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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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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急急拉住她的手,想了想说了句:“听李德全说你独个儿来的?”悠然点点头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皇帝满脸不豫,嗔怪道:“底下的奴才你也纵得过了!大雪天出门,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天冷路滑的,若是不小心摔着碰着可怎生是好?”
悠然答道:“你放心,都是走惯了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去。方走了几步,就听他清咳一声,大步上来还走到前头,板着脸说:“正巧我要去跟皇额娘请安,就顺便送你回去罢!”悠然静静跟在他身后;低头微笑起来。
忧惧(改字)
胤禔做梦也未曾想到,竟是老三那个书呆子坏了自已的大事。
三阿哥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在冬月初九那天秘密面见了皇帝,告发大阿哥结交江湖术士与邪路喇嘛,用魇术魔控皇太子,致使皇太子胤礽举止失当。
当消息从内宫内传出后,胤禔并不在意,还对继福晋李佳氏说:“真是无稽之谈!若那些神棍有用,还用得着我百般谋划?直接用魇术镇他娘的几个,这事儿不就成了?这道理三岁小儿都懂得,皇阿玛英明神武,又岂会被这荒唐至极的混话所蒙骗?”可是,皇帝竟真的相信了。
第二天,隆科多领着御前的骁骑营将直郡王府团团围住,请出圣旨着意搜查直郡王府。不过片刻间果然搜出了“魇胜”之物。那所谓的“魇胜之物”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布偶,上头却有胤礽的生辰八字并几枝亮闪闪的银针!胤禔看着那个玩偶大是惊讶,旋即勃然大怒,嚷着是有人栽赃陷害于他,拉着隆科多要前去御前说个分明!
他心知自已跟喇嘛相士虽有些来往,不过仅仅是想借点口风吹一吹起些风浪,这等忌讳的东西却实实未沾手。于是一心想着能到御前辩解一番以证清白,哪知皇帝下的令是:若证据确凿,立时夺爵圈禁之!竟是连辩白的余地都没有!当日下午就派了重兵将他在府第高墙之内幽禁起来,严加看守。并将其所属包衣佐领及人口,均分给皇十四子胤禵及皇八子胤禩之子弘旺。
胤禔气得咬牙切齿,日日诅咒胤祉不得善果,一方面千方百计想求些援助,想着自己经营了十余年,如今太子被废,自己这头的势力必占上风,再加上内宫中的额娘再为自己说几句好话,脱困之日定不远矣!又琢磨着出脱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陷害自己的揪出来碎尸万段!就这样胡乱过了半个月,外头的消息终于有只言片语传进来。得来的消息竟是生身额娘奏称自己不孝,请置正法!
皇帝在乾清宫西暖阁召见太子时,悠然正在御前侍墨。这些日子皇帝心情好了不少,用罢午膳手还起了“红袖添香”的雅兴,命悠然研墨侍笔,说要好好写上一副字。他凝神思索片刻,便挥毫写下两行字:“岂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皇帝盯着宣纸瞧了半晌,脸色渐渐阴沉,忽然将笔往书案上一掷,“啪”一声轻响,数星墨点四散开来,还有几点飞溅到悠然的手上,留下几点墨痕。
悠然惊讶地抬起头,发现他神情郁郁,不解的拿起宣纸瞧了瞧,第一句极端正平稳,第二句却是笔锋突起,墨迹略有几分潦草。她心思一动便含笑道:“不好不好!这无愧于心的‘愧’字写得有些散了!全不似你往日的笔法。莫非是许久未曾静下心来习字的原故?”
皇帝冷哼道:“我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百性,可说俯仰无愧于人!心中无愧自是写不好这愧字!”此番话竟似在心中翻滚了无数回,他脱口而出,神色凝重严肃,不知是说悠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悠然走近前去握住他的手暗自叹息。
皇帝眼神扫过她雪白的手指上刺眼的墨渍,清咳一声道:“改天再写一幅好的给你!”
李德全敲门进来回道:“皇上,二阿哥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着!”皇帝沉吟片刻后淡淡地道:“宣他进来吧!李德全愣了愣方才明白,召见的地方就是这西暖阁。他待要退出传旨,却听见皇帝补了句:“叫人备清水来!”悠然待要起身回避,皇帝却是不允,拉着她坐在上首。
两个多月的幽禁生活,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子消瘦了许多,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发间竟隐见银丝,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稳镇静。他进来时先给皇帝跪行了大礼。看向悠然时,只是略犹豫了下便端正行礼:“给贵母妃请安!”皇帝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未曾开口。
太子低垂着头,眼角的余光扫过皇帝与悠然紧扣的十指,心里又酸又涩,面上却是不显。就在这时,西洋自鸣钟敲响十二下,悠然打破沉默笑着说:“皇上,已是午时中,臣妾去备些容易克化的点心上来可好?”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方略点了点头。
悠然轻轻挣脱他的手翩然而去。走到外间拿着书册翻了几页,又取了清水煮了茶,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想着回到里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太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悠然皱了皱眉连忙悄悄退开几步,直到里头哭声、说话声听不分明。方坐下静等。
又过了一阵子,才看见太子红着眼眶退了出来。他看到悠然坐在外厅忍不住微微一愣,急步走了出去。
这已是第五次召见太子,之后仍是态度未明,仍然将其幽禁在上驷院侧。
三阿哥最近很是不安。自大阿哥定罪之后,他一直战战兢兢,生怕皇父追问自己是如何得知大阿哥罪案。若有不慎,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即使是把自己摘干净了,皇父最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一套,身为三弟的的自己竟不顾兄弟情义告发大哥,只发也会犯了他的忌讳,胡思乱想了大半个月,终于迎来了转机。
他新近修了园子甚得皇父赞赏,腊月初八那天,皇父竟然提出要去游赏自己的园子,真是意外之喜!这般殊荣,竟是最早分府出去的皇长子都没有得到!他欢天喜地的回到诚郡王府,着人将园子好生打扫一番,又细细嘱咐了福晋董鄂氏,才急急骑马狂奔回宫中迎接皇父。晌午过后,皇帝带着贵妃前往诚郡王府。
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小雪。胤祉忐忑不安地陪着笑脸,生怕皇父一恼拂袖离去。皇帝却不以为意,颇有兴致地说要赏梅赏雪。三阿哥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几个孩子领着皇帝四处游玩。
三福晋董鄂氏陪着悠然围着火炉闲谈说笑。她与悠然本是同窗,更是同一期的秀女,如今虽是身份所限,但情份与别个又有不同。
悠然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雪地腊梅,不由得微微一笑:“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宫里围炉赏雪的那回?”芳媛笑回道:“怎么不记得?那样的花样真亏你想得出来!让咱们好生出了丑!三阿哥还时时提起那碎碎的豆腐,和荣宪公主七长八短的大葱!”想起当时的美好记忆两人相视而笑。
悠然想起端静了无生气的模样,低低的说:“如今我们已是天各一方,想要那般自在却是不可得了。”芳媛鼻子一酸待要劝慰几句,悠然自己却转了话头:“两个小格格倒是极好,可见你是个有福的!”
提起自己的孩子,芳媛立时展了笑脸,满足地说:“两个都是淘的!她阿玛又娇惯得厉害!好好的千金贵女竟跟个小子一样,整日跟兄弟们厮混!说又不说得,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悠然瞧她嘴上虽是嗔怪,眼里的慈爱却是藏也藏不住。
悠然点点头笑道:“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天底下所有的额娘都是这样觉得!”芳媛轻笑出声:“呵呵!你哪里看出来我觉得我的孩子好了?”顿了顿忽然哂笑道:“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要起意杀自己的孩子!”她站起身向窗外看了两眼,方低声道:“人说虎毒不食子!我真不明白,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居然以他不孝为同,跟皇阿玛奏请正法!”
她素性柔弱温和,骤然得知惠妃请杀亲子的消息,竟是想也不想就认为此事绝不应该。在她心里,无论孩子犯下什么样的罪行,额娘只会爱惜保护,哪会趁着孩子最失意之时还往悬崖边推了一把的道理?悠然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她还是这样单纯善良,倒是真正难得。可见三阿哥对妻儿可算是尽心至极了!便柔声说:“你还是莫要去想了罢!我倒觉得她下这个决心时,心里不知有多难过!”
芳媛瞪着眼睛不以为然:“她会难过?你不知她有多开心!时常召见八弟妹进宫说话,前些日子还赠了一对玉镯给她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媳妇都没这么好的!那几个侄儿侄女都那么小,有两个才进上书房念书,如今,只能陪着阿玛被圈在小小的院落里,以后可怎么办啊?”
悠然默然不语,却听她絮絮的说:“我知道是为大哥犯了大错,而且太子如今又是那样的处境,朝中以拥立八弟的呼声最高,所以惠额娘才巴巴的与大哥撇清关系,然后花大力气亲近八弟!哼!除却太子是嫡长子身份,其余众兄弟又有什么不同?她怎么就认为八弟一定能当上太子?”
悠然越听越心惊,连忙打断她的话,温声说道:“芳媛,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以后再不要跟旁人提起!别去听这些闲话!免来惹来是非,知道吗?你只要安心做个最好的额娘就是了!别理太多!”
芳媛垂着头低声说:“我就是跟你说说罢了!也没有旁人可说的!胤祉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又怎会不知道?大哥,太子,还有那几个弟弟!我不懂他们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想懂。可是悠然,我怕啊!”她语气凄惶不安,转眼间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我怕,大哥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悠然看着这个柔弱的小女子,心里又酸又痛。光阴似箭,再不能回到从前。每个人都在为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争斗不休,却不努力抓住就在自己身边的幸福。是因为太轻而易举,所以便不再珍惜吗?那个一心做学问的孩子,也陷入这个迷梦里吗?
芳媛趴在她怀里低低的哭泣。良久之后才收了泪水勉强平静下来道:“好悠然,除了你我竟没有别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这些话压在我心里太久了!说出来心里也好过多啦!说实话,夫妻本是一体,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只有依从的。可是我还要为我的孩子考虑啊!我日日担惊受怕,真不知怎么办好!”
悠然拍拍她的手问:“你为何不把这些话说给胤祉听?他最是淡泊,又一心做学问,只怕是一时冲动才起了不该起的念头,你若把你的担忧告诉他,说不定他会想多一层呢!”
芳媛犹豫半晌,才嗫嚅道:“他总说要给我和孩子们最好的。所以才会努力,我却跑去跟他说这些不好的话,只怕他怪我扯后腿!”
悠然摇摇头道:“他努力的,真是你们想要的吗?”芳媛看着她温柔包容的眼睛,惶惑的心似乎在慢慢平静下来,含着泪点点头努力的露出一个微笑。
夫妻
终于为太子脱罪寻到一个完美的借口。皇帝召见领侍卫内大臣、都统、护军统领、满大学士、尚书等重臣入宫,亲自向他们宣布:“皇太子前因魇魅,以至本性汩没耳。因召至于左右,加意调治,今已痊矣。”随即将太子开释,对仍被幽禁着的大阿哥只字未提。
诸大臣曾在此之前举奏胤禩为皇太子,当时皇帝未允后皆不敢再议。如今太子开释,悬而未决的储君之位又添变数,部分大臣知机的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在暗流涌动中,转眼间就到了新年大节。宫里照例是大摆宴席,园子里张灯结彩,四处欢声笑语一团喜气。成年的皇子携妻带子纷纷进宫请安,接着是例行的赏赐。
十三福晋兆佳氏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十三阿哥自九月里回京之后就一直被圈在宫外的养蜂夹道,那处曾关押过权倾朝野的索额图。想着当年的索相只在里面关了不过半月余就一病不起,心里越发忧愤。幸而可以前去探望,顺便给他送些衣物吃食,否则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只怕他早就垮掉了。念及此处,手下动作越发快起来,把一包大衣裳并几样点心装好,又叫丫环提好密封的木桶,急匆匆出宫去了。
养蜂夹道是城西的一条小胡同,那里古木森森,两旁屋脊建得极高,不到正午时分竟是见不着阳光的。刚到胡同口就有侍卫拦住身后的侍女,说只准一人进去。兆佳氏二话不说接过木桶包袱,吃力地就往前走。方走了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阴冷之气逼得打了个寒噤,她抱紧怀里的东西,咬着牙直往里走。
十三阿哥瘦了许多,见她来了先是微微一笑,站起身忙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嘴里却嗔怪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冷天的怎么又来了?”
兆佳氏解开包袱,先取了大衣裳给他披了,笑道:“眼下就是除夕,总不能让爷连件新衣裳都没得穿,还有几样小菜是爷最爱吃的,今儿就咱们两个好好地过个节。”接着把木桶揭开,里面是刚做好的饭菜,最下层用小炭炉细细的煨着,拿出来的时候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胤祥握住她冰凉的手,眼里又是怜惜又是愧疚,柔声说:“以后还是少来这里罢!你身子弱,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叫我怎么好?”兆佳氏反手回握,摇摇头认真的说:“夫妻本是一体,你在这里受苦,做妻子的没有不管不顾的道理!”他待要劝说,唇却被她的小手封住,满嘴的敷衍:“好好好,以后我不来就是了,咱们先坐下来吧,饭菜都要凉了!”
胤祥只得坐了。先提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满足的叹了口气笑道:“好久没有喝酒了!往日里你都不许我饮上一杯两杯的,今儿却送了好的来,一句话叫什么来着?祸福相倚不是?”兆佳氏不停的替他布菜,闻言鼻子一酸,连忙强笑道:“瞧你说得,一点子酒罢了!还跟什么福祸扯上干系!等你回了宫,想饮几杯就饮几杯,我必不会说你,今儿可不行。这些菜可是贵母妃亲手做的,你尝尝?”
胤祥大喜,夹起一块青笋尖尝了尝,点点头说:“果然还是贵母妃的手艺最好!”回手替她夹了一只甜酸鸡翅,笑说:“母妃难得下厨的,定是你厚着脸皮去讨的!”又夹了一块鸡肉茄丁递到她唇边,打趣道:“你也多吃些!瞧瞧她是怎么做的,下回换你做给我吃!”
她欢欢喜喜地吃下他布的菜,笑眯眯的应道:“好!下回我亲手做!你呀还是自己多用些吧!”胤祥连连点头。兆佳氏见他进得香甜,也不布菜了,托着腮瞧着他满足的样子。
用完饭后,兆佳氏想倒杯水递给他,提起茶壶摇一摇,里头却是空的。又摸了摸板结的棉被和单薄的垫子,忍不住眼眶一热,嗔怪道:“底下的奴才也太不像样了,连口水都不替爷准备!瞧瞧这被子,怎么能睡人?这般怠慢爷也不吭声!哼!别人不给好的,赶明儿我就带新的来!”
胤祥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可不是来享福的,能得这样对待已是不错了,终究是皇子身份,该有的也不会短少我什么,你就别担心了!你带了这么些来已是不易,若让皇阿玛知道,只怕又成了咱们的不是!我年轻力壮,这点子苦我还受得。再说此事原来就是我的不是,受些责罚也是应该的!”
兆佳氏抚上他瘦削的脸庞,含着泪道:“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吗?是为了什么了不得的罪过,要让爷受到这般薄待?如今太子爷都出来了,没道理你这个受他连累的兄弟还在这里受罪!皇阿玛素来疼你,我这就去求求情,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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