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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196 (不缺章) 三月果-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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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几位异士的辅佐下,安武帝大治天下,于六部文武百官之外,又另外开设了司天监,专门供奉这些精通易学,能掐会算的能人异士,广发文书,教天下人尊道崇易,从那时,易学之风渐起,百年后,朝中以家中师承六代,又有族人曾在司天监为官、受过朝廷封赏的望族为易学世家,颁发丹书文牒,令百姓敬之。”

    余舒听到这里,才忍不住插了一句话:“老伯,这义阳城里,除了纪家,还有多少户易学世家啊?”

    “多少户?你当这世家是那么好叫的么,”老掌柜笑了余舒一句,伸出三根手指,“只有三家,城西孔家,城东纪家,再来就是城北刘家了。”

    偌大一座义阳城,几十万人口,只有这三户人家享有殊荣,高于人上,余舒暗暗咂舌,总算明白了纪家的厉害,心说难怪宅子气派的跟园林似的,那是人家门庭高啊。

    “说起这三家来,到了这一代,前景最好的莫过于纪家了,”老掌柜突然有感而发。

    余舒前头从乞丐嘴里打听到一些事,总算能接上一句话,“这个我知道,听人说纪老太爷年近花甲,还在司天监任职。”

    老掌柜摇头一笑,放下茶杯道:“纪右判在司天监确任要职,但他再两年就要辞官返乡了,倒是那纪家的四小姐被人称是奇门一派百年难遇的天才,大有前途啊,介时只要纪四小姐争气,能在司天监任上一职,这义阳城就要属纪家独大了。”

    纪家的四小姐?就是因为一块玉佩,使得她前身被关在祠堂里活活闷死的那个四小姐么?

    余舒没忘记这号人物,转头又觉得古怪,便直接将疑惑问出了口:

    “女人也能做官?”

    老掌柜只当余舒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笑话道:

    “小姑娘可记住了,这六部一监中,也只有司天监允许女子任职,因这头一任司天监的大提点,便是安武帝的第一位皇后,宁真皇后。”

    余舒听到这里,才有种在听传奇的感觉,想到那地位超然的司天监,三百年来第一位最高掌权者竟然同时是大安朝的开国皇后,手背上就有一小片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宁真,余舒默默记下了这个谥号。

    “好啦,时候不早,天都快黑了,小姑娘早些回家去。”老掌柜看看外面天色,就从柜台后头绕出来,开始收拾起架子上几本被客人放乱的书本。

    余舒很感谢这老人不厌其烦地同她讲了一个下午,让她从那井底跳了出来,便从腰缝里取了她最后的六个铜板,放在柜台上,道:

    “老伯,我只有这几个钱,现在还不够买书的,我先放在您这里,等我攒够了钱,加上这些能买一本书,再来看您。”

    老掌柜转头看着柜台上那几个单薄的铜板,又看看余舒,面露慈祥:

    “老夫都忘记问了,小姑娘想买什么书?”

    余舒摸摸脖子,不好意思道:“不瞒您说,我识不得几个字,想找一本教人识字的书看。”

    “你等等,”老掌柜弯下腰,在书架底下翻了翻,最后抽出一本黄皮册子,在架子上打了打灰尘,递给余舒,道:

    “这本书上专列了偏旁部首,还有几页儿诗,你拿回去看。”

    余舒白耽误了人家一个下午,哪好意思再收人家的书看,要知道纸墨价贵,一本二十页的书往往都要卖上五十个铜钱,她于是连忙摆手道:

    “这个我不能收,您看这样,这本书就当是我订了,您暂且给我收着,等我钱够了再来取好吗?”

    老掌柜不听余舒拒绝,走上前强把那本书塞进她手里,不高兴道:

    “叫你拿就拿着,既有心向学,那就一日不要耽搁,至于这书钱,老夫也不是不要你的,回头你有了钱,再给我送三十个铜板来就是。”

    话到这份上,余舒再推拒就显得矫情了,她将那本泛黄的册子贴身收进怀里,对着老人家一鞠躬,又道了一回谢。

    老掌柜摆摆手,“快回家,别误了吃晚饭。”

    “嗯,老伯再见。”

    余舒向老人家告别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书斋,往纪家大宅走回去,一路上几次忍不住去摸怀里的书本,是记下了老人家这一份温厚的人情。

第七章 谁没交作业?

    晚饭喝的稀饭,两个馒头,一碟子酸白菜。

    余舒出去跑了一下午,的确饿坏了,稀里哗啦地吃完,放下碗筷,余小修就开始收拾饭桌。

    “我下午去长门铺街上逛了两圈。”

    余小修没搭理她,将空碗空碟子送出去,不一会儿又拿着湿抹布回来,叠了个四方块,开始弯腰擦起桌子。

    “有位老先生送了我一本书,是专门教人识字的,待会儿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余舒放心大胆地向余小修求助,晚饭前她已经从刘婶口中问出来,前身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同她一样大字不识几个,要不然也不会把好好的课本都卖了。

    “不管。”余小修丢下这俩字,转身出去洗抹布。

    余舒早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被他拒绝,并不灰心,而是从桌边站起来,跟了出去,厚着脸皮去拉扯他衣背。

    “帮我看看嘛,就是几首儿诗,你给我念上几遍就行,这样,三遍,三遍就好。”

    “不管。”

    “那两遍。”

    “不管。”

    “一遍!”余舒趴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就像是很早以前同于磊玩闹的模样,坚持不懈地同他讨价还价,“一遍总行了,不能再少了。”

    被人这样粘着还是头一回,余小修浑身不自在,为了掩饰,不耐烦地将抹布丢进盆子里,大声道:

    “都说了不管!”

    “哦。”

    肩膀上的重量离开,余小修听见余舒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忍不住转过头,只看了那孤单失落的背影一眼,便强迫自己又把头转了过来,重新捡起水里的抹布,使劲儿搓洗起来。

    那一头,余舒“垂头丧气”地走进屋里,都没听见余小修叫她,只好放弃了博取这小子同情心的想法。

    余舒在桌边坐下,拨了拨油灯里短的可怜的灯芯,看看茶壶,灵机一动,就倒了一碗水,掏出怀里捂了一晚上的书本翻开,从第一页起,拿手指沾了水,一笔一划地在桌上写起来。

    老掌柜给她这本书,用作启蒙的确不错,印刷整洁,比划又很工整,难得是后面那几首儿诗,一半都是她认识的简体字,另外一半,靠着整篇的意思,她是连蒙带猜。

    余小修打扫干净屋里,洗了鞋,铺好了床,扭头见余舒还坐在桌边翻书,便走过去,伸手拿了油灯道:

    “家里剩下的灯油不多了,要到月底府里才会发放。”

    言下之意,是让余舒赶紧熄灯睡觉,别浪费灯油。

    “嗯,我去洗脸,”余舒揉揉眼睛,打着哈欠把书阖上,去门后端了水盆,出去洗漱。

    余小修跟到门口,见她走到井边,才回身到桌前,拿起那本书翻看,见上头的确教的是横竖比划,不由小声嘀咕:

    “难道她真的想学好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他又摁了回去,过往的太多经验教训告诉他,要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就千万别信她的鬼话。

    余小修撇了下嘴,吹灭了油灯,爬上床去睡觉。

    “阿嚏!”

    余舒在井边打了个喷嚏,拿手巾揉着鼻子,心说待会儿睡觉一定要盖好被子,别再生了病,家里可没钱给她看病买药。

    ***

    春天的早晨仍有些寒意,余舒被井水冰的胡乱擦了几把脸,就小跑进屋,余小修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正在给她叠被子。

    余舒不是头一回见到余小修给她铺床,她也清楚他没有和她和好的意思,只是单纯看不惯屋里乱糟糟的,但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十二岁的小男孩儿,应该还在上小学的年纪,应该正沉迷于漫画书和电子游戏,应该抱着零食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而不是因为有一个不愿长大的“姐姐”,就被迫早熟,被迫懂事。

    “我自己来弄,你去看看早饭好了没。”

    余舒走过去,扯走余小修手里的被子,要自己叠,她是享受于饭后看着弟弟收拾碗筷的自在,那是因为能趁着他干活的时候多和他搭几句话,而不是为了把他当成一个下人使唤。

    余小修奇怪地看了余舒一眼,正要说什么,听见院子里刘婶高高喊了他一声,便急忙应着跑出去,等过会儿把饭菜端上桌后,是已经忘了刚才想要说什么。

    吃完饭,姐弟俩在刘婶的目送下,一齐出门去上学。

    今天路上,余舒因为正在盘算着别的事情就没主动找话,余小修也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到了学堂门口,今天没人围观,但余舒还是或远或近地从他们的议论声中听见了“余老鼠”三个字眼,对这个喜感十足的外号甚是无语。

    一进到私塾,余舒就察觉到两道火辣辣的视线,她正在盘算着别的事,只抬头看了看昨天那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和纪珠,便跟在余小修身后坐到位置上。

    直到看见刘夫子,余舒才迟钝地想起一件事来——

    “先把你们的功课都交上来。”

    她没写家庭作业!

    余舒看着一个个同学从书包里掏出纸张,上前交到刘夫子手中,再扭头看看一动不动的余小修。

    他怎么也没写?!

    “还有两个人,谁没有交功课?”刘夫子这么问,眼睛却是直接看着最后排的余舒和余小修姐弟。

    落在家里了,不,还是说在路上弄丢了好了,免得刘夫子要她回家去拿。

    余舒正在脑子里淘换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时,一旁的余小修已经站了起来。

    “我没写。”

    余舒紧跟着便站了起来,什么借口都丢到了一边。

    “夫子,我也没写。”

    教学素以严谨著称的刘夫子,大概是头一回见到没写作业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孩子,气的吹了胡子,抖着手指着门口摆放的香炉,厉声斥道:

    “出去,顶着香炉,站到太阳升到正午!”

    私塾里安静极了,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都是不加掩饰的嘲笑和轻蔑,余舒跟在背脊僵直的余小修身后,端了一只沉甸甸的香炉,和他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面。

    余舒将香炉顶在了头顶,被私塾里那么多双眼睛笑着,有一刻还是觉得挺丢脸的。

    “唉,我把功课给忘了,你怎么也没写啊?”

    余舒偏过头,去问余小修,却因这孩子倔强的脸上闪动的光点,愣了愣,忘记了要说什么。

第八章 乌龟小王八

    今天的太阳不大,余舒尝试过军训时候在太阳底下站三个小时的滋味,但头上顶着一只沉甸甸的香炉,就另当别论了。

    余舒上一世是经常上健身房的人,身体素质很好,但现在换了一副好吃懒做的命,毅力上过的去,身体上也扛不住,没过多久,肩膀就开始发酸,脑袋沉的一直往下坠。

    余小修比她好不到那里,倔强地用两只手托顶着脑袋上的香炉,咬紧了嘴唇,满头大汗。

    余舒斜眼过去,看不下去,小声教道:

    “唉,你别这么老实行不行,你一只手举着,不让它掉下来就好,等累了再换另一只手。”

    余小修没理她,固执地站的笔直,连腿都不打弯儿的,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孩子有多死心眼,余舒无奈,只好往他斜前方走了半步,借着比他高半头的个子给他挡些阳光,制造出少许阴凉。

    总想着脑袋顶上的香炉,反而觉得沉重,余舒便分心去琢磨别的,比如说,余小修为什么不写家庭作业。

    忘记了?不会,看这孩子的反应,分明是不是忘记的样子。

    贪玩?也不是,余舒现在想起来,这几天见到余小修没事就拿着树枝在门口写画,应该是在学习,她也没见过余小修有什么玩伴来找他。

    等等——

    余舒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将它揪住扯下来一看,顿时恍然大悟。

    “小修,家里是不是没有纸墨了?”

    她差点把这个给忘了,自从来到这个家,就没见余小修拿笔在纸上写过字,他们那间小屋里更是连张书桌都没有。

    余小修没有做声,但余舒知道她猜对了,还真就是因为没有纸墨,所以连功课都做不了。

    为什么没有纸墨,纪家送他们来上学,怎么可能连纸墨都不给?还是说用完了没到时候不给发?

    余舒没敢再问下去,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同“她”脱不了关系。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上去了,余小修的喘气声越来越重,余舒眨掉流进眼睛里的汗,眯着眼睛看了看私塾里那群坐享阴凉的孩子,还有那个朗声教学的老夫子。

    “咣当!”

    余舒手里的香炉掉下来,发出一声巨响,香灰撒了一地,炉子滚到一边,她有气无力地栽倒在地上。

    这么大动静,惹的私塾里的人全扭过头来看。

    余小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见余舒晕倒,赶紧将头顶上的香炉放到地上,举了半天的手麻的不能动,但他还是手忙脚乱地去把余舒扶起来,惊惶无措地摇晃着她:

    “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他没能把余舒叫醒,是将私塾里的几位夫子都引了出来,刘夫子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一群学生趴在栏杆上向外张望。

    隔壁的孔夫子蹲下身,一手掰过余舒的脸,掀开她眼皮看了看,又探了下她鼻息。

    “没事,是晒晕过去了。”

    余小修闻言,松了口气,依旧担心地抱着余舒。

    刘夫子皱眉,“身子骨怎么这么差。”

    另一位纪夫子因为是本家人,认得这姐弟俩,就有些不高兴地对余小修道:

    “功课都不写,一点小惩都受不住,真不知道让你们来这里是干嘛的,尽给我们纪家丢脸,行了,你送她回去。”

    余小修低着头,一语不发地将余舒的胳膊架在酸痛的肩膀上,试图把她扶起来,却没能成功。

    刘夫子看到他吃力的样子,不耐烦地转头对着私塾里唤了一声:

    “来个人,送他们回去。”

    话声落,围栏处的学生们个个缩回了脑袋,有动作慢的,被刘夫子逮了个正着:

    “薛文哲,你过来。”

    私塾里响起几声窃笑,一个身材挺拔的少年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将他们送回去,你就直接回家。”

    “是,夫子。”

    这易学堂里的夫子,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易学世家族老,一句话吩咐下去,不管在家里多受宠的孩子,都得要老老实实地听话。

    余小修见刘夫子喊了男生来帮忙扶他姐姐,也有些不情愿,刚好薛文哲对余舒不感冒,帮忙将她弄到余小修背上后,便只意思着虚扶着她的后背,不让她掉下来。

    余小修倒也硬气,一声不吭地背着余舒出了大门。

    ***

    出了门向左拐,是一条小巷子,刚一踏进去,薛文哲便不耐烦地放下了手。

    “真是倒霉透了,”他不客气地对着余小修道,“你自己背她回去,我可不送你们,还有,不许在夫子面前告状,不然小心我揍你。”

    被人这样警告,余小修脸色很不好看,正要说话顶回去,背上装死的人却突然动了。

    “嗯,说的没错,会在夫子面前告状的,都是小王八,不想做乌龟,嘴巴就严着点儿。”

    余舒从余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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