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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寻亿-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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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亿走进代王的行宫——说是行宫,其实就是稍微大一点的房子,连百平方米都不到。这个行宫处在长城的南边,与绵妍千里的长城想必,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豆。
  行宫的结构十分的简单,就一个会见客人的厅,还有一个供休息的房。然后布置也十分的简陋,除了桌子,榻,也就一些柜子,连屏风都没有。
  代王身着薄衣,在长桌前盘腿而坐,认真的读着竹简。由于太专心,连汗都没有顾得上擦拭。平日的清苦,使得他脸型削瘦;暗黄色的面容,那是平日的劳作造成的。一个大王,却一点没有尊贵之感。
  “代王。”千亿恭敬的鞠了一个躬。
  代王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没必要那么拘谨。还是以兄弟相称吧。”
  “是,恒兄。今日急着找我,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吗?”千亿问道。
  他们两人相识虽然只有一个月,但关系却很好,犹如兄弟一般。私下里,他们以兄弟相称——或许是代王赏识千亿的才华,且交谈甚欢吧。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感慨长安的事情罢了。”代王说道。
  明明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感慨要发,但是话到嘴边,千亿却是泪已涌出。千亿将脸别过去,不愿代王看到。对于长安的事情,他只能用一句悲欢来形容。
  想想几个月前,他不远千里来到长安,希望高后能还他父亲一个清白,但可惜这只是一场大梦。高后位高权重,私欲膨胀,将一干不服她愿的人统统斩杀或者驱赶出了别地。
  他相当的不幸,被驱赶到了羌氏。从长安到羌氏得走两个月吧,这段艰辛不需要多说,只说人数的变化就明白了——从开始的一百多号人,到了羌氏,渴死饿死等的有一百个,被野兽围困的有十几个,最后到了羌氏的只有四十来号人。可是到了羌氏,还没有好好休息,就被命令回武威修建长城。
  一路险阻,最后只剩下十五个人。然后就是修建长城,累死摔死等又去了六人。到了现在还活着的大臣,连十个人都不到。
  千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倒还不如在度过沙漠的时候,死掉不是很好吗?活着,反倒是受罪了。
  一切又想得太远了,千亿擦干眼泪,转过脸,问着代王,“长安最近的近况怎么样?”
  “高后病得很严重,起不来榻。许多大臣趁此机会要搬倒高后,派系杂乱。就连上朝,都没规没距了。”代王颇为神伤:“只可惜我那幼弟,虽坐龙位,却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力。”
  “自我离开的时候,长安就不似以前那般祥和了。”千亿说道。高后病重,各方力量相互较量,血流长安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他可以想象得到现在,长安未央宫已然是战场了。
  代王抚摸着额头,轻轻的说道:“我早已是局外之人,了解太多只会徒增烦恼。”
  千亿走过来,看着代王面前的竹简,拿了过来。粗粗一看,应是书信。
  “这是前两天到的书信,但看无妨。”代王说道。
  这书信的人是一个叫周勃的人写的。千亿眉头一皱,问道:“这人,不就是当朝的太尉吗?”
  “是,他写信过来,是劝我回去。”代王苦涩的笑了笑。
  千亿细看这封加急传来的信,上面大体描述了长安现在的危机——高后病重,大臣闹乱,岌岌可危。在信中,周勃也表示了如果有人能够胜任皇位的话,必是代王无疑,因为代王宅心仁厚,视百姓为己出;同时代王还有个先天的条件,就是他为孝惠帝的亲弟弟,由他当任天子是毋庸置疑的。
  “信中十分的诚恳,为何恒兄还是有种种顾虑呢?”千亿问道。在他心中,面前的代王能做天子,当属天下之大幸啊。虽然只有短暂的接触,但千亿很佩服这位代王——虽然此番作为长城监事,但从不苛刻要求工人加急完工,有工人受伤没有地方诊治,他会腾出自己的住所。这里的工人及周边百姓都很信任代王。
  如果是别人听说自己要做天子,一定高兴得上蹦下跳。可是代王摇摇头,淡淡的忧伤浮现在脸上,“虽然说的很是诚恳,让人无法抗拒。但我深知未央宫,大臣派系众多,打到一个是一个。我担忧的,就是我回去之后,会是一个陷阱。”
  “恒兄当真是多虑了。这番内容一定是真的。”千亿拿着书信,想了想,严肃的说道:“首先,如果要陷害你,那何必引你去长安?从武威到长安有一个月的路程,何须如此的麻烦。其次,长安现在派系林立,都希望选择一个自己认为合适的君主上位。现如今,先帝的子嗣大都不在了,其兄弟淮南王、齐王年龄太小,其母的亲属们平日里为人恶毒,推立他们为皇帝,难免要重复高后之祸。能完美担当此位的当属恒兄你。”
  “你说的,我都很清楚。”代王将手拢在一起,放在下巴前,忧愁更浓了一分,“你不知道当朝的斗争,当初兄长做天子之前,一些大臣也提议让我来当。结果后来这些大臣均被驱赶到了边远的地方。不如称病不往,静观其变为好。”
  千亿举双手赞同代王当天子,但不知该怎么打消他的疑虑。如代王所言,万一这是个陷阱,有生命之忧,那可该如何是好。当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在信中,还提及一个人,就是当朝丞相,他也力举代王回去做天子。千亿不禁心寒,当初驱赶这些大臣,显然为高后跟前的人,便是这个丞相。如今高后病重,一副大树欲倒的样子,丞相便立马倒戈换了阵营。
  千亿无意之间看到柜子上摆着几个龟甲,遂问道:“恒兄,你可知占卜一事?”
  “知道啊,因为通过占卜可以知道天的旨意。在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我都习惯占卜。”代王想了想,站起来,从柜子中,拿出一个龟甲,“我占卜问天,看看我当去不当去。”
  占卜之前要沐浴更衣,以示虔诚。待以前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代王在龟甲上部凿一些排列整齐的小圆孔,圆孔的旁边再凿一条长槽,然后把燃烧的木炭放到里面灼烧,嘴中念念有词。
  千亿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祈祷。不过他没有向代王那般犹豫不决,而是希望他能代王能当天子,为百姓谋福利。
  代王灼龟甲问卜,随着“嘭——”的一声,龟甲裂开。占卜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卦兆得大横”,占辞为:“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
  “这是上天,要我做‘天王’吗?”代王轻轻的说道。
  “大横乃吉卦,而且占辞所言,是要你做天子。这是上天的旨意,恒兄你应该相信了吧?”千亿将手轻轻放到代王的肩膀上。
  但是代王依然犹豫不决,“这事,还是容后再看看吧。我想回代国,询问母亲及其他人的意见,再做决定吧。”
  千亿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说道:“要不这样,我明天就去长安,探视下具体情况。如果周勃大人所说为真,那么我再去代国,跟你说明情况。如果有危险,我不幸丧命其中,也算是对恒兄的警戒。”
  代王楞了一下,急忙退却:“这事,可不能冒险。”
  千亿指着龟甲说道:“有这个吉卦在,我断不会出事。能当天子的,只有恒兄你啊。明天我就起程去长安,今天我先收拾下行李。”
  “那好吧——”代王勉为其难的答应道:“这样吧,我写信给我舅舅,到时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说罢就提笔修信一封,让千亿带信找舅舅薄昭。
  为了跟他送行,代王吩咐端上美酒,与他共饮三杯,以示饯行。
  *
  第二天,千亿起了个大早,拿着包袱,准备离开武威。
  路上,又是他一人。
  这样的寂寞,他已经品尝了许久,放佛从一出生就开始了。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寂寞伴他一生的话,那倒不如说是苦难跟着他。到如今吃过的苦,不亚于天上的繁星。
  总结一生的话,贫、孤、苦三字足以表达。
  千亿想起那个妇人是为了找他而受伤的,便顺道过去看望她。他十分好奇,到底是谁要来见他。按常理,应该是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在附近了。
  突然灵光乍现——莫非是南越国的苏素?她曾发誓,即使是千山万水也要寻到他。
  但又一想,就绝无可能。这里是武威,不是南越国。两地相隔太远太远了。
  他苦涩的笑了笑,自己这番联想确实够奇怪啦。
  但也正由于这番联想,那些旧时的记忆一下子喷涌而出。五年前的美好,和她相处的每一刻,都镌刻在心里。遥望南边,每一番的往事化在眼前,经心中的酝酿,一股甜丝丝的感觉环绕舌尖。
  不知不觉间,千亿来到工房,昨天那个男子——应该是叫闻人宏谦,并不在这里。他猜想,这男子应该是去找疾医了。
  他推开门,里面昏黑无比。摸索着来到榻前,他看着这位妇人——还在昏睡当中——心中还有疑虑,那就是为何这位妇人要来找自己呢?自己并不认识这妇人,连一般的交集都想不出来。
  但寻求问题的答案,想必此时不可能了。千亿拉住这妇人的手,轻轻的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蒙受这般伤害。”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位妇人,他总是会联想南越国的苏素——或许是身形相似吧。“你很像我一好友,叫苏素。只是她已为蒋府少夫人。我和她断无此缘分。不过你也挺好的,有个男子能细心照料你呢。”
  这妇人的手指轻轻的抽动了一下。
  “我一直记得我离开番禺的情景。那时候正下着雨,我给她撑伞话离别。我上了马车,她在后面追着,并大声发誓要来找我。”千亿哽咽了,“只是我不停的辗转各地,想必她也跟着兜转吧。是我,负了她啊!”
  这妇人的手指又抽动了一下,比刚刚幅度大了些许。
  “这些年过去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她应该生了孩子,和她的夫君生活得很好吧。这样想想,便不觉得有太大的难过。”千亿虽然身在漂泊,但想到她在南越国过得挺好,便也安心了。牵挂一个人,就将她放在心中的某个位置,每当回想的时候,就会将孤苦抛在身后,人也变得开心起来。
  千亿起身,抱歉说道:“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么多,打扰你休息了。”
  提了提包袱,他离开工房,心里总觉得有这样一丝诧异,为何这位妇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很想多看几眼,担心一旦离去就再也见不到了。怎么会突然有一种心慌慌的感觉。
  走出门,在不远处便碰到闻人以及疾医。
  “忆迁,你提着包袱,要去哪里?不打算在这里做工了吧。”闻人问道。
  “我是去长安。”千亿微笑着说:“待那妇人醒了,帮我说句对不起,刚才打扰她休息了。”
  “真没事的,反正她昏得这么死,不惧吵。”闻人目送他离开,心中生起了问号——这人在屋里做了什么?
  疾医给她审视了一番,闻人着急的问道:“还有几日方可醒来?”
  “恐怕得——五日,保守估计是这样。”疾医颇为可惜的说:“只怕她的背部,会留有一些症状。”
  “什么症状?”闻人赶紧问道。这样的后患,让他十分的担忧。
  疾医也不是很有把握。摇摇头,说是要看情况。
  闻人也只得唉声叹气,期望他的女人能快些好起来。
  而千亿,继续跋涉在世间,尝遍世间的苦。遥望后方如雪一般的石山,不禁感慨万千。提了提包袱,看着前方路漫漫,吟道:
  哀命兮多艰,忧流云兮未敢言。
  夫少兮结木兰,怀美人兮在彼之南。
  将誓兮嘅叹,绝南北兮各有行焉。
  吾行兮跋涉,曷月兮还归哉?
  ---
  (大致意思——
  悲哀自己的命运十分的艰难,看到天上游走的云便忧伤却不敢过多的言语。
  还记得那时的年少,结着木兰做花环,想念那时的美人还在遥远的南方。
  一直记得她的誓言,我却不断感慨,如今南北阻断,两人各自安好。
  我还要像流云一样继续在世间跋涉,我算算时日,却不知何时能回来。)
  

第四十八章 未曾辜负最好的年华
更新时间2014…12…30 17:49:52  字数:5386

 我们会深感遗憾,宛兰千辛万苦都没能看到千亿一眼,偏偏是在昏迷当中,千亿就出现在面前。两人没有说上一句话,也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
  错过了,就不要后悔。遗憾了,就不要放弃完美。
  我们看似错过或者遗憾的事物,其实还有美好的东西藏在身后,等待着发现。
  就好比闻人宏谦,虽然记恨她只钟情于千亿,但却感谢能有这么个好机会能与她独处。
  值得一说的,就是他们从昏黑恶心的工房里搬出来,住进代王的行宫。这是那个叫忆迁的工人帮忙的。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监督不善,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代王诚挚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闻人背着宛兰,连忙客气的说不用,一边再找地方将她给放下来。
  代王又说道:“明日我就启程去代国,这地方就给她好好的疗伤吧。”然后他吩咐其他人要好好的对待这两人,就像对待代王他一般。
  闻人嘴上跟代王客气来客气去,心里暗喜不已。
  代王看着榻上的宛兰,很是心疼,由于被这么重的砖块碎屑砸到,她身上的伤除了背部以外,手上腿上等各个部位都有伤痕,还有左边的脸蛋也被多出划伤。
  代王让他们好好在这里歇息,药费他全权负责,绝不能让他们心寒。
  接下来的日子,闻人继续照顾着她,很是细心,但耐心度——
  他将药末撒在伤口上。或许力度大,药末太多,刺激到她,明明昏睡的宛兰眉头皱了皱,手指跳动几下吧。
  闻人只得放慢一点,使自己尽量轻柔一点。不过他还是抱怨几句:“这点都承受不住,那你何必要来受这份罪?”
  虽然动作轻柔了一点,可他依然觉得怪别扭的。本来他就是属于肌肉暴躁男,让他做这些文绉绉的活,还不如让他去跟几只野狼搏斗。
  在伤口上撒药,得控制好剂量,力度得到位,这其中的分寸当真是折磨人呐!实在是干不下去了,闻人吩咐一侍女过来上药,他自己反倒清闲自在。
  行宫之中,自然少不了酒。他直接开了几壶,酒碗多余不需找,尽管往嘴里灌。一股绵柔的水顺着食道咕咚泄下,再有一股劲儿慢悠悠的往上爬。这显然是中原的好酒,他大呼一声爽快!
  酒倒就四壶,脑里就产生一股微醉感。待侍女擦药完后,他跌撞走到宛兰面前,细细的打量着她。结果这一打量便让他入迷了——之所以会这样,其一是他很少这些近距离细细观察;其二,脑子处于半醉不醉,似醒非醒的微妙临界点。
  即使她处在昏睡当中,闻人也惊讶的发现,她的脸上充满果断而安详的表情,她的又窄又白的前额,她的浓密的头发,都显现出她的精气神。
  他忍不住轻轻抚摸那张脸,想将碍事的伤口给清掉。
  酒劲又冲到了头上,使得眼前像起雾一般,迷迷糊糊的。他仿佛看到,面前心爱的女人睁开了眼,眼眸透着清朗而充满了生气,她正微笑着撅着嘴,在等待着什么。
  是的,是一个吻。
  闻人半眯着双眼,感受温热的触感。而脑子里,酒劲在助兴,将温热烘托成了炙热。
  以致于他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事物,只沉浸在自己和她的小世界里。
  *
  至此之后,闻人又担负起了照顾宛兰的责任,输了数,好像这是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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