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决定孩子的一生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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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恶臭（4）
我甚至开始有些妒忌郑宇，因为姨妈尽力帮了他。也许姨妈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于是轻轻地关了房门，走了出去。
　　我冲出房间，叫住了姨妈。
　　“姨妈。”
　　姨妈回过头看着我。
　　“帮我收拾一下房间吧。”
　　姨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后走到门口，扫了房间一眼，扭头看着我问道：
　　“为什么？”
　　我哑口无言。姨妈在问我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嘛？是问我为什么要收拾房间还是问我为什么要让姨妈帮着收拾房间？我呆呆地看着姨妈，姨妈再次问我：
　　“为什么？”
　　顿时聚在我心中的所有愤怒都爆发出来：生气、委屈、冤枉、无奈……我开始大吼了起来，那既像是一种挣扎又像是一种哀求。
　　“为什么不给我收拾房间？为什么把我扔在一边，不闻不问？郑宇是外人，你都那么尽力帮他，为什么你就不帮我？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对我？为什么都不管我？到底我做错什么了？到底我怎么了吗？你们都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啊，姨妈，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是什么感受，你明白吗？我像是生活在地狱里一样，这些你知道吗？”
　　眼泪很快涌了出来，两腿发软，我扑通坐在地上，开始放声痛哭。爸爸、妈妈，还有眼睛里布满血丝的郑宇，他们的影子如闪电般在我眼前闪过。
　　我哽咽着，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见我放声大哭，姨妈这才过来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这个举动很意外，我的身体顿时缩了起来，但姨妈更用力地抱住了我。没想到冷酷的姨妈的怀抱竟会如此温暖，因为这一抱，我哭得更加厉害了。
　　就这样，我在姨妈的怀里哭了很长时间。姨妈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说：
　　“我知道，姨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感受呢？”
　　即使那是一个谎话，我还是很高兴听到有人这样说，压着我胸口的一堵“墙”就这样倒塌了，一阵“清风”迎面而来。我松开姨妈的胳膊，擦干脸上的眼泪，问姨妈：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收拾房间？我的房间这么乱，姨妈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呢？不是说理解我吗？”
　　姨妈真诚地看着我说：
　　“你的爸爸突然去世了，妈妈也离开了你，你很痛苦，你也不可能轻易从这种困境中走出来。然而谁也无法替你承受这一切，你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承受。你的房间是你痛苦挣扎的表现，所以我没有帮你整理，因为我不想去打扰你。”
　　突然我想起以前姨妈颓废的模样。
　　“姨妈以前也像我这样痛苦，对吗？”
　　姨妈笑了笑，点了点头回答道：
　　“也许吧。”
　　“难道姨妈也跟我一样被人抛弃了？”
　　姨妈点点头，回答说：
　　“……算是吧。但是有一点，我们不一样，你是被父母抛弃的，而我是被恋人抛弃的。”
　　我握住姨妈的手说：
　　“当时姨妈肯定很痛苦，对吧？”
　　“但姨妈现在很好啊。”
　　“那你是如何振作起来的呢？”
　　“那你为什么要收拾房间呢？”
　　姨妈没有回答我的提问，反而问起我来了。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是盯着姨妈看。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收拾房间？”
　　“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
　　我想了一会儿，随意回答道：
　　“因为乱嘛。”
　　姨妈摇了摇头。
　　我再想了想，然后说：
　　“我从来没有收拾过房间，以前都是妈妈帮我收拾的，所以我想让姨妈帮我收拾。”
　　姨妈再次摇了摇头。
　　“屋里好像有股腐烂东西的味道，所以……”
　　这一次姨妈还是摇头。
　　对啊，我为什么要收拾房间呢？为什么，为什么？
　　我又看到了坐在“黑洞”似的房间里的我，我对自己感到很陌生，觉得那不是我自己，而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孩子。那个孩子蹲坐在凌乱得寸步难行的房间里，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他非常渴望得到别人的帮助……
　　我抬头看了一下姨妈，然后说：
　　“我不想就这样死去……”
　　这回姨妈没有摇头，只是在默默听我把话说完。
　　“我太可怜了，我不想自己抛弃自己。”
　　姨妈望着我，然后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姨妈抬头之前眼睛里满含泪花，但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
　　姨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说道：
　　“现在我们开始收拾房间吧，但这是你的房间，你比较熟悉，主要是你收拾，我只是帮忙而已。阳台上有装废纸的盒子，还有分离丢弃塑料袋和塑料制品的袋子以及装食物残渣的袋子，我们先收拾废纸。”
　　按照姨妈的吩咐，我开始收拾废纸。我在姨妈家住了好几个月，直到今天才发现阳台上有分离丢弃垃圾的袋子和箱子。
　　姨妈用吸尘器清理地板。看着吸尘器把灰尘和破碎的玻璃杯碎片吸进去，就如同我凌乱的心绪被吸走一样，感觉非常痛快。
　　堆放在桌子上的漫画书也被整齐地放回书架，此时的房间看起来洁净明亮。姨妈对我说：
　　“仁瑞，公寓入口有垃圾箱，等会你有时间了，就把刚才放在阳台上的垃圾都倒掉。”
　　“嗯，知道了。”
　　最后整理床铺。
　　姨妈总是提醒我要注意听她说的话，从第一次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生活，到去她家的头一天的谈话以及后来交代我做任何事，姨妈总是那样提醒我。
　　姨妈没有给我收拾过房间，也没有帮我收拾过碗筷，更没有监督过我的学习。仔细想想，姨妈其实并不是在放纵我，而是在履行当时给我许下的承诺。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听姨妈的话，更不要说执行与姨妈达成的“协议”了，所以才对姨妈产生了误解，其实姨妈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包括郑宇的事在内，是我恳求姨妈帮忙，姨妈才帮的忙，她并没有只帮助郑宇而撇开我不管。其实去帮郑宇，也是因为我求姨妈，姨妈才会去帮忙的。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些事情来呢？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这些东西呢？姨妈不是早就说过要我“听好”吗？难道我从来就没有认真去听过别人的话吗？还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诚挚地接受姨妈的劝告，那么现在我会不会减少一些痛苦呢？如果从一开始，我就聆听万物之声，我的人生会不会与众不同呢？
　　“天亮了。”姨妈说道。
　　我猛地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天开始亮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整个房间一尘不染，我的房间已不再是那个漆黑发臭的　“洞”了。姨妈走出房门时又对我说：
　　“我啊，洗个澡就得准备上班了。”
　　我坐在床边，回答道：
　　“姨妈，我今天不想去学校了，我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好，知道了。那我给你的班主任打个电话帮你请假。”
　　说完姨妈就进了浴室。
　　我躺在刚换完被套和床单的床上，窗户开着，一阵秋风吹了进来，我轻轻地闭上了双眼。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彻夜未眠，也是第一次迎接如此美好的早晨。这个清晨，我突然发觉我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好像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对人生多了许多好奇。
　　“为什么？”—刚刚在收拾房间之前姨妈坚持问我的问题，如今我竟然开始自问起来。一直到沉甸甸的眼皮耷拉下来为止，这一问题一直在我耳畔响着。
　　

07自重的方法（1）
当我睁开眼睛时；　夜幕已经降临。我没有做梦，睡得特别香。自从来到姨妈家，这样熟睡还是第一次。
　　醒来之后，我躺在床上，昨晚的事情似乎发生在遥远的过去。我仔细回忆了一遍事情发生的整个过程，包括一直到我入睡前所想的事情。
　　这时，我突然发现外面好像有动静。
　　“会是谁呢？”
　　不像是电视机发出来的声音。姨妈一般不往家里带人啊，那会是谁呢？我急忙起身打开房门，而那一瞬间，我不由得喊了一声，声音小到只有我自己才能听见。
　　“妈妈……”
　　为什么我会认为是妈妈回来了呢？坐在客厅里的并不是妈妈，而是昌熙。万万没有想到昌熙会坐在那儿，她正在跟姨妈交谈。我满脸诧异，走到沙发前面，看着昌熙。她开口对我说：
　　“喂，宋仁瑞！今天‘3％’来学校了，可你又不来上课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说我这当姐姐的，能袖手旁观吗，所以过来看你了，就数我最担心你了。”
　　看样子姨妈给老师打了电话，说我病了。
　　“郑宇去上课了？”
　　我坐到姨妈旁边惊奇地问道。
　　“对啊，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就那样出现了。说什么突然对学习感到极其厌恶，想躲得远远的，所以才会离家出走。”
　　我只是笑了笑。
　　“你休息得好吗？”
　　姨妈问我。我点了点头，然后问昌熙：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家的？你不是去上补习班的课了吗？”
　　“我是从‘3％’那里打听到的。补习班嘛，当然以慰问朋友为由，不用去。你都病倒了，再怎么说我们的徐美珍女士也是不会阻挠我来看你的。我来探望同学，她又能说什么呢。再说偶尔缺席，我也趁机可以休息了。”
　　“你为了不去上补习班，主动去问郑宇我家在哪里，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平时你不是最看不惯郑宇吗？”
　　“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是特地来看你的，不是逃课。”
　　说完昌熙咯咯笑了起来。
　　对了，为什么郑宇今天没有来看我？明知我病了，他应该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才对啊，至少在以前他是这样的，他怎么了？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昌熙，我们把刚才的话说完，好不好？仁瑞，你稍微等一下，等我们俩把刚才的事情谈完。”
　　我点了点头，然后挽起昌熙的胳膊。我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昌熙跟姨妈聊了什么事情。
　　这时，昌熙表现的好像跟姨妈有十年交情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
　　“所以我妈呢，只有我去上补习班，她心里的那根弦才会放下来，但是我去上补习班，只是去睡觉而已。我曾经恳求过妈妈给我减掉一个补习班，可她就是不答应，所以我灵机一动，想出来这么一个妙招—去参加志愿者活动。学校规定，参加志愿者活动，完成15个小时的工作量，可以列在我的成绩里面。只要我说这个也能算作成绩，我妈妈一定会答应的。但是我又不知道具体做哪些事情才好，姨妈是制片导演，肯定会认识很多人，你就干脆给我介绍一个有趣的事情好了。”
　　听着昌熙的这一番话，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因为在姨妈面前昌熙并没有称自己妈妈为徐美珍女士，而是说“妈妈”。头一次见我姨妈，她也一口一个“姨妈”……再加上志愿者服务可以安排在假期，而她却要求在学习期间做，这分明是耍滑头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参加志愿者活动也许远比她坐在教室里听辅导课强。
　　姨妈非常认真地听昌熙讲完，期间偶尔也会点头回应。其实姨妈也很清楚昌熙参加志愿者活动的真正目的，不过姨妈没有表示反对，她知道如今纯粹以奉献爱心为目的，参加爱心活动的人不多。
　　总之，姨妈还真把这个事情当回事了，想了半天，最后问道：
　　“没有地方可去？那其他孩子都是怎么找到的？”
　　“这个嘛，有的孩子站在银行门口当礼仪，有的在市政府门前打扫卫生，还有孩子在地铁站做向导，有的同学干脆到医院整理药瓶什么的。可是我……”
　　昌熙把话说了一半就咽下去了。姨妈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昌熙耸了耸肩，接着说：
　　“您也看到了，我这个身材……人多的地方，我肯定不行。”
　　望着昌熙的表情，我感觉到她那有点沉重的心情，这种感觉我还是第一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昌熙会因为自己的体形而如此自卑，我甚至还以为她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材呢。　在我的印象里，不论遇见谁，昌熙都会主动去打招呼，那时的她落落大方，自信十足，但没想到的是昌熙内心深处还潜藏着这样一种自卑的想法。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07自重的方法（2）
“是嘛，说得也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姨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昌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换了一个姿势坐下。我觉得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两个人都非常陌生，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昌熙暴露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呢？我们平时总是形影不离，但我对昌熙的了解究竟又有几分呢？
　　“我想比起在公共场所做的那些公益活动，你可能更适合做那种‘一对一’式的志愿者工作。”姨妈说。
　　“没错，就是那种。但是那种事情非常不好找，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哦，原来这样。这个嘛，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
　　姨妈又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想了一会儿，姨妈终于开口说道：
　　“尽管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恐怕今天也是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了。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件事情姨妈先记着，会尽快帮你打听。以前做节目的时候，我也认识几家福利院，可以帮你去问问他们需不需要义工。”
　　“好，谢谢姨妈！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还有，以后我可以常到姨妈家来吧？不是过来看仁瑞，来找姨妈也可以吧？”
　　昌熙瞥了我一眼，半开玩笑地说道，姨妈嫣然一笑，答应了。
　　我把昌熙送到公寓门口就回来了，回到家看见姨妈正在通电话。
　　“……初二女生，不是集体方式，想找那种个人形式的志愿者服务，对……”
　　挂了电话，姨妈又给几个人打了电话，通话内容大致相同。等姨妈打完电话，我对她说：
　　“姨妈，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昌熙来说，这件事情很重要。还有，这件事我已经答应帮她，既然答应了，就没有理由不认真去做吧。”
　　“姨妈做什么事都是这样及时、负责任吗？”
　　“嗯，可以那样说。”
　　“为什么？”
　　“是在问我及时做事情的好处吗？”
　　“嗯。”
　　“关键是我不会做时间的奴隶啊。”
　　“那是什么意思？”
　　“不及时做事，如同欠下时间的‘债’一样。如果一生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无所谓了，可以把事情一直推到明天，甚至推到临死之前来做都还不晚。但现实并非如此，我们预测不到的事情还很多。有时认为有的是时间，所以把事情一拖再拖，结果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需要自己去处理的事情竟然如此之多。”
　　“说得也是……”
　　“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有限的，如果一直把目前要做的事情往后推，不知不觉，我们就会发现需要做的事情已经翻了几倍。最后，你就会被时间‘牵着鼻子走’，你就会发现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内心也会感到忐忑不安，快乐的时光也消失了。所以，我不想做时间的奴隶，我要做时间的主人。”
　　“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愿意去做，打死我也不愿意……”
　　“死都不愿意做？”
　　我点了点头。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
　　我等待姨妈开口，期待她的回答。
　　“不想做也得做。”
　　真是让人大失所望，本来盼望着姨妈能告诉我一些秘诀，没想到她会那样说。姨妈接着解释道：
　　“因为都得做啊。即便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