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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出书版完结-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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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清极,艳绝,“你放心,我命硬,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她放缓声调,笑吟吟的,最后望了他一眼,“我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此时此刻,宁非忽然觉得一阵悚然不安,这般笑容,这般语调,在他心头咯噔一声——那种感觉,好似凝眸于万丈深渊,好像有绝顶惊悚的妖鬼潜藏,又可能什么也没有。
平静而莫名的可怕。
未知世界的可怕。
丹离又咳了一声,伸高了手,抹去唇边最后一点血星,双手用力努力将剑柄握住。
然而以她风中残烛般的力气,却连握都握不住了。
宁非一皱眉,想要上前来帮她,却被她一侧身,好似在闪避什么肮脏不吉的东西般闪开了。
嘶拉一声裂帛之声,只见丹离撕下一边衣袖,缓缓的,用心的,将剑柄缠在手上,绑得很紧,很紧。
她浑身因失血而酥软无力,手腕也是剧痛,而脑子却越发清醒。
师父曾经说过,有前辈高人被围攻暗算,力竭之时已不能握剑,只能以布条绑住剑柄,奋力拼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来。
如此的自己却也是相似情形。
她无声的抿了抿唇,终于把布条缠好,以剑驻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她居然还是笑着的,笑得比方才还要灿烂,静静地,将眼前两人深深一瞥,收入眼中,这才摇晃蹒跚着走了。
云霄阁高耸挺拔,她腿脚不便,下楼时,不出意料的从阶梯上跌滚下来,骨碌碌摔成一团。
果然是最狼狈的退场啊……
半昏迷的她,笑着自嘲道,将剑充当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清韵斋的山门。
……
那时候的痛,现在想起,还是深入骨髓。
丹离在梦中微微呻吟,眼皮却略微撩起半分,只觉得眼前一片灯光刺眼,不由的又咕哝了半句。
“娘娘醒了!”
顿时就有人喜出望外的喊了一声,顿时模糊眼前一片人影乱飞。
“娘娘终于醒了,大喜!”
“真是老天有眼,保佑贤德之人!”
“快去向皇上禀报!”
耳边不想听见噪音,这些七嘴八舌的话还是不断灌入其中。
她皱了皱眉,终于再难忍耐,奋力将眼睁开。
眼前灯光明灿温馨,霞烟一般的纱帐顶上,绣的却不是寻常看惯的鸳鸯与并蒂莲,而是威严而华贵的龙飞凤翔。
“这是哪里……?”
她小声问道。
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那两人被派在她身边服侍的侍女,只见她们也是满面喜色,只是眼 下有些青影,略见憔悴。
“扶我起来。”
“娘娘,太医说了,你身上有伤,不宜移动。
“扶我起来。”
细若蚊呐的嗓音,却带着坚决,两女见她自己开始挣扎着起身,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只得扶住她,小心轻起。
她们的手脚灵巧柔软,浑身肌肉却是光滑而有弹性,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啊!”
丹离痛叫一声,两人顿时惶恐,以为自己手脚弄痛了她,齐齐跪下道:“娘娘恕罪。”
好似被什么冰冷的东西一碰,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
“你们手上什么东西这么凉?”
不等两人回答,丹离已经看到,是她们中指戴的玄金指环。
烛光照耀下,指环闪着亮光,非金非铁,多看两眼,心头就涌起非常诡异的不安之感。
“这是左相给我们统一佩戴的,难以取下……”
见两人面露难色,丹离一阵头晕,连忙换了话题,“这是哪里?”
见两人还在懵懂,她又问了一遍。
“这是皇上未央宫的偏殿——平时皇上若是读书独寝,就住在这里。”
吆,自己居然占了龙床么!
丹离眼珠子动了动,如此想到。
外间有人急急跑入,“娘娘,双喜临门啊!”
丹离被他跑得头昏,还未开口,就听双侍之一斥道:“在娘娘面前,这是什么规矩?!”
“娘娘,大喜啊!”来人气喘吁吁,却仍是笑得嘴边裂开了花“皇上让大学士拟旨了,要晋封你为贤妃!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风未动蝉先觉
顿时满室都是喜气,众人忙碌了几日,面上本有疲惫之色,此时也都一齐欢欣,向丹离贺起喜来。
丹离愣愣的看了这群女人——这样打了鸡血一般的激动,倒真是稀罕。
她眯了眯眼,问出一句让在场众人都几乎要吐血三升的话来,“晋封为贤妃,是不是月俸会涨上很多?”
天哪,真是死要钱!
那两个贴身侍女素来机敏,知道她的秉性,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连忙笑着应和道:“娘娘广有人缘,来贺喜的人定然很多——您是怕赏钱不够使吧?其实倒是不用担心,皇上这几日对您连连褒奖,赐下的金银珍宝不计其数呢!”
其他人耳尖,听见有赏钱,顿时笑容更浓三分,满嘴里抹了蜜糖般上前凑趣道:“是啊,娘娘那一日真是英勇非凡,万分紧急之时居然挺身挡住刺客的刀剑,满宫上下,谁有这个胆识,这份忠心呢?”
“是啊是啊,娘娘对皇上真是情深意重,我们也实在是感佩万分呢……”
丹离含笑点头,唇角却极为古怪的抽动——
英勇非凡?
挺身挡剑?
情深意重?!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低下头,掩下自己憋笑的一脸坏笑。
忍笑了一会,笑得浑身颤抖,眼角却沁出一颗泪花。
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丝情和意,已然在那个万念俱灰的清晨,消失得不剩一丝一毫了。
她微微闭眼,想起方才梦境之中,那两人眼神亲昵,默契自生,不用一言的翼护,唇边的笑意也变得冷然苍凉了。
自己最后滚落阶梯时的情景,定然是蠢而丑陋的,又哪及得上这两人在晨光中,对视安恬的一笑?
哈……
唇边的笑意加深,却莫名的让人身上一冷,丹离捧着直冒热气的茶汤,直截了当的问起了她第二大爱好——
“膳房可做了什么好吃的?”
众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此时一道圆胖毛影疾窜而来,一个猛虎下山式,稳稳的落在了丹离的靠枕上。
“喵——”
麻将发出一道慵懒混合着委屈的小声调。
它身上多了几道爪印,肥肉也少了几斤,但是精神倒是挺好,一靠近人身上就一股烤鱼的香味。
丹离一把将它拎起,愣愣瞪视道:“又上哪鬼混了?”
“喵~~~~”
这充满春情的甜腻声调,居然又开始夸耀起它跟墨玉两情相悦,双宿双飞的新进展了。
“哦哟,没看出来啊,麻将你还真有两手,那么高傲的碧眼小美人,居然被你泡上手了?”
丹离饶着它肥软的后脑皮,痞痞的笑道。
周围几人顿时面面相觑——这哪是尊贵宫妃该有的做派啊!
好似也知道自己调笑不妥,丹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们都下去。
直到看到自己两个贴身侍女最后离开静室,伶俐的将纱窗半阖,丹离才慢慢收起那道漫不经心的笑容。
她凝视着那两个侍女的背影,眼前却好似浮现出那怪异的指环——非金非铁,幽然生光,不知怎的,却让人心头非常不安。
“陌生而危险的感觉——左相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她随即想起,昏迷那前一夜盛宴,自己偷听到薛汶与颜梓的对谈,薛汶曾经很是劳累的抱怨:左相严令他在两个月前,铸造了这种指环。
薛汶的解释,此时回想起来却意味深长——
“宫里的司珍姑姑怕不能做出百八十个,何必让我来?这个指环,它是用来封住——”
未出口的下文,却是被恶客风流的熙王阻断了。
是用来封住什么呢?
丹离双眸微微眯起,一时不得要领,于是也就不再去想。
一旁的麻将不能容忍自己被忽视了这么久,于是软爪摩挲着她的手臂,喵啊喵的打起了小报告。
“你是说,你看到我们德宁宫里,这几日有好几个陌生面孔的宫女太监进进出出?”
丹离立刻想起了姬悠。
“他的计划,筹谋了这么久,也该是发动的时候了吧?”
她摩挲着麻将的毛,笑得越发懒散,“姬大美人很能忍,他背后的那个人,却是更能藏。”
“只是她终究按耐不住了,派出她的青鸾姑娘来跟姬悠会面。”
散漫病容之下,丹离的双眸微微一凝,却是前所未有的犀利狠绝——
“苏幕和梦流霜,两家合谋起来混淆我的判断,以为我就束手无策了吗?”
麻将喵了两声,丹离嗤的一声笑,笑得眉眼弯弯,无形之魅在瞬间散发而出——
“必须在清韵斋真正出手之前,集合天门三宗的力量——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两人绝不能再阻挡我!”
言之一出,声调铿锵宛如金石,昭示着她的决心。
***
昭元帝此时却正在离她不远处的静阁之中议事。
他盯紧了手上的秘密奏报,眼神也浮现严峻怒笑:“京畿重地,就在朕眼皮底下,居然有人悄悄聚集小股军队,这么滚雪球一般,是想在哪一天谋朝篡位?”
左相高冠紫衣,仍是安然稳坐,面若寒霜,“这些集合的兵马,来源五花八门,理由也是各不相同,有些将领甚至看起来极为清白——我估计,只怕连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原因调防,若是要一一严办撤换,只怕很多人要叫撞天屈。”
“那就彻查兵部!”
昭元帝断然道。
“关键是,兵部自己也是全然懵懂——这些换防和调任,有些是地方上的求援请求,有些是确有要务,有些甚至真是巧合,兵部每年要发布无数条命令,哪里能仔细斟酌出各条小命令之间的蛛丝马迹?”
左相说着,声音有些沉重了,“眼下看来,此时必然谋划了很久,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昭元帝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些只是小妖怪,也逃不过你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向来冷漠无言的皇帝,居然也会开起玩笑来了?看来心情真是很好。
左相立刻想起,方才有侍女来报,那位即将晋封的石昭仪,已经清醒过来了——皇帝的好心情,大概是来自此处吧!
他双目一挑,似嘲似叹,却终究重新凝聚了心神,在眼前这件棘手之事上——
“原本也只有些蛛丝马迹,我还疑心是自己多虑了,但万岁前几日遇到刺客闯宫,紧急调集京畿守军时,却发现有些不对了!”
“这么说起来,刺客还大大有功了?”
昭元帝冷然讽笑道,正要站起身来踱步,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险些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吉凶由来自有兆
你怎么了?”
左相大惊之下,连忙伸手搀扶。
“朕无事。”
昭元帝摆了摆手,已然恢复了常态,他站直了身,以手背轻触自己的额头,却是略微一怔,“怎么会突然头晕?”
左相心头一凛,随即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手腕,凝神细探。
昭元帝静静等候他诊脉,待左相双眉月皱越紧,终于放开自己手腕的当口,才开口问道: “朕的身体是怎样了?”
“万岁龙体康健,毫无任何异样。”
左相摇了摇头,神色之间却更见凝重惊疑——自己于医道之上也算颇有造诣,仔细探脉之后却毫无发现,难道是……?
“也许是最近累着了,朕好好歇息一阵也就是了。”
昭元帝发现左相神色不宁,好似在苦苦思索,于是以这般理由宽慰了他。
左相皱着眉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目光却有些阴郁,他突兀的换了个话题,“前夜闹得沸反盈天倒是没来得及与恒公子彻夜深谈。”
“他如今还住在驿馆之中,你若是要与他切磋辩才,大可前往拜访。”
昭元帝想起那晚的唇枪舌剑,顿时大笑出声。
左相翻了翻白眼,以很不恭敬的眼神斜睨了一眼,随即恢复了他那万年冰身的客套冷淡, “此人还要在京城逗留些许时日,他最想施展唇舌功夫的人,可还是万岁你啊!”
昭元帝失声笑了起来,“笑话,他想跟朕舌战一辩,朕就必须应战吗?他们晋国一向自恃血脉渊古,张口闭口是上古仪礼,朕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粗通文墨的武人——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朕说不过他,难道不会蛮干?”
自他登基以来,已鲜少露出这种狠辣如匪的说笑,左相正在饮茶,顿时笑得岔了气,呛得连连咳嗽。
两人对视一眼后,又大笑了几声,这才说回正事。
“恒公子此次出使,就是想逼朕从魏国收兵,不再计较魏王的无知无礼——真是笑话,魏国本就仗了他晋国的势,这才敢公然忤逆我朝,朕只要‘宽宏大量’了半分,天下人便会以为,连朕也要忌惮晋国之势!”
昭元帝冷笑了一声,“他爱逗留天都,那就多住个十天八天吧——这里酒肆画舫颇为不少,他那般俊俏的少年郎,只怕是‘满楼红袖招’,风流旖旎上好一阵了。”
他的话音讥诮冷寒,好似对这位恒公子颇有怨念,左相敏锐的听了出来,却是一头雾水——这位气度可亲的恒公子,到底是怎么得罪皇帝了?
昭元帝皱紧了眉头,想起夜宴之时,那位恒公子盯住丹离看个不停,那般闪亮含喜的目光,就让他胸口一阵憋闷不爽。
小白脸登徒子!
完全没猜出自家主君正在吃起了飞醋,左相咳了一声,又恢复了严肃冷然的神情,“眼下也正是多事之秋,各方势力汇集京城,正是一触即发的危局——不说别人,那一晚的刺客, 身手就非同小可,若是不把他的行踪搜出来,微臣简直不能安寝!”
“他那一剑,实在是太过惊人了——多年来都未曾遭遇如此强敌,让朕体验到生死一瞬的感觉。”
话虽如此,昭元帝居然还是面带笑容,他以指尖轻敲桌面,却是丝毫没有惧色。
“那人的来历身份,查清楚了没有?”
他这一句问话,顿时让左相面色一变,唯一的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薛汶说他倒是有些印象……”
左相缓缓说道,语气却有些肃杀沉重,“天下间有此剑上造诣的,不过寥寥几人,所以薛汶一听我描述,便猜出了十之八九……”
“他到底是谁?”
昭元帝见他如此,显然是怕自己急怒——自己一直耽于军中,江湖上根本没什么仇人,看左相的神情,难道是……?
“那人名唤宁非,先前是意见一门的大弟子,后来突然判出师门,做了如今这位清韵斋主的随侍护者。”
只听砰的一声,却是昭元帝一张拍在桌子上,顿时金丝楠木书案被震塌了一角,碎屑残木激飞而起,乱落了一地。
昭元帝面色似冰,双瞳闪着愤怒的凛光,让人不寒而栗,“又是清韵斋!“
左相跟随他很久,自然知道他与清韵斋新任圣女羽织的一段情爱纠葛,见他如此震怒,便只是漠然无语,静静地喝着手中的那盏热茶。
“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撼动朕之江山,这次干脆派绝世高手行刺,好一个清韵斋,好一个明瑶华!”
他语气狠厉阴沉,说道明瑶华之名时,几乎是咬牙从齿缝里吐出的。
“听万岁的语气,似乎见过这位新任斋主?”
“哼……不仅见过,而且印象极为深刻,这一生一世我都不会忘记。”
昭元帝咬牙冷笑着,眼中闪过幽沉戾色,“十八年前,就是这位明瑶华,巧言蛊惑了羽织。让她死心塌地的加入了清韵斋!”
他闭上了眼,想起当时那一幕,太阳穴仍是突突乱跳,积蓄多年的怨怒,此时全数爆发开来——
“自从在市集上偶然遇见羽织,当时已是圣女之尊的明瑶华,便非要渡她入门,说她乃是术者中难得一见的良材美玉,只要十数年的功夫,便会有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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