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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麦从军-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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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蛋羞涩地笑了笑,小声叫:“伍长。”
阿麦随口嗯了一声,伸手去摸他额头的温度,发现已经不是很烫了,忍不住打趣道:“你比我还像小强,我都服了。”
“小强?”张二蛋不解。
阿麦咧着嘴笑笑,没接话。
王七凑过来说道:“这小子命还真是够好,乔郎中那样的人,愣是没跑丢,你说这不是老天让他来专门救他的嘛!”他又转头问阿麦:“大人,咱们是不是已经把鞑子甩开了?”
阿麦点头:“甩开有一段距离了。”
她的话一出,四周的士兵都不禁露了些笑容,没日没夜的跑了这些天,听到这个消息的确让人忍不住松了口气。阿麦也是这样的认为的,一直紧张的神经也忍不住有些松懈下来。
得知鞑子已经落下了一段距离,再加上大伙实在都太过疲惫,接下来的行军速度不禁有些缓了下来,阿麦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可等队伍走到九里沟的时候,一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在了阿麦的头顶,爬到高处的士兵下来后一脸慌张地禀告阿麦,后面突然又发现了鞑子的旗帜。
阿麦心头一惊,发觉她还是有些低估常钰青了。
大家都没说什么,可那种让人窒息的恐慌还是在队伍间弥漫开来。
“再这样下去,我们拖不垮鞑子,反而会被鞑子追死了。”临时会议上,六队的队正说道。
阿麦沉吟不语,手指又下意识地敲打膝盖,说实话,她现在也有些慌了,虽然她在军事上极有天分,虽然她年少时耳熏目染过一些行军打仗的知识,可她毕竟只是个从军不及半年的女子,怎么可能和常钰青那样从小就在军营和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战将相比。
“要不然咱们就在这里和鞑子拼了算了!”一个军官意气地说道。
“不行,”杨墨突然冷冷开口,“咱们这些人留在这,都是一个死字。”
“那怎么办?”
阿麦突然抬眼扫了这几个军官一眼,沉声说道:“我带着一百人留下,在狮虎口拦击鞑子,其余的人由杨队正带着往前,再往西走二百里,如果还找不到大营,就把人都散开,隐入山林!”
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了,怔怔地看着阿麦,半晌说不出话来。留在狮虎口阻击鞑子,那分明就是去送死,就算狮虎口的地势再险峻,可一百个人又能拦得了鞑子多久?
阿麦不等大家回应,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去召集自愿留下来的兄弟,你们赶紧组织大伙往前走。”
“这事不能靠自愿!”杨墨突然在她身后冷声说到。
阿麦慢慢地转身看杨墨,杨墨毫不躲避地和她对视。
“那杨队正有什么高见?”阿麦淡淡说道。
杨墨嗤笑一声,甩了手里的树枝,说道:“你现在是营官,没道理让你留下来阻拦鞑子,我留下来,不用一百人,只要我的第二队,我要让鞑子看看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阿麦静静地看了杨墨片刻,说:“好。”
杨墨突然笑了,走到阿麦面前说道:“我还有事想和大人商量一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说完不等阿麦答应便率先转身往队伍对面一块巨石后走去。阿麦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谁想杨墨一直在前面走着,直到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才停了下来,转回身等着阿麦。 阿麦跟过去,问道:“杨队正有什么事就说吧。”
杨墨不说话,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猛地把她甩到了石壁上,伸手死死地按住了她的肩。阿麦心里一惊,想要挣扎,胳膊却被他全都摁住了,他用身体把她抵在石壁上,一只手把她的两只手腕攥住了拉到了头顶,低头用力堵上了她的嘴。
阿麦头皮一炸,想不到他叫自己到背人处竟是做此卑鄙行径,不能呼救,只好抬了腿用力地去撞他的胯间,谁知他早有准备,把腿挤进她的腿间,她一抬腿反而让两人的身体压得更紧。他这简直不是亲吻,太过用力,使劲地吸吮她的唇,用舌强行地抵开她的齿关。同时,另只手顺着她的衣角探进去,往上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柔软……
阿麦没想到会在这里受到这样的侮辱,恨得只想把面前的人千刀万剐。他的舌探入她的口内,她暂时放弃了抵抗,只想趁他不备一下子咬断他的舌,谁知她刚张开了嘴,还来得及咬下去的时候,杨墨突然从她身上抽身离开,一下子把她被禁锢的手脚都撒开了,退后了两步喘着粗气看她。
阿麦唰地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刀,恼怒地抵在了杨墨的脖颈上。却没想到杨墨哑着嗓子说道:“现在死了也值了!”
阿麦一怔,气息不稳地瞪着杨墨。
杨墨突然低低地笑了,压低声音说道:“亲也亲了,摸也摸了,你以后就是老杨家的媳妇了,要是你还有机会生孩子,别忘了让一个姓杨,给我们老杨家传个香火!”
杨墨说完用手不管不顾地拿开了阿麦的刀,转身往外走去。阿麦站了片刻,腿一软几欲跪倒在地上,然后就听见杨墨粗着嗓子在那边喊:“第二队的兄弟给我集合!咱们在狮虎口让鞑子瞧瞧什么是南夏的男人!”
阿麦把衣服抻平,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也大步向队伍处走去,集合了队伍接着往前赶路。杨墨及他的第二队留在了远处,准备调头去后面的狮虎口拦击鞑子。阿麦用力地抿着唇,告诉自己不要回头,走了几十步后,却突然听见杨墨大声地在后面唤她的名字。她怔了下,缓缓地回头,看到他在后面的一块山石上笑得灿烂,冲着她招手,然后大笑着喊:“阿麦!别忘了,照看好我媳妇!”
他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绚烂,阿麦的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点头,然后转回身大步地往前走去。
舍弃
是日,狮虎口一战,江北军第七营第二队阻敌半日杀敌三百,队中六十七壮士皆壮烈牺牲,队正杨墨身中七创,断一臂,倚壁而亡,至死刀未离手。
————《盛元记事》
不知是谁先开始唱起了战歌,慢慢地大家都跟着和了起来,阿麦也张了嘴,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的唱不出调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杨墨最后留在阿麦记忆里的就是他的那张笑脸,眼睛笑眯眯地弯着,嘴咧得极开,方正的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子……阿麦知道她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泄露她的身份了,也不用算计着怎么杀他灭口了。可是……为什么心底的某个地方会丝丝作痛?
又往深山处走了两天,军中食物已经吃尽,到后面大家都是在用野菜充饥,幸好现在已
是早春,不少耐寒的植被已经泛绿。长距离的奔波逃亡,耗到现在,几乎所有人的体力都已经被榨干,往往还在赶路中,就会有些人突然倒下去了,从此就再也没能站起来。活着的人沉默地挖着坑,然后把战友下葬。坑很浅,只刚刚能把人埋住,没有时间来好好地挖一个墓,也没有那个力气。
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还得继续往前走。
阿麦身上仅剩的一小块面饼拿出来,用手掰碎了想塞到张二蛋的嘴里,张二蛋死死地闭着嘴,说什么也不肯张嘴。
“听话,二蛋。”阿麦哑声说道。
张二蛋却拼命地摇着头,到最后咧开嘴放声大哭道:“伍长,你们把我放下吧,我就是个累赘,你们丢下我吧!我求你们了。”他趴在地上,跪不起身来,只是用胳膊撑起一点来,用额头大力地撞着地,“我求你了伍长,我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阿麦伸出手去垫在了他的额头下:“傻小子,现在再丢,前面的力气不是白费了么?”
王七从前面拎了只兔子过来,眉开眼笑地对阿麦说道:“阿麦,你看看,要说比箭法,你绝对不如我。”他转头看到张二蛋还伏在地上呜呜哭着,来到他身边蹲下,忍不住骂道:“又他娘的犯老毛病,哭,哭,哭!好歹也是条汉子了,一怎么就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唧唧。”
王七把手里的兔子脖子割开,顺手递到阿麦面前,阿麦也不推辞,就着他的手,把嘴贴到豁口处闭上眼大力地吸了几口,腥热的兔血入口,化成温热的线落入腹中。腹中明明是空的,可是还是压不住的恶心泛上来,她闭着眼屏了好半天的呼吸才强自忍了下去。然后抬眼问王七:“逮到几只?”
“有个七八只吧,不过这会兔子正瘦,没多少玩意。”王七回道,他又咧着嘴笑了,说道:“他娘的也是怪了,这山里的畜生们好像也都知道咱们兄弟要饿疯了,大点的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兄弟们想逮个虎啊狼的,结果连个毛都没见着。”
“把捉到的这些猎物给大伙分下去吧,就这么垫点吧。”阿麦吩咐道,沉默了片刻又说道:“等过了前面的山谷到平家坳,如果还没大军的踪迹,咱们就不再往西了。”
平家坳,乌兰山脉深处崇山峻岭间的一处狭小平原,如果要进行大规模的伏击战,这里是方圆几百里的不二之选,阿麦知道,商易之清楚,估计常钰青心里也有数。
只刚领着部队进入谷口,那盼到望眼欲穿的江北军斥候终于从前面纵马飞来,阿麦站在队前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去揉眼睛,生怕这再是自己的幻觉了。还记得母亲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每个女子心中都有着一个英雄,在万人瞩目中身披金甲脚踩祥云过来救她脱离困境……而此刻,阿麦却觉得这个英雄不用身披金甲,不用脚踩祥云,他只需要穿一身江北军的军装,然后再骑匹马就足够了。
“来人可是江北军的第七营?”那斥候勒住了马,高声问道。
阿麦走出一步,答道:“是。”
那斥候看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投道众人身上,高声问:“校尉营官陆刚何在?”
阿麦抬着头看他,没有说话,只招了下手,身后背着陆刚遗体的亲兵从队伍中走出,来到阿麦身旁立定。那斥候也是一愣,怔了片刻后跃下马来,沉默着冲陆刚的遗体行了个军礼,然后转向阿麦这里说道:“将军有令,所有人等速入谷,于平家坳处待命!”
“卑职得令!”阿麦一字一顿地答道。
斥候没再多说,翻身上马后又继续往后驰去。 南夏盛元三年三月,江北军第七营引北漠常钰青大军至平家坳谷外,至此,七营一千四百二十七人,犹存三百九十二人。初八日,匆忙调来的江北军步兵第五营从后袭击北漠先锋营,五营兵败,残部退入平家坳。
阿麦再次在江北军的中军大帐中见到商易之和徐静时恍如隔世,商易之一身轻便的锦袍,俊逸依旧,而徐静,貌似只下颌上的山羊胡子长了一点点。
商易之从座椅上站起身来,默默地打量阿麦,好久都没有说话。倒是徐静打破了这片沉默,微微笑着说:“阿麦辛苦了。”
阿麦垂下了视线,恭声说道:“不辛苦,是卑职的本分。”
商易之眼神一黯,转身走到帐中挂的地形图前,问道:“第七营走的什么路线?”
阿麦走到商易之身边,看了地图片刻,然后伸出手指沿着这些日子以来走过的路线粗略地画了一遍。商易之的眼神却突然有些恍惚,焦距无法投到地图上,只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手指。她的手原本就细长,现在更是几乎只剩下了瘦骨嶙峋,指上犹带着结痂的血口,全没了往日时的白皙修长。
“……将军?”阿麦试探地轻唤。
商易之猛地惊醒过来,转眼间已经恢复自若,他转头看着阿麦的脸庞,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去吧。”
阿麦目光清亮,冲着商易之行了个军礼,然后从大帐中出来,刚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徐静在后面喊她的名字,她转头,见徐静竟从大帐中追了出来。
徐静捏着胡子嗟叹:“唉,阿麦,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呢?”
阿麦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问:“军师此话怎讲?”
“十一日行军一千二百余里,实在出乎老夫的意料,你能引常钰青主力来此实在是甚合老夫心意,可就是……”
徐静捻须不语,见阿麦只是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肯接话,他稍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说道:“可就是你来得有些快了点,老夫的局险些就没设好。”
“是阿麦让军师失望了。”阿麦平静地说道。
徐静知道阿麦心中有气,也不和她计较,只是了然地笑了笑,安抚道:“不是失望,是太惊讶了,老夫本还派出了四个营的兵力去吸引鞑子,谁知他们都没用上,只你一个第七营就把常钰青的几万大军都招来了,这连老夫都没算到,感觉你小子简直就是在牵着北漠鞑子的鼻子,你上哪他们追到哪了。”
阿麦说道:“是阿麦走运吧。”
徐静缓缓地摇头,问:“你怎么招惹常钰青了?”
阿麦苦笑一下,回道:“我把崔衍给杀了。”
徐静小眼睛猛地睁大,惊愕地看着阿麦:“北漠辅国公崔家的那个崔衍?”
阿麦沉默地看着徐静,徐静点头,自言自语:“难怪,难怪,”他突然目光如炬地看向阿麦:“老夫还有一事不明,阿麦怎么知道要把鞑子引到平家坳?”
阿麦嘴角抬了抬,露出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回答道:“阿麦哪里能猜到将军和军师会在此处设伏,阿麦只是把适合设伏的地方都去了一遍,凑巧在这里撞见大营罢了,从阿麦带人逃命的路线,难道军师都没有看出来吗?”
徐静一时噎住,微张着嘴看了阿麦半晌,终于淡淡笑了下,不以为意地说道:“先下去休息吧,让军需处安排你们的驻处,等将军回头再分配你们的任务。”
阿麦笑笑,转身离开。阿麦料想徐静话虽这样说,估计也不好意思再给她的第七营分配什么任务,整个第七营已经被打残打废,半死不活的三百多人,还能做什么?可没想到过了二日,徐静却又找到了阿麦,神色颇为歉意地让阿麦再领个军令。
“军师敬请吩咐就好。”阿麦说道,她告诉自己不能带出情绪来,可嘴角却忍不住地想冷笑。
徐静神色凝重,说道:“我也知道这样对不住你,可常钰青守住谷口不肯深入,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必须把他引进来了。”
“那就让我们第七营再去送死?是不是第七营的一千四百二十七人死不绝,军师都觉得不甘心?”阿麦冷笑道。
徐静沉默了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可是这是大局所需!”
“大局?”阿麦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尖刻,“大局就需要可着我们第七营死吗?我们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就活该做靶子?将军就非要除了我们第七营?”
“阿麦!”徐静突然厉声喝道,“不要说混话!你们在做靶子,将军呢?他还不是在用自己在做靶子!你也在这待了两天了,这里驻了多少兵力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主力根本就没在这里,可将军在这里,这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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