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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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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喝一声,刀势立变,从中透出一种诡异血腥,却是比先前要毒辣得多。
晨露宛然一笑,剑意也随之一变,变得飘忽轻逸,仿佛如美人月下,花落清池。
胖子只见眼前剑势缓慢,若要迎上,却有瞬间快到颠峰,似有若无的光华直取他的咽喉。
他拼着半生内力,不要命似的迎上。
刀剑相交,无形之力让庭中树叶瞬间振落,一时间,只见绿意昂然,如利刃般漫天直削,侍卫们赶紧挥落,仍弄的受忙脚乱。
胖子觉得对方的剑轻颤,自己的内力,有一部分冲入对方经脉,有如泥牛入海,只听得那女子一声轻咳,他未及狂喜,只见空中剑气飞散,如同蛟龙降世,竟形成一道彩虹——下一刻,他觉得咽喉一凉,太阿剑尖正点在其上,刃锋的冰冷,让他一动不动。
晨露淡淡一笑,令人悚然一惊——那是至高者的微笑,睥睨天下,无穷自信,然而云淡风轻:“现在,到底是谁不配拿剑?”
第十九章 尘烟
使节被不客气的驱逐出去——就是有忽律可汗的亲笔信,元祈亦不屑今日收下,看着胡使满眼惊颤不敢置信的眼神,皇帝越发觉得爽快兴奋,她走到晨露面前,一拍她的肩头,笑道:“今日你为天朝大长威风,真让朕大开眼界!”
他一拍之下,只是瞬间,佳人就如同木偶一般,直直倒下——那苍白面容,以及唇边一缕殷红,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这一瞬间,元祈觉得心神皆丧,震惊悲痛的不知如何……
晨露觉得自己仿佛在云雾间穿行,迷迷糊糊,许久以前的种种经历,如同幻景一般飘过……
那是她前世,短暂而璀璨的一生,有很多事,永生不愿提起,仿佛鲜红伤疤随时要流出血来,有些,却仍在一些故人口中成为传奇,有些内情,甚至连她也不甚明了,还是身为敌方的忽律可汗,在后来笑谈告知……
那许久之前的缘起啊……
****
景乐十七年
那是前朝最后的盛世,景乐皇帝穷奢极欲,强征壮丁无数,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在京城筑成了连天宫阙,雄伟富丽,如同仙境一般。
这位皇帝不爱烦琐朝政,倒是喜欢和道人方士一起求仙问道,一时之间,只见京城半边都被香烟笼罩,那股奇异的檀香味,经年不散。
许多年以后,即使是本朝太祖元旭——亦是元祈口中的“先帝”,把天下治理得政通人和,仍有术士以极为倾慕的口气,谈及那一场道门盛事。
然而乐极生悲,这位景乐皇帝耽于仙道,北方的草原蛮族鞑靼却野心勃勃,瞄准了中原的锦绣河山,在试探过虚实后,他们惊喜的发现,这煌煌天朝上国,不过外强中干,实在是一块大好肥肉。
他们闪电似的攻下北门关,十万精悍骑兵,如同恶狼一般长驱直入,不过十来日光景,就毫不费力的来到京城之下。
景乐皇帝此刻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妙事,亦成就了中华战史上空前绝后的笑话——他听信神棍妖言,居然让几百个自称神降附体的“天兵”大开城门,以为可以尽破敌夷。
结果自然不言自明。
此役被称为“国耻”,那些蛮夷在金碧辉煌的宫中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末了竟然兽性大作,把那琼楼玉宇,一把火烧了干净。
大火熊熊燃烧了一整夜,把天际都映成血红,仿佛是千万冤魂,在永不歇止的流血呻吟。
京城的百姓无不掩面痛哭。
****
有一个人,没有哭。
那是一个小小的少女。
她站在郊外的一棵大树顶端,双脚点在柔嫩的枝梢,却稳如磐石。
她只得十一二岁的年纪,粉雕玉琢似的,却已可看出那绝世的美丽——那种容貌,不似真人,简直如同谪仙降世。
尤其是那双眼,乍看,如冰雪般清冽,瞳仁深处,却有迷一样的冥黑忧悒。
——一人一旦看入,简直连魂魄都要被摄去。
她眼睁睁望着那烈火肆虐,整整一夜,都没有移开眼眸。
“这盛世皇朝,已是金玉其外……”
她冷冷低喃,看着那飞焰横天,历经千万年的古城,在粗野的肆虐中沦陷,呻吟。
“这些鞑靼人太过嚣张……见着几个土鸡瓦狗的王侯将相,便以为我中华无人么!”
她目光转为幽冷,森然一瞥那惨境,终于跃下了树。
延着小径走了几步,只见四周风景如华,鸟语花香,真是一派世外桃源。
她走到一座隐没在山角的宅邸跟前,看也不看它的古色清韵,格调高雅,只是瞥了眼檐下的白带,嘴角带些嘲讽。
真是虚伪……若真是心怀社稷,大可战死沙场,何必躲在这个别府里,一边享福,一边装腔作势?!
她没有直进,而是无视守卫家人的鄙夷眼光,斜斜走到别府旁的小院里。
****
“尘小姐,你回来了。”
连寒暄也算不上,唯一的服侍婢女只是嘴上喊了声,懒洋洋的从椅子上坐起,回主宅去了。
“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少女冷冷的,从背后道。
那婢女听了,转过身来,惊愕的看着小主人。
“虽然这边没什么油水,可也够清闲,也无打骂……可是,我明日会就让‘那边’换人来。”
少女冷漠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最后一句,让她心惊。
“你原先服侍的陈姨娘很不体恤人吧……”
这关键的一句,终于让婢女崩溃,她哭着跪下:“小姐饶我,我再不敢偷懒怠慢了……求求你别让我回陈姨娘那里。”
“要留在这里,就要安守本分,照顾好我娘既可……还有一点,”
少女伸出纤纤玉指,只轻轻在那木椅上一按,它瞬间化为粉末,簌簌下落。
“你要是敢把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
她声音清脆动听,说出的却是世上最恐怖的话语。
婢女身体已抖得象筛糠,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
“我不敢,尘小姐……我不敢的。”
她很快就离开了,少女就进屋里,看着一室寒沧简陋的摆设,再看着昏暗灯烛下,母亲那苍白憔悴的睡脸,想着‘那边’正是欢声笑语,慈孝天伦,愤懑如波涛一般,汹涌全身。
她想着刚才婢女的称呼,更添一重悲恨。
她轻轻的,对着虚无说道:
“我叫林宸,不是那被人踩在脚底的灰尘。”
她的眼,凛冽中透出火一般的自信,以及,由仇恨然就的……野心。
可偏偏,那小小的身影,映在窗纸上,飘忽孤单,是别样的凄婉,和悲伤。
****
林宸的出生是桩奇闻笑谈。
她的父亲,是景乐一朝,大名鼎鼎的昭云公子,俊美不凡,又潇洒倜傥,于诗赋、书画、琴棋都很有涉猎,每当夜晚,这位有“潘安再世”的美男子,和一群青年俊彦,在“玉笙楼”上举杯停笔的盛景,几十年后仍被称为佳话。
他出身名门高阀的林氏,本身又如此出色,景乐帝的爱女延琳帝姬偶然邂逅,就和他两心相许,不能自拔。
和传统的才子佳人小说一样,好事多磨,皇帝舍不得爱女嫁去那种规矩甚大的门阀之家,踌躇不定。
林昭云以为无望,沮丧欲狂,放荡形骸,流连于青楼,一日醒来,竟发现和额刻刺青的“贱籍”娼女睡在一起。
所谓贱籍,是本朝一些罪余孽徒之后,他们额前有刺青,世世代代都只能在官府管制下,从事妓女、王八茶壶、甚至娈童之类的下贱行业,若有脱离,绝对严惩。
妓馆中,一般女子只须付出赎身钱,就可以大方离去,和爱郎到别处厮守,惟独这类身在贱籍的,只能世世代代,在十八层地狱里。
林昭云是何等潇洒倜傥的人物,和这种肮脏女子有了一夜之欢,说出去也惹人耻笑。
他慌忙跑开,之后几日,想起这件事就恶心后怕。
他和延琳帝姬之间,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在两个月后,喜结良缘,偏偏这时,那家妓馆中传来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原来那娼女事后就抵死不肯再接客,被毒打凌辱,也不改口,这两个月,她做尽了苦役,在馆里擦地板,洗衣裳,挨打,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抱着腹部蜷着身,不让人打肚子,老鸨发觉有异,这才揭了出来——竟是林昭云一夜风流后的孽种。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被揭穿开去,正是新婚蜜意的延琳帝姬终日啼哭,痛恨爱郎负心下流,林昭云也跟着跪地求情发毒誓,小两口闹腾的不可开交,还是林家家主顾及那块骨肉,私下疏通了关节,才把那女子弄到林府侧院。
孩子出生时,延琳帝姬也怀了身孕——她因为终日哭泣,还是不免伤了胎气。林昭云在老父催促下,才万般不愿的来到那别院,等到稳婆报出是个女孩,他只瞥了一眼,就厌恶的说道:“就叫林尘,灰尘尘埃的尘。”
第二十章 天宸
她从小冰雪聪明,她知道,那个叫作“父亲”的男人从来不喜欢自己。
不,不是“不喜欢”,而是彻头彻尾的厌恶憎恨。
她亦知道其他人家的相处情形,虽然有个嫡庶亲疏,好歹是自己儿女,一家人。
她与母亲,绝对不是林家的“一家人”。
她们俩,是林昭云心上的伤疤:丑陋肮脏的伤疤,一触动,就会流脓流血,既痛且臭,真想生生剜去。
亦是延琳帝姬的耻辱,这是她夫君在新婚期间生下的贱民之子,是众人嘲笑议论的材料——她这样一个冰清玉洁,金枝玉叶的仙子,为何要承受这种羞辱?
最后,还是阖府上下嘲笑说嘴的对象——婢女婆子们嘴生的麻利,什么烂乌鸦想登上枝头啊,贱货自己爬上床啊,都会编派到头上,直到小女孩七八岁晓了事,又有了“那丫头一双眼睛象鬼,半夜三更走在坟地里”的谣传。
林宸在幽幽的烛光下,想起儿时记忆,不由冷笑。
那时候她才六岁,自师父那里习字,懂得“尘”字的涵义后,她不哭不闹,竟然取过匕首,在手腕一划,不顾血流如注,清冷童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今日还了那人的血……我的名字,不是灰尘!”
“宸者,天地之交宇也。我相信,天地之间必有我,从此以后,我叫林宸。”
仙风道骨,亦是离经叛道的师父那日道:“为何不改了姓,岂不更痛快?”
她的黑瞳,冥黑中闪着残忍诡谲:“我爱记仇,师父。用这个姓,我一生一世都要怀恨。”
她挺立着,直到失血过多昏迷,还最后坚持问:“流过一半了吗?”
师父事后也不禁叹道:“好烈性!好煞气!”
****
她站在窗边,看着天上星辰,想着旧事,终于等到寅时过半——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给母亲喂完药,换了身夜行衣,又取过黑巾蒙脸,无声息的出了门。
如今鞑靼人占了京城,在那里烧杀淫锊,这次前去,文雅点说,是一探鞑靼军营的虚实,往粗里说,却是她“看不惯那些臭烘烘穿兽皮的家伙在城里乱窜,若是遇上好时机,割了那将帅头颅就是”——这是她事后面对暴怒师父时的言语。
官道上只见荒凉和血迹,一些尸体胡乱横卧在地上,血腥中带着点腐臭,眼下已是六月初,已会腐烂。
她轻功十分了得,若是有人在,只觉得眼前一花,连道黑影也不见。
只得一刻,京城的轮廓就有些清晰了,林宸正在观察守城的卫兵,屈辱听得身后马蹄疾驰,听声音来势飞快,她避过一边,冷眼看着一个少年穿着黑衣,拉着手中缰绳,让马停在了路口。
他身形挺拔隽修,也蒙了面,只看鼻子以上,就可知仪容清俊,周身气质极为雅逸。他把马拴在树上,也开始用轻功赶路。
林宸不久就赶上了了他,却不超过,只是在他身后细细观察,只见他到达城墙下方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爪钩,往城头抛去,确定稳住后,三两步一蹬,就开始向上爬。
林宸知道这约莫不是敌人,她正是十二岁的年纪,一时玩笑心起,使出出神入化的轻功,几下就如仙人般“飘”上城楼,专等在那青年爬的上端。
只见那少年一会儿也爬到城头,他抓住青砖边沿,把身体重心移上就大功告成,只见上头忽然冒出一个头来!
一个黑衣蒙面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模样十分古怪。
他正悬在空中,电光火石受这一吓,反射性的一松手,整个人立刻向下滑落。
那黑衣人轻“咦”了一声,很是清脆,依稀是女音。她连忙抓住绳子,有些狼狈的把人拉上来。
两人内力尚浅,又吃了这一惊,都有些气喘。
最后那一拉,少年无意抓住她的手,只觉得细腻光滑,如同丝缎暖玉一般,不由楞住了。
林宸虽然早慧,对男女之事却知之甚少,觉得受了他爪子“轻薄”,顿时大怒,啪的一声,就是一记耳光。
少年傻楞楞受了这一掌,待要生气,却看着这黑衣人体态身形,立知这是个不晓事的丫头,只得苦笑一声:“小妹妹,你多大了?”
他自觉纯良的笑容,在林宸看来却是口水滴滴的“狼”类“淫笑”,她拔剑出鞘,青年只觉得一阵凉风,等剑光消失后,才发现自己衣裤上全是窟窿,绝对是衣衫褴褛!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阵风过,再看,伊人已无踪迹。
“好高明的轻功啊!就是脾气太辣!”
青年缩了缩自己的衣裤,以免“春光外泻”,小丫头忽下毒手,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我的夜行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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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黎明时分,宫城中央的广场上却仍在狂欢。
身着轻软皮甲的鞑靼将士在火堆边狂呼灌酒,他们喝得醉醺醺的,酒酣体热,把皮甲都剥下的,露出一身黝黑臂膀的,醉倒在同伴脚下的。比比皆是。
林宸伏在宫墙的琉璃瓦上,静静的看着下方的肆意欢闹。
她虽然不懂兵法,在驻扎的内城兵营走了一遭,却也暗暗佩服鞑靼军中的调兵布局。
十人长,百人长,乃至几位万骑将,都是各自把营帐设成警戒状态,他们虽然以胜利者自得,仍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大意。
各处都守卫严密,若真要杀人放火,也不是不能够,看着这定时轮换的重重岗哨,林宸知道他们马上会发现——营帐看着散乱,一声叫喊,却能迅速聚集起兵士,平定事态。
宫城前的这一众人马,能如此随意酗酒,是因为他们是最先攻入城的先锋,每个人的刀都砍卷了刃,他们已经杀红了眼,连神志都要狂迷了——这样的悍卒,需要醇酒妇人才能安慰。
那坐在主位的大汉,估计是将领一般的人物,他头发焦黄,提起酒坛就是一阵牛饮,抹了抹髯须上的酒液,他的眼睛血红,喊道:“给我把那两个女人提过来!”
立刻有人把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孩从帐中拉了过来,她们背对着林宸,看着鬓乱钗横,狼狈不堪,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却自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
左边的一个,搂过微微瑟缩的同伴,一派镇定从容。
黄发将领捏着她们的下颌,细细的看了一遍,眼里透出一种垂涎狂热的病态,挥手示意安静。
“你们这些小崽子听着,我今天给你们每人尝个鲜——看看这两个小丫头,花朵一样的双胞姐妹,皮肤白的象牛乳一样,定是非常鲜美!这可是皇宫里搜出来的,今日就让你们享用了!”
火堆边的兵士一听,狂呼叫好,口中赞颂着长官慷慨。
黄发将领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掌伸出捉人,那左边女孩跨前一步,挡在另一个前面。
嗤拉几声,她的衣衫就被全数剥去,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火光照耀下,如同凝脂一般。
林宸紧了紧手中长剑。
那些兵士啧啧有声,却并不上前**,仿佛在等待什么。
黄发将领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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