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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纪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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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子侄众多，陆子轩天资聪颖，但也不能因此就当上陆家家主之位。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了他当时新认识的朋友，薛七的帮忙。
薛七是新展露头角的商界新人，产业不大，但脑子非常灵活。陆子轩有次无意中提起过老爷子的遗愿，不久后，薛七便告诉他自己愿将造船图纸和技术卖与他，只是不能对外说出这些东西的来历，更不能说是他卖出的。
陆子轩惊喜不已，哪儿还管东西是哪儿来，当下斥巨资买下图纸和技术。三年后，陆家第一艘船下水之时，也就是他坐上了陆家家主之位的时候。
陆家之后，迅速又有几家造船厂兴起，这行便成了几家争鸣的情形。在这样的形势下，各家更是埋头钻研独家秘技，以占稳市场份额。
竞争越来越大，陆子轩又跟薛七说起了柯家的船舵、水密隔舱技术是攻克难点，在这两点上，其他家都远远追不上。于是薛七便在中间牵线搭桥，想再次促成两家合作。
谁知柯老爷仍然是眼高于顶，不愿合作，连续拜访了好多次都弄得不欢而散。直到有一次，柯老爷忍无可忍地对薛七说道：“我已查出，是你将仙栎国訾家的造船术卖给了陆家。我柯家与訾家素有来往，若你们再如此纠缠不休，就莫怪我多口多舌！”
闻言，薛七脸色剧变，前一刻还笑脸迎人，此刻却是阴云密布，看着邪恶慎人。陆子轩也是在此刻才明白自家技术的来源，不过他心中早已料到此等机密绝非正道得来，是以听到这话时不是想着谴责薛七，而是想着如何护住陆家的名声。
薛七年轻气盛，上前一步拎起柯老爷的衣领，声音有如修罗：“你从哪儿听来的？说！”
柯老爷虽然害怕，但始终认为他们是小辈，不敢把他怎样，于是嘴硬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薛七眼睛半眯，透出危险的光芒，邪邪勾起唇，声音拖的老长：“我让你说——”
见他还不松口，便威胁道：“訾家的东西我能拿到，你以为你柯家的东西我就必须得到你的首肯才能拿到吗？”
闻言，柯老爷浑身僵住，颤抖了半晌，吐出一个名字：“叶知凡。”
那天过后没几天，陆子轩就听说仙栎国造船大师傅叶知凡暴毙家中。他还在这个消息中晃神，又听说柯家起了一场无名大火，柯老爷葬身火海，柯家也家破人亡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子轩心中一惊，立刻前去见薛七，质问是不是他做的。那天，薛七说话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薛七手中玉扇轻摇，笑得风华绝代撼人心魄，这副样子却让陆子轩感到毛骨悚然。他红唇微张：“叶大师暴毙怎么会关我的事，我一直都在滨城你不知道么？兴许他说错了什么话，天收了他吧。”
“那柯家呢？”陆子轩颤抖着问道。
薛七眉毛好看的挑起，那副模样真是让人觉得他完全不知情，可是他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柯家不是你怕柯老爷走露了你陆家的秘密而做的吗？怎么问起我来？我还想去向你道声喜的呢，你总算没了心腹大患啊。”
陆子轩连退两步，跌坐在凳子上。心腹大患，这患确实太大，以后有机会一定得好好根治！
事后没多久，陆子轩只听说柯家的船舵、水密隔舱技术与另一家新兴造船厂推出的新品所用的技术如出一辙。这个中原由他知道，可是他不能说。
事隔经年，他也没想到，居然还有将这么多秘密说出来的一天。
风雨后总是晴空
这段与她并不相关，但却与她身边人切切相关的故事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杨菓措手不及。错愕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茶水溅湿了裙摆也恍然未觉，捏住青瓷茶碗的手指逾是透白，指尖关节凹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九姑娘，九姑娘……你没事吧？”看她那副大惊失色的样子，陆子轩心头有些小小的不忍，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纵使有些许后悔，也已无能为力。
杨菓回了好久的神，看向他的时，脸色十分难看。
“此等大事你为何今时今日才说？你安的什么心难道我不知道！”一声冷笑后，她的脸色愈发凌厉：“因你们一己之私利害了多少人！商场上尔虞我诈且不论，只是你们之间的恩仇为何又要扯到我身上？你想利用我刺激薛七，哼！陆子轩啊陆子轩，薛七做的事确实恶劣，可是你却更加恶毒。占了家主位，得了名利，转念却又把罪恶全部推在别人身上，连起码的敢做敢当都没有。”
她的话句句刺痛，直直袭向他心底最隐秘的罪恶感，他挺直坐在椅子上，紧紧闭上了双眼，不敢面对她。
良久，屋内再无动静，陆子轩缓缓睁开眼，厅内已是空无一人。门外天色阴沉，隐有雷雨之势，阵阵疾风灌入屋内，掀起他的袍角，胸膛的发丝飞舞到身后，却带不走满身黏腻的罪恶感。
未料商海弄沉浮，你我从此是路人……
“哐啷”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吹开，重重撞击到两侧，薛七抬头看向门外。狂风大作，方才还亮白的日头已经躲进了厚厚的云层中，才晌午，外面却黑的跟傍晚一样。
一旁的媚娘赶忙盈盈起身去关门。“这风也太大了，今日恐怕是场大暴雨。”
薛七想起了方才收到的那封小桃的传书，阴霾的天气下，心情更是不快：“杨九呢？怎么一大早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媚娘扶在门框上的手顿了一下，却在霎那间，眼前多出了一个人：“九姑娘……”
狂风吹起来人的长发碧衣，平日和善的脸此刻却比冰更寒冷，连一向性子清冷的媚娘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里面的人显然也看见她了，声音难辨喜怒：“都站在门口作甚？”
杨菓没应他的话，转头对媚娘说道：“我有事想和他单独说说。”
媚娘微微抿唇，她也感觉出了九姑娘此刻不同以往的气势。转头向屋内轻轻一点：“我先回房了，你们聊。”
说罢，担忧地看了九姑娘一眼，便款款离去了。只是在走廊灌出啸叫的风啊，让人心头怎地就这么不安生呢？
杨菓抬脚跨入房中，转身拉住被风刮的不停晃动的木门，用力拉拢，好不容易才扣上。
风中的雨星子已经浸的她衣衫有些湿润了，阵阵寒意让她的气势更加清冷起来。
薛七此刻也觉出了她的不同，但他心中还在气小桃信上说的事，并未把她的怒气放进眼中。斜挑起眉，说道：“你这副模样做什么？”
一股恶气窜在杨菓体内，她手脚微颤，牙关打颤，声音不辨悲喜，单刀直入问道：“柯家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小龙家破人亡是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完全没有想到她说的是这事，薛七脸瞬间凝住，刚才还在不满的心情立刻被惊恐代替。两人互相凝视了好一阵子，薛七心中将这事绕了好几个弯，深吸一口气，这才答道：“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人说，是我。”
杨菓忍不住闭上眼，晃了两晃再站稳，痛心疾首道：“那你之后为何要收留我和小龙？”
薛七站起身，走了过来，轻柔的扶着她，将她带到椅子边坐下。杨菓也未挣扎，她确实需要一个支撑的东西。
“那事只与生意相关，与你们无关。”
杨菓想嘲笑他，可是却挤不出一个表情，她的五脏六腑像被搅在了一块，想吐，但喉咙却被死死掐住。
“我与你共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两年多来，你的生意我都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东西。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薛七一把捧起她的脸，高高俯视着这个被他用力捧住，挤得有些变形的脸颊，声音阴沉：“是，我生意广布，而且也以贩卖商业机密为生。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当我说出的时候，就是你真正做抉择的时候。”
杨菓缓缓闭上双眼，不想看他那扭曲的面孔。她恨他，但她也觉得他很可怜。
薛七也有些发抖，但是坚决不愿泄露自己的胆怯。狠狠将她抱住，死死压在自己的胸腹处。他的双臂用力的箍住她，几乎让杨菓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
“无权无势，除了走这条路没有其他更快的成功捷径。我对我所作的事都不后悔，包括柯家。柯家不灭，你又怎会机缘巧合来到我的身边。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即使你知道了这些，我也不让你选！”
薛七撑住她的肩，将两人分开一些，微微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以前在柯家处心积虑不就只想做那柯老头的妾室吗？现在我能给你更多，我娶你做正室，我的权和钱都是你的！这些不是你的梦想嘛，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实现。”薛七说着说着，脸上透出希望的光芒，狭长的桃花眼闪动着诱惑，抓住她双肩的手用力的仿佛已经掐入她的血肉。
然而，他满脸的渴望却在她微不可见的摇头中崩塌。
“就算我不知道这件事，我也不会在你身边了。”杨菓抬起头，看向他：“我早已想好，等你过了这一关，我就离开。现在，更是非走不可了。”
其实前一阵子他就已经有很不好的感觉了，现在又有小桃的传书，心中更是明白。可是他怎么能甘心？薛七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你以为你走的掉？你以为你开个九龙居就能和柯小龙相守在一起？妄想！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别想走！”
杨菓不理会他的威胁，她不是软弱的古代女子，她更不会因几句威胁就放弃，她是敢爱敢恨，勇于追求梦想的大女人。
看见她不为所动的样子，薛七危险地半虚起眼睛，说道：“你就不怕我斩草除根？柯小龙知道了这事想和我拼，你认为他有胜算吗？”
“别让我恨你。”杨菓低低说道：“我离开，让一切都变得简单。从此我们两不相扰。”感觉到肩上的手指又是一紧，但是那里已经痛的麻木了。“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我也不想让小龙终日沉浸在报仇的痛苦中，而且我也不认为那个柯家值得他付出一生去为他们报仇。所以……”猛地抬眼直直看向他，语义决绝：“放我离开，这件事永远不要让小龙知道，也不要为难我们。”
薛七墨瞳一缩：“可以不让他知道，也不为难他，但是你不能走！”她怕柯小龙痛苦，那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留她在身边。
杨菓低叹口气：“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我只是看在过去，知会你一声。不要威胁我，我从来就不怕威胁。如果你真的不念以往，鱼死网破的事，我也不是做不出。只是，现在我仍不想做到那样。”薛七的过往影响的不仅仅是柯家，他还牵扯了众多秘密，遍及几个国邦。若是泄露，牵连太广，这也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你……狠！”薛七咬牙切齿：“我们真要走到这一步？你心中真的没有我？”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杨菓再无顾忌：“有过，曾经有，但已经过去了。”是的，她现在还和他说那么多，只是希望瞒住小龙，她来帮他放下仇恨，其实是放过了他自己。她只希望他能过的轻松，惬意。
薛七仍然保持着禁锢着她的动作，眼中怒意滔天。但杨菓知道，他已经开始松动了，白手起家打到今天，他不会愿意鱼死网破。
杨菓一根根掰开肩上的手指：“今日风大雨大，我明日返程，希望我们再不相见。我在此先向你辞行了！”
说完，不理他脸上浮出的痛苦之色，起身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可怜他，也恨他，可是他毕竟是自己动过心的人。这一切若不是与小龙相关，她也可看做是场商海恶斗，这海中的人，谁能不沾身鱼腥味呢？只是，小龙啊，小龙，这之中最无辜，最可怜的就是你了。杨菓心中一阵怜惜，以往在柯家他不被待见，过得孤独寂寞，如今这些是是非非就不要再加诸在他身上了。
暴雨过后第二日，天高云淡，确是出行的好日子。
杨菓不欲惊动任何人，她也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关联，手提一个小包袱，悄悄行到正门前，那里已经有辆十分简朴的马车在等她了。那是她昨晚才让掌柜帮她张罗的马车，撩裙上了车，没有一丝迟疑、一丝留恋，连头也未回过一次。她心中只有对小龙、对母亲满满的牵挂，还有无事一身轻的舒适感。
马车很快驶出了城门，可出了城没几步却停了下来。杨菓撩帘询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有人……公子……”
“是我，来送你一程。”
入耳的是那熟悉的声音，杨菓皱眉，掀帘出来看向车旁骑在马上的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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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他将房内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吓得闻讯而来的媚娘一句话都不敢问。他坐了一夜，心中天人交战。想强留下她，但是自尊不允许，而且他也不忍心这样对她。但是放她走，他的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在放与不放之间，他迟迟不愿抉择，直到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他才赶忙牵马出门追上。
薛七向她伸出手，声音中有些祈求的味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就几句。”
杨菓蹙眉，沉吟了片刻，终于伸出手由他扶下了马车。
她心中始终还是体谅他的。他的那些陈年伤口倔强的不肯愈合，只因内心是最潮湿的地方，适合任何东西的生长，所以，他长成了今日这般心狠手辣的模样。可是，没有这样的决绝，他也走不到今天。所以，在她内心中，或许并无所谓原不原谅他吧。
杨菓抿唇一直未发一言。薛七的眼睛在她脸上细细地看着，仿佛要把这眉眼刻进心里。
“你可知我第一次注意你，就是从你这双灵动聪慧的眼睛开始的？”他知道她不会做声，便自顾自地说着：“我想了一夜，气也发了，难过也过了，现在来送你，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我放你走，并不是因为怕鱼死网破，只是因为你在我心中很重，我想一切都遂了你的愿。很想祝你幸福……但是我更想你永远挂念着我，永远后悔没有和我在一起。我希望即使你和别人生活在一起，你都永远念着我的好……只是，也许我对你不太好，所以你才走了。”
一边说，他脸上一边露出苦笑，他也知道那些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会像现在一样看着你，也会跟着你开心，跟着你难过。但是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我就不会去打搅你。”
生命旅途上，她一直在往前走，而他却被禁锢在过去，心的劳役，岂是说放就能放开的。
杨菓有些微动容，却无法回答什么，只能说道：“记忆只是掌中水，无论你摊开还是握紧，它都会一滴一滴流走。你把心放开一点，看看周围，珍惜眼前人吧。媚娘……是个好女人，你别负了她。”
薛七心中一刺，没有接话，从怀中摸出一摞纸递给她。杨菓看了一眼没有接过：“你这是做什么？”
“这些是你应得的，没有你，这次的灾难我可能都过不了。上面是滨城几家店铺的地契，下面是一些银票，你好周转。”
杨菓看了他一眼，接过一数，约有近百万两银票。将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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