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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 下-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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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想说皇上有错,作为天子,皇上本当是先君后父,但他能对其他儿子保有一份父子之情,可到了李泰这里,怎地就只剩下君而无父了?

  面对遗玉的质问,回应她的是帷幔后帝王的沉默。

  朝中固然有许多言官,谏议大夫,正如直言不阿的魏征,时常提醒且纠正着李世民的过错,可那都是朝政和作息上的事情,至于感情方面,哪怕是后宫最受宠的嫔妃,都没有一个会曾这样明目张胆地指点出皇帝的过错。

  遗玉并不知她这简单的几句话在李世民耳中起了怎样的作用,她忐忑地跪在那里,直到两腿发麻,才又听皇上开口:

  “罢,你退下吧。”

  啊?这就完了?皇上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更没有辩驳,只是撵了她走?

  遗玉晕晕乎乎地叩头告辞,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低着头倒退到门外,又听皇上对那守门的内侍吩咐:

  “传李泰来。”

  “是。”

  遗玉心里一个咯噔,更后悔刚才自己失言,这别是皇上在她这里找了气,待会儿要撒在李泰身上。

  遗玉一从后殿出来,就被各种眼神包围了,下一刻内侍传召了李泰觐见,这探究和琢磨的目光便换到了李泰身上。

  她故意走的慢了些,同李泰搭了个错肩,被他用目光询问,只能微微摇头。

  回到座上,高阳就把她拉住了,满脸好奇地小声问道:“父皇召你做什么?”

  边上十几双耳朵竖立着,遗玉被她问住,这才想起来纳闷。

  皇上到底把她一个人宣进内殿是干什么去了,难道就是为了对她发发牢骚?

  遗玉自己都是糊涂的,如何回答高阳,怕她再问,便揉着额角,一脸不舒服道:

  “我有些头疼。”

  高阳还是有些眼力界的,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识相地闭了嘴,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碰到她冰凉的手背,又赶紧扭头招来服侍的太监添了一只火盆在遗玉脚边。 :

  不远处的长乐见高阳这般殷勤动作,脸上的冷笑更重,侧头对心事重重的城阳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又一起转头来看遗玉。

  耳边清静了,遗玉开始揣摩起皇上找李泰进去会说些什么,太子谋逆一案是肯定会提的,就不知皇上是个什么态度。

  按说李承乾连逼宫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出来,皇上再怎么念及父子之情,这一回都不能饶了他,这东宫一位,李承乾显然已经坐到了头。

  李泰也未必能在皇上面前讨了好,远征军归朝那日,他带着人马前去堵皇门一举,往小了说,那是一时冲动,情有可原,往大了说,就是意图不轨。

  但李泰在此次讨伐高昌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是不争的事实,再大的过错,都能被这功劳掩盖过去。

  西北这一战,可谓是李泰的翻身仗,这一仗出其不意,又打的漂亮,既让他争得了军心,又改变了朝中一些中立之臣的立场,他羽翼已然丰满,而今皇上就算是想剪他的翅膀,也已经迟了一步,总要估量一下各方面的影响。

  这么一盘算,遗玉又放下心来,想来皇上就算是不打算重重褒奖李泰,也决计不会拿他堵皇门那件事大做文章。

  “四哥怎么还不出来?”高阳不耐烦地站起身,走到殿后的过道上,被内侍拦下,悻悻地回来。

  李泰这一进去,可比遗玉刚才要久得多,约莫着将有半个时辰,殿前的众人等的都有些焦心,太子一倒台,皇上对魏王是赏是罚,就决定了今后朝政的风向。

  有人乐得见李泰顺风顺水,自也有人不愿见李泰得势,但不管人心如何,这都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遗玉比这殿上大多数人都看得开,心平气和地喝着茶,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外头天色渐暗,掌灯的侍女将殿上的灯火都点燃,她还没能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刚才还嘈嘈切切的殿上,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了然地转过头,就见东北角垂挂的帷幔处,李泰负着一只手,迈着沉稳的步子踱了出来,身后跟着的,还是那个来回传话的内侍官。

  遗玉看向李泰的时候,他已经在殿上寻找到她的位置,定定地一眼望过去,那目光,有些奇妙,便是习惯从李泰细微的表情上判断他喜乐的遗玉,此刻也说不上来,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点奇妙的色彩,究竟是好,还是坏,她只觉得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着,皮肤下的血液涌动不觉加快,连同心跳一起。

  跟在李泰身后出来的内侍官,一到殿上,便快步越了李泰一个身子,在有人围上来之前,抖开了手上托举的简帛,清了下嗓子,锐声宣道:

  “宣圣上口谕——”

  他嗓子拔了个尖,停在那里,等众人都起身离席,上到前面躬身听旨后,一眼扫过去,才又朗朗续下去:

  “前朕病恙,卧病东苑,闻太子承乾行逆,痛心疾首,现黜其东宫之位,命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太子少师房玄龄,特进萧禹,大理寺卿刘徳威,中书侍郎岑文本,御史大夫马周,谏议大夫褚遂良参鞫之,明验此案,此令。”

  一则宣罢,被点到名又在场的几个人上前领命,因是口谕,并未接旨,那内侍官显然还有后文,抬手朝前虚按了一下,禁了人声,又将简帛抖开一些,朗声续道:

  “古先哲后,咸正庶官,德优者爵高,功多者禄厚。是以经邦纬国,必俟萧曹之勋;变理阴阳,允归锺华之望。司空赵公无忌,识量宏博,风度峻远,地惟亲贤,才称梁栋,现令中书省草案,晋为司徒,此令。”

  听这一道口谕,遗玉暗皱起眉头,殿上响起了不少吸气声,有人脸色明显僵硬起来,只因皇上竟是要封长孙无忌做正一品的司徒!

  三公三师,当朝一品,官场之上,再无大者,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恩典!

  半年前房乔被封了个太子少师,就引的满朝眼红,这下长孙无忌一跃成了大公,是干脆把人噎的都说不出话来。

  遗玉同在场的其他人注意的地方不同,她更在意的是,第一道口谕才明令要查太子谋逆一案,这第二道就将太子的亲舅长孙无忌升到了人臣之位,皇上到底是何意,难道是有意绕过太子,要从轻发落?

  想到这种可能,她脸色忍不住就开始难看,眼瞅着太子倒台,将要下马,皇上若是不管不顾,硬要施上一招起死回生,又该如何是好!

  遗玉忧心忡忡,抬头去看李泰,可因听旨,他站在前列,背对于她,是难看出什么端倪。

  有人愁,就有人笑,先后听罢这两道口谕,站在遗玉临近的长乐,一扫先前面上阴郁,甚至有心情开口讥诮,不高不低的声音正好传入遗玉耳中:

  “便是这山里没了老虎,也容不得豺狗肆行,一心想着攀高,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长乐没有指名道姓,但这分明是在羞辱李泰,遗玉能忍得别人指着她鼻子尖骂,就是受不了别人说李泰半句不好。

  好在她记得这是哪里,只扭头冷眼瞥了长乐一下,两手抄在袖里捏了捏隔壁上的皮肉,忍住没有发作。

  长乐见她不敢发作,愈发得意,又低头同城阳交头接耳了几句,两人神色都现出轻松来,仿佛料定了太子一案不会重刑。

  女人这边暗战,那内侍官等门下省的侍中和中书令领了旨意,将手中简帛又抖开一些,却是还有下文。

  “皇四子李泰,自少雅好文学,聪慧正气,兴文馆工草隶,集书万卷,武当国,从年战于西域,驱狄人,降于碎叶,通北道,功不可没,其母瑾嫔,然为魏晋风骨之后裔,上无兄佳过者,幼弟岁不足,有卿荐表。故朕属意其为东宫,责令中书省制令,择拟吉时,昭告天下。”

  内侍官念完最后一句,将明黄的简帛快速卷起,仍旧托在手上,像是从未打开过一样,他环扫了一圈殿内人脸,这一回没有等谁上前领命,捧着那三道口谕,折身而去,直到那通往后殿的厚重帷幔在众人面前放下,才惊醒了满堂,瞬间这灯火通明的殿内便成泾渭分明之势,一半是阴,一半是晴。

  “陛下圣明啊,魏王…”

  “不、怎、怎会,不对,本宫要见父皇,本宫要见…”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嫡庶有别,怎能、怎能如此草率就…”

  这喜讯来的太过突然,遗玉腿脚发虚,她握住高阳兴奋地抓过来的手掌,站稳,踮起脚尖,越过人群,有些急切地,寻找着李泰的身影。

  正同李孝恭交头低语的李泰若有所觉地回过头,看到踮着脚张望他,眼睛瞪的圆圆的,显得傻乎乎的遗玉,四目相对,他不再掩饰心情,嘴角扬起。

  (昨天有事,今天才回家,对等更的亲们十分抱歉。)

  第三三六章 小舅舅

  不管众人反应如何,皇上的意思是下达过了,不满意地都耗在殿内企图见上皇上一面,当面陈情,满意这结果的都结伴离开。

  宣政殿外,李泰同李孝恭、尉迟敬德几人同行,遗玉走在他们后头,听着高阳兴奋地叽叽喳喳。

  “父皇真是故弄玄虚,明明看好四哥,还拜了长孙大人做司徒,嘻嘻,这真是像做梦一样,四哥要做太子了!”

  遗玉是被这意外之喜砸晕了头,脸蛋上飘着一抹不大正常的潮红,出了殿门,被冷风一吹,脑子才清醒了许多,听见高阳大呼小叫,便攥着高阳的手肘,轻声提醒道:

  “小声一些,这还在宫里头。”

  高阳不以为然,“怕什么,等诏书下来,你们还要搬到宫里去住呢。”

  遗玉愣了愣,方想起这点,李泰真要当了太子,他们肯定是要迁往东宫,住在皇城里头。

  她是光顾着替李泰高兴了,只想着好的,没想到坏的。

  说着说着,高阳又惆怅起来“唉,要是我还没婚配,你搬进宫里,咱们两个正好作伴,这往后我要找你,还得递牌子进宫,真是麻烦。”

  遗玉沉默,心道住在东宫,何止是麻烦,念头一转,她忽然想起来之前一暖阁中皇上亲口告诉她不之官李泰,就是为了方便将他留在京城里监顾,难不成立了李泰做太子,就是为了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

  她抬起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李泰,愈发想要知道他在暖阁这一个时辰,是发生了什么。

  ###

  在大明宫外告别了李孝恭他们,遗玉同高阳约好了明日请她到王府做客,这才同李泰上车。

  马车前进,只剩下夫妻两人独处,气氛这才有些微妙起来,遗玉早忘了两人下午出门前还因小雨点生病的事有些小争执,殷勤地将下人早就腾好的热茶倒了一杯,两手捧到李泰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好奇都写在脸上,偏李泰没有主动开口解释的意思,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看也未看她一眼。

  遗玉还不了解李泰么,就知道这男人对她有些小心眼,刚才在宫里还对她笑来着,瞧,这一出宫,没了外人,就又冲她端起架子了。

  遗玉这会儿倒是没了气,只觉得先前吃饭那会儿同他来较劲实在没什么意思,明知对他得顺着毛捋,还偏和他唱反调,不是闲着找气么。

  想通以后,她便放下茶壶,屁股一挪,主动坐到他边上,同他肩挨着肩,一手覆上他置于膝上的手背,也不提先前闹别扭的事,只是感慨道:“皇上这也不知是什么打算,同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又挑着这个节骨眼上立你,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长安城最难躲过的便是皇上的算计,遗玉这一门三代人,几乎都被皇上坑了个遍,这回东宫立的太突然,谁知道这天上掉的馅饼里头,是不是藏有什么毒药。

  听出她话里的担心,李泰不再摆脸色,手掌一翻,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握住,宽厚的手掌传递了温度过去,低声安抚:“不必忧虑,凡事有我。”

  遗玉轻“嗯”了一声,侧头靠在李泰肩上,这便是他迷人的地方,皇上说的不错,这个男人是心狠手辣了些,但他确也是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在困难和险阻面前,他不会止步不前,更不会畏惧退缩,他说“凡事有我”,那便是做好了面对一切的打算。

  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李泰就是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他固然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但遗玉深信,他若做皇帝,这家国,一定会稳如泰山。

  ###

  因册封的正式诏文尚未下达,李泰和遗玉回到府里,并未对下人宣布什么,依旧是正常过日子,大理寺一案被长孙无忌等人接手过去,李泰多了空闲,也就有时间回文学馆去整理《坤元录》刊印的事宜。

  杜楚客第二天来找过一次,兴冲冲地进门,咧着嘴出去。

  表面上一切都很平静,但朝中长久以来的平衡局势已经被打破,只是李泰将一发波澜都绝于魏王府门外,他每日早出晚归,遗玉心知肚明,不想在这敏感时期给李泰招惹是非,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留在府里照看女儿。

  有李太医的良方,遗玉的细心,小雨点身上的水痘,还没来得及发展,便在第三天早晨退了下去。

  遗玉抱着小雨点,摸着她还有些余痕未消的小脖子,还是一阵后怕,事情过去,才将秦琳同几个被分配去侍候小雨点的丫鬟叫到跟前训话:“这一回事小郡主生病,是因天冷在屋里烧的炉子太暖,出门又没穿好兜了风,才着的风热,虽是意外,但同你们照顾不周到分不开关系,我念在你们是初犯,只罚你们三个月的银钱,再有下一回,你们便不需留在北院做事,都到南院伙房去烧水吧。”

  这侍候小主子同下人房里打杂的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几个丫鬟心里害怕,都哆嗦着跪了下来,一边道罪,一边立着担保,秦琳也低着头在一旁,一脸自责。

  小雨点醒着,趴在遗玉怀里,扭头去看地上跪的一片下人,仿佛觉得这场面有意思,伸出胳膊,朝着她们的方向晃了晃,回过头,对遗玉咧嘴傻笑,露出一口粉红色的牙床,嘴里哼哼唧唧:“啊,嗯,嗯…”

  见她这逗趣的模样,遗玉想笑,因正在教训下人,只能忍着,低咳了一声,道:“行了,都下去吧。”

  秦琳领了几个丫鬟下去敲打,遗玉见人一走,便将小雨点托举起来,晃了晃她的小身板,拿额头抵了她小鼻子几下,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小家伙,还乐呢,吓坏娘了。”

  小雨点以为遗玉是在同她闹着玩,偏头躲着遗玉的额头,高兴地“咯咯”直笑。

  “还笑,还笑,不许笑,看娘打你的小屁屁。”

  遗玉说着,似模似样地伸出巴掌拍在她屁股上,但她哪舍得用力,打了两下,便将小雨点重新搂好,捉了她一只小拳头,狠亲了两下,瞧她健健康康的,心里才算踏实。

  下头通报卢俊上门的时候,遗玉正在逗女儿,一听说他二哥来了,便捏了捏小雨点的鼻子,对平卉道:“外头天冷,不好抱她出去,她舅舅上回来就没见着孩子,你去请二公子到翡翠院来吧。”

  以往卢俊来魏王府,遗玉都是去前厅见了,将兄长请到后院是不妥当,但这王府里也没别的多余人口,哪个敢说她闲话。

  上一回卢俊来,身上还带着公务,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话,他便匆匆离去了,这一次肯定是专程来看孩子的。

  平卉领了命下去,遗玉抱着小雨点挪到客厅去等,不一会儿,人就来了,还没进门,遗玉就听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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