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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等待三千年-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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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不能证明什么。”曲椋风低头一笑,“但我担心的是,他那么显赫的身世,我们却竟然今如才知道。他当初考试时为何不愿透露身份,让我觉得很有一些怀疑。”
“你真真是生性多疑啊。”洛河站起来笑道,笑声轻巧,“我进来时你怀疑也就罢了。可莫言是个磊落之人,当初不说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清清白白的进宫,不至于被有心之人抓到什么把柄。”
“但愿是我多心。”听到那句“我进来时你怀疑也就罢了”,曲椋风的脸色一沉,随即淡淡答道。
“怎么,还是怀疑我?”洛河清脆的一笑,“莲大丞相,真是难以拉拢的清高之人。”
“哪里。”曲椋风的声音有些淡漠,“只是这么多事过来,多了一些想法罢了。”
“我也多了一些想法。”洛河点点头,曲椋风回过头来望着她,她才又笑道,“你信我也好,怀疑我也罢,只是你的手臂这件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要由我结束。所以……”
她笑了笑,抬头望着曲椋风,一字字说道:“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但现在,我是绝对站在你这一边的。”
曲椋风望着她,眼神有些发紧。她现在的模样,已经全然不再掩饰自己身为女子的身份,俨然已经对他不再似从前一般防备。她如此诚挚的说,她站在他这一边,可他却不敢——
不敢去相信什么。
的确如她所说,他疑心很重。因为太了解自己的立场与责任,他几乎对每一个都抱有三分怀疑。对她,怀疑的成分其实更重一些……
可有些事情,他却作不了主。她这一声清脆的笑声,这句真实的承诺,他不敢相信,心中却突然涌现起诸多画面,突然让他又暗觉甜美,又心如刀绞。
秋末园子里,她笑着请他吃模样奇特却味道甘甜的西米露;牦牛狂蹄下,他抱着她一同跳进冰冷的河水里,相拥取暖;歌台暖响中,她如天仙一般飞起轻纱,如深壑蛟龙般舞动的模样;暗夜孤灯下,她穿着奇怪的制服又哭又笑的举酒狂饮……
这些事情,好似已经很久远了,好似已经可以随着月光流水消逝了。却在这一刹那全部涌在他脑中,无法挥去。这些是事实,却又遥远得像梦一般,让他想要微笑,却又怕一笑便会牵动心痛,心痛便梦碎,再也无从拾起……
但此时,月影下的二人,一个坚定的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一个欲言又止的面对一个尴尬的承诺……
他又该如何应对她?
自从杏花村回来,他便一直不敢想这个问题。
那不明来历的少年,自是她心上的人。但是,她却又在这里,笑着对他说:“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孤鸟划月而过。曲椋风轻轻叹了口气,心下一片月光凄凉,对她笑笑,却不置可否。
洛河见他笑了,倒也不再计较。她自是不知道曲椋风一瞬之间心中所想,只觉得他似乎对自己仍有怀疑,也就不再多说,静静的陪他望着城湖湖水微谰。
正看着,她却突然听到曲椋风轻声道:
“今天,我跟皇上请了一道圣旨。”
“圣旨?”洛河挑眉望去,见曲椋风一脸淡然,丝毫看不出任何情感,让她无从猜想这是怎样一道圣旨。
“恩。”曲椋风眉目间的禅意越发浓重,轻描淡写道,“我请皇上……罢相。”
罢相令
“什么……”洛河的目光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她直瞪着曲椋风落墨一般乌黑的眸子,“罢相?”
“是,罢相。”曲椋风重复这词时竟带了一丝慵懒之意,双眼微闭,面带恬然,“皇上准了。”
“你竟……”洛河一声凄凉的轻笑,“亏我还想助你保住丞相之位,你却自己请皇上罢相……”
曲椋风幽幽的看她一眼,淡淡道:“你也埋怨我?我以为你明白我的用意。”
“我是明白……”洛河叹了口气,也幽幽的望向他,眸中星光闪烁,“你不罢相,便挡不住众臣的悠悠之口,也就此输掉了民心民意……”
曲椋风望着她点点头:“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叱落轩虎视眈眈,内有叛国之人暗布罗网……二王爷定会抓住此这次机会,所以我才一定要罢相——不能给他留下把柄,以前便不能,更不用说他现在暗中观察,动辄找我们的错……所以,与其费心费力与他斗智斗勇,不如我一己罢相,求得暂时安生。”
他说完抬起头,目光沉沉的望着昏暗苍穹,嘴角刚欲勾起一丝笑容,却被洛河一句话打断:“你不准笑——”
曲椋风一愣,挑眉回头望着她,一句问话未出口,洛河抢道:“你不要笑……我知道你心中有苦,便说出来又有何妨?你一己罢相,可动荡局势真会因你罢相而暂得安生?曲椋风,从不下输不起的赌……你心中这杆称,清楚得很!你只是心中有愧,对皇上,对彩国……可你以为,你罢相便可好受些,便可以求得一点逃避?”
她说完只是轻喘着气,乌黑的眸子直视着他,也不再说话。她知道他心中难受,她却看不得他以一笑掩饰。因为他笑时,她便会想起另一个孤灯下的影子,那人仿佛从来都是微笑着,哪怕他眼中波涛万顷,哪怕心冷如冰,血流如注……
他笑得叫人心疼,她却无能为力让他说出一切,只得陪着他一阵微笑,才知道心中苦痛时微笑,苦痛会成倍的折磨。
曲椋风望着她,也沉默不语,半天过去,一声苦笑才在他嘴边挂起……
曲椋风,从不下输不起的赌?她可知道,他为了她已经下了一个赌,下了一个他无法去挽救,也绝对输不起的赌……他这个赌下得让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他却无法对她说清楚。为了这个赌,他失了右臂,他请皇上罢相……
她却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这个赌局进行到现在,他已近乎全盘皆输,输得自己身无分文,连最后一丝尊严都几乎无法保全。但几刻前她那句“我站在你这一边”却又让他心生希望,仿佛风中摇烛在泯灭之际又苟延残喘起来……
所以,这个赌,他也许会输得体无完肤。
但他依然赌下去——直到知道结果的那天。
“我没有逃避。”他声音沉静而淡定,一如他从前一贯的作风,“我只是在采取我能做到的方法,尽力求得国家安定。”
“可这样值得吗?”洛河的声音也沉静下来,她望着黑色的天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坍塌了一般,“为什么不能和他们斗智斗勇?你是不敢,还是怕输?”
曲椋风嘴边的笑容越发苦涩,望着她安静的眸子,他几乎脱口而出:他并非不敢,也并非怕输……他只是不愿将她也拖下泥潭,让她也陪着他受苦。如果没有她在身边,他也许能够和二王爷争斗,但现在……
他只愿以他一人的牺牲,换得国家太平,还有她——的太平。
但他只是沉默了片刻,轻描淡写道:“我不想牵扯太多人……”
洛河望着他,突然想是明白了些什么,微微一笑,轻声道:“但你不问问那些人愿不愿意?你想牺牲你一个以保全他们,可他们会如此安生的享受你的保全吗?即使你抛弃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抛弃你。”
仿佛一阵春风穿过印堂,曲椋风吃惊的回过头去看她。她那一笑倾国倾城,在月光下被镀上一层圣光,仿佛死海微谰,让他心中一阵激荡——
“圣旨已下,多说无用了。”他却依然心口不一淡淡道,“多谢烈枢密使关心。”
他说完便扬长而去,白色的长袍逐渐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夜风卷落叶,和支离破碎的月光……
洛河随他站起来,却没有跟着他离开。她目送着他披星戴月的背影,直到夜色里再不见一丝纯白,才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城湖旁边,望着这幽翠深潭中倒映的月影,良久不出一字,也良久没有动。
月光便也如此,在云层中悄悄隐去了,只余几点星光,维持着黑夜最后的一丝微亮。
次日朝堂。
游罹天的表情很低沉,如雨前灰暗的天空,孕育着雷声电光。
大臣们第一次见他如此,都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低着头。
宫殿外也的确是雷声电光。
这是彩国王都迎来的第一场春雨,竟然是如此激烈的一场雷雨。
天空墨色昏黑,宫殿里没有点灯,于是亦是一片半明半暗,笼罩着一丝阴森的气息。闪电不时刺进宫殿里,映得游罹天的脸一片惨白,惟独双目暗色依然。
曲椋风低着头,不去看皇帝,默默的站着,对窗外的雷鸣雨声充耳不闻。游裂月却一如既往的笑着,那妖冶的笑容在闪电苍白的光芒里,显得十分骄傲。
洛河在听雨。她一向对雷雨有偏爱,这是她来彩国后遇见的第一场雷雨,自然要乐得享受一翻。
“我今天要宣布一件事情。”游罹天开口时,声音依然轻柔,却夹杂着微微怒意,顿了会,扬声叫道,“曲椋风,出来接旨!”
众臣忙抬头望向他,洛河扭回了头,却直接望向曲椋风。曲椋风波澜不惊地走出席列,跪地道:“臣曲椋风接旨……”
雨声渐强,一瞬之间仿佛轰然而下一般,如瀑布之声袭来。大雨滂沱,挟着惊电,一阵阵往大殿里瓢泼而来,侍官们忙冲去关殿门,吱呀一声木响,门已关上,整个大殿又寂静下来,黑暗笼罩宫殿,几乎没有一丝光亮,而雨声被隔在门外,听来仿佛外世之音。
洛河望向游罹天半明半暗的脸,轻轻叹息一声。不知曲椋风用了什么法子方说服了他,但现在看来,他便是同意了也满腔怒气。曲椋风出任丞相数年,一直陪他左右,什么事情都有曲椋风做主,他又从不是喜好权力的人,倒是乐得自在得很。如今曲椋风罢相之令让他真正成了孤家帝王,以后凡事都要自己面对。曲椋风失去了丞相之职,说话再也不会如以前一样有分量,也再不会如以前一样帮他……
恐怕他此时心中,只有三分愤怒,而有七分惊怕吧。
“曲椋风……平定天权起义军时玩忽职守,擅自离职……”游罹天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他需亲口数落莲的罪行。他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狠狠的迸出来的,带着丝毫血腥。
每说一字,他心里都在痛。
众臣刚开始还默默听着,慢慢的也有了一些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寂静如死,针落可闻的朝堂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曲椋风却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低着头宁静的听着,宫殿里光线太暗,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纹丝不动的身影。闪电打进来,满眼刺目的苍白。
“……从今日起,革去丞相之职,归入枢密院,赐官枢密使!”游罹天最后一字说得有些颤抖,却仿佛一声炸雷惊响与朝堂。
雷声大起——一时之间电闪雷鸣!
曲椋风。
革去丞相之职,改任枢密使!
曲椋风现在的官位竟与洛河相同……同为枢密使。
洛河望向曲椋风的背影,他依然淡定自若,声音平稳道:“臣……接旨。”
站起身时也无一丝踉跄,回身望向洛河时,甚至还带了丝笑。
洛河也回他一笑——果然曾是身居丞相高位子的男子,心机计算了得!官职虽降,却依然掌握军权,并且还与她同属枢密院,单这一点,不知会让多少等待这一天的有心之人全盘皆输。正想着,却突然一道冷如寒冰的目光投来,她惊望去,却是游裂月微扬着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嘴角的一抹笑淡淡化去,成了一丝冰冷的凝结。
洛河与他对望数秒,突然展颜一笑。电光入室,却给她那温柔一笑带了点狰狞之色。闪电过后再看,游裂月已经转过头去,仿佛刚才也没有回过头一般。
殿外大雨滂沱。薄薄的油纸伞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大雨的力量,有些雨打浮萍的味道。
洛河在退朝后径直出宫,勉力支撑着单薄的油纸伞,站在宫外等待。这么大的雨,小翠一定会派车来接她回府,于是她也不走,便站在原地耐心等着。
退朝时刻,往往是王都民间热闹时期的开始。民众这时候才都起身做饭,也有人忙着出去赶早市。卖早点和布料的摊子才刚刚支起来,出锅的馒头之类都还是喧腾的,缓慢而惬意的冒着热气……
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此时却重叠成灰暗的一条雨巷,寂静并且荒无人烟。
仅有大雨拍地卷起的水烟,仿佛炊烟一般冉冉升腾。
洛河眯眼望着眼前一片的荒芜,她的目光落在一片废摊子上,有老旧泛黄的挡雨布在风雨中上下翻飞,雨水打上去,如炒豆子一般一阵爆响。
“在看什么?如此出神?”一只手拍上肩膀,洛河回头望去,正对上莫言微笑的脸。
“没有什么,在看大雨如何戏弄那块布料而已。”洛河扭过头去不再看他,慢慢道。
莫言听完轻笑一声,走到她身边,也出神的望着那块布,嘴角挂着一丝俊朗之气。
“怎么不走?站在这里多少会被淋湿。”莫言挑眉望着她,问道。
洛河站在那里,仿佛有些灵魂出窍,喃喃道:“翠姑娘该派车来接我的。我在等。”
“退朝的时候过去三刻了,该来的早就来了。”莫言说着便皱起眉头,“只怕你那翠姑娘忘了主子的事情。”
“也是。”洛河这才回过神来,也皱起了眉头,“早该来了。”
“我府上的马车在那边路旁停着,送你一程?”莫言阳光灿烂的一笑,虽与这阴冷天气极为不符,却也让人颇觉暖意。
“多谢莫将军。”洛河狡黠一笑,便随他上车。
状元府。
马车慢慢停下,车未停稳帘子便起,转瞬间就跳下来个人,拍拍衣裳,回头向车里一笑。
“回去吧,受凉了可没人管你。”莫言皱眉望着她跳下车,随即又坏坏的一笑,“你家那忠心耿耿的翠姑娘,只怕也终于被你欺凌得忍无可忍,一心想让你冻死在外面呢!”
洛河懒得理他,扮了个鬼脸,便举步向屋里走去。
走时心中却也纳闷,小翠难道真的忘了派车去接她?还是……难不成,还真是被她欺压得受不了了?洛河想着想着,嘴角竟溢出丝笑,开门进去,却满屋找不到小翠。
“主子刚出门没多久,宫里便来人把翠姑娘叫走了,说是主子落了东西,遣人来拿。”一名家丁道,“小的还纳闷来的怎么不是咱家里的人……翠姑娘二话没说就跟着去了。”
洛河听着皱起眉头……
小翠虽没有什么大略,小聪明还是有的,不至于憨厚到不认识的人来请,便一句不问的跟了去。就算是以她丢了东西为托词,小翠应该也不至于如此心急如焚要跟着去……
来人到底是谁……能让小翠这么干脆的跟去?
如果是宫里的人,也只可能是官员,不可能是一般家丁,否则依小翠的性子,一定会询问个清楚……可是,哪个官员会挑这样的时候叫走枢密使的管家?难道,又是这腥风血雨的阴谋中的一环……
突然,一声炸雷响于耳畔,惊得洛河一震。
而就是这一震,仿佛头脑中过了一丝光亮,那个名字在脑中如清风一般掠过时,洛河的表情在一瞬之间变得有些木然。
鸿门宴
雨渐停。
洛河坐着的马车棚顶被雨点敲打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头侧的蓝色帘子也越发明亮起来。撩开帘子一望,是微微的阳光,还躲在乌云后面,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不肯透露更多的光芒。
她和马车是在去二王爷王府的路上。
但不是去找小翠——起码,不只是。
在状元府她刚要出门寻找小翠,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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