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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然-大唐风月-长孙皇后(完结)-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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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箫姈抓住他的衣角,泣道:“恪,不要这样。你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什么,她却说不清。
  箫姈显得语无伦次,却真情流露,然而男子依旧冷漠的仰望夜空,似那凉星皆不及他眼中的寒意:“自小,母妃便告诉我,无论我心中有怎样的抱负,都不可说出来,只能记在心里,可是……”
  思及母亲,声音已然哽咽:“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箫姈只是紧紧的抱住他,凄声道:“恪,放手吧,陛下既已召你回宫,便是心爱你的,为了些早已过去的事,你……这又是何必?”
  男子用力甩开抱紧他双腿的女子,厉声道:“哼,你以为你可以恃宠而骄吗?你以为……你偷了钥匙去,我便不知是你?未免太过天真了!”
  箫姈只觉身上疼痛,却不及心中半分,伏在地上,泪已干涩:“恃宠而骄,恪,你对箫姈的宠,却只怕亦是有限吧?”
  惘然举眸,望着男子冷漠面容:“杨思烟……自进府后,你又来过我这儿几回?”
  “所以你便报复我吗?”男子怒意浓浓,早已不复平日的优雅:“说,她去哪了?走了几时?”
  箫姈冷冷一笑:“已有多时,你追不上了。”
  男子低身扭过她的身子,却冷哼一声:“多时?那你如何还在这里?怎么不走?”
  箫姈目色无光,仿佛已用尽了全身气力:“我知道你会来,我……不想骗你!”
  男子再将她推到在地,恨道:“说的好听!不想骗我,却能背叛我!”
  说着,转头向长宇吩咐:“去,速去将她追回,想她如今身子虚弱,该走不了多远。”
  长宇应命,正要去,箫姈却再度拉紧他的衣角:“恪,不要……不要再错下去!她……”
  紧紧咬唇,望向长宇:“她已经怀孕了!”
  一声,犹若闷雷轰响在两个人心中!
  男子怔然望向长宇,他亦知道,今日确是为她诊过脉,今日繁忙,却尚不及询问。
  长宇垂首,却是默认的神色。
  徐惠隐在树丛中,亦不觉僵住了身子,怀孕!玉手缓缓抚向小腹,惊得几乎滞住了呼吸。
  许久,唯有夜风冷冷吹拂,拂得月影斑驳、拂得高树簌簌。
  见男子怔住,箫姈趁机道:“恪,你何辜?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又何辜?”
  男子身子微微震动,缓缓低头,望向伏在地上的秀弱女子,那静美面容,泪水涟涟,早已模糊了视线。
  “恪……”箫姈咬唇望他,他的眼中终有一丝柔和沁入眸心。
  终于,男子缓缓低身,轻轻扶起地上跪着的女子。
  箫姈深深吸一口气,扑倒在男子怀中,似要将满腹委屈尽皆倾泻。
  长宇问道:“殿下,不追了吗?”
  男子闭目,摇首道:“就……叫她去吧。姈说得对,她腹中的孩子,又何辜?”
  脉脉风凉,一双人影相拥而立,适才的风狂雨暴,似于一夕平静。
  许久,方缓步离开,月色已淡,星亦无光,树影纷乱中,那一双背影渐渐隐没在夜风里……
  徐惠怔然不能回神,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速早已不再!
  箫姈口口声声说:恪,她如此悲伤难抑,可这个字,却叫得分分明明!
  父皇、殿下、恪——似已无需再想,她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会是三殿下吴王恪!
  可是为什么他要如此做?为什么他会说,抓她来是受人指使,又为什么见她得幸亦恨不得她死?又是谁……指使了他呢?
  徐惠顿感满心凄凉,入宫以来,她什么都未曾做过,谨小慎微、行事谨慎,可为什么,却有如此多的是非始终缠绕着自己?
  难道,便因这眉、这眼、这座皇宫!
  望望夜色已沉,微露淡灰色的薄光,徐惠安稳下惊恸凌乱的思绪,连忙起身,寻着箫姈当时所指的方向小心而去。
  一直往东,景致越发美好。
  树荫郁郁,葱簇成蔽。徐惠一路而行,心思却如蔽日的绿荫,被严密遮覆。
  然而此刻的心思却已不在李恪,虚弱的身子,绵软无力,小腹似隐隐传来阵阵痛感。
  怀孕!箫姈所言可是真吗?还只是为敷衍过李恪去?
  倘若是真,那么……
  突而驻足,望前路茫茫,晨日轻寒薄风扬起青丝翩飞,那一缕缕、一丝丝,缠绕在黛眉眸心处,裙衣扬卷,流荡如云。
  怀孕了,可是……这孩子的父亲却说,永远……不要再见她!
  纤手紧紧抚住隐痛的小腹,那腹中感觉越发强烈,徐惠咬唇,却觉已然步履艰难。
  倚住身边高树,疏风阵阵,如同席卷而来的疼痛,眼看前路,可前路……又在何方?
  眼前忽的昏黑,脚下一软,意识尚且清晰之时,身子却已然支持不住。
  冰凉触感侵入肌肤,渗进骨骼,渐渐没了只觉……
《大唐风月—徐贤妃》 九 道是无情却有情(3)

  周身的酸软,令原本羸虚的身子愈发无力,头脑昏沉,意识迷乱间,一股淡淡龙涎香味儿侵入鼻息,疏淡的味道,越发令人昏昏欲睡。
  “何时会醒?”男子声音柔韧而低沉,犹如山风回旋心中。
  徐惠怵然一惊,随而是蔓延周身的颤抖,那声音如此熟悉,却是她不可承受之重。
  另一个声音有些微惶恐,恭敬道:“该是醒了,许是婕妤身子虚弱。”
  曼曼轻纱,烟绯色一帘幽幽,隔绝着那个孤冷高俊的背影,那背影朦胧迷幻,令人目眩神晕。
  微睁的眼目余光一束,却只映见他深紫色绝冷的背影。
  那背影微微一晃,徐惠连忙紧闭眼目,僵冷的手指,轻轻搭在小腹上,忆起他那夜的决绝与生硬,心内便涌起伤悲无数。
  床幔低垂,烛火荧荧跃动,隐隐弥漫浓重药味。
  徐惠只觉一场噩梦才醒,又置身于茫然无际的海底,窒息般压抑。
  垂帘外,人影隐隐晃动,幽沉的男子声音低低传来:“你当真还是怪朕的。”
  烟罗轻纱,扶风而动,徐惠眯眼看他只见身形,但见他负手而立,冷峻侧脸被荧烛勾勒作斧削坚毅。
  他微微侧首,徐惠心中陡然一跳,却见他修长手指慢慢抚上烟罗纱帐,却并未掀起。
  徐惠屏住气息,静静听他说下去,他语声沉缓,幽声道:“惠,朕知你已醒来。”
  一句,惊起心浪千重,徐惠静静听着,心内却已风云暗涌,暗自压抑着。
  但听他声色怅然,喟然而叹:“惠,你纵是怪朕,亦是应当的。那日确是朕言过了,若你不肯原谅,朕亦可理解,待你伤好,依旧居含露殿,一切如常,但你要知,那画卷之于朕……乃若性命之重。”
  言及此,字字紧切,缓缓回眸间,烟纱隔断了他深深凝望。
  徐惠心上颤动,原谅……巍巍天子、赫赫帝王,竟与自己说……原谅?
  他立于床前,负手沉默,再未回望。
  一室寂静,光焰如芒,只有沉香馥郁低回。
  徐惠只觉眼帘微湿,迷蒙隔着烟纱绯帘,将他背影看得不甚清明,但那决绝强硬的背影,却早已在心上牢刻。
  她是该气他,气他的绝、气他的骗、气他的言语不顾。
  可是……
  徐惠纤指微动,不曾惊起半分烟缭,那背影,孤独依旧、哀戚更浓,而这……不正是当时令她情陷深处的因由吗?
  他的绝,是他至深情感宣泄,他的骗,是他对爱妻剜心彻骨的思念,他的言语不顾,是他牵动了旧日伤口的疼痛!
  她怎能怪他?她又如何有理由怪他!
  怪他的情深,怪他的爱极,怪他的形影孤郁吗?
  他伫立良久,再未曾言语。
  徐惠望着他幽幽背影,忆起这暗无天日的几个昼夜,万千慨叹,却终只是一滴泪,千行愁苦。
  他缓缓转身,回望间,那犀利目光似穿透了漫漫烟罗纱,终是一声叹息,断然转身而去。
  徐惠身子一动,欲要出言唤住他,却突觉周身气力全无,竟连这一声言语的力气,都是奢侈。
  陛下……她唯有在心中呐喊,可绵软的身体,终究不听使唤。
  眼睁睁看着那冷郁背影渐渐消失在屏风处,那一道薄薄纱帘,却似隔开了千山万水、百道重林,将他们生生分开,直到再看不见他。
  纤手羸弱的抚着小腹,陛下,若你知我已有身孕,可会若疼爱晋阳公主般疼爱他吗?
  原本的焦虑与不安,于顷刻消散,那一个眼神、几句劝慰,竟可叫她沦陷得如此彻底!
  身心已是倦极,望殿内香烟袅袅,眼睫渐渐沉重,沉沉睡去。
  混沌之中,几番醒转,又几番昏睡,便不知过了多久。
  似是好久,却又似就是昨天。
《大唐风月—徐贤妃》 九 道是无情却有情(4)

  是夜,风轻若云烟,淡淡拂进微敞的窗缝儿,拂得满殿龙涎香淡到极致,竟是极舒心的凝郁。
  躺了许久,却感觉身上愈发沉重,勉力撑着坐起,便有侍女连奔到床前,那侍女一身鹅黄色素简宫装,容色憔悴紧张。
  想来,定是多日照看自己的侍女,她正欲起身通报,却被徐惠轻轻拉住:“莫要通报,我想静一会。”
  那侍女似有微微诧异,徐惠道:“韵儿呢?”
  她想,纵此处并非含露殿,也该是韵儿服侍身旁的,那侍女忙道:“回徐婕妤,韵儿才去睡了,她已三天未曾合眼,奴婢巧兰伺候婕妤。”
  原来已有三天之久,自己时有醒转,却不曾记得时日。
  想着,望向那屏风转角处,心内不免隐隐哀伤。
  这三日来,他……又在何处?
  和衣下床,一身月白色锦绣抽丝裙落得柔滑细软,玉足尚不及沾着绣鞋,巧兰便忙道:“婕妤不可,婕妤身子才见些好,这夜寒的,可莫要再着了凉。”
  徐惠摆一摆手,幽声道:“不碍的,这么些日子,躺得乏了,若不下床走动,可真就走不动了。”
  巧兰伸手扶过,又忙向床边拿来件纯白羽缎绸披风,为徐惠系好,徐惠缓缓坐于梳妆台前,镜中女子,容色苍白,却眼目如星,依稀可见曾秀致绝丽的清美容颜。
  墨发斜斜顺于一侧,自取了木梳缓缓梳动,巧兰欲帮手,却被徐惠阻止了。
  徐惠边是梳理一头长发,边是道:“这几日,陛下何在?”
  巧兰回道:“回徐婕妤,陛下只在书房中。”
  书房……
  梳动墨发的手微微停滞,再缓缓重来,难道,他的伤心,仍不可驱尽吗?
  是啊,想陛下与先皇后,青梅竹马、伉俪情深,那份情,又岂是寻常?
  倏然起身,将木梳放于桌上,缓步向外走去,巧兰忙道:“徐婕妤,夜深了,这是要去哪儿?”
  徐惠认得,此处乃立正殿,李世民寝殿,她并不答巧兰,只道:“莫要跟来。”
  巧兰稍一滞足,忙又快步跟上,徐婕妤之礼遇,是她这几日亲眼所见,若是遭逢什么意外,她如何能够担待?
  徐惠一叹,自知她的心思,她到底不若韵儿知理,亦不若她般了解自己心思。
  几番回转,便于书房前微微驻足,书房殿外内侍连忙上前见礼,徐惠挥手免去,低眸道:“陛下可在?”
  内侍道:“在。”
  说着便欲通传,徐惠拦道:“不必通传。”
  内侍稍一迟疑:“婕妤,这……恐怕……”
  前次,私放徐婕妤独自进入书房,李世民已大发脾气,这一次,他实在不敢,徐惠看他一忽,却懂得了,轻轻叹气,闭目道:“去通传吧。”
  侍人如释重负,忙不迭的跑进去。
  徐惠静静立在门外,夜风轻寒,病体未愈的她,略感凉意,微微瑟缩。
  须臾,那侍人便跑了出来:“徐婕妤请。”
  徐惠点头,那侍人闪在一边,巧兰不知该跟不该,望向侍人,侍人示意她留在此处,巧兰便停了脚步,亦退在了一旁。
  进得殿来,依旧高烛明光,焰火似月,悠悠明光,令那执笔案前的男子更如皓月凌空,高俊威严。
  徐惠缓缓低身:“妾,参见陛下。”
  案前男子这才轻轻落笔,似勾画了一处极是满意,唇角有意味不明的淡淡笑纹:“你过来。”
  徐惠一怔,那夜情形再不觉涌上眼底,稍一迟疑,微微垂首:“妾不敢。”
  不知是否赌气,只是那瞬间,确是心中所想。
  李世民搁下笔,缓缓举眸,高烛清灿,帝王如夜深眸光影交叠,映出她苍白容颜。
  纯白羽缎似在这高烛亮光中尤为突兀,愈发显得女子面容憔悴。
  李世民微微凝眉,叹息道:“还在怪朕吗?”
  随而竟有自嘲的一笑:“可真是个倔强的女子。”
  徐惠一惊,忙道:“妾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怪,是吗?”帝王眼光愈发明锐犀利,直视着她,直令她心速不再,那迫视的目光,强霸中有温柔一抹,便不是令人心慌的冷。
  徐惠不语,许久,李世民方道:“若不怪朕,便过来一看。”
  帝王目光幽幽,凝落在龙案之上,徐惠缓步走至桌案前,明光洒落下,一展素帛铺就龙案,素帛不若雪帛的白与柔和,却独有一份苍凉质感,徐惠微微一惊,但见一女子淡笑嫣然,仪态万方,黛眉间,翠凝千愁,却是贞静安和的笑靥。
  那一纸风华,雍容再现,女子神韵间似更见昔日高贵气韵。
  徐惠举眸,帝王眼中,却滑过丝不易见的哀伤,然那清俊薄唇,却勾起一抹淡笑:“她走了,朕以为……那画,便是一切,可是朕错了。”
  李世民提笔,在那如袂飘飘的锦裙间再勾一笔飘逸:“其实,她早已刻在了朕的心中,任是什么也烧不尽、毁不掉的。”
  莫名所以的痛,在心间扯开。
  这一次并非为着自己,而是他那双冷冷深眸,终究有不可遮掩的浓浓感伤,凄然在心。
  “陛下……”声音不禁哽咽,一滴泪已滑落唇角。
  李世民侧眸而望,淡淡凄伤的笑,安抚她的容动。
  许久,皆是沉默,唯有焰火嗤嗤跳跃。
  李世民提笔,向素帛边侧而去。
  力道分明的笔触,描写出字字苦墨,一笔一恸。
  徐惠低眸而望,心下却已了然。
  他才写出四字,她便缓缓吟道:“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李世民似有微微一怔,停笔望向她,徐惠敛眸,微笑道:“妾在兕子那儿看过了这首诗,兕子说,是母后的诗,父皇亲手提在了雪绢之上。”
  说着,细细看来,那幅画似比雪帛上那一幅更为完全。
  她记得,那雪帛上的女子手中并无丝绢,可这一幅,那纤纤玉手却温柔捏了一绢丝帕。
  徐惠轻声道:“这……便是那雪绢吧?”
  李世民点头,幽幽一叹,落笔而书:“是,那日游园散心,她即兴做来。”
  徐惠听着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知此时,他心中定是翻倒江海一般的苦楚。
  泪水不知觉的零落,徐惠紧紧咬唇,倏然跪下身去:“陛下,妾知罪。”
  一双温柔有力的手,落在肩际:“何罪之有?是朕……话说得重了,更早该便与你说明。”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目光落入一双如夜深眸,便是这双眸,凝尽了世间万千,看透了人心一切。
  “陛下……”
  不及言语,李世民便打断她,凝眉问道:“往后,还望你心中莫要存有芥蒂才好。”
  说着,望向那帛新画。
  眼中一泊柔情,似那画中女子便立在他的眼前。
  不!徐惠亦望过去,如此这般的眼神,便如他所说,那画中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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