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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还巢-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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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佩也面色大变,飞快地着衣佩刀,冷声哼声:“这天下疯子多得很。”
我看她杀气腾腾的样子,心知自己帮不上忙,便问:“那我干什么?”
“你收拾东西,准备逃走。这祭坛的巫女虽然是疯子,但林环如果杀了她,我们也只能逃跑。”
我二话不说,立即收拾东西,往后面象厩走去。自我东出,大象阿弟就成了我的坐骑,一面背篼驮人,另一面装行李。
荆佩虽然提刀而行,却没去接应林环,反而跟在我身边,我大感讶异,问道:“荆佩,你不去帮林环组织人手迎战吗?”
“今夜是她轮值,不用我多手。”
说话间外面的形式似乎大变,火光冲天,厮杀声响彻云霄,离我们的居住后院越来越近。我们这队人除去运粮走的青壮以外,还有一百余人。他们因是男子,小寨又没有那么多房间,所以都在寨子楼前的晒谷坪上铺草露宿。
照理说巫教如此大肆进攻,他们即使由林环率领着迎敌,也应该有人往后院来通知我们,但事起至今,竟没有一个人来后院,这个讯号可太不祥了。
“云郎,我们先走!”
“林环和队里的青壮呢?
“那疯子可能是暗算不成,就将所有听令的教民都纠集起来,倾巢而出。林环领兵打战的本领不高,可在这么复杂的地形里混战,她想活命却不难。至于那些来领粮的青壮……估计背叛者不在少数!”
荆佩一句话说完,将我推上象侧兜,在阿弟腿上甩了一鞭,飞身上马,领着我从后门狂奔而出。外面一片混乱,那情形绝不仅是我们这小队人和祭坛里的人厮杀能够造成的,我匆匆一眼掠过去,惊诧问道:“难道是祭坛和督司府正式撕破脸面,借此机会开战?”
第三卷栖枝 第四十四章战事(3)
“谁知道!”
前面人影闪动,有人大声呼喝,向我们这边迫了过来,荆佩更无二话,催马上前,拔刀便斩。呵斥者叫声犹末吐尽,就已戛然而止,她一路带马过去,阻拦的七个人竟都只与她一个照面便被劈刀,再无声息,分明是刀到命绝。
我催象跟在她身后,胆寒的同时突然觉得她这手刀法似乎有些眼熟,仿佛见过。但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怎么也比不上逃命重要。
荆佩领着我不走大路,只往荒野里走,我暗暗皱眉,问道:“你记得方向?”
“不记得!”荆佩自杀人以后,身上的气息便完全冷了下来,若非这近一年的相处,我已经十分熟悉她的身影,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个陌生人了。
“不记得方向还乱走?”
“任何一个方向,都比战场安全。”荆佩说着,回过头来,我就着月光见她脸上尽是懊恼悔恨之色,顺着她的目光一看,远处火光影绰,显然有追兵过来了。
我心里微微一怔,荆佩唇线一抿,冷声道:“云郎,你先走,我去平平路。”
我还没体味到这其之意,她已经拔马调头,在阿弟臀后重抽了一鞭,赶得阿弟向前狂奔。阿弟跑出了里余路才停下来,我四顾无人,便跳下象背,取出行囊拍拍它的耳朵,叹道:“阿弟,你自逃命去吧!”
荒野之本无难寻来路,却亏得阿弟体形庞大,生生地踩出一条路来。我沿着象道急走,听得远处的厮杀声依旧,只是离我们刚借住的小寨远,似乎向祭坛那厢掩过去了。
我编了树环伪装自己,也不敢出声,握紧带来防身用的手术刀,就着月光前行。路上一个敌人也没有,沿途零散倒着的尸体,细看都是一刀毙命,死得干脆利落,一看便是荆佩杀的。
这些人是荆佩杀的,但一路寻来,却不见她的身影,莫非她担心林环的安危,竟以一己之力闯进混战场去了?正自揣测,突闻左侧似有厮杀声,我略一迟疑,从死者身上挑出一柄断了半截没了锋刃的青铜剑,向厮杀之处掩行。
丛林里的厮杀已经接近尾声,影影绰绰地看见荆佩背负一人且战且退。她的长处本在身手灵活,于游走一击而,飘身远退。但这时候她背上负人,身手就大打折扣,落于下风,只与我分离的这个余时辰,竟就已经一身是伤。
我在灌木从蹑手蹑脚地穿行,在接近追杀荆佩的十人队的队尾时,才乘隙在稍微落后的一人脑后一记闷棍敲了下去。
这些人都已经被荆佩杀怕了,虽然此时她受了伤,又背着一个人,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个个全神贯注,步步为营地向前逼近,哪想队尾竟有人偷袭。且我熟知人体要害,受袭者没有出声就已经被我扶着无声倒地。直到连打了三记闷棍,才有人意识到身后不对劲,回身喊道:“还有敌人!”
队伍一乱,荆佩趁势前冲,刀锋所指,又杀了两人。剩下的五人一时没有认出身披伪装的我,又被荆佩杀得胆寒,见她有趁势掩杀之势,竟吓得哇哇惨叫,抱头便跑。
“是我!”我唯恐荆佩误会,一等那些人逃了,立即出声向她那边奔了过去,问道,“可是林环?”
“是!”
荆佩胸腹臂膀足有十几道伤口,经过一场剧烈的生死搏杀,见我来了,精神稍一松懈,几乎瘫软。我奔过去先草草给她包扎止血,再看林环身上,却尽是箭伤,若非她衣内衬了皮甲,滇人的箭头又多是兽骨和石头打制,她已成了刺猬。
“我们得快些离开,找个地方给林环治伤!”
这还是战场附近,若让刚才的溃兵领了人来,我们三个可都活不成了。林环已经昏迷,我只能匆匆下了几针,将背上的行囊往荆佩身上一抛:“我来背林环,你护着行囊。”
第三卷栖枝 第四十五章一诺(1)
生死关头,我也不知哪来一股勇悍之气,背起林环便走。一行三人,两名重伤员,就这样在暗夜里不辨方向,只管往荒寂无人声处走。至于前面的丛林里有无野兽,到时出林能否辨清方向,此时却已经顾不得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水声潺潺流来,月光铺白,却已经到了一条溪流旁边,溪边多有被水流冲刷平整光滑大石块。
“就在这里停吧!”
我一句话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荆佩扑通倒地的声音。她失血过多,全仗一口气撑着,此时精神一泄,便昏了过去。我将林环跟她一起放着,虽知逃亡途,实在不应起火招人,但此时不论是阻吓野兽还是给二人治伤,都不得不点火。
我入南滇自知此地荒野,凶险难料,平日出行随身除了小医箱外,还有野外生活必备的火引、水囊等物绝不敢忘,今晚却果然派上了用场。挥刀斩开一小片空地,拾上枯枝引火,将林环的衣服解开,洗了手给她取身上的箭头。
我的医箱里的药不少,但全用在外伤上的酒精等消毒之物却不多,林环所箭伤吓人,取出来的箭头竟有数十枚,遍体鳞伤,却无法一一清洗消毒,过不多时,裹伤的绷带绢布也尽数告罄,只能将行囊里的换洗衣物拿来拆剪代用。
老天保佑,我给她们治伤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野兽过来,偶尔几声枭鸣鸦叫,却是无人靠近的安全讯号。我移开火堆,在烧热了的地面上铺开刚才在火边烤去了露水的树枝草叶,将两名伤患移到上面,给她们灌了药,然后再斩枝砍藤,编了个小拖车。
待到曙光微露,我不敢再在原处停留,熄了火堆,将二人放到拖车上,用藤缚紧了,然后拖上拖车沿溪流往前走。两人都一身的伤,失血过多,不约而同地发起了高烧,我隔得片刻便要停下来照顾她们的病情,一路走走停停,大半天下来,竟只走了十来里地。
正自叫苦无奈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一声有些熟悉的象鸣。
难道是昨夜放走的阿弟又回来寻我了?我心一喜,旋即冷静下来:阿弟是时生在带不走的情况下送给我的,它眷恋故主,却未必能对我这新主有不离不弃的深厚感情,它自己回来寻我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荆佩和林环二人的高烧已经退了些,这两人心志都异乎常人的坚韧,心脉已经逐渐稳了下来,脱险存活的可能性极高。
我心里几个念头闪过,停在一个丰茂的灌木丛前,在二人身边洒满驱蛇避虫的药粉,把行囊医箱和她们的兵器都放在她们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伪装了灌木,朝象鸣传来之处走去。
仅我一人背着两名重伤患逃走的可能性实在太低,我需要畜力。阿弟自动来寻我和被敌人驱使着来寻我的可能性对半开;而敌人在可能生擒我的时候杀我或留我的可能性也是对半。无论如何,值得我冒险一试。
阿弟是头被骟的公象,个子比普通大象更高大,走路的动静很大,我很快就寻到了它的踪迹,没有军队跟在它身边,但象兜上却坐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羌良人!
她是一啸就能将惊怒的阿弟都安抚下来的弄蛊高手,驱使阿弟没有任何为难。
只是她为巫教大巫女,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了?她孤身一人,是来寻我的吗?
我心一动,探手入怀,将内衫撕了几片,分藏在几丛灌木里,伪装一番,然后退在一旁静观其变。阿弟慢慢地踱来,果然嘶鸣一声,停在了一处我藏了碎衣的灌木丛前。
羌良人跃了下来,在我伪装过的灌木丛里搜寻了一阵,再转身出来,脸上竟是大有焦急之色,拍拍阿弟的鼻子,低啸两声,赶着它四下翕鼻闻嗅寻找。
因为在荒野里行走蛇虫最多,我外裳里早已洒上了防虫药物,与内衫相比体味不浓,阿弟一时找不出我的藏身之地,领着羌良人在当地兜了几个圈子,不得要领。
我趁羌良人逐一查看,心神不定的时候轻轻掩近,将手术刀架在她脖子上,低声喝道:“别动!”
第三卷栖枝 第四十五章一诺(2)
羌良人先是微惊,旋即咯咯一笑:“我劝你也别动!”
便在此时,我握刀的手背微凉,一股冰冷滑腻的感觉传了上来,竟是一条色泽金黄、长不过五寸的小蛇游到了我手背上——原来她两边耳环上那色泽金黄的耳坠,却是两条盘在耳环上的小蛇!
我心里一阵发毛,手却稳定不动,淡淡道:“我只听过有人拿小蜥蜴当耳坠的,却没听过有人拿蛇当耳坠,你这首饰倒也别致得很。”
“不止样子别致,它还有致命的毒。”
我凝声反问:“要不要我们一起动手,看看我们谁先死?”
羌良人的脖颈里浮出了一层汗水,两人僵持片刻,她先开口:“你想怎样?”
我额际也汗水滚落,口却笑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想怎样?”
羌良人不答话,脖子上的肌肉却突然轻轻地颤抖,我完全能从这颤抖想象她咬牙切齿的模样。
“我来放你走!”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笑道:“阿依瓦,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我的恨意吗?”
“我的确恨你!”她的声音从唇齿间一字一字迸出来,似乎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累得她再也负不起来,只能狂喊一声以发泄,“但我答应了他,将你带来南滇,便要护得你安全!”
她的声音凄厉至极,惊得远处的栖鸟扑愣飞走,也惊得我不自禁地一咬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我竟不知道,你是如此守信的一个人!”
她似乎没有听清我话里的讽刺之意,又或者她听出来了,但根本不在乎,自顾自地说:“你定要活着回到他身边,告诉他我没有失信,为此,他也不可失信!”
莫说当初她与齐略立约的时候情形不对,就算那个约定是正经的约定,她又是肯守约的人吗
昨夜的混战情形历历在目,我脑里灵光一闪,忍不住大笑:“阿依瓦,你如此委曲求全,可是巫教和王廷已经正式开战了?”
难怪使领馆的消息久候不至,难怪越嶲那边的徐恪也突然没了声息,想必他们都已经在做坐收渔利的准备了。
想来昨日督司府突然大方给粮的用意,一是邀买人心,二是削弱我身边的力量,好诱使巫教对我下手。然后他们再追随其后包抄巫教祭坛,反过来清剿教徒,这样既在名义上对汉庭有了交待,又有了明目张胆的理由。
而王廷能诱使巫教杀我的原因实在太多,随便一个挑出来鼓动两句,都足以让狂热的信徒即使明知受利用,也必要除我而后快。
督司府的人跟我素未谋面,这计谋出于哪个上位者的手笔?白象王后?滇王后?刀那明?
不管是谁要杀我,我都不意外,我只意外羌良人孤身一人来找我。
“我教和王廷是开战了,那又怎样?你难道以为我们开战,你们就能拣到什么好处吗?”
这样逞强的话,就是三岁小孩儿也骗不倒,我忍不住好笑:“如果巫教和王廷开战,你不是怕汉庭拣好处,又怎么会来找我?你还不是心里存着侥幸,试图看看有无利用我安抚汉庭的可能?”
“你以为我还会做那么愚蠢的美梦吗?”她冷哧了一声,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滇国处在这样的地理位置,早晚都将被吞并,并非献上美女黄金就能避免的。这不是个人的决定,而是政局和国势的推动。我以前不明白这个道理,回来以后,却想通了。只可怜王廷和教坛的那些人,总存着以子女财帛换取平安的苟安想法。以为滇国总能凭借地利,如以往的三百多年一般附庸窃安。”
她的嗓音一贯绵软,即使发怒也依然带着清和之气,只这时候低低的一声自语,却尽是沧桑惆怅的沙哑,透出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凉。
“你能看清这些,何不早降?”
滇国内乱,汉军必会南下,覆国之祸,就在眼前。
“降?”她大笑起来,“别人都能降,只有我们这些祭司和巫女不能降!”
第三卷栖枝 第四十五章一诺(3)
她伸手将小金蛇引起,我略一迟疑,也将架在她脖子上的手术刀拿走:“阿依瓦,你有什么话直说吧,我们都没有闲话的时间。”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来救你,你要答应我,如果汉庭破我国,一切不应有的屠杀,你都要尽力阻止!”我一怔,她提高了声气喝道,“云迟,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要有为医者的良心,应该尽力维护同类的安全!”
我料不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微微一愕,深吸了口气,才有勇气将一个事实陈述出来:“阿依瓦,有件事你不明白。我并没有与他在一起,于私情上,没有影响他的能力。所以,我实际上没有影响朝廷治滇策略的可能。”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你跟他有什么私情,你自身目前的地位就足够!”
假如她不是指望能通过我去影响齐略,凭我自身却有什么能力?我惊诧莫名:“什么?”
“十天前王城大乱,节使周平和虎贲武官都亡于乱,现在朝廷派到南滇的使队,以你的地位最高,你又建立了一个可充根基的易门联寨。汉庭如果南渡,准备治滇,你是最熟悉民情而又有大功的人!凭这一点,朝廷治滇不可能不问你的意见!”
周平死了?这怎么可能?他死了,那我的两个侄儿是生是死?
我脑轰地炸响,锐声问道:“是哪方攻陷了使领馆?”
“谁也没有攻击使领馆!而是政变来得突然,他正跟滇王在一起,被乱箭射死。”
使领馆没破就好,黄精是个精细人,他一定会带着白芍好好地躲在馆里的。那使领馆当初在建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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