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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等待三千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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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暗,雷鸣不断。
那杜鹃突然振翅飞向长空,啼叫着如若挽歌一般的悲曲哀调。
翡翠谷的山道上,牛群嘶鸣着如黄河决堤一般覆盖而过,激起千堆灰尘,瞬间弥漫了山谷,那一片翠绿色的景致,仿佛一卷泼墨,生生的定格在了那朦胧的画面中。
烈火剑
人马交战,短兵相接。
天是越发的阴沉了,黑云压阵,电闪雷鸣,正是一幅山雨咆哮的画面。王师在牦牛阵的帮助下取得了压倒式的胜利,西领军的银盔在数百黄金甲中显得寥寥可怜。骏马扬尘,飞沙走石,烟土瞬间弥漫了原本幽静迷人的翡翠谷,霎时成了一片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
领头的枣红马上坐着左手秉矛,右手持剑,甚至连盾也没有拿在手上的李将军,他满身汗血,奋勇杀敌,虎目怒立,飞起长剑便扫死了三人。血汗飞灰间,他突然勒马望着西天,烟雨朦胧中,只见一只杜鹃展翅啼鸣着冲进了闪电中,留下一声惨烈的哭啼。
远望那杜鹃如此悲嘶着直冲进电光火石之中,李将军猛的一声寒噤,不禁呢喃道:“夏公子……莫不是……”
马蹄飞快的掠过碧草,只唰的一声,草叶上便是点点血迹。
身后牛群迅猛而下,如洪水一般咄咄逼人。
白马疯狂的向前飞奔,狭长的峡谷逐渐变窄,突然不见天日,昏暗一片,只听得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间嘟囔。
洛河脸上的笑再也把持不住,她只觉得公牛愤怒的鼻息已在耳畔,箭声也如疾风一般直向自己飞 。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立刻如飞翔一般腾空而起。她满以为那一起一飞是去往黄泉之路,却突然起了求生之愿,紧闭着的眼前如浮光掠影,混乱如麻,腿上的伤口疼痛欲裂,她手指屈伸却不知抓向何处,到如今可有一根救命稻草给她去抓?
她仿佛受惊的小兽一般紧紧蜷缩在一起,等着看见奈何桥三个红字刻在石头上。忽然头顶一声炸雷,接着只听杜鹃声嘶力竭般的一声啼血之音,才惊得洛河猛的睁眼——
她先看见一只月白长袍的衣袂横于眼前,紧紧握着缰绳,那只手臂微微向里弯着,正是恰倒好处的护住了她的身子。
心中蓦地一抖擞,她回眸一望,目光扫过之处是标致挺拔的眉眼,再一定睛,竟是白衣胜雪的曲椋风,一双淡然的眼依然气定神闲的望着她。
见她睁眼,曲椋风眼色微微柔和,唇角也慢慢勾出了一笑:“死到临头你竟还是笑着的,真不知道你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洛河惊魂未定,迟疑的看着他,张口便答非所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曲椋风眸子渐染笑意,嘴叫一挑,答道:“你在这里磨蹭了五天。在徵河的敌军一共才不足五百,再怎么拖延也早就结束战斗了。”
洛河声音微抖的“哦”了一句,方想问他结束了战斗会为何回来这里,张了张嘴却又作罢。只伸手掐了下自己的脸,随即又沉默下来。
她不道谢,曲椋风却也不计较,只是微微一笑道:“幸好来得快,否则你真的命丧牛蹄,皇上恐怕会要了我人头。”
洛河依然没说话。她知道曲椋风是在存心哄她开心,皇上才不会真的要致他死地。
曲椋风见她沉默不语,脸色也不禁沉了沉,问道:“怎么?”
洛河抬眼看他,问:“刚才射箭的人是谁?”
“他是西领军的大将军。”曲椋风稍稍惊讶,但随即有冷静的答道,“军中上下都是他指挥。怎么?”
洛河沉默着摇摇头,她脑里不知为何突然冒出雪连雀的散影,惹得她一阵心闷难过。
曲椋风迟疑的看着她,却再也没说话,专心策马飞奔。
眼看着谷口就在眼前,山谷却奇特的越来越狭窄,牛群相互挤压冲撞,发出一阵阵惊动大地的巨响,在身后如雷鸣一般让人不禁恻然。
白马身手矫健的飞驰,到了谷口,一个鱼越扑出了翡翠谷。洛河只觉得眼前一亮,再刺得她双眼瞬间失明,再睁眼时已是豁然开朗,一片碧绿草原现于眼前,不远处便是一条窄窄的小溪。见此恬然之景,紧绷的神经不觉一松,她嘴角刚勾出一丝笑,却突然听到身后不祥的一阵巨响。
“糟糕。”曲椋风低呼一句,竟扬起马缰,双腿一夹,督促着马跑得更快。
洛河心下一惊,忙回头看去。只见牛群终于冲出了狭谷,却并未停下来。它们想必是关得太久,突然见到平原,竟要撒欢的跑一跑。然而牛群欢腾之恐怖,丝毫不亚于它们愤怒之时,公牛个个雀跃,全然不顾其他,纵然踢到顶到的是一起冲出来的兄弟,它们也不瞧一眼,只顾着自己扬蹄欢舞。洛河与曲椋风同坐于一匹马上,本来就负重,加上刚过了极限,白马刚停了片刻,便再也起不了步,纵是竭尽全力却也渐渐落后于群牛。
洛河只觉得浑身发抖,望着身边追上来的公牛,仿佛恶魔一般狠瞪着她。身后的曲椋风也是一脸苍白,目光却仍然淡定自若。他紧牵着马缰,手臂依然以微微弯曲的姿势护着洛河。跑着跑着,他目光一沉,突然一扬缰绳,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洛河见他横冲直撞,吓得腿脚一震,喊道:“你做什么?不想活命啦——”
她正喊,却听见曲椋风沉声一喝:“深吸一口气!”
还未反应过来,洛河只觉被人一拽,身上猛的一阵麻疼,下一秒便全身一片沁凉,她冷得一哆嗦,那句“什么”出口时她已全身落入水中,吐出的只是些气泡。
她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已落马坠入溪水之中。曲椋风在水里紧紧拥着她,眼光却依然淡然的向上看去。洛河随他目光向上看,只看到模糊的有牛影从溪上越过。幸而是条窄溪,牛不用探蹄入水,只需轻轻一跳便可过去,否则二人在水里定会被乱蹄踩尸而过。
水是极冷的,她忍不住向曲椋风处靠了一点。虽然他的身子也是冷如冰霜,但二人相拥,与一人独处时心中感觉却大不相同。曲椋风一手拥着她肩,一手浅浅的划水,一身雪衣就这么泡在水中,他乌发在水中散开,如深藻一般散开来。洛河觉得有些气短,便向上探去。牛影已经不再越过溪水,她看了曲椋风一眼,待他稍一点头,便迫不及待的游了上去。
“呼……”她满身是水的探了头去,牛群已经跑远,正在不远处慢慢安静下来。曲椋风在她身边探出头来,亏得他这么一场大惊之后神色依旧泰然自若,不见半点慌张之色,只是脸色苍白如死。
二人爬上岸去。冬月的天气,即便是南方,也已是很冷,况且天上飘雨,二人更是冷得全身寒颤不断。溪水潺潺,雨丝落入便激起涟漪片片。二人一边发抖一边看着溪水,曲椋风的眼色更是古怪至极。
他表情淡然,心中其实满是懊悔和自怨。方才落水时他竟是紧紧的抱住了洛河!他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两个大男人,他怎么会对洛河起了对女子的恻隐之心,竟一直下意识的护着他。难道自己竟不觉中染上了断袖之癖?他不禁有些发抖,清目一挑看向洛河,只见她瑟瑟发抖,像只山猫一般把自己紧紧的蜷在一起,竟仍让他有怜惜之意。
混帐。他暗骂一句,眼色微变,扭过脸去不再看洛河。洛河这才发觉曲椋风的异样,奇怪的看向他,见他神情古怪,不禁一愣。
刚要开口询问,却突闻身后马蹄阵阵,回过头去,原来是李将军带着王师下山来接洛河。
“夏公子你怎么……”他见状一愣,看见闻声回头曲椋风更是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莲大人也在?”
曲椋风率先起身,摆摆头逼迫自己忘记了莫名其妙的想法,伸手将洛河拉起来,低声淡然道:“先回去再说吧,全身都湿透了。”
顿了顿,又指了指洛河道:“夏公子腿上有伤,找个人扶着他。”
李将军连忙点头,把二人弄上马,一队人马告捷而归。
三日后,状元府。
洛河正和衣躺在床上发呆,右腿上缠了厚厚一圈绷带和药膏,却还是不时刺痛。她斜躺着,头发仍扎成一束甩在脑后,一双墨瞳清澈如镜,却讷讷的看着床边铜盆,一言不发。
小翠在床前手忙脚乱的置药投巾,没一会儿便忙得额前渗汗了。她猛得瞧见洛河发呆,便婉婉一笑,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细声说道:“帝都可不比南方,这么冷的天,还是要好好的保暖。”
洛河这才回过神来,对着她歉意一笑:“还说我,你穿着这么薄薄的一件,就不冷?”
“我们天生干粗活的,不打紧。”她又是乖巧的一笑,靠近她小声补了一句,“要是把姑娘冻着了,柳轩主怕是要取我人头……”
洛河杏眼一瞪,伸手作势打她,口中笑骂道:“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拿我开心?下次还是要好好的整治整治你。”
小翠闻言一笑,拿起旁边小桌上的药盏,柔柔说道:“吃药吧。”
洛河听话的起身,端起雪白的瓷碗慢慢的吃起药来。
小翠一边收拾被子一边笑说:“听说皇上知道了捷报以后龙颜大悦,说是等主子腿好了,过两天便给封号。”
洛河应了一声,含了口药说道:“不知道是什么封号。”
“这倒是真不知道。”小翠也摇了摇头,“每次的封号的赐剑都是皇上亲自去办,连贴身的人都不知道。”
洛河轻笑了一声:“还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那是,重要嘛。”小翠收拾好了,起身莞尔一笑,端着吃空的药盏走了出去。
洛河望着她出去,又窝回被子里发呆。
帝都果是不比南领,短短五日过去,窗子外面秋叶都几乎落尽。听小翠说,她前脚出帝都,这里便下了一场冷雨。果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前几日下了点雪都没有如此。雨过,这里便突然萧索了许多。
她半卧着笑想,自己真是僵卧孤村独自哀了。
摇光此时恐怕也是秋风阵阵萧索不堪了罢……她目光突然沉了下来:柳玉寒身染红莲毒,最怕的便是风寒,这冬天想必是绝不会好过。难怪他把出兵时间定在明年初春,这肯定也是个中原因之一。
洛河想着却突然困意袭人,突然便一闭眼昏睡过去。
此后了两日,她休整完毕,便拄着拐去上朝。
游罹天果然是笑脸盈盈,他脸色本来极好,再加上心情甚佳,更加显得一张娃娃脸粉嫩可人,果真如孩童一般,一双黑曜石般的水目忽闪着喜悦的光芒。
这位皇帝,倒真是喜怒皆形于色。
洛河心中暗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她正品还未封,道理上说连上朝都没有理由,位子自然是远离皇帝的末席。而曲椋风从来都是站在最前面的,从洛河这里看去,只能看到他衣冠楚楚,一头乌发束于脑后。
处理了普通朝政后,游罹天便笑着说道:“拖了这么些日子,也该说说前几日翡翠谷和羽河的大捷了。”
大臣称是,洛河却仍木木的站在原地看着游罹天,直到他目光落定在自己脸上,才恍然明白过来是要赐号。
“回帝都之后莲丞相已经给朕说了说,夏公子也上了折子。”游罹天依然笑脸可人,“西领叛军蠢蠢欲动已经数月,同叱落轩一样,一直是朕的心头之刺啊。”
听到“叱落轩”三字,洛河心下一惊。却突然想到,朝廷确是不可能不知柳玉寒的异心,而柳玉寒想必也是明白得很,明摆着要打一场明仗。她这颗棋子是他埋得最深的暗棋,连叱落轩的众人送她走时,柳玉寒只说她是要被派到西领办事去了,而不知她被柳玉寒委以重任。古时候的传媒是何等之弱,再贤明的官,也只是传名不传貌,只有在帝都的人才可能有幸见到一回。连曲椋风这样威名震四方的人,在东领西领等地也只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再加上游罹天极少出宫,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心洛河的身份问题。
“此次莲丞相和夏公子的大捷,是帮了朕的大忙。”游罹天笑得明媚如春光,眼中丝毫不掩饰欣赏之意,倒也坦率得可以,“所以,朕是自然要赏,要大大的赏。朕与夏公子定的一月之约已满,朕要赐他封号了。夏公子折子里还要我同裳李将军,朕也答应了。既是答应了,今日就一起宣布。”
他手轻轻一挥,身后的随从便展开圣卷朗声读道:“夏公子与莲丞相各赏宝驹一匹,锦布三百尺,白银七百两,青花红釉三柄。李将军赏白银三百两,锦布两百尺,青花红釉一柄……”
那人机械的念着,洛河与曲椋风也皆机械的听着,脸上没多少喜意。只有李将军面露大喜之色,频频回头对洛河投去感激的目光。
那人越念声调却越高,突然一顿,满朝文武皆抬眼看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念道:“另封夏洛河为枢密院枢密使,赐号‘烈’,令赐烈火剑一柄!”
洛河顿时傻了眼,她几乎听到满朝官员“嘶”一声倒吸冷气,随即耳边如蝇语一般嗡嗡响成一片,听来却只有一字,那便是“烈”——
从古至今,皇帝的年号与称谓都是忌讳之字,遇之便改,哪怕是父母所赐之名,也要避讳改之。而她,朝烈帝竟赐了与他名号与朝代相同的字——烈。
洛河目瞪口呆,心中奇怪至极,脑中却惊得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一抬眼却对上曲椋风示意“沉稳”的目光,便强压着心中震惊,颤抖着走上去接旨。满朝文武都看着她,她伸手接过那柄宝剑,转眼看了看曲椋风,他满眼都是仿佛早已知情一般的淡然之色。再抬头看向皇帝,他却只是甜甜笑着,用眼色示意她看剑。
她木然的低下头来细细端详,确是把极精美的剑,细柄盘丝,剑鞘华美,剑柄与剑身交接处烙了个大大的“烈”字。那烈字写得龙飞凤舞,生硬里透着丝霸气,她往着那字半晌,突然目光一沉,只觉似有清风吹过印堂,拂得她心下一阵丁冬。
这超乎常理的赐号与信任虽然奇怪……但赐都赐了,又不能拂皇上的面子,只当给自己提个醒,以后万事小心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俯首沉声一句:
“臣夏洛河,谢主隆恩!”
名红豆
状元府,马厩。
小翠着一身明黄色的小棉袄站在稻草堆边拿着草叉整理乱草,洛河一身淡灰色的短袍配褐斗篷站在旁边,含着微微的笑容抚摩一匹黑马。
小翠挑起一把草,笑着对洛河说道:“皇上知道主子和莲大人在翡翠谷丢了爱马,特地给了两匹良驹。”
她说完也伸手摸了一下那马英气十足的鬃毛,继续睁着大眼睛笑说:“依我看哪,主子这匹‘雪里站’可是比莲大人那匹‘菊花’好看的多。您看这马全身黑得油亮油亮的,一点瑕疵都没有,就这四只蹄子白得似雪,真如站在雪里似的;一看就知道品种不凡。”
她又一指那马的蹄子:“更可贵的是呀,这四只蹄子上的白色齐高,白都白在一条线上,多漂亮英俊呢。莲大人那匹‘菊花’白倒是白,那灰色的斑也确实挺像菊花,不过看着就是没有我们主子的这匹精神,一身花灰花白的,真是不好看。”
洛河听完,伸手拍了下小翠的肩膀,作势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什么话都敢说。我看莲丞相那匹马也挺不错,白底染灰菊,就像水墨画一样。”
“一匹马那么像幅画做什么?”小翠不服气的努努嘴,“马就是要够骏朗才是好马。”
洛河没理她,暗自摸着自己的马小声说道:“是不是该给起个名儿?”
小翠一听来了精神,拍手叫道:“是呀,状元爷赶紧给想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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