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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辞-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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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是想要各船间传信方便吧,好,没问题,这种小船我们所有兄弟都会做。”刘林拍着胸脯保证道。
  
  “还有,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曹丞相了。”洛水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
  
  “为——为什么,难道公子不是为了曹丞相——”刘林有些吃惊的问着。
  
  “这是曹丞相的密令,倘若你找他商量了,那还怎么叫密令啊——”洛水思虑一会儿,还是说了句假话。
  
  “哦,绝对没问题!等到丞相打了大胜仗,我还要风风光光的回去面见爹娘呢!”刘林的表情虽说是笑着的,洛水却极快的从中看出了一丝倦怠与思念。
  
  “你很想你爹娘吗?”下意识的问出声来,洛水留意看着他的表情。
  
  “怎么可能不想!”刘林的眼中瞬间浮起一丝惆怅:“可是,如果想了爹娘,我就不能专注的打仗,要被小将军骂的!”
  
  说完话,那个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眼中却极快的闪过一丝隐痛。
  
  洛水心中一叹,表面上却依旧未动声色,言笑晏晏:“足下何必挂怀,思念亲眷之心,人皆有之。”
  
  “公子真的这么认为吗?”没想到她那一句极为普通的劝说辞,却让一个壮汉感动的涕泪横流,扑通一下跪倒在她的面前:“秦公子,麻烦您去劝劝我们将军吧,我们军中不少将士思乡成疾,眼见着心病无处排除,每日里只是长吁短叹,偏生的将军逼迫甚紧,每日里除了操练之外别无其他——与我同帐的王生刚刚与喜欢的姑娘订了亲,便匆匆忙忙地被曹丞相召集至此,每日里寻死觅活的想要回去——哎,公子,求您再帮帮我们吧!”
  
  洛水略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去,心中一动,有一个念头悄然浮起,却又被她压到了内心的最深处。
  
  “不必客气了,帮助别人是身为医者的天职。说罢,你要我怎么帮你?”洛水肃颜答道,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医者那份沉重却神圣的担子。
  
  “请帮我劝劝将军——莫要再逼迫我们军中之人了!我们真的——真的是不想再打仗了,我们想回家——”说到动情处,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铮铮铁汉,竟也哽咽着流下一行泪。
  
  洛水心中有些痛,原本的主意竟也微微有些犹豫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硬起心肠,缓声问道:“对我们军中的将士,你都熟悉吗?”
  
  “熟悉,当然熟悉!不是我自夸,曹军每个营中都有我的拜把儿兄弟——”刘林大着胆子不停说道,语气中颇有一丝自豪。
  
  洛水心中微微一定,一丝欣慰油然而生。
  
  “那好,你们想要回家吗?”
  
  看见刘林惊讶的眼,她便知道,自己至少找对了人。
  
  “当然想,我们军中好多将士都想回去!只可惜我们在这兵营里关了许久,连家的模样儿都忘了个干净!”刘林的答话想在洛水耳边,却只是让她无端端的难过了一阵儿。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她总算明白了这首诗中那深沉的无奈,这一点点心动,猛然促使她做出了某个决定。
  
  “好,从此之后,你便听我的命行事,我警告你,倘若此事为曹丞相得知,不仅是你们,就连我都逃不了那个死字。”
  
  “公子打算做什么?”刘林被洛水眼中的威胁之意镇住,讷讷的回问一句。
  
  “听我说,这里的每一条船上这个位置都要备下小船,待到——”洛水深吸一口气,沉默些许时候,还是继续说道:“我曾研习过此地天象,不出半月,这赤壁定会有场大决战。决战过后,便是归期。”
  
  刘林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于崇拜,紧接着,便是一阵狂喜:“公子,你是说真的,我们真的能回去了吗?”说完了话,得意之下,竟是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洛水略有些尴尬,连忙用力将他推开。
  
  “公子——对不起,小人一时忘形,失——失态了!”刘林察觉到洛水的神色既惊且怒,连忙走上前来不停道歉。
  
  “没什么!”洛水收拾好所有情绪,不带任何表情的回应他一句。
  
  心中颇有些无奈……其实,在这场决战之后,能回来多少人,还都是未知。
  *** ***
  回到营帐之中,洛水却依旧有些神思不宁,在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无法成眠,只好静静靠在床栏上,自顾自的想着心事。
  
  脑中很乱,刘林那一双隐含了思乡之痛的眼睛,她却说什么也遗忘不了,有些想插手帮忙,却又颇有些忌讳之感。
  
  如果她此次真的帮了他,便是公开的与曹丞相作对。曹操的手段她自然是领教过,即便不让她死,也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良久,她只是轻声叹息。
  
  曹操恨她又如何?说不定在他知晓一切的时候,她早已乘一叶小舟浪迹天涯,丞相府中的风波浪潮,也再不会烦扰到她。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沉默的闭上眼。
  
  耳边突然听见一声被褥悉率,她静静张开眼,却看见曹植不知何时已经由教练场赶了回来,此时正垂首整理着瓷枕,目光中略微多了一丝沉郁。
  
  “子建,你有心事么?”洛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这些日子同帐生活,她对曹植的脾性自是一清二楚,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
  
  “不算是吧,我只是觉得——有点为父亲担忧。”曹植松爽一笑,目光中瞬间便没有半丝暗沉,看到她,竟是浅浅的笑了出来——那个让她熟悉的笑容。
  
  洛水微微弯一下嘴角,想了一想,忽然道:“是因为铁索连船这个主意吧,或者说,曹丞相也发现了个中的不妥?”
  
  “正是如此!”曹植笑言,仿佛是丝毫没有担忧一般:“船身木制,倘若吴蜀联军以火攻之计迎战,我们便死伤惨重。父亲却一意孤行的说现在刮西风,火攻之计丝毫无用处。”
  
  “曹丞相说的也不算错误,这几天风向确实是一直朝西。”洛水笑了一笑,慧黠地拿眼看着他。
  
  “可是,万一风向变了——”曹植有些欲言又止的盯紧了她:“若是哪一天刮了东风,我军被东吴火烧,其时定然是死伤惨重。”
  
  “变了……就变了吧!”洛水想到白日时自己的决定,只是淡淡一笑。
  
  “你——”曹植明显是大吃了一惊,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真的是那个我认识的洛水吗?”
  
  洛水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容中略有些欣慰,心中亦作好了决定。
  
  “如果我没有完全的把握,怎么敢说这么没良心的话!放心吧,这一场仗我们确实是败了,不过——死去的人应当没有那么多。”
  
  “你又做什么准备了?”曹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中有一丝难以置信,接下来,便是平静。
  
  “明天,随我来。”洛水淡淡一笑,轻道。

                  君应识我心
   第二天,醒来。
  
  洛水闲来无事,便轻轻取了竖篴,自顾自的坐在了营帐主位,柔声吹奏。
  
  曲无名,和和软软的,只剩了一点思乡之情。
  
  这只是中山一地的民谣而已,此刻吹起,却让她格外深刻的想起自己以前所经历的一切,包括在城破之时遇见曹家父子,随军来到许都,曹操的谋,曹丕的恨——
  
  她从未这样讨厌过如此懦弱的自己,明明那个她唯一想抓住的人,此刻如此近在眼前,她却仍旧没有那份勇气,伸出手,握紧他。
  
  ——也没有那份能力。
  
  不知道这样怔怔的吹了多久,她的手臂却突然被人按住。
  
  洛水悚然一惊,歌曲终止于一阵凄厉的长音。
  
  她连忙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曹植略有些惆怅与同情的脸,一时间,竟也失却了语言。
  
  “不要吹中山一地的民谣了,军中有很多人都来自此地,你这样吹了,他们只会更加难过。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外面一位传令兵被你引得泪流满面。”看见她略有些不解的眼神,曹植只是笑一笑,轻声解释了一句。
  
  “唉——”洛水长长叹息,却还是听从了他的言语,重又将竖篴收回袖中。
  
  “关于这一场战役,你究竟做了什么准备?”曹植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洛水双手微微收紧,指甲刺入掌心,一阵生疼。
  
  怎么办,该不该信任他——抑或是,该不该将他也拖下水?
  
  犹豫了半天,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目光中便含了泪。
  
  她这一次冒的险,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成功,她便自会逍遥离去,所以说,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况,她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在此战之后便会绝足于曹府。
  
  “这件事父亲不知道,对吗?”曹植看见她的这副表情,心中也猜着了几分,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面色却是渐渐肃然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拉着她,将她拖出营帐,四下寻了一番,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安全的说话地。
  
  洛水稀里糊涂的任由他拖着,轻垂瑧首,心中依旧在天人交战,直到他停下,她的额头狠狠撞到了他的后背。
  
  经这一撞,洛水猛然回过神来,看见他担忧的神色,心中却说什么也过意不去,原本在心中盘算过许久的事情,此刻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唇边,却说什么都无法言尽。
  
  该不该放手,或是说——她能不能放?
  
  如果时间仍然停留在四年前,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决不会犹豫,可是,如果换作了现在,所有的一切,却又仿佛不一样了。她甚至有些犹豫了起来,倘若在袁氏城破之后她便飘然远去,这一切的事情,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
  
  “子建,如果——此战过后我便不在这里了,你会难过么?”唇瓣微张,吐出的话语却凌乱的不成样子,一句本就不长的话,中途却是因了颤抖断下几次。
  
  “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曹植的轻叹声从她耳边传来,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痛,还有一点淡淡的释然。
  
  “曹府虽大,却整日都要生活与机谋算计之中,正如战争,可造就英雄,却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洛水微微咬了唇,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下来:“我既已得了华大夫亲传的《青囊经》,自然要将他的人生理论和医学精髓尽数奉献与世人。”
  
  “你去吧,这里的事情,还有我。”曹植笑了一笑,静默一会儿,忽然道:“这几日,我之所以这样担忧,便是因为孙权手下的老将黄盖突然投诚,父亲要在三日后的夜里亲自率所有连船前去迎接。我听说孙权因为一点小谬误将黄盖杖责,一开始还不怎么相信,但军中的细作却将这件事咬得死死,看来,这次黄盖投诚,八成会是真的了!我倒也不是怀疑他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出战有些轻率。”
  
  “看来,还有三天,”洛水目光渺远的望向曹植的面庞,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眸瞳,此刻却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极远的远方:“三日之后,我便会自曹军中消失,如果有缘,便日后再会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打算怎么离开。”曹植想了一想,忽然道。
  
  洛水重又将目光凝聚于他的脸上,却见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坚毅,看样子,这件事他算是管定了,当下便不再说什么,只是举步走开,微微回过头去,用眼神示意他跟上。
  
  一路走,洛水便细细为曹植讲解起自己的计划,以及她想出的脱身之法。
  
  “三天后赤壁会有一场大动乱?”曹植微微蹙了眉,难以置信地问道:“这几日一直都在刮西风,即便是吴蜀联军打算在这一时刻下手,也没有合适的气候——”
  
  “别忘了我还保留着一点预知能力……”洛水思索片刻,继续道:“我想在此刻离去,就是因为曹军与孙刘军必定会经过一场大决战,不然——我想无论是曹丞相,还是刘备与孙权,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刚刚听到黄盖投诚,便总觉得,这就是那个决战的时刻——至于其余的船,那便要看曹丞相的造化了……再怎么说,多条门路也是件好事。”
  
  “呵!”不知为什么,曹植竟垂头笑了起来。洛水奇怪地抬起头来,却见曹植脸上那一丝藏不住的戏谑,心中一动,她忍不住怀疑的问道:“你笑什么啊,我又没说自己讲的话一定对——”
  
  “没什么,总觉得你说这话的样子有点像相士!”曹植闻言又是一笑,缓声道:“我以前也研究过卜卦之术,只不过,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预知未来。”
  
  “如果我是相士,总要根据卦象来说吧,怎么可能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洛水也忍不住微微一笑,连日来烦乱的心绪,竟也因为这个小小插曲散去了不少:“总之,这大概是我唯一一个可以脱身的机会了,你也看到,我在曹府中只会让你们父子三人都难办。”
  
  “好,我知道了,”曹植点了点头,却陡然间面色一凝,仿佛突然做出了某个决定似的,目光坚定地看入她眼眸深处。
  
  “时间只剩下三天了啊——真不知道,这短短的几日时间是否够用——”洛水听得他的一声低叹,心中颇有些疑惑,略含奇怪地看向他的脸。
  
  “三天后,倘若真的有一场混战,我就跟你一起走。两个人,总要比一个人好办得多。”曹植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口中的话语解说清楚。
  
  “你说什么?”洛水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死死看着他:“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你……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知道什么对我更重要。”曹植的笑容浅浅,仿佛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大包袱:“有件事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记不记得那日我带你去竹林,后来杨主簿便如是劝说过我,只不过,我当初未曾答应。”
  
  洛水心中半是惊喜半是急切,怔怔看了他一会儿,勉力克制住内心中应答的欲望,故作平静地说了一句:“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我费尽心思想要离开曹府,是因为我在这里很痛苦,痛苦的想要死过去了事,但是——你不一样,你有父亲,有哥哥——”
  
  说到后来,她心中蓦然明白,最后的那句话,出口时便格外嗫嚅。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不过,杨主簿这样跟我说的时候,仓舒尚平安。”曹植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便静静垂目凝视她:“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想做第二个仓舒,或许正如你曾经说过的,飞蛾扑火的自由一次,终究好得过在深院中囚锁一生。”
  
  洛水静默片刻,还是微微点了头,心绪烦乱的闭上了眼睛。
  
  不管能逃到哪里,只要不在这里,便好!即便是满目残垣,战火四起,也好过在这富贵家庭之中那完全不近人情的勾心斗角——
  
  曹植,甄洛。
  
  这两个名字在历史上如此有名,如同天上最璀璨的繁星。
  
  但是——谁又知道,隐藏在那鼎鼎大名之中的,竟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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