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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田缘-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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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府,不过一个时辰便出来回宫了。进去的时候皇帝脸色不大好,出来的时候脸色更差。”
  夏湘抿嘴一笑:“还不错。”
  “确实不差。”说着,戴言站起身,走到夏湘跟前,将夏湘拉起来:“别坐着,起来走动走动,如今快入冬了,这石凳太凉,别伤了身子。”
  这样的关心,夏湘似乎已经习惯,也不习惯言谢,只是笑了笑,站起身,还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戴言摇了摇头,笑意却直达眼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千头万绪
  
  “对了,我娘和孙婶儿似乎都不愿来京都,说……在庄子上呆惯了,不愿挪地方了。”戴言对此并没坚持,毕竟白玉京如今有血杀护着,同时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御水师。
  再者,冲着古道对生活馆酒菜的喜爱,大约过阵子就又要回到白玉京了。可以说,白玉京似乎比着京都夏府还要安全一些。
  夏湘也晓得这道理,就笑道:“这样也好……二东家……可来找过你?”
  “找我来只问一句,问我刺客是否是我安排的。我摇头,他便笑得极开心,没再继续问下去。”戴言的脸上不由浮现一丝赞赏和欣慰。看来,这一世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算了了桩心事。”夏湘裹了裹身上的斗篷,瞧了眼戴言:“以后夜里出门多穿些,便是修为高,也不能对自己这样苛刻。”
  戴言心头一暖,垂下的眼眸勾勒出朦胧的阴影。
  “你说有事商量我,是什么事?”戴言抬头,望向夏湘。
  可夏湘刚要开口,忽然又有些踟躇。夏姝心里的人是戴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戴言呢?她有些敲不定,到底该怎么跟他说。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戴言快夏湘一步,朝着僻静的地方走去,怕被人瞧见惹出是非流言。
  “姝姐儿的事……”夏湘踢了脚地上的小石子,小石子咕噜咕噜滚入枯草从里不见了,连点儿声音都没发出。
  戴言轻轻“哼”了声,看不出喜怒:“她的事?”
  夏湘咬咬牙,说道:“嗯,她说她打算嫁给杜广。可不愿做小。你说……用什么法子好?那杜府的夫人可是个难缠的。眼高于顶,姝姐儿是庶出,又闹出这样的事……”
  “你这妹妹……”戴言摇了摇头,揉起了眉心。
  夏湘心里清楚得很,戴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戴言虽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华丽的服饰,也没有凶煞的气势。可戴言心里有骄傲。也有一种不知因何而生出的久居上位的强势。只是,这种骄傲和强势极少表现出来,戴言的温文尔雅是一层纱。将他骨子里所有的叛逆和恐怖都隐藏了起来。
  所以,夏湘清楚,夏姝在白玉京用送帕子的事算计戴言,为了跟夏湘争。一次次对戴言暗示,已经触碰到了戴言的骄傲。他。怎么会允许被人当作物品一样去争抢?
  戴言对夏姝不理不睬,也是为了顾及夏湘的感受,否则,他必然会让夏姝知道。玩弄他感情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这妹妹,实在有些不像话。”夏湘蹙眉,不再说话。
  “你啊……”戴言不再揉眉心。转而站定,望着夏湘说:“此事我来解决。”
  夏湘抿嘴一笑。扯着戴言的袖子笑道:“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直管说。”
  “嗯?怎么说的好像我求你做事似的?”戴言点了下夏湘的额头,笑容尽是宠溺。这样的戴言不多见,也只有面对夏湘时,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没有虚假的温文尔雅,没有隐藏的桀骜叛逆,只有打心眼儿里的温暖和宠溺。
  夏湘揉着额头,又听到戴言正色说道:“另外,你这些日子提防一下柳心颐,血杀那边来消息,说……李云珠跟柳心颐似有来往。”
  “什么?”夏湘愕然。
  柳心颐跟李云珠,这两个人明明毫无关联,为什么会有来往?柳心颐只是个姨娘,还是个不得宠的姨娘,可李云珠可是当今长公主,又是大将军府的夫人,她二人怎么会有来往,若有来往,八成也是李云珠欲借柳心颐,监视自己和戴言吧?
  可戴言的下一句话,又将夏湘的猜测打破。
  “她二人……似乎旧相识了。”戴言弯起嘴角,笑容裹着一丝残忍。事情他还看不透猜不到,可却是越来越有趣了。
  似乎,冥冥中有一根线,牵着夏湘和自己,让两个人共同去面对一些事。
  夏湘凝眸,想到当初装成傻儿被赶出夏府的时候,她曾出言恐吓柳姨娘,说“母亲在天上看着你呢。”,当时,柳姨娘脸色煞白,似乎丢了魂儿似的。夏湘就觉得不大对劲,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母亲的死跟柳心颐多多少少一定存在一些关系。
  由此推测,李云珠在母亲去世这件事上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可她们为了什么呢?夏湘蓦地想到慈恩寺中,误打误撞遇到柳心颐那一次,依着她听到的内容,柳心颐应该是帮着父亲管理母亲过世后留下来的产业。
  可如今看来……若在母亲过世的事情上,李云珠真的插了一脚,那她唯一可能存在的动机,也就是那些产业了!
  可为什么是柳心颐?
  一切只是推测,且朦朦胧胧间还摸不到头绪。另外还有一件事,皇帝疑心李云珠,竟没有将李云珠召见入宫,而是亲自去到戴府,之后,那日白玉京的刺杀便销声匿迹,如石沉大海,再没有人提起。
  夏湘也不犹豫,索性把所有事与戴言交代个清楚。
  戴言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微微一笑:“我回去会好好想想,让周二派人留意。你别把这些事都挂在心上。无论如何,这些事总有拨开云雾的一日。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原本,夏湘还想说点儿什么,还想把脑子里的思绪缕一缕,可戴言这样说,她便不再迟疑,同时也觉着夜里的风愈加冰冷了,隐隐有了冬天的感觉。更深露重,她身上泛着疲倦,朝戴言点点头,转身往正房的耳房去了。
  戴言站在夜色里,静静望着夏湘的身影,知道夏湘入了耳房,关上房门,才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黑夜里。
  ……
  此时,赵姨娘盯着夏姝的睡颜,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虽然有些疑惑,可还是十分欣慰。这些日子来,夏姝终于安安静静睡了个好觉,没有睁着眼睛发呆,也没有噩梦连连。
  柳心颐则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灯光,仔仔细细翻看着厚厚一沓账本,望着珊姐儿露出一丝苦笑。孩子们一点点长大了,等珊姐儿及笄以后,平安顺遂嫁个好人家,得了一世荣华安康,等印哥儿考取功名,有个一官半职,在朝堂上有人庇佑,一生无忧,自己也就再没什么顾忌了。
  月光清冽,透着丝丝寒意,将京都笼罩在一片冰冷之中。
  宁王倚在床上,连着咳了数声,一声比一声咳得重,似要把心肝都咳出来了。李毅在一旁侍疾,神色复杂。
  他明白父亲的病因何而起,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心思复杂,心底生出浓浓的悲哀、难过和一丝恼怒。
  宫里传来消息,太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同时,赵美人却忽然承蒙圣宠,盛宠日隆。如此,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二皇子和大皇子,算计着,筹划着。而宁王却于此时病倒,似一蹶不振。李毅清楚,自己的父亲为何而病,不过是宫里那个女人,如今投入了皇帝的怀抱。这么多年来,自己的父亲一直望着皇宫,李毅知道,他望着的,是那个女人。
  甚至,李毅常常会觉得,父亲的眼中似乎只有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儿子。而自己,却极少被父亲看在眼里。
  李毅望着宁王的目光越发冷漠,父子俩相顾无言,说的话也极少。整个宁王府的气氛越发压抑,连下人们也都觉着喘不过气,行走间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丝毫声响。
  宫里,二皇子来回踱步,一双眼愈加阴冷。
  白玉京之事皇帝并没有询问他,可皇帝眼中的意味深长和威慑,却让二皇子暗自心惊。他明白,似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无法再有所行动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一向性子直爽的老大竟然有如此心机,真是看错了他。
  同时,在一处高门大宅中,有一人,脸色更加阴沉。
  “皇帝哥哥,你疑我?”李云珠脸上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目光闪过一丝寒芒。
  这些日子来,她似无法相信一般,一次次重复这句话:皇帝哥哥,你疑我?
  她面前的红木翘头案上,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簪子,碧玉七宝玲珑簪。可仔细辨别可以看到,其中一个要比另一个成色要新上几分。她将那支看上去稍稍有些老旧的簪子握在手里,贴在胸口,同时,身子微微扭动,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呼吸愈加急促,口中隐隐透出一丝申吟。
  “皇帝哥哥……”李云珠目光有些迷蒙,似灰蒙蒙的黑洞,是无法填满的欲。望。
  “皇帝哥哥,我为了谁呢?”李云珠抚上自己的胸口。
  “皇帝哥哥,我不愿唤你皇帝哥哥,你是李郎,你明明是我的李郎,可你为什么不愿承认?你为何不允我这样唤你?”李云珠眼中渐渐起了大雾,让她看不清这世上的人和物。
  “李郎,你真的对那女人动了心?你怎么会真的对那女人动了心?”雾气更浓,一滴眼泪渐渐凝实。
  “李郎,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对,还不够多。”她没有眨眼,眼泪却滚落脸庞。眼泪炙热,却瞬间冰冷。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冲喜
  
  “李郎,李郎,我为了你,费尽心思,为了你,嫁给戴尚。李郎你知不知道,嫁人……在我看来,就好比……好比人尽可夫……李郎,可为什么,你还要疑我?”李云珠死死抱着簪子,忽然嚎啕大哭,将簪子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去。
  门外,戴尚眉头紧蹙,一语不发,负手而立。一双眼似木偶一般几近麻木,整个身子微微颤抖。
  直到屋子里复又传出一阵阵申吟,戴尚蓦地转身。
  她今晚,不需要我!
  失落?已经忘记了失落的感觉,一次次失落,如今已变成了麻木。
  李云珠躺在床上,目光怔怔,透过窗子,遥遥望着天边的月,心里和身体的莫大空虚,让她不由颤抖,打了个寒颤。
  许多年,这月亮都没有变,可人心却变了。
  也许,自己也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也不再是那个毅然决然嫁给戴尚,只为戴尚一句:皇帝不能没有我。
  可到头来呢?他疑我!
  李云珠蓦地坐直了身子,美好的身体在月光下蒙了一层清冷,她轻轻舔了舔唇边的眼泪,嘴角慢慢漾起一个诡艳的笑容:“李郎,我终于想通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么?渴望得到什么东西或……人么?唯有权力,可以让你将不可得变成可得,将不可能成为可能。
  李郎,你疑我,那索性便疑我好了。我不需要你看到,不需要你理解,不需要你心疼。也不需要你再多看我一眼,李郎,你掌握一切的时候毫不犹豫舍弃了我。我知道,你我兄妹,你我便不再可能。可如若权力掌握在我的手里呢?李郎,你舍弃我的决绝便是我得到你的决绝。你不敢做的事我来做,你怕留下骂名我不怕。你在意世人的目光我不在意!
  李郎。这是命!
  不然,为何千万人中,我独独遇到了你。而你,却是我的哥哥!
  李夫人笑了,那笑容里有苦楚,有决绝。有渴望,有执着……纷杂的情绪让一张美人脸有些扭曲。一时间,笑容支离破碎。
  京都里暗潮汹涌,几日后,丞相府却鸡飞狗跳。
  杜广躺在床上。一张脸没了血色,若死人一般。只是偶尔嘀咕几句稀奇古怪的话语,才瞧得出。这孩子还有口气儿呢。
  连续几日,杜广不吃不喝。浑浑噩噩,好像中邪了似的。
  找了大夫瞧过,也就开了几幅安神的方子,药喝下去,却没什么用。找了算命的,驱邪的,和尚道士都找遍了,寺庙天天跑,可谓求菩萨拜神仙,却依然无济于事。
  又过了几日,杜广越发虚弱了。
  杜夫人坐在床边,面色阴鸷中透着无尽的疲乏。杜芷恭顺站在李夫人身后,几日来也慌了神,这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杜广喃喃道:“姝姐儿,姝姐儿,你等着我,我一定娶你过门。”
  听到杜广开口说话,杜夫人和杜芷先是露出喜色,可听清了杜广的话,娘俩儿的神色顿时又阴沉了下来。
  “都这份儿上了,还惦记那狐狸精!”杜夫人咬牙切齿,似恨不得把夏姝生吞活剥了才解恨:“也就那狐媚子,能把让男人丢了魂儿!”
  杜芷不喜夏湘,更不喜夏姝,可跟自家哥哥的性命相较,这份儿不喜也就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
  “母亲,二哥……二哥这是犯了相思病罢?”
  “相思病?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疯!”话里透着很辣,可心里却似要支离破碎了一般,承受不住这担忧和心疼。杜夫人捏紧了拳头,似在犹豫。
  杜广还在唤着姝姐儿的名字,杜芷不敢再说话了。
  这会儿,一穿着体面的婆子匆匆忙忙跑进门,附在杜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法师是这么说的。”
  杜芷没听清婆子的话,等婆子退出门去,见杜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母亲……”杜芷迟疑着开口。
  “慈恩寺的法师说,你二哥这是桃花劫,要娶个夫人来冲喜。”杜夫人蹙起眉头,看了眼床上的杜广,神色有些古怪:“法师还说……要旺夫的女子,还要……你二哥看上的女子才好。”
  杜芷抿着嘴没应声儿,望着杜广的目光也透着一丝古怪。
  杜夫人精明,杜芷更是个人精儿,母女俩这会儿还看不出古怪就怪了。这慈恩寺的法师显然跟杜广串通好了,唱这一出戏只为娶了那夏府的狐媚子。
  此事倒不是戴言安排的,是杜广自作主张想出的主意。
  戴言确实派人找过杜广,只传了三句话给杜广:夏姝愿嫁。只做正妻。虎毒不食子。
  杜广听了前两句,若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再听最后一句,就沉默了。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两天,终于明白这最后一句的意思。若有事危及自己的性命,那父亲母亲自然不会作壁上观,坚持阻挠这桩婚事。
  可他那母亲是个什么性子杜广自然清楚,所以并没有以死相挟,而是唱了这一出戏,原本是想骗得母亲相信,自己若不娶了夏姝,便有性命之忧。可若母亲不信,无妨,便是拆穿了自己也无妨。只要母亲晓得,没有夏姝,自己便会昏迷下去,便不会醒过来,便可。
  虎毒不食子。
  夏姝能不能顺利嫁给杜广做正妻,还要看夏姝在杜广心中的分量。显然,这分量很足。
  戴言听着手下回报,嘴角渐渐勾起,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来。在白玉京,他见到杜广的时候,就瞧出了杜广对夏姝的心思。虽说杜广是个见猎心喜的纨绔子弟,可面对夏姝时的小心翼翼又有不同。如此,戴言才有八分的把握,认为杜广会拼了命为夏姝争取正妻的位置。
  等手下人退了出去,夏湘目光越过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望向戴言,似不在意地问道:“方才那小子跟你说了些什么?瞧着你似乎心情不错。”
  戴言端起个粉彩杯子,品了口茶,沉默不语,故意吊人胃口似的。
  瞧着戴言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儿,夏湘暗暗感慨,戴言这养气的功夫好,言语动作间也总是儒雅从容。仔细端详,觉得戴言根本不像出身乡野的小子,倒像个久居富贵之家的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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