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初熏-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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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丽们的裙裳在宴会中争奇斗艳，一时之间衣香鬓影，满场飞花。

　　　　阿薰是随慕容碧一起来的，一进场便在中间显眼的席上看见静芳的身影，静芳显然也看到了她，两人的目光相接，都愣了一愣，静芳始终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片刻便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低声和身旁的雪怡郡主说着什么。

　　　　阿薰显然没有她那么从容，失了好一会儿神，才被慕容碧大大咧咧的声音拉回现实：“小薰，你喝酒吗？”

　　　　“不喝。”阿薰连忙摇头，自己知道自己的根底，她是一杯倒，要是在这里闹个大笑话，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慕容碧是看她心情不好才问的，闻言难得地微微一笑：“不喜欢看小薰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喜欢。”

　　　　“那我笑一个给你看看。”阿薰挤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立刻吓得慕容碧连连后退，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还是别笑的好。”

　　　　阿薰反倒开怀的笑起来，笑了一阵后，看见慕容碧微垂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心里暗暗流过一阵暖流。


　　　　乐师的乐声忽然停了下来，正在说笑的佳丽们也立刻停止了说话，端庄地坐好。

　　　　皇后和众位皇子们走到正席上坐下，皇后心情似乎很好：“今日月色甚好，实在是良辰美景。”

　　　　众佳丽知道皇后开始出题目了，纷纷屏息静听。

　　　　阿薰也难得集中精神，皇后一开始就说月，应该会以月为题吧？

　　　　只有慕容碧一脸无所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懒散地用手撑着下巴，拿着桌上糕点一口一口吃着。

　　　　坐在皇后身旁的连玥把目光投向这边，缓缓扫过阿薰的脸，阿薰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吓得立刻移开视线，下一刻又对上连陌含笑的凤眼，他倒是时时都自在逍遥，对着她轻轻抛一个媚眼。

　　　　阿薰浑身汗毛倒竖，暗想以前上官薰多可怜，就被这媚眼勾得三魂七魄都去了，自己也好不到哪里，照样沦陷！

　　　　所以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对月抒怀，今夜本宫看到月色如斯，不禁感怀……。”皇后望着月色幽幽地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不知众位心中可有感觉。”

　　　　佳丽们哪敢说不，皇后你都说感怀了，别人难道还能欢天喜地吗？于是佳丽们都作出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唏嘘不已。

　　　　慕容碧倒是比较单纯，直爽地问：“皇后娘娘有什么感悟呢？碧儿只觉得今晚月亮很美。”

　　　　皇后对她极为宠爱纵容，闻言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微笑道：“本宫只是抒怀罢了，感悟恐怕不如在座诸位。”




对月感怀

慕容碧眨眨眼，转向在座的佳丽们：“各位都感悟到了什么？”

　　　　皇后和蔼道：“不如请诸位一一说说吧。”

　　　　连陌第一个拍扇道：“如此甚好，一样的月，不一样的人，心就更不一样了，今天相信会有很多精彩言论。”

　　　　佳丽们哪里想到会出这种怪异的题目，原以为是诗词歌赋，苦苦练习筹备了许久，却一点儿用场都派不上。

　　　　“就按照座位顺序，一一说下去吧。”皇后笑着转向右侧首席的梁双儿，“双儿，你是第一个。”

　　　　梁双儿从容地站起来，行了礼，便笑道：“双儿不才，一会儿说的不好，各位姐妹可不要笑我。”顿了一顿，道：“双儿想起先皇还是摄政王的时候，在王府建望月楼，仰头可望明月，伸手可摘星辰。浩浩苍穹，泱泱大地，尽在胸中。先皇登高以望远，借月以托志，所以胸怀广大，放眼天下。双儿生平最佩服的，便是先皇这样的人，明月的高，远，亮，集万千于一生。”

　　　　她的话引起众人一番回想，多年前那个时代，先皇一统天下的壮举，到今日依旧荡气回肠。

　　　　连玥微微侧头，疏冷的表情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世人都称先皇为烈日，为何梁小姐却拿先皇比明月呢？”

　　　　梁双儿不慌不忙地一笑：“殿下说的对，先皇是曾被比烈日，那是征战之时的杀伐决断，而治国时却沉稳精细，处处为民着想，不正是明月吗？”

　　　　“呵……。”连陌轻轻拍着扇子，笑起来，“双儿姑娘说得对，不同的时候应以不同的眼光看待。”

　　　　梁双儿微福身，笑着坐下了。

　　　　接下来陆续站起来几个，说得都平淡无奇，有的还冗长沉闷，听得阿薰脸上猛抽筋，好不容易到了静芳，才打起精神来。

　　　　许是上次的歌舞还清晰地留在众人脑海中，所以静芳站起来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连皇后也精神一震，含笑看着她。

　　　　静芳端庄地笑着，手却在袖口下悄悄握紧了。




举头望明月

小薰给她的虽然是词，可是用在此时也十分恰当，她脑中所想的，都被前面几位佳丽提前说了，如果找不到新意，就此一败涂地。

　　　　可万一……小薰真的出卖了她怎么办？

　　　　心中千头万绪，纷乱不堪，可是表面上仍旧笑容甜美，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了，漂亮的大眼睛扫了场内一圈，见众人都看着她，神情没有任何异样，便咬了咬牙，说道：“月是故乡明，静芳今日看到这明月，却无端想起家乡，说起来，每一年这个时候，锦都也有这么美的月亮，虽然身处环境不同，可是月还是那轮月，照着别人，也照着自己。所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好一个‘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样的词句，恐怕只有静芳郡主这样的才女才能说出来。”连陌含笑点头，充满赞赏地看着静芳。

　　　　阿薰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李白的千古名句还是从小学课本上学来的，现在被这些古代人一套一套说出来，还真有那么一点点诡异的感觉。

　　　　不过再次证明了中国古代文明实在是太灿烂了！

　　　　静芳被他那双永远充满魅惑和挑逗的凤眼看得娇羞无限，低下头去：“七皇子过奖了，这不过是静芳一时的有感而发罢了。”

　　　　连陌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目光一转，看向阿薰：“小薰姑娘怎么会站在碧儿郡主身边呢？”

　　　　静芳和阿薰都是同时一震，静芳是内心慌乱，惶惶不安，一种冰凉的感觉从脚底一直升上来，爬满了全身，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不过她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朝阿薰的方向看来。

　　　　一切，都推给阿薰，让她解释吧。

　　　　阿薰则是暗暗心惊连陌的心机，他太懂得利用人心了，人心的内心好像都十分容易在他眼底被看破。

　　　　原来那双眼不仅仅是魅惑别人的，更是用来侦察人心的。

　——




恶狼

阿薰吸了一口气，镇静下来，笑道：“奴婢身份低微，但又想进来看看，我们家郡主身边已经有了翡翠姑娘，所以奴婢只好借慕容郡主的地方用一用了。”一番话说的娇俏可爱，配合一点点可怜的表情，几位皇子都忍不住笑出来。

　　　　连玥犀利的目光向她射来：“小薰姑娘倒是会借地方，把慕容郡主的丫鬟都挤走了。”

　　　　“地方是我借给小薰的，小婉不舒服休息嘛！”慕容碧立刻就说。

　　　　阿薰赶快点头。

　　　　连陌却嗤笑一声，整张脸顿时充满了妖冶的风情，直能把人都看得鼻血狂喷，“小薰姑娘要是回去没地方睡觉，我那地方虽然小，还是能为小薰姑娘腾出睡觉的地方的。”

　　　　众人都大笑起来。

　　　　当众赤裸裸的调戏，让阿薰窘的无地自容，整张脸都烧起来，红得可爱极了：“奴婢哪敢借殿下的地方？随便有块地方就能睡！”

　　　　“不可不可，小薰姑娘秀色可餐，万一被不知名的色狼给吃了去，岂不可惜？”连陌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一双凤眼暧昧地盯着阿薰的脸，故意想看她当众出丑。

　　　　阿薰气得跺脚，差点儿冲上去掐死他，心里万般怨念，嘴上却说：“殿下这么说，可叫奴婢怎么出去见人？天下色狼见了殿下可全都变成恶狼了！”

　　　　她伶牙俐齿，几句话就把整个宴会的气氛推了上去，连皇后都笑的身体打颤。

　　　　在座的皇子们看阿薰有趣，都注意起她来，在众多美丽的秀女面前，阿薰一身丫鬟服饰，素面朝天，不曾经过任何装扮，但是姿容也不输给佳丽们多少，恐怕好好打扮一番，会有出人意料的外表吧。

　　　　她是丫鬟身，做不了正室，收在房中也是一大享受，因此皇子们都附和着连陌的话点头。只有连玥一脸的淡漠，看不出表情。

　　　　连陌促狭地笑道：“看，小薰姑娘惹得多少人动心了。”




誓不罢休

阿薰气急败坏，正想开口开骂，皇后却温和地笑道：“好了好了，就不要打趣这个小丫头了，小薰既然是静芳郡主的丫鬟，那谁娶了静芳郡主，就等于把小薰也娶过去了。”

　　　　众人都纷纷点头赞同。

　　　　慕容碧霍地站起来，仰着小脸说：“不能这样！”

　　　　皇后望向她，仍是一脸温和神色：“碧儿想说什么？”

　　　　“小薰比起静芳郡主来可是……哎哟！”话没说完，被阿薰从桌底下踢了小腿一脚，疼得大叫起来。

　　　　阿薰趁机扶着她坐下来，低头在她耳旁道：“郡主，求求你什么都别说，算我求你好吗？”

　　　　慕容碧一愣，抬头看着阿薰，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小薰还要装滥好人？简直不可理解！

　　　　“比起静芳郡主怎么了？”皇后含笑问。

　　　　静芳也看过来，面带微笑。嘴唇却异常苍白。

　　　　“那个……。”慕容碧抓抓脑袋，咧嘴一笑，“当然那差多了！你看静芳郡主端庄美丽，更难能可贵的是才华横溢，小薰怎么比得上她？”

　　　　“对对对，奴婢怎么敢和郡主相提并论。”阿薰立刻谦逊地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静芳提的嗓子眼的心也稍微放下来，桌底下的手却抑制不住地颤抖，脸上笑道：“小薰跟在我身边多年，才华可是在我之上呢。”

　　　　大家都只当是她的谦逊之词，一笑就过了。

　　　　而一直冷眼看着一切的连玥却忽然端起酒杯，在指尖轻轻旋转着，他从来都极少看什么人，现在却专注地看向阿薰：“依我看，小薰姑娘是谁也比不上的。”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原本在笑的人更是来不及收拾笑容，脸上挂着怪异的僵笑看向连玥，似乎没听懂他刚才的那句话。

　　　　阿薰则是使尽把头低下来，白天连玥的话此时在耳边响起：


　　　　“得不到你，我连玥誓不罢休！”




选妃当儿戏

心里一跳，像突然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一种恐惧铺天盖地蔓延过来。

　　　　慕容碧本来还嘟着嘴巴不满地揉着自己受伤的腿，听到连玥的声音，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虽然没有抬起头，但已经可以想象她震惊的表情。

　　　　连陌也吃了一惊，料想不到连玥居然会这么不顾大局，正想说话化解过去，连玥却忽然站起来，躬身对皇后道：“母后，请恕孩儿失礼，这次选妃若孩儿不能自己做主，那孩儿宁愿一生不娶！”

　　　　他说的坚定，皇后一时之间不能消化他的话，呆怔在座位上，好半响才怒道：“放肆！”

　　　　底下佳丽早就乱成了一片，花容失色的同时又都把目光转向一脸呆滞的阿薰脸上。

　　　　难道太子殿下会娶一个毫无用处的小丫头？

　　　　连玥肃容道：“孩儿不是戏言，此话说到就必定能做到！”

　　　　皇后气得不轻，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被怒气扭曲了：“你，你这样如何对得起碧儿！？”她没有压低声音，让所有佳丽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传言都不是虚言，皇后早就把慕容碧定为太子妃的人选了。

　　　　连玥淡淡一笑，修长的手指忽然抬起，朝阿薰的方向一指：“她！”

　　　　阿薰整个人都惊得跳起来，暗暗念阿弥陀佛，太子爷您大发慈悲，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我有几条小命能让这么多美女妒忌的？

　　　　所谓最毒妇人心，好歹我们也算有过几年交情，您就这么忍心看我惨死吗？

　　　　所有人的目光成功地转向了阿薰，目光中含了各种各样的信息，像无数利剑，阿薰绝望地想，这就叫万箭穿心吧？现在自己依然成为一只巨大的刺猬了！

　　　　皇后也向阿薰看来，她这才细心地注意起阿薰的长相，一看之下，胸口忽然觉得呼吸一滞，脸色已经由极端愤怒变成深深的思索。

　　　　连玥满意地一笑：“她让孩儿娶谁，孩儿便娶谁。”他这话虽是对皇后说的，可是却是看着阿薰的眼睛。




众矢之的

“一个小丫头岂能决定太子的终生大事？你想用一个卑贱的丫鬟来戏耍这么多佳丽吗？”皇后声色俱厉地说，皇后的威严果然非同一般，此话一出，众人都跪了下来，大呼道：“请皇后娘娘息怒！”

　　　　“不是她选的人，孩儿一概不要！”连玥悠然收回手指，冷笑着看了连陌一眼。

　　　　连陌也看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激起强烈的火花。

　　　　连玥转身大步踏出千喜殿，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阿薰被吓得最惨，此时还完全无法回神，又呆又愣。

　　　　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吗？让连玥娶谁他便娶谁吗？这下惨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了，看来不止要变成刺猬，恐怕连渣都剩不下来了。

　　　　果然，皇后在上座一声低喝：“小薰！你跟本宫来！”

　　　　阿薰胆战心惊，求助地看一眼连陌，连陌偏着头，似在想什么，没有看她。阿薰只能低着头走上去，跟上皇后的脚步去了。

　　　　被刚才一幕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佳丽们此时都醒悟过来，明白了原来太子不是要娶那个小丫鬟，而是为了和皇上皇后争一口气。

　　　　皇上皇后多次想为太子选妃，都被太子严词回绝了，说是希望绝对的自由，这一次大选，是在激烈的形势下不得不举行的。而看来，太子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心下都释然了，对前途都升起一丝希望来。

　　　　连陌懒洋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打开折扇连续扇了几下，走到低着头的慕容碧身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碧儿郡主在想什么？”

　　　　慕容碧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不知道，我脑子里好乱。”

　　　　“乖乖地回去睡一觉，你和小薰姑娘关系这么好，小薰姑娘一定会让太子娶你的。”

　　　　“谁想这个了！”慕容碧哼哼唧唧站起来，堵着气走了。


　　　皇后的正殿中，阿薰正一动也不敢动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皇后的脸色极不好看，看来这次却是被气得不轻。




陪嫁

阿薰当然不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乖乖地跪着。

　　　　半响，皇后才挥退了所有人，殿中只剩下她们两人，皇后从座椅上站起来，在阿薰身边缓步走了两圈，走得阿薰满身冷汗。

　　　　“上官薰。”皇后美丽的红唇中忽然吐出这三个字，毫无预兆的，让阿薰浑身的血液一瞬间降低都最低点，几乎冻结成冰。

　　　　“皇后娘娘……。”阿薰咬着牙，“请皇后恕罪！”

　　　　“本宫也以为你真的死了，想不到，你还活着。”皇后的语气不温不火，似乎平静无波。

　　　　阿薰深深明白‘暴风雨前的黎明静悄悄’，一会儿皇后大发雌威，那可不是好玩的，于是更加卑微地跪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早就该死了！”皇后的话锋一转，陡然严厉起来，果然来了暴风雨，“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