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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无双-释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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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动作,是晚辈的恭敬?还是,以太子之尊,做一只人肉盾牌?

如果是后者,我对这位太子先生的评价,倒有些改观了。

当四名青衫护卫轻手轻脚扶上软榻后,我与福江随后跟上。

一行人声势浩荡地向感业寺山门而去。

门口,方丈率寺中僧众在两旁等候,恭送我们出寺。

“大师,本王在贵寺叨扰多日,为贵寺添了不少麻烦。但能亲近佛祖,实是本王之幸。请收下本王小小心意,权做本王捐给寺里些少香油钱。”渊见在软榻行经方丈时,清朗微笑。

福江是多么聪明的人,立刻心领神会,奉上银票。

这样,将来才不会有人以匿藏王爷为由,对感业寺不利罢。

方丈也不客气,大方收下,差人在功德簿写下一笔,然后率众齐诵佛号,送我们出山门。

外头,渊见和太子上了同一辆结实马车,而我和福江则乘坐魉忠驾驶的马车上,挥别感业寺,往京城而去。

回到寿王府,合府上下,一片欢腾。毕竟自家王爷剿匪有功,做下人的也与有荣焉。且明日就是王爷三十寿诞,皇上皇后都要亲临,真可谓是三喜临门。

所以,大总管福荣领着王府的下人夹道欢迎。

“本王乏了,教他们各归其位罢。”渊见低声吩咐,听起来是一贯的慵懒。

“是。”王爷都吩咐了,下人们立刻各归各位,散了个干净。

马车停进寿泽院的中庭,我和福江先下车,进屋开窗通风。

王府里的侍卫把渊见由软榻移到内室的床上。

我见太子先生似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不得不“委婉”地逐客。

“王爷,我要检查一下你的病情,麻烦不相干的人都回避。”

太子殿下邪魅的凤眼轻挑,瞥了我一眼,倒也不以为忤。

“既然十四叔还有事,侄儿也不便打扰。明日还要迎接圣驾,十四叔早些安置,好好休息。侄儿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带着一干侍从,走得干干净净,好不从容。

我没工夫仔细琢磨他究竟用意为何,先洗干净手,解开渊见的衣襟,又松开他白色中衣的系带,将衣服往两边一扒,露出胸膛。

很好,他胸口白色纱布上并无血色渗出,可见伤口没有因为马车颠簸而绽裂出血之虞。脉象也还平稳。

长出一口气,算是放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

“福江,一切规矩比照我们在感业寺时的。闲杂人等一概不许接近。王府里的女眷若想见王爷,须经我允许,免得她们打扰王爷休息。”我微笑交代。

女人争起宠来不是一般的可怕。每人往渊见跟前凑一凑、蹭一蹭、嗲一嗲,就不晓得要造成多少无法预见的麻烦。若有不识相的,娇呼一声,扑将上去,碰到不该碰的地儿,我们稍早所做的努力,就悉数化为泡影。

防患于未然比较好。

我先在渊见眼前把话说清楚了,他不阻止便罢,否则,要是有人坏了我舍下自己的过去所要保有的现在,哼,那我对付这些人的手段,就不会是“束手不救”那么简单了。感业寺里那三个被洗脑到疯掉的家伙,就是我牛刀小试的成果。一点点药物,一点点很简单的暗示,还有一点点不太人道的折磨,果然疯得很彻底。

恶人的亮光必要熄灭,他的火焰必不照耀。我没一点罪恶感。

渊见听了,摇头失笑,似笑我一副妒妇情状,又似宠溺的放纵。

“福江,你都听见了?一切就依傩所言。你先下去罢。”

等福江退出内室,渊见向我眨眼。

我伸手替他拉好敞开的衣襟。

“傩,你介意府中的女眷么?”他攫住我的手腕,强迫我专心听他讲话。

介意?

当然,怎会不介意?

虽然我可以装成大方懂事体贴的样子,说什么“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但,我毕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装做全然不在乎他的过去?

我没那么豁达。

偌大王府里,养了一群美人,即使他说他没碰过她们,也不代表没有和她们说笑调情过。

人都有过去,但,重点在“过去”。

他的过去,现如今可都还摆在眼前。

问题的关键,始终在这里。

未来他要怎么处置府中的姬妾?

以前的事我来不及参与,所以鞭长莫及。但现在及至将来,我可没那么大方,能自欺欺人,听信什么“以他的方式独宠我,当我是他惟一的妻”这种蠢话。

那种放蛇蝎美女在生活里,搅和得天翻地覆,被诬赖陷害,负气出走,荒山产子这等蠢事,更是不想经历。

所以,我郑重地点头。没错,我介意。

“真不含蓄。”渊见笑,伸手摘下我的面巾,捏我的鼻尖。“那么你可有主意?她们全都是皇上皇后赏赐予我的。我不好推辞,也没有太冠冕的理由,遣走她们。”

啊,老狐狸!我瞪他。含蓄?我要“含蓄”这种品质做什么?

这应该是他的烦恼才对。应该是他为怕我气恼呷醋,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办法使绝,然后英明果断地散尽美女才对啊。

为什么要我想法子?

“拿砒霜悉数药死了捆上大石沉尸荷花池得了。”我继续瞪他。既然要玩,大家一起玩。

“唔……”渊见一手抚摸下巴,状极苦恼地沉吟良久,然后他舒眉展目。“嗯,此法甚好,就伊卿家所言。只是,可怜了……”

可怜什么?哪个女人你舍不得么?我眯起眼,已经开始腹拟铲除情敌的方案。

“……唔……”他笑眯眯地望着我,“只可怜了……那一池极品荷花。”

咦?我愣一愣,猛地出手捶向一脸坏笑的人的膝头。其实更想捶他的胸口。“作死!”

渊见呵呵轻笑,捉住我的手。“傩,这一路,辛苦你了。睡一会儿罢。我陪你。”

他温凉的手指,抚上我的眼帘,轻柔呵宠。一手,将我拉到他身侧。

我闭上眼,安心靠在他肩上。

真好。

他活着,我也活着,可以相依相守。真好。

渊见的手温柔地抚摸我的额头。

浮生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傩,我不会放手,死亡亦不能将你我分开。

渊见温润的声音,烟雾般弥漫。

傩……傩……傩……

他低声呢喃着,吟着我的名字,仿佛永生永世的咒语,束缚我不羁的灵魂。

我泛开一抹浅笑,放任自己,被睡意征服……

次日一早,整座王府,似开了锅般,沸腾忙碌开来。

喜云红着一张素净小脸,进来伺候。

我洗脸漱口更衣完毕,发现小姑娘仍处在亢奋神游状态,忍不住好奇,要逗她一逗。

“喜云,脸为什么红了?”悠然在外间落座,拈起一块荷叶蒸糕,小口吃起来。唔,五日不知肉味,现在尝来,真是美味。

“小师傅。”喜云始终不知道我真实性别,只当我是带发修行的半个出家人。

我忍不住轻笑,我想听到什么回答呢?若在现代,为人油滑些的,大抵会扔给我“容光焕发”这样的回答罢?是我忘记了,此间,不是时空的另一端呢。

“想起心上人了么?”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青春萌动年纪。这府里也少不得有几个面目清秀讨喜的家丁小厮,很是近水楼台。

“不是。”喜云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是今朝有许多贵客要来,其中有名动京华的太子少保四人。他们全都年轻英俊,又位高权重,可是京城里所有小姐姑娘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呢。”

说完,小姑娘又是一脸的向往。

年纪轻轻,已经加太子少保,很不得了呢。以我有限得可怜的历史知识,我有些懂得喜云为什么会满脸娇羞之色了。历史上,可拜太子少保者,多数都有些年纪,甚至耄耋。她口中的四位,可谓颠覆传统。不但年轻,而且权重,尚又英俊,怎不教人倾心?

不过,听她的口气——

“怎么,你家王爷就不是东床佳客之选?”

喜云小脸一白,当我挑剔她的不是,不知如何回答。

“小师傅,早膳可合你胃口?”福江笑眯眯适时走进来,手里还托着一只漆盘,上头搁着一碟香气四溢的荷叶蒸肉,引得我口水泛滥。

“再来上一块蒸肉,那就再好不过。”我涎着笑脸,为美食折腰。

“喜云,你先下去罢。”福江将小丫鬟差走。“小师傅,你问她这些问题,她可答不上。有何疑问,您直接问王爷,王爷会很高兴。”

问渊见?我笑,这等鸡毛蒜皮小事,问他就太无聊。

福江切了一块肥瘦得宜的肉,以象牙银头箸夹到我碟中,看见我的笑,她一脸了然。

“王爷身体一贯虚弱,京城里官宦人家多半担心自家闺女嫁进来没几日就守寡。所以王爷向来不是岳丈大人眼里的乘龙快婿。”福江低声说,算是解答我的疑问。

我听了,倒不觉得奇怪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很正常。

正相反,我开心得很。毕竟没道理我把他自死亡线上暂时拉开,然后就跑来一堆所谓大家闺秀同我抢人。

“外头听起来热闹得很,究竟要来多少客人?”我咬一口蒸肉,唔,浓油赤酱,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真是极品。

福江点头。“皇上皇后亲临,其他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自然不能缺席。所以今日可谓满朝文武齐聚。”

然福江眉宇间却毫无喜色。

我怎会不明白她的忧心?

手握兵权的王爷,三十寿辰,满朝文武一个都不少地来参加,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难保日后不落人口实,编派一个功高盖主的罪名。

“具体会有谁来呢?”我软语央求;“福江……说来听听嘛。”

适当时候要放软身段,撒娇耍赖,如果对方没被吓得一身鸡皮,当即逃跑,那么自然是狠不下心拒绝了。

福江好笑地看我一眼,又替我切下一块蒸肉。

我呵呵笑,福江,有妈妈的感觉呢。而,边吃,边听故事,最最幸福。

“好,说给你听。”

这顿饭,直吃到魉忠过来请人为止。

而我,则约略了解渊见究竟处身于何种环境里。

大明朝立国至今157年,至当朝圣上,共历六位君主。当朝皇上在位至今三十二载,为人平和,尚文轻武,笃信佛教。与后妃共孕育皇子、公主合二十之数。

皇后崔尚凝,乃前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大司马崔懮幺女,育有一子三女。极精明冷酷,弥补皇上的心慈手软。并在宫中铲除异己,培植心腹,大有唐朝武瞾之势。

皇长子乃淑妃所出,为人庸碌,爱美人不爱江山。我听了,大不以为然。以一副扶不起阿斗样子躲过纷繁险恶的宫闱倾轧,此人只怕也很些本事呢。

东宫太子朱允聆,皇后所出,此人行事冷酷残忍,杀人无算,身边养着一群死士,随他出生入死。至今未娶,但府里有姬妾无数,出手阔绰,交游甚广。

其他皇子皆不成气候。

在这三人之下,就是公主驸马等皇亲国戚。

如今看似太平的朝政下,其实暗潮汹涌。朝中三股势力,分庭抗礼,互相制约。

以镇国公为首的保皇党,对朱氏皇朝忠心耿耿,希望国泰民安、国家兴旺、百姓安乐。而朝中半数武将,早年都做过镇国公门生,可谓满门忠烈。且太皇太后是镇国公亲妹,连皇上都要尊一声“舅公”。所以欧阳家在大明朝,至少在京城有一呼百喏之势。

另一派,是以当朝国舅、左丞相、龙图阁大学士崔尚冼为首的外戚党。他们中多数人支持太子,但不乏党同伐异、结党营私、中饱私囊之徒。对保皇党有诸多不满,总担心有朝一日皇上会耳根一软,收会成命,着被远谪金陵的襄王回京;担心皇上因对已逝的德妃娘娘的愧疚和爱恋,而废太子、立襄王。

第三派,则是以年轻公卿世子为主的革新派。他们既不支持思想陈旧迂腐的保皇党,也不支持贪婪成性、只顾私利的外戚党。这群年轻人由一个不知名的神秘领袖领导着,想革除旧弊,施行新政,还政于民。

这三派原本势均力敌,但近年来外戚党有坐大之势。

而渊见,手握京畿重兵,更是外戚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为他一直未明确表示,也没有暗示,或者以行动显示支持哪一派。令外戚党如坐针毡、芒刺在背,不除不快。以至于近年来小动作频频。

如果渊见死了,那么京畿防务要职,就会落在某个党派手里罢?

只是,渊见身染沉疴,一般人老早教他回家养病,不让他操劳,过问政事了。可是这位天佑皇帝不但没有如此做,还把这么重大的职责担负在渊见肩上,这就很有趣了。是因为渊见并不偏向任何一派之故罢?

不过,这位皇帝老爷能在如许复杂的权利建筑顶层,一呆三十二年,屹立不倒,政绩不过不失,本身已决不简单。有机会,很想见识一下呢。

对这第三派,我也比较好奇。保皇党、外戚党不新鲜,古往今来、古今中外都有。但这太平盛世里,身处豪门,衣食无忧的世子们,非但没有因循守旧,坐享其成的意思,还要改革。

让我想起历史上有名的几次变法革新。无论商鞅、王安石,还是谭嗣同、康有为,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商、王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还取得了成功。而不成功,那真是要血溅轩辕了。

正当我神游天外时,有人敲门。然后,喜云领着两个小厮进来。喜云捧着一只方形玉匣,两个小厮则抬着一口大号红木箱子。

“小师傅,这是王爷吩咐下来,要交给小师傅的。”喜云着小厮将木箱搁在外间耳房里,自己把玉匣放在桌上。

呃……我心中打鼓,想起春深院里那位佟轻羽佟姑娘的遭遇。

看那玉匣大小,倒不象装得下人头一个的样子,但那木箱体积就很可观了。虽然我除了隐瞒自己的真实来历,并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渊见的事,然,难保他不会把我说的话当真,用砒霜药死一个侍妾捆上大石装在箱里送给我以明其志。

这位先生做得出来。我亲眼见过他那种杀戮噬血的狂乱眼神。

“你们都下去罢。”我将他们遣走,决定自己拆收。如果不是什么恐怖的礼物,我就大方收下,反之,我就原封不动叫人送回去。
小心翼翼接近木箱,这时心情比较象拆愚人节或者万圣节礼物前的感觉。

紧张又期待啊……

红木箱上有金漆描绘的莲花,两侧装饰有鎏金铜把手,箱盖以金锁锁着。

我转头去看玉匣,钥匙应该在那里罢?

过去揭开。

哗!眼睛几乎瞎掉!

被珠光宝气刺瞎的。

玉匣本身便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以一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浮凸着莲花、莳萝、祥云。玉匣被分隔成一格格,搁置着许多首饰,包括渊见在榆林关蓬莱珠宝行花五十万两买下的那串璎珞。还有手镯、项链、戒指、簪子什么的。却,没有耳坠。

他注意到我没有穿耳洞,所以,才没有差人送耳坠过来?

我挑眉。拿珠宝讨好女人,男人真是没创意。

可是,我喜欢。实在又实惠,多好的保障?若一日我心情不好,还可以学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看着动辄十万数十万的珠宝就那么“扑通”一声,发出短暂的呐喊,然后在水面制造几丝涟漪,就此沉入水底,真是有心理的无上快感。如若不然,倒贴小白脸也不错。

前提是,寿王爷渊见先生不会被惹毛。

从一大堆拿到现代去足可以进故宫博物院收藏的珠宝里取出小指长短粗幼、镶嵌珠玉的金钥匙,我咋舌不已。那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金贵什物?连钥匙都打造得如此精致奢侈。

万二分谨慎地打开精巧金锁,放在一旁。

我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阿拉伯跳舞女郎一类的刺激从里头跳出来吓我,才伸长手臂,隔着一段距离,掀开箱盖。

站直身,哗!二度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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