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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画眉-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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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灭鼠,消毒,诊病,熬药,将治疗出血热的知识写成了官府的告示,已经先从京中返回的青海节度使极为配合,命人抄写了几千份分发到了灾民的手中。画儿每日里忙的要命,却再没有空来东想西想了。晴霜晴雪极为小心,出血热病毒最怕的是高温,画儿用的物品,全都煮过蒸过了才送来。龙骑尉们知道自己护卫的是何等尊贵人儿,每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统领上官锋更是每日画儿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上京每隔一日便有信来询问贵妃近况,圣景帝捱不住相思之情,也写了信来。他每日里繁忙不下画儿,纵然那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也是情之所衷,心之所系。 
  画儿每天给人诊病,帮着青海节度使分发草药,教导灾民们如何消毒,青海郡病人众多,她忙得有时一天三餐吃不到两顿,却并不觉得饿,只专心做手头的事情。隔几天上京来书信,便急急忙忙抢去看了,然后压在枕下,当宝贝一样。晴霜晴雪偶尔取笑两句,看她和圣景帝情深,心中自也高兴。如此过了一个半月,来义诊的病人慢慢少起来,先前患病的人也渐渐的好了,眼见青海郡大势已定,上京早就来了催着回去的书信旨意,上官锋也提了好几次,画儿只想着恐临头有变,待节度使将善后的事情全处理完,再走也不迟。 
  这一日又接到上京的书信,字里行间可见圣景帝情意,焦灼的情绪在盼着她回去安抚,画儿心中感动,想着再过几日,便回京罢。这日晚上枕着那一叠的书信睡的香甜,梦中却出现了那一年,白伯伯在紫藤花下教她张爱玲的景象,忽而又到了海边,那一群抚养她长大的人慈祥的笑看着她,挥手将她送入海中。再醒来时,已是泪湿枕畔。 
  画儿又迷迷糊糊的睡去,直到晴霜来唤方才醒来。用过了早膳,带了众人往义诊的地方走去,见路正中间一只血肉模糊的鼠尸,她本来心口便不舒服,此刻再忍不住,跑到路边吐了起来。众人担忧之极,画儿却愣在那里,直如一道雷劈过。这一个半月,忙得昏天暗地,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月事,已经接连有两个月没有来了。 
  画儿站在那里,迎着众人焦急的目光,却微微的笑起来,这下,不想走也得走了。     
  众人领了贵妃的懿旨,收拾了东西准备上路。画儿命不要急,慢慢做就好了,她累了一个半月,也是需要休息的。若是以前,她不会顾忌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不同了,当一个人担负着另一个人的生命时,总是万分小心的,何况她又是个医生。 
  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有身孕了,只是觉得,应该第一个知道的,是孩子的父亲。但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已经有七八天没有书信来了。她担忧着,不会是上京出了什么事情吧?心思一分,竟然在给人把脉时怔在了那里,病人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红了脸,不好意思的道了歉。待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她带着晴霜晴雪和护驾的龙骑尉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却瞧见院外站了一个人来,正远远向她行礼致意。高远!他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涌起一个可能,画儿抛下身边的众人,跑到院前,也顾不得叫起,一把推开了院门。熟悉的俊脸上有着些许的疲累,笑看着她——又是那个眼神,晚霞映在脸上,飞在心中,画儿怔怔的站在那里,耳边响起了当年,白伯伯在紫藤花下念张爱玲时那温柔的语声。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窗外月光从木格子内流泻进来,洒了一地的银白。圣景帝拥着怀中熟睡的人儿,轻轻在那乌发上落下一吻。看她睡的香甜,暗香浮动,帷帐半掩,一片宁静。他正想合眼睡去,怀中人儿却迷迷糊糊的睁眼,懵懵懂懂的说了一句:“靖玺,幸好你姓秦!等生了下来,我要叫他秦始皇!”说完便又沉沉睡去。 
  这秦始皇又是谁?帝皇脑海中刚掠过这个问题,便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竟呆在那里,心中又惊又喜,想向她确认是不是那个意思,却又不敢叫醒,直辗转反侧了一夜,未曾合眼。 
  窗外月娘笑弯弯的看着,烟火人间,风光无限好呵!     
  圣景十二年四月,御花园中第一朵牡丹绽开时,承乾宫皇三子降生,帝皇欣喜若狂,大赦天下,贵妃依皇室辈份排行,取名“秦潇海”,即是后来的辉景帝。     
  圣景十二年九月,帝皇下旨,后宫嫔妃皆无子女,愿出者以厚礼遣嫁,放六宫三千粉黛,引起朝中一片波澜。仍是那一句“朕之家事与卿何干”,堵了文武百官的嘴。     
  圣景十三年三月,帝皇要举行隆重的封后大典,圣景帝亲自祭天,告宗庙,诏令天下,百官命妇朝贺,坤宁宫终于将有女主人了。 
  “我能不能不穿这个?”画儿又一次惊恐的瞪着桌上的朝冠礼服,太可怕了!十二层的都已经把人折腾的够呛,更何况这是十六层的! 
  “姑娘忍一忍,马上就好了。”晴霜晴雪在一旁劝着,这若是换了别人,还不欣喜若狂的穿上了,偏是自家姑娘,每一次都跟忍受什么酷刑似的。三人正在那里僵持着,圣景帝祭天回来,趁着这个空档往承乾宫来。 
  “靖玺,能不能不穿这个呀?”画儿一见他来,急忙奔过去,现在只要能不让她穿那可怕的礼服,怎么样都成。 
  圣景帝看她仰起小脸惨兮兮的神态,心中爱极,但这是他筹备已久的封后大典,是正经的事儿,不能马虎的。“忍一忍,马上就好了。”他温言软语的哄着。 
  “你的说辞怎么跟她们的一样。”画儿泄气,看来还得受一天的罪。 
  “别皱眉,看画好的眉都晕开了。”圣景帝抬起她小脸瞧一瞧,揽她到妆台前,捡了眉笔为她扫上淡淡两道远山:“看怎么样?” 
  镜中两人相视而笑,外面钟鼓声远远的响彻了皇城天地。 
  碧霄声里凤双鸣,却看帝王浅画眉。 
  番外   
  番外一 忆江南     
  圣景十四年的春天,帝国依旧国泰民安,越发的歌舞升平。圣景帝进行了他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南巡,圣萘舜航嵌础 
  这一年的江南是并不平静的,一来是因为帝皇的南巡,二来,紫霄府中传出了消息,说是当家的元配夫人卧病在床,贵体不适。江南的人们听说了,都在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真是不错的,紫霄府的主人身子才刚好了没几年,夫人就病倒了,幸而不是什么绝症,紫霄府又家大业大,慢慢调养着就好了。 
  侬城是天府郡的首要城市,节度使府等主要的官署都在此地。紫霄府当家陈夫人的娘家,便是侬城节度使暨许国公府,陈夫人原是嫡出,父母极为疼爱的,即使在整天忙着圣驾南巡之事,每隔两三日也必要抽空来探望。眼看这几日圣驾就要到,各样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万事齐备,只一种战战兢兢的气氛弥漫,这位圣景帝最是喜怒难测,不好侍奉的,大小官员都将自己的事情准备好,只等着帝皇垂询了。 
  自春江边上至侬城,一路有御林军守卫巡逻,前方的八百虎贲卫士金甲银鞍,旗枪林立,龙骑尉和锦衣卫簇拥着玉辂,侍驾缓缓而行。玉辂中原本该有三人的,现今却只帝皇一人端坐,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心中满是担忧。自己的帝皇威严,一碰上她的执拗就没有什么作用了,最后还是得由着她去。圣景帝在心中苦笑,虽然已将影卫全都遣了跟她去,也派了龙骑尉跟随,但还是不放心,尤其她还带着海儿。 
  此时,正有一辆素净舒适的青帷车,在十几个英武卫士的护卫下进了侬城,直奔紫霄府而去。画儿抱了稚子坐在车中,撩起车帘,看窗外繁华景象,想起当日和晴霜晴雪在这里开七巧堂的时候,不由得感慨万千。对于陈夫人,她一直是有着矛盾的想法的,既恨她恩将仇报,又可怜她心中万分煎熬。丈夫的不忠,是一个女人最大的痛苦,比起来她比陈夫人幸运得多,得到了一个优秀的男人身心的忠诚。她不像陈夫人那样,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现在又有了聪颖可爱的海儿,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紫霄府是帝国的第一大商家,被皇朝密切关注着,锦衣卫的探子不是白养的,他们还在江北时,便接到了陈夫人病倒的消息。她一时感慨,便想着去看一看也罢,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但她没有那么大的心胸,为曾经要害死自己的人医病。当年答应了陈夫人,出阁之前不踏入江南半步,如今她已经嫁了人,连孩子都有了,再到江南,便不算违背诺言了,况若是随御驾进侬城,那些个大小官员的迎接礼数就让人受不了,还不如先行来罢。 
  平民打扮的龙骑尉们小心翼翼万分警惕,隐在暗处的影卫也不知有多少,靖玺反应过度了,她如今已经嫁了人,对陈夫人没有什么威胁,自然也就没有了危险,他还是派了这么多人来,真是没有办法的。不过有备无患,她自己不要紧,海儿是无论如何不能出问题的。画儿亲了亲窝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娇儿,轻轻将他叫醒,眼看前面就是紫霄府了。     
  紫霄府的大门是三扇朱漆,旁边开着角门侧门。画儿抱着儿子下了车,侍驾的龙骑尉眼见侧门开着,却去叫了正门,皇后尊荣,太子高贵,纵然是微服,又怎么能走侧门呢?正门开了一扇,却是紫霄府的管家出来,前去叫门的龙骑尉遵照着皇后的旨意,有礼的道:“请通报贵府夫人,故人来访。”那管家好奇往阶下一瞧,只见那青帷车前俏生生立了三个女子,正中的一个少妇装扮,手中抱着一个孩儿,看那容色眉目,宛然是四年前七巧堂中那三位姑娘!管家心中大惊,当家夫人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进去通报了。半晌,有几个丫鬟媳妇出来,说请贵客进去,带了画儿和晴霜晴雪往内院去,龙骑尉们被招待去外厅。他们心知有暗卫的,皇后懿旨又说莫泄漏了身份,便往外厅去了。画儿随着那几个丫鬟媳妇往内院走,其中一个领头的向她福身说道:“本来夫人是要按着礼数在正厅接待的,但身子不适,只得在内室见客,遣奴婢先行告罪,请贵客不要责怪。”画儿点点头,回说了一句“不打紧”。那几个丫鬟媳妇都是陈夫人惯用的下人,在豪门大户待的久了,也接待了不少来紫霄府拜访的官眷商属,以往所迎的客人,不管门第高低,见府内富丽豪华珍奇的物事摆设,巧夺天工的园林景致,纵然嘴上不说,脸上也有惊叹称赞之色。谁料今日这客人,且不说这位夫人,连她身旁两个侍女,面上也是淡然矜贵,丝毫没有异样。那几个丫鬟媳妇见此,越发恭谨,将画儿几人迎入了内堂,便退了下去。 
  内堂中却又换了一个丫鬟来,带她们往陈夫人卧室走去。炉中燃着淡雅的熏香,将要再见故人,画儿的心绪越发复杂,海儿感受到母亲杂乱的心情,乖乖伏在她怀里,平日里活泼好动,蹒跚学步的小子,现在乖巧的一声不吭。 
  “夫人,贵客到了。”那丫鬟在床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便奉上了茶,带着内院的侍女们都退了下去。画儿在床边锦凳上坐下,让海儿靠在膝上,向那床上一看,只见陈夫人靠在那里,玉容憔悴,身形清减。 
  “陈夫人,当日城外山庄一别,已经有四年了罢。今天再见,也是缘分,夫人可好?”画儿见她神态,心中怜悯,颔首问了一声。 
  “四年再见,姑娘容颜依旧,我却已是如此境地。”陈夫人面上神色也极是复杂:“不,该称呼你夫人了。” 
  “我夫家姓秦,这是小儿。”画儿微微一笑,向她说道。 
  “柳府这等门第,秦是国姓,你嫁的必定是宗室贵族,不知近年可好?”陈夫人也笑问道。 
  “外子待我真诚,更别无他求。”画儿笑得幸福:“那‘寸相思’已解,不知陈公子近年来景况如何?” 
  “承蒙挂心,我代外子谢过了。”陈夫人眉宇间掠过黯然,轻描淡写略了过去。画儿见她如此神色,心中便知道不对了。这位陈夫人机关算尽,却还是不尽如人意,相比之下,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画儿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陈夫人因无法起身远送,告了罪,画儿便带着晴霜晴雪出卧室门去,迎面却碰上几个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四年未见的陈诀,后面带着一对穿着华贵的老夫妇。陈诀见内室门口盈盈立了一个少妇,远山黛眉横波目,优雅温润中带了几分活泼,正是医好自己的大夫,当即愣在了那里。后面那老人倒还罢了,那老妇一见她们,不禁呆住。这般的容色,这般的气度,当日封后大典,帝嗣降生,乾清宫的丹陛上,坤宁宫的玉阶前,她几番朝拜,又怎会不认得? 
  “臣妾拜见皇后陛下,太子殿下,千岁!”许国公夫人反应过来,立刻拜了下去。画儿再没想到会这样被人认出来,陈夫人因要见她,将内院的侍女都遣了出去,却被这几个人弄了措手不及。听到内室传来清脆的响声,想是陈夫人被中的取暖物事掉在了地上,画儿笑得无奈,怀中海儿脆生生一句“母后”,叫醒了呆愣的众人,急忙跪拜在地上。     
  自紫霄府正门出来,龙骑尉簇拥着上了车,来时的感慨万千已不复在,满心只是珍惜现在的想法和一句诗,“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圣景十四年冬,紫霄府挂起了白幡,陈夫人谢世。几名江南名医都摇头说可惜,这病本来只要细心调养,就可以医好的,只是这陈夫人自春天起就不知为何,心绪不宁,惊恐忧思,担心害怕,将身体生生的拖垮了。 
  锦衣卫的探子将消息报至京城,送入九重宫阙,圣景帝听说后,淡淡一笑,只叮嘱别让皇后知道便是。此是后话,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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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 抓周记     
  圣景十二年的四月十四这一天,本来春光明媚,早起的鸟儿啾啾鸣叫,清晨新鲜的空气带着花香浮动,满园的牡丹含苞待放。一个宁静美好的春日,被突然慌乱起来的承乾宫宫人们打破了原先的宁谧。 
  一道紧急的圣旨取消了今日的早朝,大臣的叫起也全免了,奏折全留了中,慢慢的整个皇宫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大臣们本来疑惑之极,圣景帝勤勉朝政,从来不曾有这种情况的,但接着内宫中又传来了消息,承乾宫贵妃临盆了,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以陛下对贵妃的宠爱,怪不得会这般的紧张。 
  承乾宫的内殿中,画儿躺在床上,现在阵痛还不是很难以忍受,看着圣景帝又是焦急又是慌乱的神色,她不禁笑出了声。方才她羊水破了,帝皇呆愣在那里,手足无措。宫女内侍们慌慌乱乱,关键时刻还是晴霜晴雪指挥若定,喝住那些慌乱的宫人,一边命人去传太医,一边去请早已在待命的稳婆。 
  圣景帝被请出了内殿,在外殿焦急不安的踱着步,热水一盆盆的端进去,宫女们来来回回,殿中逐渐传出了痛苦的呻吟,圣景帝听着越发心疼难耐。太阳从东边升起,慢慢的走到了正上空,再慢慢的往西边去,眼看煎熬了整整一个白日,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这原是头一胎,没有那么快的,但圣景帝关心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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