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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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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的悠然,几点艳色在雪白的颈脖上若隐若现。太子愣了愣恭声应道:“再行一日即可到达,今夜需暂歇于前方小镇。”皇帝唔了声待要放下帘子,却瞥见太子脸色苍白神色不定,温声问道:“太子可是身体不适?”
太子恍惚应了一声惊见皇帝问话,连忙回道:“儿子无碍。谢皇阿玛关心。”皇帝见他额上汗津津的,伸手一探却是触手冰凉,催促着赶至驻扎的小镇即刻宣随行太医诊治。
太医只说并无大碍,只是风寒入侵邪风入体,开了一剂方子交给随行从人,说饮过几剂即中康复。却未想到,第二日启行时,太子已是无法上马。皇帝连忙召了车驾急速赶到德州。
行至德州,皇太子已卧病不起,皇帝忧心不已,传谕回京命索额图赶赴德州侍疾,圣驾先行回銮。太子与索额图留居月余,皇太子病愈回京。
回宫
回到京城时正是冬至日,四九城里的旗人为了消灾祈福。于五更时分就请了本家嫡亲姑表及挚友齐聚庭院席地而坐,矮桌上供着牌位,杀猪祭天祭“祖宗杆子”,围坐同吃白肉。皇帝入宫换了袍服即刻前往天坛行祭天大典;胤禄胤礼行过礼后便急急回到额娘身边。同行的紫墨因着终于回家而欢喜的叹息。
听风阁很宁静。悠然梳洗沐浴后懒懒的倚在榻上听舒眉回话:宜妃生辰随礼,太后赏赐入库,阿哥们送了生辰贺礼,诸如此类的琐碎小事。悠然微合了眼睛全不放在心上,一会儿功夫竟睡着了去。紫墨轻手轻脚替她搭了厚毯子,拉着舒眉退到门外,低低地说:“你方才为何不告诉格格?”
舒眉回头看看一动不动的悠然,轻轻叹了口气:“格格才从外头回来,今儿又是冬至,我不想主子不欢喜!”紫墨冷笑一声:“哼!莫非过了今日再说给她听,她就会欢喜么?”舒眉打断她的话略略提了声音说:“主子大度贤德,这样的喜事也会为万岁爷高兴呢!”见紫墨冷冷看着她,眼里冰寒得吓人,连忙拉着她的手小声说:“紫墨姐姐,咱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主子那样好的人谁又不会心疼?可是你想想,这十九阿哥是九月里生的,先前却一点消息也没有,按理她没有必要捂着这个消息呀!再说就凭襄贵人能瞒得这样紧这样好?这里头定有咱们不知道的来由!”
紫墨冷静下来细细思量,又问:“连宜主子那边也没听到风声?”舒眉点点头,犹豫半晌迟疑地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前些日子有人说勤贵人和密贵人生得像姐妹!”紫墨眉头一皱正要说话,瞥见悠然身上的毯子滑落下来,快步走去替她盖了,却发现她睁着双眼出神,不知醒了多久。
舒眉也进来了,见她清亮的目光转向自己,心里有些惊慌,强笑道:“格格醒啦?要是还觉得倦就到床上去歇着吧。”悠然垂下眼睫轻声问:“十九阿哥弥月,你可随了礼去?”舒眉愣了片刻回道:“随了,跟十八阿哥一样,也是一对儿金手镯,一只赤金长命锁。”悠然转头望着窗外没有说话。眼前的梅花稀稀落落的开着,团团积雪压在枝头摇摇欲坠,寒风夹着细细的雪珠子扑面吹过来,冷浸浸地漫至全身。
阡陌一掀帘子进来说:“宜主子、安主子、勤主子前来请安!”顿了顿接着小声说:“还有襄主子抱了十九阿哥一同来了。”悠然似未听见径自望着虬结的梅树出神。紫墨和舒眉对望一眼,吩咐阡陌:“就说主子旅途劳累,这会子正歇着尚未起身呢,改日再请几位主子。”
悠然这才开口:“请几位主子暖阁稍坐,我随后就到。”阡陌领命而去,舒眉张张嘴待要说些什么,终是未能说出口,拿了大衣裳给她披了屈膝行了礼退到一旁。
宜妃一见了悠然就迎上来握着她的手笑着说:“好妹妹,你总算回来了。”几人见过礼后,悠然打趣道:“宜姐姐这般想念所为哪般?莫非是想着我的好茶?”宜妃苦笑道:“若有闲功夫,我倒想饮妹妹的好茶。”
安嫔斜睨了一眼坐在下首的襄贵人高氏接口道:“贵妃姐姐有所不知,长春宫里添了新人,新人又添小阿哥,太后委了宜姐姐说要妥当照料,这两个月下来宜姐姐忙得是脚不沾地,还生怕怠慢了新贵人!贵妃姐姐是咱们的主心骨,咱们都盼着你回来呢!”悠然淡淡笑道:“原来是盼我回来瞧新贵人的!”
高氏是汉军包衣,模样却生得和满蒙女子有几分相似,身材高挑婀娜,明眸皓齿,脸宠圆润饱满,皎皎如明月。她一个人坐在右首不敢随意搭话,嬷嬷抱着一个小襁褓低眉顺目地站在她身后。
悠然看了看高氏问:“你是个有福气的。小阿哥可取了名字?”高氏连忙站起身来回话:“回贵妃姐姐的话,皇上赐了名字,叫胤禝。”悠然点点头说:“好名字。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高氏从嬷嬷手里接过亲自抱了走到悠然近前。那孩子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粉团儿似的,嫣红的小嘴在睡梦中嘟着。悠然唇边漾起一丝笑意,柔声说:“生得极好。”高氏抱着孩子略屈了屈膝应道:“谢贵妃姐姐金口称赞。”
勤贵人也过来凑趣道:“都知道贵妃姐姐和气慈悲,孩子们都亲近得很呢!我们十七阿哥总说这一路上多得贵妃姐姐照料,还说明儿就来请安!”安婉轻拍她的手佯怒道:“你真是有子万事足!少在我面前提孩子!”勤贵人这才醒觉说错了话,想要说些别的却又不知说什么,一时之间气氛竟有些凝滞。过了一会子宜妃才开口道:“妹妹旅途劳累,我们就先回了。”悠然点点头起身相送。
皇帝站在窗外不知看了多久,待众人离去方冷冷开口:“你竟是完全不在意!”他面沉如水,身上朝服未换,肩头积了一点薄雪,悠然定定地看着他,声音平静无波:“你希望我如何在意呢?作村妇般吵闹不休,一副争风吃醋的脸孔?还是摆出冷言冷语漠然视之的清高姿态?”
皇帝冷哼一声:“不论是吵闹还是冷漠,都比你这个模样要好太多!”悠然叹了口气说:“是吗?那你为何隐瞒?你心里也是知道我是否会在意,不是吗?”皇帝愣住,转身就走。片刻后进入屋内一把抱起悠然,埋首在她馨香的发间再不说话。
悠然任他搂着,眼里映着狰狞的金丝线绣成的龙纹。过了许久,皇帝才说:“明日石氏进宫请安,你见一见她。太子久未回宫,来问问消息也是人之常情。”
次日,太子妃果然携了弘晳前来请安。弘晳恭恭敬敬跪下行礼称:“给太太请安!”——满语中叫祖母为“太太” 太子妃得体的笑意中带了一丝神秘。悠然只觉得有趣,亲扶了他起来,命紫墨呈些易克化的点心上来。
悠然略提了提太子病情,又宽慰了几句,太子妃却不曾追问,泛泛说道:“听母妃如此说,我就放心了。路上既有随行太医,又有索相陪伴左右,想来不日就将回京了。我还要多谢母妃这一路上的细心照料呢!”悠然摇头:“我并未照料到什么,太子妃太过客气了!”
太子妃仍是盈盈施了全礼方告辞离去。悠然看着她踩着花盆底端庄地渐行渐远,心里不知何故,莫名生起惆怅之意,命碧落铺了宣纸,提笔写字以求心静。
太子
东宫里早得了即将回宫的消息,上上下下都打醒了精神准备迎接,院子里的雪清了几遍,热水成日里备着,贴身侍候的侍从捧了内衣裳在火笼上烘得暖暖的,一众女眷也换了新装在各自小院里静等着。
太子妃坐在梳妆台前,身后俏丽的宫女小心地替她结了燕尾髻,戴了金绣牡丹垂缨络青玉扁方,两侧插上金簪凤钗,居中再簪上头正,再在两旁插上压鬓花,耳旁留了两缕碎发用头油抹了散在颊边,最后帮她戴了东珠耳坠,方笑道:“奴婢自作主张替您选了这对东珠坠子,娘娘您瞧瞧,可有什么不妥当的?”
石氏看着镜子里端坐的自已,唇角微微一翘缓缓地说:“把头正鬓花都取了吧,素净些也好。”小宫女应了声轻轻取了花朵搁了,凑趣道:“娘娘身份尊荣,平日里打扮得怎么雍容都只会显得高贵,如今素素净净的,竟比李侧福晋还要美上几分呢!就像那九天玄女似的。”
石氏原来带着笑意,闻言却是面色一沉,冷哼道:“嚼舌根竟嚼到主子头上来了!倒是长了胆色!”那小宫女扑嗵一声跪在地上连忙讨饶:“娘娘,奴婢知罪!求娘娘饶过我这一回!奴婢再也不敢了!”石氏治府极严,最不喜多嘴饶舌的下人,但凡石氏知道必会重责不饶。她心里实在害怕,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石氏不理她,只是自已捡起先前取下的头正鬓花,一朵一朵往头上插,末了又拿了一只镶宝石珍珠大凤钗用力插在发上,真正是满头珠翠煜煜生辉。石氏看着镜子又是翘起嘴角,眉梢微动,笑容矜持端庄,就像千百次练习过一般,看起来与往日一般无二。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冰寒,淡淡地说:“自去院中跪上一个时辰!”口气已是极为平静。小宫女大喜过望,这样的惩罚算是极轻,连忙谢恩退出领罚去了。
方才一直静默在旁的贴身侍女秋痕陪笑道:“娘娘,今儿可是好日子!您千万别为了区区一个奴才坏了心情。太子爷即刻就到,咱们还要带头去跪迎呢!”石氏站起身来伸展双臂,让秋痕替她套上通绣九蟒五爪香色吉服,踩着花盆底,高昂着头稳稳前行。
其他几位女眷早在门外候着了。石氏眼光扫过后发现未见李氏,漫声问道:“怎不见李妹妹?”拨去侍候李氏的丫环早在一旁等着回话,闻言恭声答道:“回娘娘,李侧福晋身子不适,太医说忌吹风,这会子喝了药方睡下呢!”石氏满意得略点了点头,扯起一抹笑意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去前院儿吧!”
当夜太子自然是歇在太子妃的院子里。石氏摒退了下人自已亲为太子解了外裳,柔声问道:“爷身子可是大好了?”太子淡淡应道:“大好了。”她双手在他胸前缓缓解着盘扣,接着说:“天有怜见!爷能平安无事!前些日子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是担心得紧呢!”太子唔了一声没有接口。石氏的手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石氏又道:“爷不在这段日子里,宫里一切都好,爷在外奔波劳累,我守着宫里头,好歹没有给爷添乱子。”太子点点头说了句:“嗯,辛苦你了。”说完这一句再不吭声。
石氏放下手悄悄退后两步看着他,太子仍是一无所觉,只是望着跳跃的烛火出神。屋里极静,两人站得那样近,却听不到彼此的心跳声,似乎相隔的不是衣衫,而是千山。忽然来了一阵风,吹得烛火忽明忽灭。已是腊月里,风里夹着的雪珠子打得窗户喀喀直响,惊醒这一室的寂静。
太子叹了口气自语道:“又下雪了,梅花又开了罢!”石氏长吁了口气,端起笑脸道:“天儿这样冷,爷早些安置吧!”取了外裳搭在围台上,拉着他待要上榻,太子却道:“你先歇着吧,我去看梅花开了没有。”重又披了外衣又寻大氅。石氏的笑脸再也端不住,坐在脚榻上冷眼看着他,口中一字一字念道:“亭外疏斜枝,岁寒独妍开,冰雪自垂爱,更堪香雪海。名花开无主……”太子摹然回头喝道:“不要再念了!”
石氏冷笑道:“为什么不让我念?名花开无主,名花开无主!我只知今时不同往日,这名花早有主了!”看着太子狠狠的眼神,却生不起惊惧之心,哂笑道:“哦,还有一个赝品。为这个赝品,整个东宫担惊受怕!哦!还未恭喜太子爷,您又添一位十九弟。可笑视之名花者求而不得,视如敝履者却随手弃之!真让我开了眼界了!”
太子又惊又怒,冲上去扬起手就要动粗,石氏不闪不避,惨白着脸色,眼圈微红,头抬得高高的看着他。
太子瞪着她许久,终是颓然地放下手跌坐在旁。
第二日,内务府总管凌普前来回话。他是太子乳母的丈夫,与太子自幼亲厚,情份与寻常下属自是不同。进了花厅见过礼后,凌普就笑着问:“爷戴着那块血玉觉得如何?”太子反问道:“怎么?可是拿了次货来哄我的?”
凌普陪笑说:“奴才怎会欺瞒太子爷!这块血玉真的好,想要第二块都是没有的。前些日子爷大病一场,听说这玉可以养血气,奴才就问问有没有起点作用!要是不灵验的话,奴才好去寻人晦气啊!”
太子大笑道:“什么灵验不灵验的!你当它是什么啦?嗯,我送人了,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想了想欢喜地说:“要不我去问问?”凌普一听心思转了转便回过味来,暗自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这些琐细就交给奴才办吧,保管替爷办得妥贴。”
太子一愣清咳一声转了话头说起正事:“索相可有事交待?”凌普正色回道:“只说圣驾定于明年六月巡幸塞外,吩咐奴才提前些时日修缮好行宫。”想了想又问:“明年就是万岁爷五旬万寿,这寿礼是不是现在就要开始办了?”见太子低头不语,补充道:“听说大学士诸臣进‘万寿无疆’屏风,这会子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呢!咱们不知万岁爷喜好,又无旧例可循,实在难办得很。”眼珠儿一转,笑道:“要不,请太子妃娘娘进宫问问贵主子?都知道贵主子深得圣心,说不定能解了咱们的难呢!”
太子点点头附和道:“说得不错!”
过了数日,太子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偶遇悠然。悠然微笑问道:“太子身体可大好了?”太子颔首应了:“多谢你关心,已无甚大碍。只是,你似乎清减了些。”话一出口方觉有些不妥,连忙说:“再过两三月就是皇阿玛五旬万寿,正想来讨个主意该备些什么礼物才好呢!”悠然淡淡地说:“礼贵在心意,太子事孝以诚,无论送什么,皇上都会欢喜的。”太子点点头待要多说些话,紫墨却接口道:“格格,太后娘娘还等您回话呢!”悠然歉然一笑,点头离去。
正月,大学士诸臣祝贺康熙帝五旬万寿,进“万寿无疆”屏风,却之,仅收其写册。南巡,阅视黄河。
三月 万寿节,朝皇太后于慈宁宫宫,免廷臣朝贺,颁恩诏、蠲额赋、察孝义、恤贫穷、举遗逸,颁赐亲王、郡王以下文武百官有差。赐内廷修书举人汪灏、何焯、蒋廷锡进士,一体殿试。
五月,皇帝以索额图“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令宗人府将其拘禁,不久死于幽所。
第二卷完
暗流(上)
康熙四十四年二月,皇帝第五次南巡,圣驾预先过山东,沿大运河而行,途经苏杭、过扬州,驻江宁,再至高家堰阅河工。大阿哥、太子、五、十二、十三、十四、十六阿哥随驾。圣驾于初二启行,銮驾还未出京,方拟定的行程已飞骑传遍整个江南。
整个江南开始忙碌于圣驾即将到临的筹备中:所有码头重新大修,为了彰显恭敬,全部要更换新的青石板;两边的高低破落的民房要拆迁干净,来往行船需严格盘查检验,身份不明者立即羁押。为护圣驾在江南的安全,御林军早已派下人来,会同地方衙役,全城搜索,但凡有点劣迹的地痞流氓都关进大牢。至于街头巷尾的乞丐,因为有碍观瞻,自然都被衙役们驱逐城外。
时任江苏巡抚的是哈占,他本是明珠的学生,前些年因受明珠牵连,一直都在岭南、两广等边远之地任职。担了巡抚名头,日子却比别处的知府还要不如意。不知使了多少法子,托了多少人情,在一年前好不容易回到这富庶之地,虽是平调,其间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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