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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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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很凉,却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留意恰已来到了房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她不可置
信地瞪大了眼睛,猛地跑进来扑通跪下拽住了阮棹的衣角:“殿下,您不能对意儿这样,意儿虽当初为瑞王所安排,但在芙蓉浦第一次遇见殿下,意儿就爱上了殿下,意儿从未真正背判过您啊……为了捉她,意儿把妹妹的命都搭进去了,意儿对殿下的心天地可鉴别!”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阮棹一脚把她踢开,冷冷地说:“你可以背叛瑞王,可以置至亲的性命于不顾,不忠不义,定也有一天会背叛我,我怎能留你?!”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你看错意儿了,殿下您曾经对意儿那么好,意儿爱上殿下了才会这样啊!殿下……”
“我看你是爱上了我带给你的虚荣和富贵了吧……”阮棹的脸越来越冷:“拖下去!剜眼割舌灌耳断臂!”
话毕便有侍卫上来拖人,留意死死拽住门疯狂地大喊:“殿下!您不能!意儿已经有了您的骨肉!您是爱意儿的,您不能这样!”
我也愣了……一个女人到了要用孩子来留住男人的地步,除了“穷途末路”和可悲可恨,还能说什么呢……
侍卫听了也停了手,阮棹的脸色更是千变万化,他牙关紧咬一步步逼近伏在地上颤抖不已的留意,一把甩过一个耳光,直甩得留意嘴角鲜血直流:“谁允许你怀上的!你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殿下你只是气过头了,您气过就好了,您一直是爱意儿的,应该让意儿怀上你的骨肉,只有意儿才配!意儿没有告诉殿下是想给殿下一个惊喜!还有这个女人,”她说着便直直指向了我:
“她哪里配睡在殿下的房里!!”
她倒说得理直气壮!我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犯贱到如此地步!
“谁给了你避子丸的解药?”阮棹俊眉竖挑。
“这是意儿一个人的事,不关他人。”
不说是吧,行!留意身边所有奴、诊治过她的所有太医,一个不留!”阮棹的声音已经失了温婉,让我不寒而栗——这分明就是蒋介石那句“宁可错杀千人,不能放过一个”的翻版。
留意也是一个哆嗦,却并未为那些即将冤死的人说出实话,只伏在地上不住地抖。
“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怀上我阮棹的子嗣,你竟敢擅自作主胆子竟这么肥!你既然想生孩子,我成全你!今儿起你便呆在留意阁,不得出阁半步,十月后留下孩子剜目灌耳割舌充作军妓!”
留意彻底瘫软在地,她最后的砝码却是如此的无济于事,只让阮棹对她更为痛恨和不齿。他是一个只为男人而活着的女人,自私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人都可以背弃,最后的下场却是被全世界抛弃。原因只有一个——她对别人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更不用谈尊重和爱护。
我不同情她,只觉可笑和可悲。她不死,总算留思的死有了那么点价值;而她虽不死,却已生不如死,这是对她利用和背叛留思的最好惩罚。她一手制造了自己的悲剧,却还将留思和无辜的孩子拖下了水,即使阮棹不这样待她,我都想甩她一鞭子。可怜那腹中的孩子,怕一出生便会遭人鄙视,连亲生父亲对他的态度怕也很难好了,他该怎样去承受那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留意被拖出去后,房里一片死寂,让我止不住地心慌——他会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对我这个阶下囚的态度转为恶劣?但接下来他说的话让我稍稍放了心:“见过了,有何想法?”
“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他的眼神一阵闪烁,然后避开了这个话题:“今日过得如何?听说你早上折腾了一通,为什么发脾气?”
“我就这么被你关着能不发牢骚吗?再怎么锦衣玉食也不如自由!”
他又笑了,带着了然:“可惜我现在不可能给你自由。”
说着下人们端了饭菜上来,又是跟早上一样的方式吃饭。我心里有点憋闷,瞎想着很多事。
饭吃到一半我问:“你说六年前清风道长便死了,有人抢在你前面进了修缘观,是谁?”
“不知道。”他倒挺实诚:“但想必是你后来的师父吧……”
我再扒了一口饭:“你没有多少兵权,却有楚幽冥撑着?”
“西楚给予我的帮助亦真亦假,我并不敢照单全收。”
“也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他西楚一定是想把我们变成他的殖民地。”
“什么?殖民地?”
“厄……就是他图谋不轨。你绑了我来想交换什么?”
“军权。”他毫不避讳地答。
“上次你已以墨题之事抢了梁州兵权了。”
“我总得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语毕他抬眼看向我,悲哀沉淀在他的褐色双眸里:“你真当
我不是个好东西吗?我根本做不成好东西!!”
我愣住,有点反应不过来。
“父皇昏聩,早已中蛊为人所控,所有政事皆由我一人处理,可我除了广陵的京畿卫一无所有!值得借助外戚之势,只因秦滇他们手上还有为数不多的兵权!我要装出荒淫之态让他们放心利用我这个傀儡,从而让我有机一步步将外戚的兵权夺来!又要费尽心机对付各种政事和你那打着报仇幌子的大哥,你真当我这个太子当得舒坦?!”他愤怒地将一桌菜拂甩到地上,我呆愣地看着发泄的他反应不过来。
原来我一直忘了,他也只是一个竭尽全力在保护自己的人而已……
他发泄完了终是恢复了冷静,命人换了一桌子菜上来,从容坐下静静开始吃,我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是夜,我们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不说话,紫檀香的味道的确让人安神,最起码我的头不再很疼很重。
不知道在黑暗中沉默了多久,他下了床,我看他慢慢走近,开了笼门。
“有事吗?”我问到。
“把手给我。”他的声音极尽温柔。
我犹犹豫豫地伸手过去,他给我轻轻捏了脉,整间房里只有月光倾泻,漫洒在他银色的发上,映着他俊美的侧脸让我微微地心疼。猛然发现,自己对他的敌意,竟就这样少了很多。
“你的脉象貌似壮实,实则已经外强中干了……”
“什么?!”我惊道。
他旋即转身出了笼门,就着月光取来一个盒子,以针沾了药粉直往我腕部施去,我竟也没有犹疑,就这样任他动着。
等他再将针拔出时,我惊住了——那针没入之处赫然是黑色的!
“你被人施了毒,慢性的,此毒名‘秀隐’,此毒无色无味,为曼陀罗花与西楚特有的沙漠毒蝎混制而成。中毒之人起初除常有梦魇外并无其他症状,并且很难查出,三个月后慢慢精神不济,再过三月则毒侵脏腑因脏腑之衰而亡,表面看来只会以为是脏腑之病,除非以这西楚特有的‘引魇’药粉才可试出。”
我心惊不已,难以置信地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点点头:“显然有人要你死,而且死得不知不觉……”
我无语,的确这三个月来我总是做噩梦,但识乐也不曾看出什么来,或是难以接受事实之故,我强辞道:“你假惺惺的!凭什么还给我这个阶下囚查毒?定是骗人!想离间我们!”
他倒也不恼,从盒内又掏出个瓶子来:“这里有两粒解药,但你中毒已很多时日,还是不够的,需服满五粒,另三粒我再命人去西楚要来。”说完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强行扼住我嘴巴喂了进去,再自个儿转身倒来一杯水。
我终是不蛮横了,低下头来恹恹问:“中此毒有些什么途径?”
“可经口,也可经热源蒸至肤内,若混在食物中,也是普通银针试不出来的。中此毒是个慢过程,一点点、一天天累积起来的。”
我汗毛乍起,不禁有些抖——到底谁想置我于死地?!曼陀罗花在南翎并不难找,识乐家院子里就有,可西楚大漠里的毒蝎是极难捉的,定是与西楚有联系之人才有可能弄到。
猛地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股麝香味弥漫进五官——他竟抱了我!我一惊一恼欲挣脱,可服了软功散哪有他来得有力气,到被他越抱越紧。我一火,张口就往他肩上咬去,他却纹丝不动,任他肩上的睡衣被血一点一点染红。
“就抱一会儿,不要动……”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暗哑和哀伤,我心口一痛,松了口,也不再挣扎,只好任他抱着。
“你有时候傻得可以,有时候又聪明过了头……知道吗?起初只是出于敌意盯梢你,最后,我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你了呢……你为什么这么美好?你不该搅进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不该搅乱我的心……我,该那你怎么办……”他的声音竟发颤了,抱得我越发的紧。
我呼吸有些窒了,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感受到了他浓浓的无奈与心痛,中了邪似的抚上了他的一头银发:“为什么是银色的?是活得太累了吗?”
“是很累……”他将头埋进了我的颈窝,我感觉到有凉凉的液体在我颈边滑下,带着我的心一点点沉重。
“那就逃吧……”
“逃不掉……”
不知道被他抱了多久,手臂都麻疼了,他才放开了我。刚欲转身出笼门,一个侍卫猛地闯了进来:“殿下!瑞王墨骑军逼在宫外!一群黑衣人杀进府里来了!”
第十三章 伤留栖云山
我心里又喜又悲,实在是无味陈杂,但时间已不容许我去细細整理心情。
阮棹一把拉过我,用斗篷裹了包在怀里便往外走去,他嘱了人通知秦滇,便抱了我上了马车,几百死士在外突围一点点从后院往外逃。事出突然,他却很镇定,倒像等这一刻已等了很久似的。我心下暗想,该是小满把信送到了。
大哥没有派人来暗暗救出我,而是选择这样明着来的方式,是彻底撕破脸了,说白了就是逼宫。京畿卫再怎么高度警惕也终是敌不过经过沙场洗礼的墨骑军,外戚在淮河一带的军队势单力薄,而上次阮棹从大哥那儿抢来的梁州军队有真正有几人能听他的命令呢?剩下的便是楚幽冥的帮助了,可是他到底会不会帮,他帮了又是福是祸……
鲜红的血液染湿了马车的帷布,我想挣扎出他的怀抱,可是他死死箍住我,沉声道:“乖……对我、对你自己都好一点。”
自古成者王、败者寇,他有他的悲剧,而大哥有大哥的,清宁也有清宁的,这三个龙子凤孙各自的悲哀都不是自己造成的,但却必须由他们来承担,我只能帮一方,我不能让自己的同情心泛滥!既然清宁和大哥志同道合,我在已作出了选择,便不能再反悔!阮棹,对不起,我不是你悲哀的救赎者,我没有那样的能力……在颠簸中我心里沉沉地想着……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外面的厮杀声一点点地少了下来,马车的行速却只增不减。又行了一刻钟的样子,马车慢了下来,外面赶车的人轻掀帘子道:“殿下,到了。”
阮棹又抱着我下了车,我定睛一看,竟是到了广陵郊外的栖云山上。当初从芙蓉浦来广陵的路上我还留心看了一下,栖云山虽并不高峻但有两处幽谷、三座山体,很有连绵若云的美,若用来藏兵,虽藏不多但往往也能耗敌人不少时间和兵力。此山与大哥墨骑军广陵郊外的军营正隔着整座京城,一在东、一在西。但阮棹不知道的是,我和清宁的终魅门新寻的安身之所“隐坡”就是栖云山旁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山,离这儿很近。
阮棹一路抱着我直到进了一间竹舍,月光下我看见山腰竟隐着好些间这样的小竹屋,一路上迎我们的和屋外防卫着的均是京畿卫,我怀疑他是不是把所有的兵力都聚在此处而弃皇宫于不顾了。不过细想来以现在的情况看,他也只能放弃他那昏沉的老爹了,未免不是一种解脱。
杀戮似乎暂时离得远了,阮棹把我放在微凉的竹床上,然后坐去桌前提笔写信,我从头至尾未见他有一丝慌乱,反倒从容得让我揪心。
“写给谁?”我轻声问。
“西楚。”
“他会帮你吗?”
“帮也是亡国,不帮也是亡。但我还是得尽人事、听天命。”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是的,西楚帮他胜了,日后,南翎便会受制于西楚;若不帮,他必败无疑。但他也只能先求外援再作他想。
我暗暗打定了主意,走下来从背后握住他执笔的手,他的手一阵抖,我轻声道:“降了吧,我保你一命,从此闲云野鹤,天高任鸟飞。”
他转脸深深地看着我:“你还不够了解你大哥,他不会放过我的……你也不够了解我,我不会放过我自己……”
我拧眉:“怎么如此固执?!我定会保你!即使说服不了大哥,我也会想到别的办法!”
“我的出身便定下了我的责任,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这条路上!我不能推卸责任!不能弃那么多已经为我死去的人和即将为我死去的人于不顾!这是我的命!”他坚定地看向我,眼神太过惨亮,让他整张俊美的脸都黯淡了……
我突然想起李连杰的《霍元甲》里霍元甲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是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若还有责任在身,若还有那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你为你付出了很多,你怎能不负责任地做一只闲云野鹤?有人说人变成什么样子是自己选的,这样说其实很凉薄,因为即便是选,也要有足够去选的运气,不是每个人都有任君挑选的运气。我突然觉得很无力,颓然坐下愣愣说:“若不能如此,我便只能是你的敌人,不要对我这么好,对我坏一点,你这样对我,只会让我们都累……”
他手中的笔颓然落下,溅了一桌的墨,抬眸再看向他,只见他紧咬牙关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血一道道从手缝里流下……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狠狠说:“若你现在不杀我,难免会有我杀你的一天!你最好理智点!”
半晌,他没有说话,我仍然不敢看向他。就在我快被沉默压抑地喘不过来时,他终于开了口:
“现在杀了你,我拿什么威胁他?这是你自己要的,不要怨我!”话毕一把拉过我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我紧咬着牙关抵抗,他狠狠地咬破了我的嘴唇,血沿着我们下巴的曲线滴下,泪也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他拎起我打横抱起往屋外走,进了另一间竹屋,开了机关将我带进了地牢,我紧紧拽着他,任无声的泪水打湿了他的外衣。他将我扔在牢房的草垛上,满脸的戾气:“被我关在这儿的人没一个活着出去的!既然你这样选择,我成全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个侍卫锁了牢门。
整个地牢并不大,就我一个人。我缩在草垛上止不住地哭,袖口上都是我唇上的血迹和泪痕,在哭累了睡过去之前,我在心里轻轻地对他说:“阮棹,这是我第一次为你哭,也是最后一次……”
在地牢里的我不知道白天黑夜,连扇窗户都没有,只有牢笼外墙面上的一灯如豆。或许是在山上的缘故,我并没有看见几只老鼠,但是有蜈蚣和蟑螂,蟑螂我并不怕,想当年在大学宿舍里见到的也不少,但我从小就怕蜈蚣,于是醒了后看见几条蜈蚣就在草垛里爬着,我忍不住惊了一身汗跳出去老远。再也不敢坐在草垛上了,索性挑了一块干净地儿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虽然知道会受凉,但总比坐那儿让我踏实。
我很渴、很饿,但我除了坐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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