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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完结)-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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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啊,那不是太没面子了。”娇憨着用艾晴的方式回答这个我不愿触及到的问题。
“可你涉险来此,罗什无法保护你……”他郁闷地吐出一口气,眼里似有责备,更多却是无奈。
他右边颧骨上有一处擦破了,有点红肿。心疼地抚摸上他的伤,脸上却仍是笑着:“你别忘了,我虽然不是仙女,好歹是来自未来。就算无法带你走,但自保足够了。”
“艾晴!”他握住我抚在他脸上的手,眼光在我脸上盘旋。艰难地咽着嗓子,声音有些沙哑,“罗什不走,是因为……”
“我明白。为了理想,为了使命。我不会再叫你放弃了,是我太贪心,想改变历史跟你双宿双飞。你的未来,我只是一知半解,所有的记载不过寥寥几字,而且还很多讹传。所以我想逃,因为对未来有太多恐惧。可是我却忘了,你不是普通男人,离开理想与使命,你便不再是你。无论你的记载有多少不实,有一点是肯定的:你所翻译的佛经,优美简雅,历经一千六百五十年,仍然广为传诵。命运既然如此安排,我就要顺应它,而不是逆天而行。”
离开他的胸膛,痴痴地凝视他如水的清澈双眼。这个男人,如果能少爱他一分,我是否还有那么大勇气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可你别再说那些话了,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听你那么说,真的很难过……”
他伸手抚摸上我的脸,歉疚而痛心。嘴角颤抖着,眼里闪动刺人的亮光:“对不起……”
“没事。”摇摇头,依旧笑。这是在逆境中的自我保护。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笑着面对,哪怕对现状毫无用处。“我来的时代,女性能自由做主,不需要事事依靠男人。所以我有自己的主见,你说什么都无法阻挡我。就算以后会跌得头破血流,也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所以你不用给我承诺,不用保护我,更不用担心我会怨你。”
“艾晴,你,唉……罗什怎可能如此不负责任?”他气急,声音不自主地提高。喉结上下剧烈起伏,眼里晶光更甚。猛吸一口气,放开我,踱开几步,背对着我。他的肩膀仍是微微颤抖,盯着油灯喃喃说,“罗什说那番话,确是想逼你走。受怎样的屈辱,我都无惧。可是,罗什不能让你受哪怕一点点难堪。若是今日之事发生在你身上……”
他顿住,半仰着头费劲地呼吸。半晌后待到呼吸渐平,才转头面对着我,眼里又流出我不忍目睹的孤寂悲伤:“你抛弃家人离开未来更优越的生活,来此与我相守,我怎不知你做的牺牲?可是,罗什是如此无能……”我张口要说话,却被他打断,“弗沙提婆说的没错,罗什既然无法保护你,只能让你走,让你自己保护自己。”
已经对自己发过誓,不再流泪。却在听了这番话后轻易打破誓言。他果真是为了赶我走而说出那番绝情的话,这对我比什么都重要。靠近他,轻轻抚上他消瘦的背,柔声唤:“罗什,你不是的……”努力地微笑,把泪笑回去,“你是我见过最有毅力最坚韧不拔的男人。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的生命中不再需要我为止。”
“怎可能不需要?”从未见他如此急躁过,猛地一把抱住我,俯身埋首进我的发丝,“从你走后,罗什就没有合过眼。两日里一直扪心自问:到底对你是何种心思?这二十多年来,将你放在心中如同佛祖一般念想。只要未破色戒,这念想便只有佛祖知道。佛祖慈悲,容我每日想你一刻。能这样想一辈子,罗什就心满意足了。”
他离开我的肩,仔细凝视,骨节细长的手指滑过我的五官,两行泪顺着脸颊滚下,聚集在透着青色胡茬的削尖下巴:“破了色戒后,欲念便从此无法浇灭。以前想你便可满足,是因未曾得到过你。如今,享受过了人间极至欢乐,罗什才明白自己有多贪心。我想要的,不止是想你。你的身,你的心,我都要。可是,这般思想,让罗什不寒而栗。你在罗什心中,竟然比佛祖还重要了。这如何可以?这怎么向佛祖求罪?于是罗什寻出理由安慰自己,你是仙女。既是佛祖遣来,佛祖便不会怪罪。”
“知道你真正来历后,罗什照理应该向佛陀忏悔。却是先想到你原来并没有仙力,这样跟着我只会受苦。那番话,是罗什平生说的第一次妄言。这心如刀绞,言不由衷的苦楚,竟如此之甚。你离去的两日里,罗什居然连经文都无心再念。卧在与你缠绵过的榻上茶饭不思,后悔让你走。这般煎熬,此生从未尝过。”的2f
怪不得只两日,他便消瘦得如此可怕,眼里还带着血丝。他经历的痛苦,比我更甚。哽着嗓子,唤一声:“罗什…。。”
他稍稍离开我,将左手袖子挽起,那块艾德莱斯绸绑在他的上臂,鲜艳的色彩衬着他麦色肌肤,异常美丽。他眼神刚毅,定定地说:“弗沙提婆给我的时候,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一定在默念着要我坚持下去。罗什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你从哪里来,你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到罗什身边,给了我这辈子都不敢奢求的男女之爱。这些,已经足够了。”
“艾晴,罗什对你的感情已无处遁形,只能向佛祖坦言:我是爱你的,以男人之心在爱着,爱了二十多年。不是因为你是仙女,不是因为你诡异的来历。而是因为你是艾晴,那个从年少时就悄然走进罗什心中,爱傻笑大咧咧却勇敢坚强的女子。”
“罗什……”笑望着他,却怎么止不住泪水滴落,如瓣瓣莲花洒在衣襟。这是他第一次说我爱你。如此坦言,对他来说,是多么艰难。这一番话,比世间最美的甜言蜜语都让我心醉。
“所以,罗什不会再逃避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再找什么可笑的理由。本想让你远离这一切困厄,可你仍然来了。艾晴,罗什不愿也不想逃避自身使命。但罗什乃自私之人,你既然来了,罗什便不想再放你走。只是,罗什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更无法给你承诺。这之后的路只会愈加难走,你还要与我一起坚持么?”
我抽抽鼻子,稳一下心绪,强行挂上笑:“有两位比你晚几百年的汉人高僧寒山和拾得曾有过这样一番对话,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说: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握住他的手,把坚持与希望传递给他:“所以我们要担心的不是明天会怎样,也不是虚空的承诺,而是今晚上有没有睡好。我们都要养足精神,才能好好对付明天。历史很快便会证明,吕光不过是个小丑,你才是流传千古的人。”
“艾晴,送你来罗什身边的人,无论是何目的,罗什都要感激他。”他用力拥吻着我,炽热的唇落在眼睛、眉毛、面颊上,烧出一片片的红霞。这是我们之间最心心相印的吻,能让我们坦然面对外面的风雨。“好,那我们就一起去面对。我们都要吃好睡好,明天才有力气。”
突然传来弗沙提婆的哼哼声,我们都吓了一跳,赶紧分开。我都忘了这帐篷里还有他在。仔细看他,还在睡着,打着微微的鼾声。我们对视一笑,突然想起来,一直没顾得上问:“弗沙提婆怎么了?为何会喝得这么醉?”
“吕光要让我再破酒戒,他挡在我面前,喝光了所有人桌上的酒,直到吕光在王的劝阻下罢休为止。”
暖流涌过,接着是心痛。他,唉……“虽然从来不说,但是骨子里,他其实是爱你的……”
“我知道……”罗什为他盖上毯子,眼里流出疼惜,看着弟弟的睡脸,微微感叹,“我也是……”
站起身,他再度拥紧我:“现在倒是真的想睡了,太长时间未曾睡过。”放开我,温柔地说,“罗什回去自己帐篷了……”
我抬头,有些错愕:“你……你让我跟他呆在这里啊?”
“别忘了,你现在是他夫人。外面都是吕光的人,我做兄长的,在弟弟帐里逗留时间过久,会引人怀疑。”
“可是我……他……”
“我相信自己的弟弟……”顿一顿,再叮嘱,“早点歇息,一定要好好睡。明天,我们都有更艰难的事要面对。”的57
“罗什!”喊住要走的他,“你身上有跌伤,还有你脸上的伤,我给你涂了药膏再走罢。”
他笑了,从怀里拿出我交给弗沙提婆的药膏,在我面前晃一晃。“已经逗留太久,一定得走了。放心,回去后我会记得上药。”
“那,你一定得涂啊……”
他似乎想起什么,停住脚步,从左手上褪下那串玛瑙臂珠,套在我手上。那串珠子对我来说太大,缠绕了两圈,他帮我系上搭扣,笑着说:“日后索性改成两串罢,我和你各一串。”
我点点头,看到他脸上突然浮现调皮的神色,俯身在我唇上偷偷掠过。不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回味这情人间的亲密小动作,抚着自己的唇,傻傻地笑了……
尽管弗沙提婆醉得不省人事,我还是蒙着面纱去下人的营帐里把米儿叫来一起睡。不是担心弗沙提婆,而是为了他那善解人意的妻子。米儿是她贴身丫鬟,虽说是派来服侍我,难保有别的用意在内。不过她的大度让我感激,能这样让丈夫带着一个女子出行,还冒充是她。所以我也得做得光明正大,让她放心。
这天晚上我睡得极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昏天黑地了。连弗沙提婆醒过来几次呕吐,都是米儿伺候的,我第二天听米儿说起才知道。我只记得睡之前唯一的念头:我要养足精神,明天继续FIGHTING!
第三部:风雨,我们一起渡过 命运之轮
吕光拜过佛,上完香,扫视一眼大殿,看到几乎所有僧人都按照他吩咐到齐了,黑压压站满整个大殿,连角落和殿外都有人。他满意地点点头,招呼站在我身边的弗沙提婆过去。
我带着面纱跟家眷站在一边,有人要与我寒暄,就装作不太听得懂吐火罗语含糊过去。罗什站在僧众的最前面,就算脸颊上还有淤青,也始终面色如常,泰然自若。
吕光面对着众人咳嗽两声,整个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奉大秦天王诏,征讨龟兹暴戾国主,乃是顺应民心之举。吕某得天力助,宣吾王之威,力克贼军。吕某不才,得大秦天王进封为散骑常侍、安西将军、西域校尉,统西域诸项事务。为感激天恩,故而来雀离大寺祈愿敬神,愿龟兹丰年安吉,愿吾王千秋万岁。”(注:符坚从没有称过帝,用的是大秦天王的称号。相比十六国里一大堆短命混帐却自称皇帝的君主,符坚算是谦虚的了)
他停顿下来,对弗沙提婆说:“烦请国师将吕某的话翻成龟兹语。”弗沙提婆依言翻译一遍。
吕光朗声继续说:“吕某入城,已近两月。今龟兹安宁,实乃大幸。龟兹新王不辞辛苦,日夜操劳,功劳甚大。”的a8
他对白震虚拜了拜,白震赶紧回礼。
“吕某在龟兹还有一件开心事。大得神僧鸠摩罗什大师,睿敏悲悯,为吕某讲经说法,如拨云开而睹青天。吕某佩服不已,希略表感激之情,可法师不受金银,拒辞官爵。吕某实在无法可想。”
他顿住,等弗沙提婆翻译完,再继续:“法师盛名,冠绝天下,如此修为却年齿尚少。吕某希翼法师流传法种,便以美女进献。法师实乃高人,不以为异,欣然受之。”
弗沙提婆已经勃然变色,梗着脖子怒视吕光。人群中有通汉语者,已经在交头接耳。我偷眼看罗什,却见他眼睛半闭,面色无波。挺拔的身子傲立人群之中,鹤骨清风,怡然卓立。仿佛吕光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对待。
“吕将军此话有失偏差。”弗沙提婆愤怒地喊,“法师破戒,乃是因将军所迫。逼他饮以醇酒,同闭密室。”
吕光微微一笑,挑着粗眉斜眼看罗什:“可是,与美女共处一室,一个月内闭门不出,尽享温香软玉之福。这总不是吕某所迫罢?”
“那也是因为将军软禁……”
“弗沙提婆!”罗什出声打断他,脸色有些微的苍白,语气却很坚定,“罗什破戒,此乃事实,毋须隐瞒。”
他转身面对所有人,澄澈的双眼扫视,嗡嗡之声即刻消失,整个大殿一片肃然。每个人都面带疑惑地看着他。他眼睛闭上一会,再睁开时眼底有丝悲哀,平静无波地用吐火罗语说:“罗什的确已破酒色二戒。”
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每个人都不可置信地看他,震惊与失望交织。有人大声嚷嚷:“师尊,这怎么可能?”有人甚至痛哭出声。最激烈的,是一个年轻僧人,满脸悲愤地伸手指向罗什:“枉我拜你为师,却做出如此行径,佛门难容!”
对他们而言,西域最负盛名的鸠摩罗什大法师是他们的精神向导。如今,这圣洁的象征被一个无法磨灭的污点玷辱,心中偶像轰然坍塌,我能理解僧人们无法接受这事实的反应,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罗什又是以怎样的心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承认破戒呢?我哀伤地看他,却见到他一贯的淡定从容,眼神似有似无地向我迅速飘过,按一按左臂,僧袍下有一块凸起。
他在安慰我!那下面裹着那块艾德莱斯绸,他用这种无人知晓的方式让我安心。我微微点头,故意用手掠头发,露出衣袖下晶莹的玛瑙珠子。他接收到我的信息,嘴角迅速浮起一丝淡到极点的笑,即刻隐去。
“法师敢于承认,勇气可嘉啊。”吕光拍着手,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哈哈大笑。“那名日夜与法师温柔缠绵的女子,吕某本想带来一起礼佛,却不知法师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那女子逃跑了。”
这就是吕光想要的效果吧?当众宣布,让罗什在僧众集团里抬不起头。罗什的威望扫地,便无法一呼百应。我气得身子发抖,他还想用我做武器,作为罗什破戒的证据!如果我没有逃走,现在就会被当庭示众,这对罗什打击会有多大!罗什应该敏锐地预感到了这点,所以他坚持让我走,甚至违心地说出那番话。而我只顾着小女儿态,却没有想到他心中的痛苦比我更甚。
罗什是对的,他不能走!不仅是因为历史无法改变,更重要的是,吕光会乐于见到罗什的逃跑。如果他真的跟我逃走,吕光便有理由不遗余力地破坏罗什名声,把所有的脏水泼向他。天地间便再无罗什的容身之处了。我不想见他受辱,可是,我只从现代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最不济,我还有保命工具,穿上防辐衣,启动穿越表,一瞬间便能回到截然不同的21世纪。可是罗什呢?他不可能脱离开自己的时代,他在四壁冷眼污言秽语中该怎么继续存活?这些,我都没有考虑到。我一直以为比古人拥有更多智慧,其实是我太高抬自己了。这智慧并不是我自己得来的,而是我的时代赋予我的。真正面临危机时,我仍然是个不成熟的小女孩。
我看向他,就算身处数百人中,也仍旧是孤独的背影傲然卓立。心中默念:对不起,罗什。我不会再这么幼稚,这么自私了。我会改变现代人只为自己思考的方式,我会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与你的爱,让我成长。我学会了包容与理解,所以,谢谢你。
下面懂汉话的僧人在对一旁的人耳语着,应该是翻译吕光的话。一直在旁怒视的弗沙提婆突然抬高声音讲了一通话,却不是吐火罗语,而是梵语。众人脸上立刻出现恍然的神情,嗡嗡的交头接耳声中,原先悲凄失望的气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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