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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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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就着黄连苦胆吃不带油腥的饭食,熬白了头,熬干了精气儿的拼命抄写经文诵读往生咒,不就是为了替这些无辜死去的人超度,愿他们早早上西天成佛,不要化做厉鬼来纠缠我的男人,我也知道自己揣着这份儿私心,死了之后是到不了极乐世界的,可这又有什么法子,谁叫这辈子我托生成了女人呢,命里注定就是要为男人吃苦的,哪怕他死后被打下阿鼻地狱,受烈焰焚身之刑,我也要陪着他一起去,我这一辈子,就注定是为我的男人而活着,无论他是好是歹,理应都由我陪在身边,万劫而不悔的……”
荣氏夫人说着说着,眼泪渐渐止住了,一片笑容仿佛是暮秋枝头的最后一朵黄菊般的,美的叫人心碎:“芳儿,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哪怕世上的人都恨他唾弃他,我也还是要一直跟随着他,跟着他下油锅,跟着他上刀山,我不是不害怕,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是我不愿去想去走,我只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心肝情愿毁在他的手上了……”
听着听着,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荣氏夫人的话仿佛是一道闪电,划破长夜咔一声劈在我的心坎上,震的我哑口无言,震的我头脑一片空白,竟原来爱是可以这样愚昧和自私,又这样勇敢和无怨无悔的,难道女人这一辈子,真的就像荣氏夫人说的,注定是要为爱而生,为爱而亡的吗,那么扪心自问,我对龙广海,可也是爱的如此热烈,可也能为了他,像荣氏夫人,像二婶那样,甘愿放弃终生幸福乃至舍弃生命,只为了这一个难解的“情”字吗?难道这样,才称的起是“爱”吗?
突然间,我迷惘了,我向自己的内心深处探去,只觉满目所及之处,尽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抬手想要去捞,却顺着我的指缝悄悄流走了,我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垠的大海上,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望不到尽头的水面,不管怎么寻找,也找不到一片可供踏足的土地,四周围安静的连水声也没有,波浪却在悄无声息的,推着我,渐渐坠入一片孤独的沉寂之中,任凭我努力睁大了眼睛,却还是分辨不清究竟身在何处,意往何方……
如果那样才算是爱,那么我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爱,又究竟是不是,爱着龙广海呢……
皂衣人5
耳边依旧响着荣氏夫人的声音,我却渐渐失神了,这几个月经历了太多的颠簸动荡,几乎没有时候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此刻猛然间意识到了,这才发觉自己在内心深处,对于爱的理解,远没有夫人这般通彻大义,似乎已经成型,却又仿佛还隔着一层轻纱,隐约看得出轮廓,却依旧看不清全貌,影影绰绰,似是而非的,只叫人捉摸不透。
难道我内心深处对龙广海的感情,还不够坚定,还不够纯粹,还不能够称得起是爱吗?
命运、责任、玛法的希望、额娘的寄托、周围所有人的态度,难道我仅仅是在这些外力的驱使下才有心去爱龙广海的吗,只是因为我身为赫舍里女儿的责任,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只是因为别人要求着我去爱他,所以我才爱的吗……
若他不是九五之尊,若他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样的瘦削,一样的霸道,一样的满身防备,一样的傲慢无礼,一样用袖子轻轻为我擦去泪水,一样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探病……若这些都还是他,只是没有了那个贵不可及的身份,我是否,还会爱他,还会如此刻这般,一想起他,便满心又喜又悲,几乎把持不住……
想到这里,胸前觉着隐隐作痛,不由伸手寻着心口按压了下去,对面荣氏夫人此时已经收敛住了悲愁,一眼瞧见我的举动,急忙牵过我来往面上仔细观瞧,满脸写尽担忧之情,我看得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赶紧缩手站了起来,笑着对夫人说道:“岂敢劳烦夫人担心,芳儿不过是将夫人的话听在心里,一时联想起自家的心事,不由神思凝滞,觉着心口有些发闷罢了,不碍事的……”
夫人还是不放心,硬是按着我坐回椅子上,张口招呼两个小丫头拿挑子烫酒为我驱寒,连喊了两三声,却始终不见她们进来,夫人发急,竟然自己伸手一挑帘子,迈步就要往外走去。
我连忙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推辞,却听见一个冷冷的男子声音响彻耳边:“别喊了,她们两个被我点了睡穴,正在外间昏睡着呢。”
猛然间传来他阴冷的声音,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此时方才想起,原来外间屋子里还守着那么一个皂衣人,荣氏夫人走在前面,也被他吓的停住了脚步,抬眼看去,只见那皂衣人背负着手,冷面挺身正站在门中央,一双眼中寒气迫人,冲着荣氏夫人,竟仿佛直射出两道寒光一般!
我心中暗呼不好,才想起曹氏引我进门之前那一番话里,说的尽是什么那皂衣人恩将仇报,不宣而入要害了夫人的性命,起初我还有些怀疑,可对照此时眼前情形,竟果然是印证了的,不由心中又气又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皂衣人面前,想也不想,就迎着皂衣人把夫人直直挡在了自己身后。
此时那皂衣人眼里根本看不见我,只觉如两团白亮的火苗一般,先在夫人的脸上狠狠剜了几下,继而转而望向神案上的牌位,目光游离之间,仿佛在仔细搜索着什么,直到终于定在其中一个牌位上后,他的眼神才微微起了变化,霎那之间夹杂着哀伤和悲痛,迷离和踌躇,仿佛心中深藏着种种不可描白之痛苦似的,却又转眼消隐了去,只剩下一片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痛恨,在瞳仁深处勃勃跳动着,酝酿起霍霍杀机!
我明白想杀人的心情,就如同那一刻我当得知是纹锦在毒害额娘时一样,是几乎不可自行控制的,就仿佛轰一声燃起了满腔的愤恨,全身的血液尽燃烧起灼热的火焰,在那一刻理智早已失去了作用,天性中嗜血的冲动生生幻化成一只饥饿的雄狮,伸着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爪子直扑向猎物,只恨不能亲手将仇人血淋淋的四分五裂在眼前才好,而在这个时候,若有个什么不怕死的人胆敢挡住杀戮的去路,那么不管是谁,都不过是利爪下的一条无名冤魂而已!
此时的皂衣人,就如同我当日一样,已经幻化成了一头几欲搏杀的野兽,张开了他白森森的利齿,任凭愤怒和仇恨烧红了眼睛,而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他在空气中灼灼燃烧的杀机,远胜我当日百倍有余!只见他两眼直直瞧定了荣氏夫人,面色忽青忽白,牙关咬得死死的,背在身后的双手捏成拳头,已经听得见骨骼在令人生畏的格格作响了!
那一刻,我只知道自己彻底慌乱了,脑海中唯独还剩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主意,眼睁睁抬头仰视着皂衣人,就仿佛一个孱弱的孩童挡在一尊黑煞神面前似的,因为实力过分悬殊,不但不能保护夫人的周全,反而越发显出了自己的弱势和无能!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我心中只是紧紧揣着一个念头,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好,我绝不能让皂衣人伤着夫人零星半点!
也不知这样对峙了多久,我只觉自己的身子因为过分的绷紧而逐渐变得僵直,拳头攥的已经把十个指甲完全抠进了手心肉里,就在我紧张的快要控制不住呼吸的时候,我听见皂衣人在头顶冷冷的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还不快起开!”
他的嗓音低沉的仿佛天边的雷声一般,虽然沉闷,隐隐却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危机,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开口说道:“这位荣氏夫人乃是你我的救命恩人,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只要我在这里,就不许你动她老人家一根头发!”
皂衣人瞧也不瞧我一眼,两眼只是紧紧盯着夫人,嘴里极轻蔑的说道:“就凭你,以为可以挡的住我吗?你这丫头若不想白白送掉了性命,就识相点儿速速离开,也省得我多费力气!”
我也冷笑了一声,正色说道:“我的本事自然是比不上你的,只不过你可知道若我不怕死,又岂能受你以死要挟!我的性命就在这里,有能耐的,你就尽管来取吧!”
听到这话,皂衣人挪开了目光,低头瞧向了我,四目相撞之间,仿佛电光火石划破长空,几不曾溅出点点火星来,我一口咽下压在喉间苦涩的恐惧,提起满腔的气力,直直逼视着皂衣人,只见他的眼里同样写满仇恨和坚决,以目光死死锁住我的身形,显然是在打算着如何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出手一招将我制服!
就在一场搏杀即将展开的一霎那,只听见夫人在我身后低声叹息,轻轻念了一声佛号之后悠悠开口说道:“你若是要我的性命,只管来取就是了,这本是我家那老东西亏欠你们一家子的,说起来也早就该还给你了……”
原本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夫人这样的话语声,不啻于当空投下了一包燃着引线的火药,轰一声便炸开了锅,我吓得心跳也漏了一拍,不由得扭头惊呼道:“夫人……”而接下来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皂衣人也是瞪圆了双眼,紧紧攥着的拳头也微微放松了些,却紧跟着嘶声吼道:“你这瞎模克斥眼的老女人,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对呀,他是谁,先是为了碧桃母子绑我出承德,又为了追查真相保护我躲过穆里玛的追兵,更是几乎同我一起送命在黑店火场中的皂衣人,他究竟,是谁!
只见夫人摇了摇头,双手合十捻佛珠轻轻念了佛号,抬头望着皂衣人,苦涩的说道:“虽然小十年没见了,今儿乍一照面,我还是一眼就把给你认出来了。你那时候还小,想来是记不得的,其实你当年洗三的时候,我也去你家喝过喜酒,还给你洗身用的苦艾水里投过贺喜钱,后来你额娘抱着你请蒙古人点痘儿的时候,也是我陪着她一块儿去的,你瞧瞧自己的左胳膊上,是不是有个指甲盖儿大的疤痕,那就是点痘儿之后留下的……”
说到这里,夫人含笑点了点头:“你是不记得我了,可我还真真地记着你,你不就是苏克萨哈家的第三子,侧福晋魏佳氏的头胎儿子,乳名叫黑小子的吗!”
夫人说到平淡,我却听到只觉呼吸一窒,天!原来眼前这个身份神秘的皂衣人,竟是当年苏克萨哈家满门抄斩时侥幸逃过一死的遗孤!
当年的苏克萨哈,和玛法,鄂必隆以及鳌拜,是被大行皇帝临终委命的四首辅之一,位极权臣尊贵非常,却因每每政见不合,以及在私务上因为圈地的利益分割不均问题而与鳌拜闹的水火不相容,鳌拜当时有意清除异己,又因为苏克萨哈出身正黄旗和自己并非同旗,更加便宜行事,所以就拿苏克萨哈首先开刀,以“不敬君上”“诽谤朝议”为罪名,不待御批亲裁,直接带兵在一天之内将苏克萨哈一家上下尽数斩杀。当时的确曾有传言,说其中有个忠心的老家人将苏克萨哈家最小的儿子偷偷藏在潲水车里混出府外,保住了他家最后一条血脉,鳌拜也曾因此在京城郊外一带反复搜索,却始终没有结果,谁曾想到,这个当年从亲人的尸骨中好容易活下来的孩子,就是眼前这个冷口冷面冷心的皂衣人!
室内的气氛登时凝固了,仿佛在这一刻连时间都凝固了,我愣愣的望着皂衣人,只见他依旧紧紧瞪着荣氏夫人,眼眶中分明有泪水闪闪发亮,然而仇恨却始终牢牢锁在在他的眼底,丝毫不因对往昔的温情追忆而见消减,一双醋钵大小的拳头攥在两侧,就仿佛两只铁汁浇制的槌头似的,一锤下去,人命怕不是就如蘖粉一般,转眼灰飞烟灭了去。
他一身的杀气凝固,我一颗心也仿佛跟着凝固在胸口中,紧张的呼吸也几乎凝固住了,而夫人,荣氏夫人她却仿佛无知无觉,神态安详的如同置身一片荷塘之前,眼望着皂衣人,仿佛丝毫瞧不见他的杀气和怨恨,仿佛他还是当日那个襁褓中咕咕待蜅的新生小儿,一如小荷般娇嫩可爱的模样,叫人看在眼里,只忍不住地想要贴着面皮的把玩亲昵,更有甚者,夫人竟然动身近前几步,轻轻扶了扶我的肩头,和我并排一起站在了皂衣人的面前,含笑看着他,用极温柔的语调对他说道:“方才我还在和芳儿说起以前的事儿,想我以前和你的额娘也是极亲近的关系,京城内宅上下那许多人,唯独我们两个人算得上是说的起知心话的好姐妹,做活儿听戏进香逛街都在一处,她怀着你的时候我还替她拿交绳儿起了一卦,说她这一次是必能得一个满花落地的大小子的,隔了这么多年乍一见了,果然应了当日的卦象,你可是长成了个胳膊上头趟马的男子汉了……”
“住口!”正当荣氏夫人还沉浸在对往昔的美好追忆中时,那皂衣人竟是再也按捺不住,炸雷一般吼出了声,身形紧跟着往前就凑,我眼看不好,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竟是反身一个扑救,以自己脆弱的脊背,生生护住了荣氏夫人!
“呼”的一声一股掌风直撩上脊背,除了紧紧缩起身子,我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了去,要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接下他这一掌,却不曾想他见我临危扑救,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中途自行克制住了掌力,凌空间拔起一个鹞子翻身,将那一计断金碎玉的力道,硬生生化解了大半去。
饶是这样的敏捷,我到底还是躲不过掌力的余劲波及,只觉后心像是被人猛然间推了一把似的,通身訇然一震,胸口登时涌起一阵血气上来,紧跟着喉头一痒,忍不住得剧烈的连声咳嗽了起来。
此时皂衣人已经收住了身形,定身站在离我一尺开外的地方,眼见我被他伤,面上竟是变颜变色,转而就要过来查看我的伤势,却被我抬手一指制止,只能堪堪停下脚步留在原地,听我强忍着满喉甜腥勉强说道:“我知道你的功夫远胜于我,凭武力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你要想一时之间制服了我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既然如此,那么你可愿意平心静气的听我说两句话,说完之后,我发誓不再阻止你做任何想做的事,如何!”
皂衣人6
皂衣人听我这话,微微吃了一惊,却见我始终强忍着伤痛与他倔强对视,心中或许也有所动,再开言时只听他说道:“你想说什么都没用,我今天是一定要取她的性命为我家人报仇的!”
我微微摇头,冷声逼问他道:“那么我问你,当年兵权在握,胁迫尚未亲政的幼主下旨诛杀首辅大臣苏克萨哈一家的是何人?”
他愣了一愣,转而面上阴沉如积雪乌云:“是老贼鳌拜!”
我点点头,接着往下说道:“那么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夫人可是鳌拜?”
他的一双拳头攥得几乎滴出水来:“她虽不是老贼本人,却是他的嫡福晋,和老贼有脱不清的干系。”
我将身子死死挡在夫人面前,费力按压下胸口剧痛:“好,你既然也说她不是鳌中堂本人,那么我再问你,当年你全家无辜遇难,这位夫人可曾参与阴谋其中?”
皂衣人冷笑道:“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又怎会有这个心智参与进老贼的谋国作乱之中?”
我点头称是:“不错,正如你所说的,这位夫人虽是鳌中堂的家眷,却自始至终从未参与阴谋祸乱中,那么你要杀这个无干之人替你全家报仇,又凭的是何理由呢!”
皂衣人眼望着荣氏夫人,眼底里起先还尽是掩饰不住的仇恨,直到听我这话,他才微微清醒,转而望向了我,显然心里已经因我的质问,开始起了波澜,见他心中略有松动,我不敢有半点松懈,一鼓作气继续向下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替你家人报仇,你可分得清仇人究竟是谁!想当年苏克萨哈大人一生战功勋著,为人更是清廉正直人所敬仰,受大行皇帝托孤辅佐幼主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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