音落下,宾客再次哗然。
书有云,莠,害苗之草也。
御书房
龙涎香的味道,本是静心养神,此刻充斥在室内,却满是沉闷。
“内库用度涉宫闹私密,怎能将账目布于公众,再牵扯上盗库的案件,岂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
李世民双目一眯,不再拐弯,语调不紧不慢却分毫不容置喙:
“立查此案,绝无可能,那两个内官被逼问之下,当朝胡言乱语,怎能作数,他们不信你,朕信你便是,且叫他们闹去吧,你不要跟着胡闹掺和。”
李泰唇线轻抿,知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不管是不是他盗的库,不“掺和”,便是默认,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也好,为了掩饰其他也好,总之,一开始这个黑锅,就算定了要由他来背的。
实际上,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想过,能在这种情况下,讨回什么所谓的“清白”,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这个注定要背的黑锅,能帮他交换回来什么。
说来,这还要感谢指使戚中恩在接风宴上捣乱的人,给他提供了交换的机会,还有平阳长公主那一句“提点”,大盈库在他离京这两年,以他名义支出的,怕是不只十万这笔“小数目”,让他知道了交换的底线。
李世民见李泰沉默不语,没再开口讨清白,当是心照不宣,目光连闪后,神情和软下来,轻叹一声,道:
“这回算是冤枉了你,朕一向厚爱你,没有平白让你受气的道理,你放心,那两个胡言乱语污你的内侍,朕不会饶他们。此外,当年朕还在东宫之时,侍中王珪便在跟前做舍人,他性情沉澹,志量隐正,常以忠孝仁义礼自励,就给你做个上门先生,你要敬他如长。至于你的婚事——好的不要,偏要挑个不登对的,罢,便由你吧,正巧皇后留下两名女官,都是宫里的老尚人,朕本是要让她们安享晚年,这便一并送到你府上任事吧。”
恩威并施,这是变相的妥协,亦是交换的内容,给这首场父子之争划下休止,究竟是谁先妥协,谁占了上风,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层窗户纸已捅破,再补上去,也掩饰不了那里留下的洞。
李泰目光沉下,躬身一礼:“谢过父皇恩典,是儿臣执了,内库兹事体大,怎得轻易布众,谗语流言,止于智者,身正不惧影斜,儿臣自知便是。”
有谁知道,这番平静脱出的话语背后,是将付出如何的代价,甚至在百年之后,也成他人生中抹之不去的一个污点。
他拜完,却并未起身,知子莫若父,李世民看着这唯一能叫他心情复杂如斯的儿子,抬手叩了一下案头,肃声道:“笔墨。”
一直站在一旁装聋作哑的宦官,不慌不忙地去前去研墨。
一盏茶后,李泰退去,片刻间,御书房内沉闷之气迅速散尽,龙涎香味,又变得怡神起来。
“陛下,四皇子这一趟回来,是变了许多。”
李世民持起手中的毛笔,在下净的纸上游走,“变?他没变,是你从未真正知他罢了。”
“长公主和魁星楼那边,需不需要再——”
“不必,只要不越了那条线,把该做的都做好,无干大局,他们那些小动作,联都容得。”他嘴角带笑,神情松泛,“库里那边处理了妥了吗。”
“快了,最迟后日,账目就能补平,将缺的那八十万缗去,不详查,看不出端倪。”
第五十七章 她的厉害
“此二为下品。”
这一句话,便给遗玉下了定断,仿佛一脚踩下去,将这场本算干净漂亮的及笄礼毁去,盖上了一个刺目泥印子,人性本是记坏不记好,今日过后,谁管这尔容诗社的评是否公正,谁管遗玉本人如何,再提起来,怕只记得长孙娴手中的那根莠草,记得卢家的二小姐是个六等的下品!
清楚这个中的门道,最先出声的不是脸色难看的程夫人,不是气地咬牙的程小凤,也不是目中暗隐厉色的遗玉。
“是哪个给你的权,来置评我儿?”
遗玉侧头,就见卢氏不如何时已离席走了过来,在长孙娴面前三步处站定,面沉如水地问道。
长孙娴没见过卢氏,听她说话,猜出她身份来,不但不惧她脸色,反而仰起下巴,道:“这位应是卢夫人了,前些年听说你是被乱党掳去,原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下子,本不记得卢氏曾经失踪的女宾们,多少都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再看向卢氏的眼神,都变了起来,一个妇人,被乱党掳去,如今毫发无伤地回来,这话里的味道,谁都听得出来。
“腾”地一下,遗玉站起了身,神情转冷,正待出声,卢氏又是一问:
“你且答我话。”
长孙娴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环扫女宾们一眼,同行的另外七个的少妇人,纷纷起身,“并非是我一人之言,对卢小姐的评价,是我们尔容诗社的夫人们共同商议的结果,论出身、品行、才学,我们都是这长安城里上等的女子,难道加起来,还不足以品评一人吗?”
长孙娴这话,打的是闷拳,利用尽了人的心态,当真不给对方还手的余地,为什么要添莠草,她根本就不用说原由!只将她们一干人的身份地位和才名摆在那里,便是这评价本身的分量,便是那莠草的答案,另外十几名宾客再这么一想,先前看到遗玉的种种表现,忽就被淡化了,心里多出的怀疑,便是猜想这卢小姐必是有哪里不妥的。
开礼前,遗玉便预料到要出岔子,可没想到长孙娴为了羞辱她,会这般大费周章,特意折腾出了这花草评人的名堂,但更叫她意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卢夫人,我本不想在这里多说别的,”长孙娴扭头看着遗玉,笑中暗藏着讥讽和阴狠,又忆起三年前的那场礼艺比试,君子楼中,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那淡淡一声彻底毁了她清高和尊严——长孙小姐,你无礼了。
那环绕在围楼中,从各个方向传来的哗然声,嫌鄙的目光,还有论判席上一声声怒斥的“无礼”,是她挥之不去的恶梦!
“你这女儿,在她祖父故后,于服丧期间,就出没青楼,勾引皇子,贪慕虚荣,用尽下作手段,蒙骗魏王求指侧妃,她三月刚刚满丧期,便迫不及待地同魏王离京,两年未归,实借巡游之名,行厮混之实,你那儿子卢智,因曾被误伤一回,便怀恨在心,行凶杀人,心胸狭窄,残忍至极!”
整个祠堂前被惊的静悄悄的,就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回响,没人察觉,遗玉白皙的脸上正慢慢现出一抹惊人的戾气,就见长孙娴一侧头,对向浑身僵硬的卢氏,面上冷笑,两眼中却泛着一丝兴奋的鲜红,轻轻开口,用着仅有身边几人才能听到声音,轻轻道:
“卢夫人,你教出的这一对儿女,当真是男盗女娼,狗彘不若。”
“长孙娴!”
“啪!”
“啪!”
遗玉一手扬起,未及落下,程小凤怒喝一声,便作哑然,程夫人惊地瞪大了眼,目光从被两记耳光扇地偏过头去,钗髻散落的长孙娴身上,移到还举着手掌,怒地发抖的卢氏身上。
“混账东西!我的儿女,你也配置评!”
“你、你敢打我!?”
长孙娴捂着烧的火辣辣的脸颊,扭过头,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卢氏,含糊不清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不光是她不信,这满场的宾客也都被惊呆了,有些人甚至怀疑,卢氏知不知道她打的人是谁,那是皇子公主都要给三分颜面的长孙家大小姐,高家的长孙儿媳!
卢氏当真是不知道吗,不,她打的是谁,她清清楚楚!
“长孙无忌有你这么个女儿,真乃他此生之耻,你若不服,就回去找你爹说,你且告诉他,打你的人叫卢景岚,这两耳光,便算是代他,打你目无尊长,打你恶嘴毒舌。”
卢氏声音低沉冷冽,眼中厉色逼人,再没平日的一点儿温和,遗玉看了,心中一涩,眼眶略湿,恍而记起,当初在小山村时那个带着子女独自过活的寡妇,那个爽辣又厉害妇人。
自从离开蜀中后,她便极少见卢氏这般模样,原来并不是她娘改了性子,而是没有能有惹她娘如此动怒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再没有比她爱惜如命的孩子,更禁忌不能惹的事了。
快要习惯了一个人面对,竟忘了她娘一直都在默默地守着她。
这两巴掌下去,是打蒙了一群人,等回神过后,卢荣远他们便慌忙跑了过来,赵氏一把扯住卢氏的手臂,低斥道:
“你这是做什么,她一个晚辈,又是客人,你还要和她计较不成!”
卢荣远在一旁欲言又止,卢荣和放轻了声音询问长孙娴可否要紧,长孙娴还有些发蒙,脑袋里回荡着卢氏的狠话。
这一会儿的功夫,长孙娴带来的那群少妇人,也都围了上来,左右站在长孙娴身边,怒视着卢氏,七嘴八舌道:
“卢家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你这老妇真是太无礼了!”
“做过的事,还害怕人家说吗,娴姐可是半句都没冤屈你们!”
卢荣和同赵氏在一旁陪着不是,卢荣远阴晴不定地干站在那里,程夫人强拉着没让程小凤上前,遗玉看着眼前一双双指点向卢氏的纤指玉手,仿佛又回到靠山村,被一块玉佩冤枉的那日,卢氏昏倒在她面前。
不知不觉,美目之中,戾气再现,捏在袖中的十指紧扣,不愿再忍,一个使劲儿,便将脚边的小案踢飞出去!
“嘭”地一声巨响,狠狠砸在那群少妇面前,案上的东西“噼啪”摔了一地,水盆里的水将几人衣裙溅湿,惹得一阵惊叫,下面看热闹的十几个女宾,又是傻眼。
“小玉,你这是干什么!”
遗玉冷眼看了一下赵氏,几步走上前去,在那群怒气冲冲的少妇跟前站定,下颌微挑,有些骇人的目光一个个扫过。
“今日是我成年的大礼,是应邀来观礼祝福的客人,我欢迎,”说到这里,她抬起手,直直地指着眼前几人,目中戾气一闪,“像你们这种故意上门捣乱,同地痞混混无二的女流氓——”声音一顿,手指猛地划向南边出口,寒声道:
“于通,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声音坠地,就听有人朗声应“是”,宾客惊动,余光中,便见两边道旁,蹿出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跑上前来,个个手持着五尺长棍,怒目白牙,好一副恶奴模样!
一群娇滴滴的女子,哪里受过这种威胁,顿时惊作一团,卢荣远总算是出声,喝道:
“大胆刁奴,下去!”
遗玉冷笑,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赶出去。”
两道命令,这五个壮丁却清楚地知道该听谁的,他们可不是长安城卢家的下人,他们是遗玉特意从璞真园带来,以防万一的护院,是当年卢智精心挑选的,不光个个都有真功夫在,还被管家调教的胆大忠心!
“走!出去、出去!”
“快走!”
“卢遗玉!”长孙娴一边被住前撵,一边回过头,咬牙切齿地冲遗玉他们喊道:“你们卢家今日敢如此对待我等,就莫要后悔!”
眼瞅一群娇客被几个粗汉用根子比划着朝外赶,听着长孙娴的威胁,卢荣和急的脸白.便伸手指着两旁的卢家下人,叫他们上前阻拦,那些下人踟躇地着向卢荣远,卢荣远正待开口,就听遗玉在一旁凉凉地出声道:
“若是祖父还在,怎容人这般欺辱我们母女,卢家的架子是倒了,可卢家的骨头也软了么。”
这一句话,便准确无误地踩到了卢荣远的痛脚,他面色几经变化,一转头,终是忍住没有出声阻拦。而看热闹的客人,也知道这事是闹大了,便三五结伴,上前告辞。
“卢大人,夫人,我们还是先告辞吧。”
“赵夫人,郑夫人,你们先别走啊,这还没添笄呢。”赵氏急忙道。
“这、这,你们瞧这事儿闹的,我们再留,也不好看。”
遗玉看着这些怕事的妇人们急着要走,并没半点留意,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已没有奢望这场及笄礼还能正常收场,正要出声送客,前头赶人的骚动,却是停了下来,扭头一看,就见小拱桥上,又有来人。
那是几名年近花甲的老妇人,穿着打扮都很扑素,各自都有侍女在旁边搀扶着,遗玉疑惑地看着他们,就听程夫人一声惊疑:
“这几位老夫人,怎么来了!”
第五十八章 不要脸
眼瞅着预测完美的一场及笄礼,因为缺了大半宾客到场掉了三级,又因为长孙娴一干人的闹场直接完蛋,在落幕之时,遗玉正考虑着事后如何扳回局面,又有来人。
“这几位老夫人,怎么来了!”
裴翠云一声低呼后,慌忙拍了拍身前站着的遗玉,小声道:“快叫人住手。”
看她反应,遗玉知这姗姗来迟的几位客人来头不小,便没犹豫,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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