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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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冰肌雪肤，身姿曼丽，娴静温婉倒是颇似世家深闺女子。
　　　　相比而言夏雪宜就显得不修边幅多了，他为复仇，常年漂泊，若非必要倒是没什么讲究。前世复仇时，烂柯山上随便找个山洞就能待个半年，倒是可惜了他那清俊出尘的皮相，还是红药惦记着帮他拾掇。
　　　　何红药是前世养成的习惯，看不得美男胡子拉茬，一身风尘，于是只能帮着剃胡子，洗衣服，束头发。完全是一副带儿子的心态。
　　　　两人本可骑马，夏雪宜却坚持要雇马车，凡逢闹市，必要红药蒙面。知悉此时礼教甚严，何红药也不做反抗。除此之外夏雪宜倒是全然紧着红药，由着她性子来，反正她也提不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行程上来说，完全是龟速，走走停停的多，偶尔也有需要夜宿郊外的情况，都是何红药睡在马车里，夏雪宜守在外边。
　　　　这样的安排让何红药终于有了翻身做主人的心情，要知道两人在一起，夏雪宜肯吃亏的时候可不多。于是每每自己睡在车里却可着劲折腾外面的夏雪宜。一会要听小曲，一会要听笑话的。
　　　　夏雪宜开始还配合着何红药，后来就不理人了，再后来逼急了就把红药蹬出来，两人摆开架势一通打。
　　　　何红药当然不会和他客气。于是一路刀光剑影，杀气四溢。打得精疲力竭，然后两人再各自爬回去睡觉。
　　　　第二天两人居然还都不记仇，一个打水，一个帮着束发。
　　　　有时候连红药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是被绑出来的，现在赶去衢州是去杀人放火。
　　　　行程被耽误得太多，连报仇清算的时间都被挤掉了，眼见中秋祭日将至，何红药一摊手，做神思状叹息：“你说你是迁就你的家人呢？还是你的仇人呢？”
　　　　一句话问得何其有水平！
　　　　于是夏雪宜直接改道将何红药带到了自己的家乡。
　　　　好吧，何红药是故意拖慢行程的，她不是圣母，只是单纯的不想去看夏雪宜杀人放火，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而且她还没纠结出个合适的心情去面对她前世的情敌温仪，再缓缓吧！
　　　　夏雪宜的家在临江清河县（原著没找着，抄袭江华版夏雪宜的说辞凑合了），那是个小县城，非常平静安宁，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竟然出过夏家那样的惨案。
　　　　夏家的坟在南面山头，一共六座碑，前后排成两排，看着都是新立的。
　　　　“当年我家遭了大灾，只有我藏在水缸保住了性命，怕温家人没走，竟然连回来替家人敛葬都不敢。还是邻居相亲帮着找了草席裹尸，匆匆下葬。”夏雪宜自嘲地冷笑，“连这碑都是我这两年里回来重立的”。
　　　　何红药站着，表情木然，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我常年在外漂泊，有时连他们祭日也赶不回来”。夏雪宜扶着石碑慢慢说到。
　　　　“他们不会在意，只要你还活着，”何红药轻声说着，这大抵就是父母之心，只要活着便是最好。
　　　　“我总会带着温家的人头来祭拜他们，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自己该干什么，”夏雪宜轻声地说着，放下几个布包，单膝跪在坟前，慢慢解开，拜上祭品，插上香，静静地祭拜。
　　　　何红药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她不知道这个男子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是痛苦吗？还是迷茫？反正没有多少愉悦。
　　　　复仇能让他变开心吗？
　　　　不能！
　　　　夏雪宜其实一直在寻找一个解脱，天地间只剩他孤身一人，他除了倚靠着复仇的信念，他还能怎么活下去。
　　　　一生的杀戮，只有遇上温仪才有了可以停止的理由。
　　　　然而温仪，却未必是他最好的归宿。
　　　　其实温仪没有多特别，只是在最被需要的时候刚好取代了夏雪宜心中作为信念的存在。
　　　　那时的夏雪宜杀了太多温家人，其实仇恨已经没了，只是他自己不能从仇恨里走出来。
　　　　那时，是温仪把他拉了出来。
　　　　所以夏雪宜最后对温仪的执着，已经不在只是纯乎的情爱了。他能为她的一言而生一言而死，那个女人就是他的信念。
　　　　当一个女人被另一个男人当作信念一样的爱时，必然是幸福的吧！
　　　　只是……
　　　　何红药轻轻按着夏雪宜的肩跪下：“夏雪宜，你能至少为自己活一天吗？
　　　　还是你已经不知道，仅仅作为夏雪宜该怎样活下去”。
　　　　“你曾说手握杀人剑的生活是最适合你的，却没有你最想要的东西，那你想要什么？
　　　　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只是太累了，不想继续了。
　　　　但是，夏雪宜，你要知道，所有答案，只能你自己想出，没任何人能代替你决定你的人生”。
　　　　那个男子只是低下头，一声不吭，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何红药笑了下，不再理会夏雪宜，闭上眼开始念她唯一会的一篇经文：“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她只会这篇经文，便反复地念了二十一遍，然后慢慢叩首才站起，告诉夏雪宜：“走吧！”
　　　　“你念得什么？”夏雪宜沉声问。
　　　　“往生咒，”何红药淡声回道，“早年和人学得，说是能化解怨气，反正听不懂，念着好玩，”。其实她早年学来，是念给真的何红药听的，也是念给自己听的。人都死了，再大的仇怨也散尽了。念得多了，也就顺了，刚刚想起，就自然而然念出来了。
　　　　夏雪宜闭上眼，学着何红药的发音一字一字的念着，一遍一遍地念着，从黄昏念到了午夜，直到嗓子渐渐发不出声，带出阵阵哭腔。
　　　　何红药站在一边静静的站在一边守着，不再做声。即使不看她也知道，那个男人在流泪。
　　　　逝者已矣，生者何哀。
　　　　那些过往的仇恨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早已没有任何意义。
　　　　执着于仇恨从不能帮你解脱，只会让你越陷越深，直到毁灭。
　　　　夏雪宜，你要学会自己从那片泥沼中走出来。
　　　　即使内心已残破不堪，也要学着将那片脓疮剜去，唯有剧痛过后，才会有新生。
　　　　前世的何红药不会告诉你这些
　　　　前世的温仪也不会同你说这些
　　　　但我要告诉你，你不需为任何人而活的，你是金蛇郎君夏雪宜，凭这个名字就该傲然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初遇温仪，下下章进入烂柯山情节。这章勉强算过渡吧！
　　　　初遇温仪
　　　　“我要去温家！”这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夏雪宜对何红药说的第一句话。
　　　　“其他人我都能放过，但温家五老是元凶，我断不能让他们自在。”这是第二句。
　　　　“你可以跟我走，或者留在这，三月内我必回来，”这是第三句。
　　　　坦白来说，何红药是真不想蹚这趟浑水，但是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下：“棋仙派温家五老的武功单个拆开根本不够看，但他们却能借阵势之威独立江湖而不败，可见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要先试过才会知道，”夏雪宜支剑坐下，“两年间我也看过他们的阵法，确有些门道。破解之法，须得亲自试过才知。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嘛，我没有，”何红药笑道，“但办法我有，只是你不会照着做。”
　　　　“什么办法？”夏雪宜问道。
　　　　“单个击杀，只要缺了一人，五行阵不攻自破，”何红药抚掌而笑道，“可惜，你却是不肯的”。
　　　　“温家五老同进同出，要独杀一人确实不易，”夏雪宜随口接道。
　　　　“不是那个原因，”何红药摇头笑道，拿起一根竹签指着夏雪宜道，“不战而退，就不是夏雪宜了！”
　　　　“我陪你去吧，”何红药起身，理了理衣摆笑言道：“天下阵势，最复杂的莫过五行，最简单的也莫如五行，刚巧让我看看这温家的阵法配不配的上五行之名。”
　　　　何红药倒不担心温家有多厉害，原著中的金蛇误食了温仪送的醉仙蜜，后继无力才会被擒住，但本身耗下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这五行阵最终也是被夏雪宜破的，只可惜他想出破阵之法的时候，手脚筋脉已经被废了，便宜了后来捡到秘籍的袁承志。
　　　　不过此次有自己在边上看着，破阵，应该不过时间问题。
　　　　但何红药要去温家的本意倒不是想帮金蛇。
　　　　她去温家，是为了看眼温仪。
　　　　这话听来好笑，但她突然间还就是想看了。妄生为何红药，连温仪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说也是个遗憾。
　　　　而且，如不出所料，这次算是进了剧情了。夏温两人应该就是在此次相遇的，虽然算时间似乎早了几年，但从夏雪宜的话中推断，如果这次不见，以后估计都不会有机会见了。
　　　　自己两年前年，埋的那一笔，这次怎么能不去看看结果呢？
　　　　何红药笑。
　　　　若是这两人还是在一起了，自己可得赶紧独身离开，寻那建文帝的宝藏去。
　　　　夏雪宜那次闯五毒，却是将三宝拿全了，自己要是手脚不够快，等夏雪宜破解了藏宝图，就什么也捞不上了。
　　　　要是两人没在一起，没在一起……
　　　　何红药皱了下眉，那又该怎么办？
　　　　自己难道还跟着这条蛇在一起吗？
　　　　到时再说吧！
　　　　入衢州前，夏雪宜突然把马车停下对何红药道：“就到这了，一会你自己进城找个客栈住下，我完事后去找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你不跟我一道吗？”何红药奇道。
　　　　“这里是温家的势力范围，我自然不能去投宿，”夏雪宜将行礼拆开，开始分装成两个包裹。
　　　　“那你自己呢？住哪？”何红药问道。
　　　　“我来过那么多次，自有地方待，你别管我了，”夏雪宜将装好的包裹递给何红药，“衣物，银子都在这里了，我大概有个四五天也就够了，到时再找你，你住哪家客栈，就在它门柱右下刻朵芍药，我自会认得。”
　　　　“你住哪能告诉我吗，万一我有事如何找你？”何红药继续问，其实她知道此时夏雪宜应该是住烂柯山，但她也不能表现得那么未卜先知吧！
　　　　“烂柯山！”夏雪宜沉思了会回答，“那里有个山洞，在回雁峰附近”。语罢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图，见何红药看清了，又用脚擦去。
　　　　“即然这样，我同你一道吧！”何红药想想回答道，“我左右是和你一路来的，温家若知晓，说不定会找上门，我自是不怕他们，却不想那么麻烦。”
　　　　“我一路来都让你坐着马车，也蒙了面，他们应该认不出，如果你实在担心，就换身装扮进城，”夏雪宜淡淡道。
　　　　莫非路上夏雪宜突然那样管着自己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倒真是深谋远虑了！自己还疑心金蛇何时何时成了如此在乎礼教的人了。于是何红药点头，不再分辩。
　　　　夏雪宜将马车留在路中间正欲离开却见何红药还站着不动，便问道：“你还有事吗？”
　　　　“你能带我去趟温家吗？我想去看看，”何红药抚了抚脸上蒙的薄纱，轻声道。
　　　　夏雪宜皱眉：“温家那个秽气地，你去看它作甚？”
　　　　“我既然打算去见识温家的五行阵了，连门都不认识，可不成！”何红药笑笑道，随即眼一转接着说，“难道你今个就打算去寻温家的晦气？那也无妨，我不会打搅你的，你带我到那就成了，我就看看。”
　　　　“好！”夏雪宜应到，也不多说，左手拦腰一抱将何红药扣在怀里，足尖一点飞身落在城外树上，接着借力弹起，轻轻的落在数丈之外。只听风声忽忽，不过数息间已到了温家堡。
　　　　对于温家堡，何红药一直以来的概念就是一处超级大的宅子。如今看来却不尽然，宅子虽大，但是围墙才是重点。不同于普通富户所居的大宅院，此处的建筑均是易守难攻，围墙高大厚实，连庭院间也壁垒分明。不愧是强盗窝子！
　　　　“你在此处莫乱跑，我有点事去去就回，一会来接你，”夏雪宜轻轻将红药放在一处偏角大屋的屋顶之上，嘱咐了句便飞身离开，几个起落就不见了人。
　　　　何红药倒是不以为意，她知道金蛇来这是有正事，而自己纯粹是吃多了，闲撑的。
　　　　“这便是温家堡吗？”何红药看着脚下延绵开的院落，突然若有所思地笑开。
　　　　从没有任何一刻，如此强烈地觉得自己是个书中人物。
　　　　是了，夏雪宜一生的恩怨情仇都与这里有关，而何红药，怕是来都没来过这吧！思瑶按着面纱笑了。
　　　　难怪这两人至死也走不到一块。你看，这就是没缘分！
　　　　此时的温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吧，何红药扳着手指开始算时间。
　　　　夏雪宜拿了金蛇剑离开五毒到他自行练成武功，这段时间就当它只有两年吧！练成武功后开始找温家报仇，两年时间断断续续杀了温家38口人才遇见温仪，这一算，至少要四年，也可能更长有个五、六年。
　　　　现在少说早了两三年。
　　　　那么这当口，自己上哪找温仪这个人去？
　　　　何红药眨眨眼，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问题的难度。别说温仪长什么样，穿什么衣，自己连她多大都不知道，这一眼望过去，那么多女孩女人的，怎么找啊！
　　　　况且找到她又能如何？思瑶闲闲坐下托腮沉思。
　　　　与其说是自己想看温仪，倒不如说是自己身体里何红药的残念还在对此耿耿于怀。
　　　　何红药曾逼问过夏雪宜他爱上了谁，可惜夏雪宜致死也没说出温仪的名字。
　　　　直到二十年后，何红药遇见夏雪宜的女儿温青青才知道夏雪宜爱上的是谁，可惜那时的温仪已经是罐骨灰了。
　　　　何红药始终是想见见温仪的，或许未必是真想杀了她，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输在哪。
　　　　可惜真的见着了又能如何？
　　　　何红药还是何红药，温仪也还是温仪。
　　　　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温柔似水，永远不可互换。
　　　　何红药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她的爱始终骄傲而激烈，所以她只能用刺荆狠狠鞭打夏雪宜来发泄自己的委屈和愤恨，却无法弯下腰来妥协认命。
　　　　因为那样便不是何红药。
　　　　可惜了，夏雪宜从始至终不需要这样激烈的爱，他是冷厉若剑，可内心却早已伤痕累累，他只想找个人，让他可以信赖，可以暂时忘却仇恨，可以不在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分分寸寸的算计。
　　　　杀了温仪，对何红药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夏雪宜不爱何红药不是因为温仪，而是因为她是何红药。
　　　　于是，无论他们中的那人是谁，他两的结局都是注定的。只因他们，一个是夏雪宜，一个是何红药。
　　　　竟然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无奈亦绝望！
　　　　思瑶闭目长叹，胸口闷闷作疼，她的手指按住胸口，里面很凉很凉，思瑶深吸了口气，脑子开始清晰。她觉得自己不该再待在这了，待在这的每一秒都让她窒息，她的意识都开始不清，于是思瑶按着胸口慢慢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便打算离去。
　　　　“小仪，小仪等等！”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突然闯进思瑶正对的院子，那声‘小仪’顿时留住了何红药离去的脚步。
　　　　何红药僵住，慢慢回身，一瞬间心情变得极为复杂，目光愣愣地落在那个穿黄衫的少女身上。
　　　　“表哥这边这边，上次就是在这看到的小豪的，”黄衫少女洋溢着漂亮的微笑，抬手指着侧边一棵树上的鸟巢说到，声音清脆，宛若莺歌。
　　　　然而这一指两人都不动了，因为他们都看见了还站在屋顶的何红药。
　　　　这一瞬间，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形容形容何红药的心情。
　　　　她下意识地抚过面纱，却一个字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