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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夜话-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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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原来是这部电影,赵学军顿时又煽情了,他煽情的看着自己家院门口的沙堆上,一群死孩子对着沙堆大力的用手指铲,看着自己家二哥一脸神往的摆着醉拳的姿态,一动不动的供路人瞻仰。等回到家,想帮妈妈倒满水缸,却发现家里的水桶不见了,自己家大哥,站在院子里的煤堆上,小脸蛋憋的通红,双臂平举,一个手臂上带着一个装着小半桶水的水桶。
疯子,一群疯子。
4
4、第四章 。。。
赵学军拿着语文课本,翻着上面的课文。每天二节课之后,学校会找一些咬字清楚,说普通话,学习好的学生在广播室,给全校同学朗诵课文。在学生们看来,这是一份学校人上人,混大油的荣耀。
老赵家全家说地方土话,周围也没普通话的环境,但是赵家小三儿,很奇怪的就说了一口的标准的普通话,用他妈高橘子的话来说那就是:那一口小白牙,一张嘴,说的都是上海电影制片厂里面演员说的口音,老标准了。咱三儿以后就去演电影,说普通话。
混在一群不懂事,穿着小花褂子的丫头片子当中,赵学军立场尴尬,孤零零的。这个时代,男女界限非常鲜明,即便这是小学二年级,男孩子也是不跟女孩子说话玩耍的。
赵学文孤独自站在楼道边上,心里一阵腻歪,身边更是传来那群丫头的对话,不时的在雷着他的耳朵。
“马桂花,你撞我干什么?”班上的女班长瞪着一对秀眉看着别班的小丫头。
“我不是故意的。”那小姑娘一阵道歉。
“你一过来,我就看出来了,你仿佛带着险恶的用心。你是故意的吧,今天课间操,我查出你们班三个没带红领巾的同学。”女班长义正词严。话音刚落,身边一阵崇拜的声音。
“哎呀,彭娟,你说仿佛了!”
“这个词儿我们昨天才学……”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赵学军捂着额头,轻轻在墙壁上撞击着,很想死了算了。
念完课文,班主任乔老师亲昵的摸下自己学生的脑袋,对赵学军说:“赵学军,六一节,学校开联欢会,叫你跟咱班彭娟一起去主持节目,老师把主持词写好了,你拿去背一下。”
赵学军在一片羡慕的眼光中,拿过老师递给他的信纸,很小心的放在书包里,又取出一个信封给老师:“老师,我妈说给你的信。”
乔老师疑惑的打开信封,看到里面有几张电影票,脸色顿时一喜,又不动声色的放到口袋里说:“嗯,老师回去看。”
这个时代,行贿也是被唾弃的,当然受贿依旧也是被唾弃的。
高橘子妈妈在市工会上班,那个时候工会权利很大,这城里的四个电影院都归工会辅管。电影票是赵学军跟自己家老妈要的,顶的名义是:妈,学校老师说,买不到少林寺的电影票,叫您帮买两张,喏!这是老师给的钱。
跟老师要电影票钱?作为家长的高橘子才不会这么做,她一家电影院整几张,一来二去的硬是弄到三十多张给儿子,家里三个孩子都在这所学校的小学跟初中,为了孩子,老脸都可以不要了,只要老师对自家孩子好,多给吃点小灶就成。
完成任务的赵学军,美滋滋的拿着电影票,到电影院门口给了门口卖瓜子的小贩,一倒一卖,十块钱到手。少林寺门票五毛,卖给小贩八毛五。这个时代的电影院门口,那可谓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星期天全家看电影那是生活的一部分。当然,这个时代没有黄牛党,即便是有,那也是从赵学军这个小破孩开始的。
十岁的赵学军,背着书包,打了一辆五毛钱的人力三轮车回家,记忆中,今日这个情形是没有的,五月底的凉风吹着,身边叮叮当当的一阵自行车铃铛响,十字路口的警察叔叔穿着白色的警服,拿着一根红白相间的棍子舞来舞去,五月的柳絮漫天的在天空徐徐飞扬着,落下,飞起,滚成一团。穿着花衣衫,小军装的小破孩就在马路牙子边,滚铁圈,跳格子,跳皮筋。
每一天都是白来的,每一天都感动的赵学军想哭。他怎么可以忘记,生命力这些图片每一张都美妙的像是画片一般,前世怎么就能那么不在意的将这些忘记呢?
快到家属院不远处,赵学军下了三轮在三轮车夫奇怪的眼神当中,自一大卷钞票里,找出五毛钱递给他。父亲下班的时间还早,他在小人书摊边,花了二分钱租了一本《铁道游击队》看,家里小人书也是不少的,可是坐在路边的小板凳上看那又是一番滋味。
“啊!抓住他,飞我帽子,嗷嗷!!哇!!!”
街边一声少年的哭喊,那声音真是熟悉无比,赵家哭包,赵学兵。这猪爱美。昨儿父亲从战友那里刚要了一顶崭新的军帽,为这,赵学文跟赵学军还打了一架,由于老三没挣,这帽子便由父母调和好了关系,赵老二一天,赵老大一天,没成想新帽子这才上头,就被人飞了。
飞帽子,这是七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初期的跟拧自行车铃铛盖,拔自行车气门芯同期的时代产物。那时候街边经常有一些坏孩子,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人飞速的自带着军帽的人身边飞驰过,瞬间就摘了对方的帽子,这种行为,简称:飞帽子。
赵老二一阵哭喊着飞舞着书包,快速的追赶着一辆自行车。帽子丢了,赵老大必定杀了他,杀完了,一定会埋在郊区的乱坟坑。他哭喊着追赶前面骑自行车的两只破孩,而那两个坏蛋,就如玩弄他一般的,一会快,一会慢,转眼间,那两人蹬着车子来到了小人书摊前面。这时,路边原本看热闹的大人小孩,看着一个长的并不高大的少年,突然从路边蹦起来,不慌不忙的举起一个厚木板凳对着骑自行车的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后脑勺“啪!”的就是一下。
自行车打个踉跄,倒在路边,赵学兵看着自己家弟弟上前一步,骑跨在飞他帽子,坐在车后座的那个少年身上,举着板凳对着人家又是几下。
“叫你飞我哥帽子!叫你飞我哥帽子!”
“三儿,快跑,你杀了人了!”赵学兵吓的腿都软了,他看着那骑自行车的人,趴在地上,后脑勺上一阵阵的往下淌血。这时,在路边看热闹的大人们也走过来,七手八脚的拉开架,有几个还对着赵学军呵斥:“你这孩子,下手这么狠呢,快送医院。”
这个年代依旧是热情且有人情味的年代,没人怕麻烦上身。
“飞我哥帽子,你叫他再飞一个试试!”三儿瞪圆了眼睛,不服气的顶嘴,那眼神亮的跟小狼一般,大人们也是一阵后怕,这地儿离家属院不远,好多人认识老赵家的孩子。
“还哭,快去找你爸去!”刚巧下班的邻居伯伯,给了赵学兵屁股一脚,弯腰抱起那个骑自行车的少年就往医院跑。至于赵家小三,自有正义的人士,领住他的后脖领子。拖拽着跟在大队人马后面往市医院走。
得了信的高橘子,当时正在理发馆烫头。她烫的是最流行的冷烫,样式选了电影演员那样式儿的。这才上了一半的卷子,就有单位的人冲进来告诉她,赵小三儿打死人了,那人在医院抢救呢。
高橘子一路跌跌撞撞的带着一半脑袋的烫发卷子,骑着自行车一路摔了三次,等她跑到医院,在急症室外面,赵建国正跟一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说话,一看她这样,赵建国连忙安慰:“别急,别急,没事了,医生说皮外伤,正给人家王希缝针呢。”
高橘子腿一软,丢开自行车喘了几口,一把揪住丈夫的领子大喘气的问丈夫。
“没打死?!”
“……没。”
“三儿……咱三儿呢?!”
赵建国顿时一脸气急败坏,指下医院花池边,高橘子扭头看去。赵学军,赵学兵蹲着马步,举着书包,一脸郁闷的正在那里挨罚。
“这孩子,怎么这么嘎,这幸亏是没事,你说说,他胆子怎么这么大,敢拿着板凳敲别人脑袋……”赵建国对着妻子数落着,他身边那位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还安慰上了。
“没事没事,孩子打闹。王希那混蛋一天不闯祸就不行,我这见天的,天天的跟着屁股后给人赔情道歉,给他擦屁股。要我说,该!活该!怎么不打死他呢!打死他我就省心了!”
高橘子休息了一下,脱下脚上的鞋子,举着就蹦了过去:“赵学兵!你要吓死你妈!”
赵学兵抬起头,一脸诧异,还没反应过来,老妈的皮鞋已经印在了屁股上,打的他一顿乱蹦!
赵老二委屈了,委屈的不行了,他指着一边蹲马步的赵小三儿大声说:“不是我打的,我弟打的!”
“胡说,你弟胆子那么小,一定是你出的主意!”高橘子完全不信,继续殴打!
“真的是他,你问我爸!”赵老二更加气愤,委屈的不行。眼泪哗哗的跟不要钱一般的流了出来。
高橘子把皮鞋丢到地上,穿好,走到三儿面前,伸出手,支起儿子的下巴,哎呦,这张小脸,一左一右,两个五指山硬是烙在了上面,不用看指纹,必定是赵建国那两只张着粗毛的手!看看,这鼻子里还塞着一团儿卫生纸,看样子是打出鼻血了。
“你爸打的?”高橘子问小儿子,声音充满了心疼,自己家三儿,多疼自己,给自己洗袜子,买纱巾,还会用火柴杆子给自己描眉毛。
“嗯!”赵学军一脸黯然,十分委屈。
“该!”高橘子心疼的不成,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儿子脑门。
赵老二顿时委屈大了:“就就……就这样?!妈!你偏心眼!”
高橘子咳嗽了两下,揉揉儿子的脸蛋:“你……你……你弟还小呢。”
“还小,还小拿那么大的板凳砸人!”赵老二比划了一下板凳,大概觉得板凳不够大,又把板凳比成了圆桌。
“妈,你烫头呢?”赵学军问自己吗。
“对啊。”高橘子心不在焉的回答。
“丛珊那样的,我给你那张画报那样的?!”
“对啊,你咋知道呢”高橘子问自己家儿子。
儿子指指母亲脑袋上的发卷,高橘子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接着惊叫了一声,转身哒哒的走到赵建国面前扶起自行车:“老赵,我去把头发烫完,晚上你带这位……哥……你贵姓?”
一直随军的高橘子,对军人并不畏惧,看到年长的统一叫哥。
“咳……王。”中年人咳嗽下,忍着笑说了姓氏。
高橘子蹬上自行车,扭头吩咐丈夫:“老赵,晚上割块肉,叫人王哥带孩子,带嫂子家去,我先去把头整下。”
高橘子同志很坦然的丢下烂摊子走了,留下一脸尴尬的丈夫与苦主的爹。
老王咳嗽了几下说:“弟妹……很有意思。”
“嗯,啊!橘子……橘子挺好的。”赵建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5
5、第五章 。。。
星期天早上,赵学军在院子里打煤饼,现在的城市并无蜂窝煤厂供应蜂窝煤,许多人家使用的就是将煤泥导入方形的模子内,晾干后代替炭块燃烧。
原本着,这煤饼是早晨起来父亲赵建国要整的,可单位临时的把有人叫去了。
赵学军起来后,在院子里拿着煤饼磨具,做出一副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儿。打煤饼,拿小煤铲将面上抹平图光滑,再拿火勾在煤饼面上刻出各种花样。赵学文起床后,看着弟弟玩了一会,于是便眼馋起来,赵学军做出极不愿意的样子只是不让,他就在一边哀求,后来赵学兵起床,跟着也眼馋了,强烈要求甩煤饼,画煤饼。后来邻居家的孩子徐步堂过来也想画。好不容易哀求到权利的赵家兄弟当然是不愿意,徐步堂就回家拿来一搪瓷缸子麦芽糖炒玉米作为交换。
如此以来,赵学军便吃着糖炒玉米配着爸爸的茶叶沫子,看着手里的一本家里仅有的除了毛爷爷语录以外的大人书《赤脚医生》开始躲懒。偶尔他会抬头,带着哀求问一句:“哥,叫我玩一会呗?”那边自然是不愿意的,理都不理他,他只能哀声叹气的继续吃糖豆,喝难喝的茶水。
后来,打煤饼的队伍越来越大,赵学军觉得自己爹这一夏天都不用去干这种活了。一高兴,他赏了二哥几颗玉米粒儿,赵学兵仰头叫弟弟喂了玉米,接着扭头对后来的那些小伙伴一阵指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排好队,排好队,每个人只能做五块,不许插队……这是啥?我家有蜂蜜糖,好吧,那你做六块……”
快中午那会,赵建国从单位带着一丝诡异,一丝兴奋的潮红脸色回到家,看着满院子,还有后院门口一直排列到街面的煤饼一阵惊讶,而自己家的两个大儿子,正坐在家门口的小方桌边上分赃,什么玻璃球儿,纸元宝,半块打破了的玻璃镇纸,掉了色的五角星,小人书……
看父亲回来了,他们慌忙找出一个纸箱子把那些战利品放进去,很老实的站到墙根,准备挨这每天按饭食次数一般应时的三顿打。
赵建国没有动,甚至,他带着一丝完全没有进入状态的样子坐在了小桌子边问他们:“你们干的?”
赵学文点点头,他畏惧于爸爸的皮带,畏惧于爸爸的尊严,因为最大,家里他挨揍最多。反正是要挨打的,不如早承认,早脱身。
赵建国眼神里露出一丝这个男人很少带着的感动一般的神色,摸摸口袋拿出两块钱,一个儿子发了一张,语气更加软和并抚摸他们的脑袋说:“大了,懂事了,爸爸很高兴。”
兄弟俩接过父亲的钱,手里竟然有些颤抖。爸爸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一块钱,赵建国的父亲就是乡下的一个瓦匠,家里种着几亩薄田。母亲跟父亲养大儿子女儿,再借着全国解放将他们送出去。
到处给人修房子的祖父总算见过世面,他说:全家饿死没关系,孩子们是要读书的。
他硬是叫三个儿子去读书,去见世面。但是,三代穷根是烙在赵建国内心深处的一个抹不掉的烙印,他总是活的很节省,很仔细,从不给孩子多余的钱,在他看来,孩子们吃饱,穿暖就是有福气的。偶尔他骂起孩子来,也是有理有据:你们老子我上学那会,光着脚,每天走二十里地,中午都没饭吃,只能饿着,你看你们活得多好。
赵建国说那个话的时候,言语里不乏带着一丝嫉妒,他觉得自己家的三个儿子,那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他跟橘子,原本在赵学文之前有过一个孩子,叫赵学武,可惜,那时候他们俩都年轻,不懂得养孩子,一场小感冒硬是拖走了那幼小的生命,赵建国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委屈,实在委屈,要不是后台,没人拉拔他一把,橘子也不会一个人住在部队驻地那个小屋子,孤独无依无靠的送走长子。即便如此,他从不后悔,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只要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做出一点点螺丝钉的用处,他们都不后悔。
复员后,时代进步了,权利,金钱,慢慢开始成为这个普通家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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