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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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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星四溅,两拨人跳着分开来,有人骂了两句,各自扭头寻找火把来的方向,很快便在栅栏那头,发现一道低矮的人影。

  “我是唐大夫,谁要抓我,我跟你们走。”

  森森火光下,遗玉的眼神明明灭灭,阴晴不定。

  遗玉被关起来了,她甚至连长孙无忌的面都没见着,被人带走,在大营前面晃了一圈,长孙无忌和李世绩正在和众将议事,没时间审问她。

  “进去。”长孙无忌的部下想当然不会对太子营里的人客气,一手就将被绑的遗玉推进了东营后头一座拿来关押犯人的破营帐里。

  “小、小哥!?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同样是被关在一座破帐中,被反绑了手脚的萧汉见到遗玉,分外惊奇,但稍后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一脸凶恶地去骂另外两个被反绑的学徒:

  “老子千叮咛万嘱咐,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说!是谁把唐小哥招出去的?”

  身后头押送她的士兵还举着火把没走,遗玉得以看清楚里头几个人都是面有紫青,一副挨过刑问的模样,在萧汉的质问下,有两个遗玉曾经见过的学徒都低着头挨骂,看来都有份。

  她倒是不如萧汉义愤,不用身后的士兵催促,便自觉走过去,在萧汉身边的草堆上坐下,叹道:

  “萧大哥别生气,此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

  “你别管!”

  萧汉手被绑着,伸长了腿就往两个学徒背上踹,他们这一行学医,当师父的就相当于是半个爹,两人挨打,都不敢吭声,只能缩在一起,任由萧汉发脾气。

  看门的士兵也不管他们私斗,扯了帘子,火光一弱,只能凑合看清楚个人影,还能听到萧汉踹人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打了,这黑灯瞎火的,咱们坐得又近,你别再踢错了人,我可经不起你一脚踹的。”遗玉道。

  萧汉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半晌才闷声道:

  “现在怎么办,太子爷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要是胡乱给咱们定了罪,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

  “放心,不会到那一步的。”

  遗玉安慰他,她来之前已经交待过阿生去李世绩大营中找卢俊,真有个不对劲,他们会第一时间曝了她身份,一个唐大夫他们敢不分青红皂白就拉去顶罪,换成是一个太子妃,借他们十个胆子。

  长孙无忌为什么借题发挥抓了她,见都不见她一面就把她关起来,不就是想逼她出头么,他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会如他的意。

  将要入秋,晚上已有些凉了,这破烂帐屋透风,遗玉坐了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晚上没人来送饭,萧汉饿的肚子咕咕直叫,骂了几句,见没人理,就消停下去。

  夜里,遗玉正枕着膝盖打瞌睡,忽然被撞了下肩膀,惊醒过来,就听萧汉在旁边低声道:

  “你快听,外头。”

  遗玉竖起了耳朵,果然听到外头阵阵沉闷的号角声,心中一凌,脱口道:

  “敌袭?”

  “嗯,”萧汉站起来,踩着草走到门口,猫着腰往外瞧,遗玉在草堆上坐的太久,两腿发麻站不起来,只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边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一边背着手摸索裤腰里藏着的小银刀。

  就这样大概过去半盏茶的工夫,外头的喧哗声渐渐作响,遗玉总算把绳子割开,摇摇晃晃站起来,刚走到萧汉后头,便听他沉声道:

  “他们打到这边来了。”

  遗玉凑到门边往外一看,果然见到不远处火光攒动,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声,叱喊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显然唐军没有防备安市城的守备军会在今晚夜袭较远的东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遗玉压低了声音,拿着刀子去给萧汉松绑,“等下门口的守卫过去帮忙,咱们便趁乱往西边跑,那里是李世绩的大营,守备森严,比这边安全,我认得路。”

  绳子落地,萧汉活动着手脚,似是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了句“行”,帐里另外几个人也醒了,知道外头来了敌军,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遗玉肯定是不会丢下这几个人独跑,便让萧汉在门口看着,扭头去给他们松绑。

  “你们别慌,先别出声,等下守卫走了,咱们一起出去往东跑,去李世绩大营,等下你们跟紧我,不要乱跑。”

  这几个人是没什么主见,听见遗玉和萧汉说话,是都急忙应了,一个个挨着让遗玉把绳子给他们割开。

  又过了一小会儿,外头突然有人大喊了几声,一直在门口盯着的动静萧汉才用肩膀顶开了帐子,扭头低叫道:

  “走,快走!”

  遗玉因为要领路,第一个猫腰钻了出去,辨别了方向,听到身后脚步声跟上,飞快地望了一眼东边栅栏外正在交兵的两伙人马,闻到血腥味,她心跳一急,便撒开了腿往西跑。

  穿过这片营地,到处都是人影,士兵们在号角声中起了床,有的连盔甲都来不及穿上,便拿着枪矛循着火光往东边跑去迎敌。

  遗玉尽量避开这些士兵,遇见栅栏,低的就翻过去,高的就爬过去,跑了一段距离,突然看到前头营帐周围有一伙穿着异族盔甲的人,地上则躺倒了七八个唐兵在血泊中,大惊,她赶忙蹲下身子躲在栅栏后,扭头想叫跟在后头的人停下来,却发现后面只剩下萧汉一个了。

  她顾不上问他其他人都去了哪里,扯了他的衣摆让他蹲下来,可是就这么眨眼的工夫,两个人还是被发现了。

  “在那里!”

  遗玉也不知道那伙人喊叫了什么,只从栅栏缝隙里看见他们提着武器跑向这边,沉重的脚步声让她心跳隆隆作响,捏紧了左手的小刀,右手拉住萧汉的胳膊,提了口气,就要往回跑。

  然而,身边的人却没动,她在反作用力下,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跑啊!”遗玉气急败坏地扯着站在原地不动的萧汉,却被他一手按住了肩膀。

  “不用跑了,”萧汉看着遗玉,歉然的声音中带着恳切,“唐兄弟,跟我回安市城吧。”

  遗玉耳鸣了一下,她看着萧汉扭过头,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对已经跑到跟前的那几个虏人说了些什么,为首的那个便摘下了背后的长刀,恭敬地用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副城主,城主有令,让我们前来接您回去。”

  第三七三章 都是假的

  夜里,灯火通明的议事帐中,本该正在各自营中休息的将领们,此时却全聚在此,正襟危坐。

  “启禀大总管,伤亡人数已清点,今夜东营遇袭,有一百六十三人身死,二百七十一人负伤,囚禁在营后的俘虏也有十几人被救,此外,昨日被关押的几名大夫趁乱逃脱,只找到了四具尸体,经查核,西营的萧大夫,还有帅营的唐大夫不见了。”

  听完下方禀告,在座众将脸色都是难看,白天才经历过一场大败,晚上就又遭人夜袭。

  “这虏人崽子也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有人拍案骂道。

  长孙无忌病未愈,坐在帅位上,沉着脸一语不发,环扫了下座,看到一处空位,出声问道:

  “卢念安呢?”

  “启禀大人,卢将军带了五百人马,前去追赶从东营退去的敌军了。”

  “胡闹。”长孙无忌低斥一声,道:“契苾何力,你带人去追他回来,莫叫他中了虏人圈套,有去无回。”

  “末将领命。”下面有人领命,大步离去。

  场面格外安静,一个月前在李泰的率领下连攻辽东三座城池的锐气,在这几天接连受挫中消磨,长孙无忌将士气低落看在眼中,却并未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而是和李世绩重新分配了各营的巡守,加强了防备。

  “攻城之事,明早再议,都回去休息吧。”

  长孙无忌站起身,在副官的陪同下,率先走了出去。

  天亮,遗玉从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满是异族格调的房间里,她掀开身上的被子,揉着闷痛的后颈站起来,一边回想昨晚从那座破帐中逃脱后的事,一边摇摇晃晃走到门边,将纸糊的门板朝两面拉开。

  “唰拉——”

  离地两尺高的屋子外面,是宽敞的庭院,竖着低矮的灰色石墙,院子里面正有几个穿着筒裙梳着大辫的妇人在洗衣服,呖呖哇哇地低声笑谈着什么,这画面太过平和,让在战场上待了几个月的遗玉一时有些恍惚。

  有个正在井边打水的妇人发现了站在门边的遗玉,赶紧放下了水桶,叫上另外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拎着长长的筒裙小跑过来。

  “。。。。。。”

  “萧汉呢?”

  “。。。。。。”

  “去找萧汉来。”

  遗玉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对方显然也听不懂她的,在尝试交流无果后,她果断地转身回了屋子,将门重新拉上去,挂了门栓一样的东西,把那两个异族女子隔绝在外头。

  萧汉真的把她带进了安市城。

  “唉。”遗玉摸了摸脸上的假眉毛,又检查了一番衣物,想起来昨晚最后萧汉喊她时叫的是“唐兄弟”,看来她身份还没暴露。

  这该叫倒霉还是幸运?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吗?

  外头那两个妇女敲了几下门便没了声音,遗玉想她们可能是去通知萧汉,果然,过了一会儿,走廊上便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唐兄弟,你醒了吗?”

  知道外头站的就是萧汉,遗玉没答话。

  “唐兄弟,是我,萧大哥,你开开门,我进去和你说几句话。”

  遗玉在墙边挑了个地方坐下,还是没理门外的萧汉,与其说她是在生气,倒不如说她是还没想好要拿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埋伏在唐军中的间谍。

  是该横眉冷对,还是虚以委蛇?

  萧汉拍了半天门,见遗玉死活不答应,便放弃了再叫她开门,挥退了门外的下人。

  “唐兄弟,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你听我说,我一开始真没打算将你牵扯进去,我原先是想,等这假唛草汁事发后,唐人最多就是把我抓起来,没想到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会不听我话,会把你供了出去,昨晚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你回安市的好,至少这里有萧大哥在,保证没人敢碰你一根指头。”

  “原来是你在中间做鬼,难怪他们取用唛草汁的消息一点都没传到帅营,”遗玉皱起眉,“不过军中戒备森严,你是如何同安市通换消息,让他们约战半坡的。”

  萧汉听见遗玉总算愿意出声,先是一喜,斟酌后,才出声道:

  “你还记得太子领兵走前那一晚的夜袭么。”

  “原来是那个时候你趁乱通了敌,”遗玉若有所思地把目光移到门板上显现出的人影上,仍有一丝困惑:

  “可当时太子尚无对外泄露要带兵去南山阻拦援军,无从知道他会带走一份唛草汁,你是怎么断定军中会留下一份假唛草汁,从而确保昨日的半坡之战唐军会因依赖毒草而惨败的?”

  门外静了一会儿,遗玉站起来,朝门边挪动,就听萧汉低声道:

  “我动了手脚,调出的那两缸唛草汁,都是假的。”

  “唰拉——”

  萧汉没设防,面前的纸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他后退一步,目光调低,便对上一双快要着起火来的眼睛。

  “你是说,太子带走的那份,也是假的?”遗玉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

  面对这样的眼神,萧汉突然有些难以启齿,他避开遗玉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啪!”

  一个耳光夹着风声甩了过来,萧汉躲都没躲,脑袋被打偏到一旁。

  院子里头正在洗衣的妇人注意到这边动静,惊的叫出声来,纷纷跑向这边。

  遗玉知道,为了大局,她应该先将别的事都放在一旁,稳住萧汉,同他虚以委蛇,再伺机而动。

  可她还是没能忍住同他翻脸,在甩了他一耳光后,用她仅剩的一点理智,将门重重地在他面前阖上,好不被他看见自己吃人一样的目光。

  “大人,大人您要不要紧,呀!您这里出血了。”

  “无妨,”萧汉心烦意乱地抹掉嘴角咬破的血珠,又看了看眼前紧闭的门板,吩咐了两边的下人,便沉默着离开了。

  “把人看好,不许怠慢。”

  城主府

  为昨日旌旗锣鼓,今日这庆功宴上,除却一群歌舞的奴隶,便只有两人在座。

  “来!二弟,大哥敬一杯,让你埋伏在唐军这些时日,忍辱负重,真是辛苦你了!昨天那一场大胜,真叫痛快啊!”

  杨万春端起酒杯,豪迈地敬过左手边的萧汉,仰头一饮而尽。

  安市城主杨万春在整个高句丽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几年前,渊/盖/苏/文/摄政高句丽,举国上下,就只有这杨万春一人敢同他唱反调,不服其统摄,渊/盖/苏/文/也曾派兵来攻打过安市,未果,便只能任杨万春继续担任安市城主,甚至纵容他的不敬。

  酒过三巡,杨万春是发现了萧汉的心不在焉,便端了酒杯离席,坐到他身边,一手亲热地揽过他肩膀,关心问道:

  “二弟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大哥听,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只要不是那/渊/盖/苏/文的脑袋,大哥都帮你取来。”

  萧汉摇摇头,直接端起酒壶喝着闷酒,杨万春见状,想起来下午让人去萧汉住处打听回来的消息,便笑道:

  “听说你从唐军营中带了个人回来?”

  萧汉不语,杨万春依旧是笑,拍了拍他肩膀,道:

  “你做事,大哥本不当管,不过你也知道你时常在外,身份又敏感,城中有一些兄弟并不服你,眼下正是两军交战时期,你带个外人回来,自己记得把人看好了,别让他惹出什么乱来,再影响了你。”

  “嗯,”萧汉这才有了反应,“我知道,大哥放心。”

  “行了,不说这个,难得你回来了,咱们今晚就好好喝几杯,正经事等到明天酒醒了再论,来,给大哥满上。”

  “好。”

  遗玉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整日,天黑下去,才开门让门口送饭的下女进来。

  晚饭很丰盛,小小的一张桌子,几乎摆满了吃食,遗玉囫囵填饱了肚子,嘴里是没嚼出半点滋味来。

  几个下女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陪着,打量着她的神情,等着待会儿回报给萧汉,却看不出遗玉平静的一张脸上是喜是怒。

  遗玉吃好了饭,屋里的被褥已经被人重新换上,两个年轻的下女进了屋,比手画脚地试图和遗玉沟通,让她跟着她们到隔壁去,原来是准备了一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让她洗澡。

  遗玉确是有好几天都没有沐浴了,头皮都开始发痒,可是要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下放心洗澡,她是肯定不会的,于是对这两个带她来的下女摆了摆手,转身回到休息的屋子。

  两个年轻的下女跟了过来,一个去将地铺上的被子抖开,一个出去将门带上。

  遗玉起初以为留下的那个是要侍候她起夜,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男装,便摆手道:“你也出去吧。”

  哪想那面貌有些清秀的下女,竟是娇羞的扭头解了小衫,露出光滑的肩膀,跪坐在她身边,开始脱裙子。

  遗玉这才知道她留下来是干什么的,顿觉荒唐,反应过来时,那女子已经脱光了上衣,伸手来解她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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