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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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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安抚。
然而他来迟了,在云端上飘落时,只看见一地碎石断碑,有一位须发净白的老者伏在被损坏的石太医前放声恸哭,身后站着不少乡民,看上去大多是他的子孙晚辈,纷纷开口劝求想扶老者起身。但是那老头挺倔,喝退子孙就是不让人扶。晚辈们无奈,只得陪着老者在石太医残垣前跪下了一大片。
那位老人家今年高寿九十有五,在古代能活到这个年纪,简直就是当地的祥瑞。他有孙子二十余人,年长的孙辈也过五旬了,孙子的孙子有三百多号。在以孝道为重的年代里,这么多的儿孙一直把老人家像老祖宗一般供着,唯恐有丝毫差错。
今天老祖宗发怒了,而且伤心了,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上百儿孙也只能陪跪,只担心老祖宗忧伤过度对身体不利,毕竟近百岁的年纪了。
几位年长的晚辈正打算如果老人家再不起来,就命儿孙们强行把他架回去,就在这时,人群的后面走来一位金簪青衣道士,径自上前与那位老人家并肩而跪,倒头便拜。那位老人家一边在哭石太医,一边骂自己不孝,一边还在呵斥儿孙,突然看见身旁跪下的道士,一时间竟愣住了。
“师弟,真的是你?”白发老者一指青衣道士,跪在那里手忘记放下。
“是我,可惜我来迟了,师父留下的石太医竟让人毁了。”梅振衣一边答话一边不住的磕头,发髻上沾满了泥土,也不敢用法力拭去。
白发老者正是多年未见的曲振名,当年孙思邈身边的药童之一,他一眼就认出了梅振衣,跪在那里愣了片刻,突然一把抱住他道:“师弟啊,是我没用,愧对老神仙!”
梅振衣拍着曲振名地肩膀道:“前因后果我已知晓。这事不能怪你。你也莫怪儿孙。快起来吧。别让他们都跪了。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妥当。”说着话扶着曲振名站了起来。
后面跪地上百人都很震惊。这位青衣道士看上去也就二、三十岁正当壮年。而老祖宗竟然喊他师弟。那应该是同一辈人了。想想也有可能。自家地这位老祖宗想当年可是孙思邈身边地药童。结交过不少奇人异士。
一见老祖宗被这道士扶了起来。诸儿孙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行礼。问老祖宗来者是谁?梅振衣以无语观音术暗中道:“师兄。莫说我名号。我不欲惊世骇俗。”
曲振名一摆手。对身前地几名儿孙道:“这是我早年结交地修仙之士。同在孙思邈老神仙门下。你们莫要多问。快回家准备迎接贵客!”
曲振名在此落地生根。曲家也是孙家原地大户了。他和长房长孙住在一起。是一处青砖碧瓦地大宅子。后院很大有一片药田。药田中有一个草亭。曲振名年纪虽大但身子骨一直很硬朗。平日无事自己在后院种药。累了就在草亭中坐着休息。此刻也在草亭中与梅振衣对坐叙话。
梅振衣有通明法眼。方才在石太医残迹前一眼扫过众人。已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又听曲振名讲述了一遍。
石太医不是被当地乡民毁的,很让人无语的是,它是当地一帮医生带人给砸毁的。朝廷大军收复长安时,京兆一带曾有疫病流行,染病者虽不致命,但手足酸软混身无力干不了活。曲振名久居当地一直也在行医,曾经为不少患者看过病,也治愈了其中很多人。
但他治病的速度可没有病情流传的速度快,而且治疗这种病无论用药用针,都需要一个缓慢调养的过程。曲振名觉得这病症很怪,按现代医学术语来说,有点像中毒或过敏,但又查不清病源,只能对症施针辅以汤药,开不出一张通用的方子来。
他的医道高超还可以伸手,但年纪大了,儿孙们也不会让老祖宗多操劳,治不了太多人,而当地其它医生几乎都束手无策。孙思邈在石太医上留下了一生行医心得,以及常见疫病的诊治与用药,是留给世上的医生看的,但当地医生从石太医中求方,却一无所获。
朝廷闻讯,派侍御医花强到京兆华原县一带组织官方救治疫情,这时关中一带冒出来一个组织,头束蓝带号称“蓝带神医”,宣扬信奉“克力大仙”能消百病。花强来到华原重用此这些蓝带神医,果然药到病除,平息了关中一带的疫情,他也因为救治乡民有功,被升为京兆华原令。
从此之后,供奉“克力大仙”的人在华原一带迅速增多,蓝带神医组织也迅速壮大,他们不仅能够治疗疫病,还宣称能治各种病症,只要加入这个组织信奉克力大仙就可以百病全无,当地有不少医生也加入了蓝带神医组织,求神药为人治病。
不得不说,蓝带神医的核心成员确实能治疗很多病症,而且他们能提供一种
”擅消各种病痛,在当地被奉为神灵。这里是医王V里,孙老神仙的名望很高,兴起的蓝带神医煽动一批信徒,趁夜砸毁了象征孙思邈医道功德的石太医。
这种做法有人或许不解,但在世间很常见,当一伙人要在某个领域建立自己的权威时,往往向着这一领域既有的权威象征开刀,以打倒旧的权威为自己上位的垫脚石,也不论被他打倒的象征是否无辜。
曲振名以及孙氏后人当然不干了,联名到令尹衙门告状。令尹花强却驳回了诉状不予追究,还在其他的场合扬言道:“石太医不能医黎民疾苦,留之何用?蓝带神医有大功于乡里,更应显扬其功德。”
蓝带神医受到了官府的支持,在华原一带声望越来越高,并有向周边蔓延的趋势。曲振名上告未成回家后很是悲愤,他守了石太医一辈子,这座医经石幢已经成了他的精神寄托,于是召集满堂儿孙,要大家出资修复石太医,一定要修的与原先一模一样。
梅振衣当年打造石太医花了大价钱,相当于菁芜山庄岁入的四成,况且战乱之后的关中修建这样一件东西所费更贵。儿孙们也很孝顺,各家纷纷凑钱贡到老祖宗那里,如果用普通青石再造一座石太医是够了,但若与当初一样以产于南方的纯色山玉料雕造,还远远不足。
长孙就劝老人家,还是用青石建造吧,心意尽到了就行。而曲振名的愿望是将石太医恢复如初,所以这一天又跑到石太医残迹前哭诉,骂自己不孝还呵斥儿孙,恰好梅振衣来了。
梅振衣听闻之后叹息道:“一幢石刻焉能尽治天下疾苦?师父所留是大医精诚之心,若师兄真有心,不必再立石太医了,可将师父所录医著能传世者,编撰刻板刊行。……你的儿孙们都很孝顺,不要再为难他们,手中这笔钱就作刻版之资,不足之数,派人到乌梅山庄找梅五中之子梅平。”
曲振名眼神一亮:“刻版刊行师父的医著?师弟一语解我心结!你肯出钱我就不客气了,只是我的年纪大了,有生之年不知能否整理编撰完成?”
梅振衣扫了他一眼笑道:“放心好了,你这身子骨我看的清楚,再活二十多年没问题。”
曲振名终于露出了笑容,捻着胡子道:“那我岂不是老而不死成妖了?”
梅振衣瞪了他一眼道:“师兄怎能这么说话,如此把师父又置于何地?他老人家可是享寿一百四十一年才仙去的。”
曲振名从小机灵顽皮,如今九十多岁了,竟然还有少年时那种顽皮神态,越老越像小孩了,听见师弟抬出师父来训他,他吓的一耸肩吐了吐舌头道:“罪过,我不该这么说!其实我应该长寿才对,如此才能证明师父他老人家所传的养生之道不虚。”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无修仙之缘,我大哥还好吧?当年师父就说过我心性过于浮躁,不如大哥定心沉稳,于修道一途难有成就。”
梅振衣:“振声师兄很好,如今在昆仑仙境世外修行,你若想见他,我带你去便是。”
曲振名摇了摇头:“不去那种地方了,大哥有大哥的修行,我有我的活法,儿孙满堂供着我这位老祖宗,也是很享受的,你们谁有我这种福气?”
这时长房重孙走进后院,恭恭敬敬的说酒菜已准备好,请老祖宗与贵客入席。曲振名一瞪眼道:“老祖宗与师弟说话,你们就没必要陪了,拣几样最好的菜烫好酒,我们就在这里吃。”
重孙子不敢多嘴,答应一声就出去了,听见曲振名自称老祖宗,梅振衣也觉得有些好笑,曲振名又说道:“我们老哥俩一定要喝两杯,可惜此地无好酒啊,我倒怀念起芜州的老春黄了。对了,你吃过师父当年在长安创制的葫芦头吗?到我家来一定要好好尝一尝。”
“葫芦头?在长安城中尝过,当然不可能有师兄家做的地道。师兄既想喝老春黄,稍侯片刻,我去为你取来。
”说着话梅振衣离开凉亭走出后院门,不知去了哪里,等到菜都上齐,他又走了进来,一手托着一坛老春黄。
曲振名知道师弟的神通,也不以为异,吩咐家人烫好酒送上来,然后谁也别进院子打扰,他与梅振衣边喝酒边说话。梅振衣已经多年没动过人间烟火了,此刻也陪师兄吃菜喝酒,说着说着又聊到了当地的蓝带神医。
“那些所谓的蓝带神医,他们真会治病吗?”梅振衣问道。
曲振名一顿酒杯:“据我所知,他们真的懂些医道,其中不少人原先就是当地的医生,有人还上我这里递过门生帖子呢,可惜砸毁石太医的也是这些人!”
梅振衣皱眉道:“既懂医道,为何如此行医呢?据你所言,要供奉克力大仙才能给看病,而且宣称能消百病?”
曲振名一拍桌子:“谁说不是呢!比如你我,也不敢顶着师父的牌位行医啊,更不敢宣称消除百病。去年那场瘟疫我就觉得十分离奇,却至今没查明原因,来的快去的也快竟似毫无踪迹。”
梅振衣沉吟道:“以师兄的年纪莫要过于激忿,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听说他们还有神药,究竟是怎样一种药?”
曲振名恨恨道:“他们搞的神秘的很,需要在克力大仙像前诚心祭拜,通过仪式才能赐以神药,而且不得向外人展示,我曾想弄来研究也没搞到。但据我推测应是修行人的外丹饵药,能消痛楚,师弟能猜出是什么东西吧?”
梅振衣一听就明白了,后世的各种止痛药,其实多少都带着某种毒品的成份。对普通人而言世上最厉害的毒品是什么,不是海洛因,而是刘海炼制的蟾光散一类外丹。这种修行饵药能让人忘记一切痛苦,得到妄想中的最大满足,如果不是辅助特殊的修行,确实不能乱用。
第六卷:子非鱼 321回、佛即非佛何如佛,唯我无我自问我
更新时间:2009…9…29 22:15:07 本章字数:4643
带神医们使用的“神药”未必是罕见的蟾光散,但可T7外丹饵药,这种东西治不了病却能够消痛,在古代能让普通人沉迷与敬服,产生一种近乎全身心依赖的崇拜。但是外丹饵药就算再普通,炼制起来也颇为费事,不可能在世间大规模推广,也决不能滥用。
蓝带神医们用少量外丹饵药制造神秘感,同时借助行医,在世间收聚大量信徒,这不是正常人的做法,幕后肯定有居心叵测的高人。梅振衣心中有数,告诉曲振名他自会去调查,石太医被毁之事也将追究,要曲振名只管安心编撰孙思邈的医著刊行,其余的事莫须操心。
与曲振名交流,有时像在与一位老者说话,有时又像在哄一个小孩,两人详细商量了刊行医著之事,梅振衣在曲家大院留宿一夜,第二天带着果品香烛又在石太医遗迹前正式祭拜,留下一个显像分身继续在曲家盘桓,本尊法身悄然离开。
他先找到当地几条河流的下游,在深水处取了很多株水草打散化入拜神鞭,然后沿着小道飘然而行,往华原县城的方向。行路时天色已晚,梅振衣并未飞天,古时没有路灯,若无急事夜行的人很少,走着走着,远处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迎面而来,手中也没有提灯笼。
梅振衣一眼望去,就知对方不是轮回中的凡人,通明法眼看不透,当即停下了脚步。那人看打扮是一位年轻的黑衣僧人,相貌还算端庄,只是鼻梁很直鼻头有点大,一对招风耳上端有点尖。
无碍缘觉从风尾中感受到那人是冲自己来的,却没有什么恶意,梅振衣首先行礼开口道:“请问这位高僧,深夜迎路,有何指教?”
黑衣僧人驻足合什还礼道:“梅施主是为石太医被毁之事,前往令尹府寻仇吗?贫僧有一句话想问。”他认识梅振衣,而且不称他为梅施主,同为修士之间的称呼是很讲究的,看来以前打过交道。
梅振衣答道:“我不仅为寻仇而去,你若一定说我想寻仇,也可以这么说,有什么话但问无妨。”
黑衣僧人看着梅振衣,缓缓开口道:“我是一名佛家修士,已有超脱轮回成就。以我所悟,修行所求非感应神通,而是修语、身、意,断贪、嗔、痴,了脱生死觉悟。以我所见,修行境界越高,我是、我能、我慢越少,而如今众仙家下界惹业人间,‘我的弟子’、‘我的宗派’、‘我的传承’死执不放,真是活脱脱的江湖草莽。……梅施主为先师留下的石幢,欲于人间起波澜,自问又如何看待呢?”
听对方的话,分不清是考是劝还是责,梅振衣微微一笑反问道:“请问道友,佛与江湖草莽,孰高孰低?”
这句反问很刁,若答佛在江湖草莽之上,有违佛旨本意,若答佛不如江湖草莽,前面那番话又等于是白问。黑衣僧人微微一皱眉答道:“无量光无形无相,在江湖便为草莽,无有孰高孰低,然而只为草莽便不得超脱江湖。”
梅振衣:“你有形有相否?”
黑衣僧人:“有。”
梅振衣:“我有形有相否?”
黑衣僧人:“有。”
梅振衣又笑道:“那你还问我做何?”
黑衣僧人摇了摇头:“我在菩萨座前。常听闻初入佛门修士劝解他人用此语。想听梅真人如何答?”
梅振衣沉吟道:“你谈无我无形无相之境,自然高深,但以此诃问他人有我有形有相,是犯口业之戒,修佛者怎能叹他人为何不是佛陀?只要入世间显形,便是有我,哪怕无量光也一般,世间仁人志士、功臣良将、忠勇节烈之行,皆发自证我之心。在轮回外可以看得更超脱,但入人世间不能说他们做错,更不能笑他人之行。”
黑衣僧人还在摇头:“未尽解。”
梅振衣:“我若能尽解,我便是太上,然太上不言,你我怎能替太上而言?有形有相则有我,有我方可修,有修则有行,有行方可证,证我方可忘我。不虚言是否超脱,在人世间只证所行是否应当,仙家下界寻业之举,也以此分别。”
黑衣僧人终于笑了,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突然向地上拜倒。梅振衣可不想让他行此大礼,正要伸手阻拦,却发现他不是跪拜,而是倒地一滚化为一只黑狗。
“谛听,原来是你?”梅振衣诧异的问道,也认出了面前这只黑犬。
~你,然而你却迟迟不来,我知你欲寻独孤伸形迹,干脆来找你了。”
梅振衣:“迄今为止,你可查知独孤伸形迹?”
~
梅振衣:“他中了梅毅一剑,虽无大碍亦有损伤,躲起来歇两年也正常,这两年我也要处置别的事。”
~
梅振衣点了点头:“那你就跟随我吧,若查觉天魔行迹,告诉我就行,不必帮我出手。”他带着神犬听趁夜色进了华原县城。
……
京兆华原令花强,字瓣生,原为侍御医,当年李隆基出长安时他也随驾左右,马嵬驿兵变后却没有随驾去川中,而是做了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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