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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入梦之怡殇 经典收藏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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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儿一旁拉拉我,小声说:“就是出嫁前按规矩给爷绣的荷包。”
我皱了脸,出嫁前的事我哪知道?小喜儿又说:“大概就在那箱子里。”说罢用手指着紫檀柜旁用锦缎的巾子盖着的一口木箱。我慢慢挪了过去,打开箱子兀自翻了起来,心下又担心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翻得实在痛苦,好容易在一沓子丝帕中间找到一个荷包,跟十三阿哥原先戴的那个一样的金黄色,一面金丝黑线绣着二龙戏珠,一面是红线绣着一圈福字围着一团满文,手工甚是精致。心知大概就是这个,便转手交给十三阿哥。
他拿过去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嘴里还取笑了一句:“你既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你这手艺是不是就此绝了?”一头说,一头便往腰上戴。蓦地,他停了动作,眼睛死死盯着荷包福字的那一面,脸瞬间变成青色。然后抬起头瞪着我:“你真要我带这个进宫?”
我困惑的看着他:“好像没有别的了。”
他眯了眼看我,突然一把攥过我的右手,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是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割了腕子?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被他的嗓门唬了一跳,刚要反驳,听了这话反被勾起了好奇心:“为什么?你倒说说看?”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真诚了,他一下子哑住,继而慢慢放开我,另一只手却死死地像是想要把那个荷包揉烂了,这样沉默了一会,外头一个小太监来回话:
“爷,时候不早了,车在外头等着呢。”
他迅速把那荷包扔给我,说:“最好赶紧给我处理掉,让别人看见,我也救不了你!”随即戴上自己原先那个,转身出了门。
我心里顿时酸涩难当,这叫什么事?一天当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吼了两回,看了一天的臭脸,往后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起来这十三阿哥府距离宫城并不远,就在今天新东安市场旁边,想当初从王府井沿着长安街一路走到西单都不当回事,现在却让这破车颠得我感觉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开始时心里烦躁,而后就是五脏六腑跳成一个,就快要吐出来了。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难受地闭起眼,心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回忆起这恼人的一天,我终于完全接受了这个环境的真实性,同时怀念起了来这里之前忙碌而平静的日子,酸楚不已。也不知道我是否会有运气返回还是必须在这里终此一生。抑或,我原本就该在这里,几百年后的生活才是个意外?我的家人、朋友,我现在是与他们空间并行?还是我根本就已经被那个世界遗忘?这些茫无头绪的思想一条条飘忽起来,最终搅成一团,结成个死扣砸在心上,一下子砸醒了我。当务之急,我要如何生活在这个我一知半解的时代?且不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规矩礼节更是一塌糊涂,只说眼前毫无选择地成为一个妻子、一个主人,光是这样尴尬的位置就足够我适应个十年八载的。对面这个需要朝夕相处的人看来并不容易沟通,指望他的保护就太不切实际了,现代那点子为人处事的态度、语言和手段用在这里,不见得管用,一个搞不好还会被当成怪物镇压掉。唉,真是难啊!
想来想去,还是那个想法,走一步算一步,既然言多必失,那我少说话总行吧?反正我是个女人,既不需要冲锋陷阵,也不需要上朝参政,谨言慎行还能落个温顺贤淑呢!打定了主意,整个人便轻松起来,好像坐车也没这么难受了。
转过脸看看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的那个人。什么义薄云天?什么侠王?什么柔情似水又什么体贴入微?伟大的清穿小说女主们,要是让她们看到我面前的这个不太帅的满洲汉子,要是让她们像我这样被他吼上一天两天的,怕不是要把那芳心华丽丽地碎上一地么?想到这儿我无奈地撇嘴笑笑,自看向车外,一时无话。
车子从东华门进城,过桥右转一直往北到景运门前停下,小福子先引着十三阿哥下了车,接着小喜儿跳了下去,撩开帘子转身来扶我。我往下一探头,见一个小太监瞬间趴在脚下,抬头看看十三阿哥,他拧着眉朝那小太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踩着下来。我犹豫再三,伸了伸脚就是没办法踩下去,索性又抬头看他,十三不耐烦等了,走过来一脚踹开小太监抬手半拽半搂地把我拖了下来。
这时有小太监来回:“给十三阿哥、福晋请安,皇上这会子在慈宁宫摆了戏,就不过毓庆宫来了,叫阿哥福晋先在这头行家礼罢,过后再一道过去就是了。”
十三听说,便回头吩咐小福子:“既是这样,你去把车停在西华门外罢,散了戏从西边回去。”说完便扭头进了前星门。我在一旁愣神儿,心里还在为刚才那小太监无辜挨一脚而介怀。他转身看向我,小喜儿赶紧搀我大步跟上。
刚走过第二进院,迎面走来一个身着亮红色满服、明眸皓齿的贵妇,水光溜滑的两把头,一只硕大的镶翡翠金步摇簪在脑后,随着她走路的频率亮闪闪地摆动着,煞是好看,直衬得她绿鬓如云,肌肤胜雪,满身的贵气和骄傲无所遁形。十三忙上前打个千儿说:“给八嫂子请安。”我心下揣度,原来这就是那个有名的“妒妇”八福晋了,怪道是这样通身的气派。正想着却被十三拉了过去:“还不快给嫂子见礼!”我忙福下身去,八福晋一把拉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对十三说:
“罢了罢了,这可就是一家人了,我领弟妹先过去妯娌姐妹那边,十三弟自去正屋和爷们儿一处说笑罢,交给我你且放宽心。”
“既是如此,就偏劳嫂子了!”说罢,十三转身往正殿去了。八福晋拉了我的手笑道:“这行家礼的规矩原是要自家妯娌领着呢。好妹妹,我先带你去见见嫂子们,咱们皇家媳妇不方便常来往,难得聚在一起时也热闹着呢。”
说话间已经进了次间,只见一群姹紫嫣红的盛装贵妇们分成两桌围坐,中间正座上的一个穿黄色衣服头戴凤簪,另有两个少女坐在炕桌前下棋。见我们进来,年纪轻的都站了起来,丫头女官们赶着过来行了礼。八福晋引我到那正座旁,一个女官在我面前放下一个垫子,我便知道上面的这就是太子妃,看样子是要行国礼了,于是按着白天教养嬷嬷教的跪了下去。
太子妃从座上走下来,一手扶了我,转脸对八福晋笑说:“如今添上个十三弟妹,咱们这可是越发热闹了。”八福晋笑:“可不是,下个月老十四也大婚,到时候人就更多了!”说完便领我到各人面前行礼。我心下紧张得很,就怕出错,也不敢多话,只是低着头想着规矩。
八福晋对众人说:“你们成日家只说四嫂是个恬淡人,怎么我看这十三弟妹更是娴静得很,竟有些像德妃娘娘的品格呢。”
旁边的四福晋轻笑着开了口:“毓琴,你只说你的,做什么拿我比?没得叫新弟妹笑话我老脸皮厚了还恬淡呢。”
我打眼看这四福晋,细长眉眼,一身淡紫色的宫装,连手上的帕子和头上的钗环都是淡紫色的。果真是自有那么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较之先前我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不是洒脱,竟是超脱了。
见我看她,四福晋眯眼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果真好灵秀个人儿,怪道老十三急火火地跑去求了旨呢。”又回头对那两个下棋的少女喊道:“熹琳熹慧,还不过来见过你们新嫂嫂呢。”
那两个女孩乖巧地过来嫂嫂长短地见了礼,四福晋告诉我说:“这是八公主和十公主,十三弟嫡亲的两个妹子,现如今年长的公主们该嫁的都嫁了,眼前懂事了的,也就是她们两个了。”我忙回礼,一一报以微笑。
这时旁边的九福晋和十福晋也走过来一处闲话。我深知清廷选秀的规则是门第人品第一,决不以容貌为标准,而且为避免美色误国,样貌出众的反而很难进入皇家。可是平心而论,这九福晋可算是长得很是出彩了。她有一对满人少见的杏核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只不过穿着上过于铺张,难免显得有些俗气。十福晋倒是看上去憨憨的比较好相处,说话也是大声大气快人快语。
几个人在一起不过闲聊些衣服首饰听曲观戏的话,十福晋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对我说:“我恍惚听见说弟妹大婚那日病倒了?要不这家礼怎么今儿个才办呢?”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一时竟安静下来。八福晋赶紧笑着拦下来:“我看他们爷儿们那边应该齐了,咱们过去吧。”
九福晋立刻拉住十福晋走在后面悄悄说话,我机械地被八福晋和四福晋一左一右带着,紧跟在太子妃身后,心里却早就顾不得那些规矩礼仪了,只感觉芒刺在背。刚刚众人瞬息万变的表情在我眼前一遍遍地映着。自从我接受现在的处境开始,各个方面都考虑了,惟独忽略了这件直接促使我来到清朝的事,也许因为它发生在我清醒之前,也许因为它是这身体的本尊所为。然而不管怎么样,大婚自裁是抗旨不遵的罪名,既然我是在下轿时被发现,那不就是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想起早上十三说的话:“爷这回人丢得够大了……”难怪,他看到我捡起碗片时那么恼火,倘若再来一次,只怕这皇家的体面也要随着马尔汉一家血淋淋的脑袋一起坍塌了!
惊骇之余,我也不免有些迷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众人在见到我时泰然自若,但是刚才十福晋的问话却让我知道她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怕,这会儿就是逮只紫禁城里的耗子让它抓阄选出本年度清宫最大新闻,它也能给你抓出“十三福晋新婚自杀”的条儿出来!我不禁开始哀叹,心中实在鄙视那个一了百了的兆佳?雅柔,也不免同情十三阿哥,更同情如履薄冰的自己。最忐忑不安的是,我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康熙?我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的程度呢?
不容我多想,众福晋公主已经把我带到正殿门口,隐约可见皇子们顺序坐在里面,不时还有笑声传出来,我慢慢抬脚迈步刚要进去,冷不防从旁边走进去一个一身正白旗戎装的人,口里只管说着:“我可是赶上了?”我还不及细看此人,先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好像所有的眼光都似有似无地瞟到了我身上……
004 面圣
——金碧辉煌中,亦步亦趋
十三迎上去请安道:“十二哥一路风尘辛苦!弟弟这点子事还劳驾哥哥大老远跑回来,实在不过意呢。”
未及十二阿哥回答,旁边一个声音说道:“我看老十二是一日千里、忙不迭地跑了来,舍不得撂下这口茶呢。”
按说这该是句玩笑话,只是我却没有听到预期的笑声,反而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僵硬。十二阿哥沉默了片刻,打着哈哈向刚才插话的那人走过去。妇人们各自坐下不提,正座上的太子开了腔:“好了好了,咱们开始吧,莫让皇父久等了。”
众人安静下来。我在八福晋的指点下开始了反反复复的福身、敬茶、装烟、谢礼。这个礼简直太难了,半蹲不蹲,半站不站,直折腾得大脑严重缺血,腰椎麻木不堪,及至到了十二阿哥面前,勉强还能直直地站住。也幸亏是嫁个十三阿哥,要是二十三阿哥,二十多个哥哥跪下去估计现在已经高位截瘫了。
我稳稳神,盖碗向前送送,“十……” 话还没出口,手里的碗已被很快地夺了过去,惊得我不禁抬起头,十二阿哥一口将茶灌下,含糊说句:“多谢!”然后向身后一招手,有小厮递上个锦盒。十二阿哥说:“因我从外面忙忙地赶了来,也没有什么预备,就只有这串翡翠串子,全充回礼,改日自然再送了好的来。”
“十二弟,哪有你这样的,弟弟大婚怎么也是给一对儿,到你这落了单,你叫人家怎么收呢?”仍旧是刚才插话的九阿哥,十二阿哥讪讪地,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
“九弟,太子爷面前也这么没正没经的,十二弟刚回来,你这不是难为他么。”八阿哥闲闲地说道。
“老八说的是呢,只意思到了便是了。”太子忙跟着打圆场。
“我不过说句玩笑话,竟忘了规矩,在太子爷面前造次了。想来十二弟一番心意,十三弟妹自然不会介怀。”九阿哥口上说着我,眼睛却瞟着十三。
我虽然心里糊涂,对这屋子里气氛的怪异也觉出个几分。九阿哥话里有话,在座的人也都是阴晴不定,十二阿哥怔怔地看着我,神情严肃起来。
接下来我该怎么回应?揣人心思我可绝对不行,要是现在谁能给我个提示也好啊。偷偷瞄了一眼十三,他只管低头摆弄手上的牛角扳指,仿佛局外人一般,只是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我暗暗撇撇嘴,算了,只做好我该做的,反正再离谱的事情也有了,还能坏到哪去?整整跪姿,双手接过盒子:“谢十二哥赏!”
十三虽然没有看我,但是停住了摆弄扳指的手;十二阿哥耷拉下眼皮点点头,转身自去和十阿哥说话;九阿哥显然愣住,低下头又微微冷笑。屋内氛围开始回暖。最后只剩下十四阿哥,因他是弟弟,只需要端茶福个身就算了,十四阿哥笑着站起来接了,家礼这一大“酷刑”就算让我给熬过去了。
……
慈宁宫花园本没有戏台,康熙皇帝今日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一来是南巡之后好容易抽空陪陪太后;二来也是借机召集皇子们来凑个趣儿,于是竟赶着传教坊局现搭了一个。我们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唱完了一出,皇帝正陪着太后闲聊,爽朗的笑声大门口就能听见了。
众皇子福晋一起上前请安,场面甚是壮观。这时康熙右手方一直坐着一个穿一品朝服的老头,作势要站起,康熙笑说:“你就算了吧,今日你也是长辈,不必拘这么多!”说完令众人各自归座。
有宫女引我跟在十三身后,面前放下垫子,行六肃三跪三拜礼。我心中不禁暗自叫苦:也不知道这皇帝老儿是不拘小节呢,还是存心整我?按说我是应该先到皇帝面前行这个礼的,偏偏让我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再过来,万一一个脚下不稳,在皇子面前充其量就是留个笑柄,可在这儿就是罪!罢罢罢,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自己是这么上不了高台盘的人,一番跪拜下来全身每个毛孔都沁出了汗珠,盖碗举在头顶微微发颤,一个老太监接过去递给皇上,康熙声音带着笑意,甩出一句硬邦邦的话:
“十三阿哥,你媳妇的这碗茶可是让朕好等啊!”
一片沉默,我就这么被晒在了众目睽睽之下,一声也不敢吭。十三跪在我前面:“儿臣带贱内见驾来迟,请皇父治罪。”
“罢了,大好的日子治的什么罪,过去也给你岳丈磕个头,就算你们回了门儿了。”十三领旨照做,我这才知道那个一品的老头竟然就是兆佳氏的父亲,看他平淡的表情下面藏着不安和恼怒,透过浑浊的眼神直直看向我。就在看出这个老人其实已经吓坏了的同时,我就消除了所有的孤独感,反而平静了。
康熙刮了刮手里的茶碗笑道:“马尔汉,你这个女儿好像比朕上次见少了分灵气儿啊。不过也好,做了我皇家的儿媳,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才是主要嘛!”
“奴才小女蒙主福荫,定不负圣恩!”马尔汉下座忙不迭地磕头。康熙命小太监扶他,又说:“十三阿哥,领你媳妇入座吧。”我们刚坐下,便有小太监传旨开戏。
我坐在十福晋下首,对面是阿哥席。借着看戏的当儿,我才得以偷偷看几眼这些真命的凤子龙孙们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所谓贵族气派,不过就是一件团龙绣锦的行头下配上一副趾高气昂的表情。不管个性是热还是冷,身材是胖还是瘦,都有着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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