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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无邪-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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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知聆从未想过若是回不去了改怎么办,但是现在……
  想来,她此刻的情形不容乐观,虽然段重言貌似极爱她,她还有小逸儿这个最大的牵绊记挂,但是,眼下的身份境遇,跟现代,不能说是天壤之别,也差不多了。
  何况……枕边的,并不是她所熟悉所能接受的那个人,这种感情跟感觉都让她觉得奇诡,尤其是经过今日那场荒唐之事。
  长久下去,不知道还要经历些什么……
  若是理智一些,果断选择逃离此处才是正确的吧。
  一念至此,脑中种种场景纷涌而来,知聆闭了双眸,只觉得头慢慢地疼了起来,她咬着牙,忍着不让自己出声,也不让自己动。
  段重言忽然动了一下,知聆听他喃喃地低语了一句什么,然后他紧了紧自己的手臂,将她重搂入怀中。
  知聆屏住呼吸,就这一刹,脑中重又浮现小逸儿的脸,她已经提醒了段重言,他也换了照料小逸儿的人,暂时的话逸儿是不会有危险的,可是长久之计呢?
  她忘不了那双带泪的倔强眼睛,明明受尽委屈,却说:“娘……我过的很好……”
  他忘不了环着自己颈间的那细细地手臂,他在她脸上亲了口:“我知道娘不会不要我的……”
  若是这一走……恐怕,就会撇下他了吧?
  知聆紧紧地闭着嘴,眼泪却悄无声息地流出来,有个声音在心里回应着:“不不,娘不会不要逸儿……会好好留下来保护照顾逸儿……”
  一滴一滴的泪,缓缓落在段重言胸口的衣裳上。
  冥冥之中,谁人一声叹息,如烟尘散去。
  次日,段重言出府而去,嘱咐下人照料好知聆,不得有失,同时他又有些担心某个人的突然袭击,于是离开之前,对知聆说:“若是昨天那人……我是说圣上、再来的话……能避则尽量地避开。”
  知聆还未起身,捏着被角看他,缓缓一点头。段重言爱抚地摸摸她的脸:“我会找空儿回来陪你,逸儿那边,你也放心,我会安排。”
  知聆见他还记得,就道:“那我等着。”
  段重言见她如此柔顺,很是快活。俯身将她抱了一抱,才又起身,抻了抻官服,往外去了。
  知聆草草吃了点早饭,又服了药,一个上午就在屋里头歇着,正要吃中饭的当口,外面缨儿跑进来叫道:“来了来了!”
  胭脂正在准备备饭,闻言笑骂:“你一个上午都在外头疯跑,也不知道回来干活,这会子又说什么‘来了来了’,是大爷回来了不成?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独知聆暗中有些担心,怕是段重言临走之前叮嘱的“那个”又来了。
  缨儿跳了跳脚:“不是爷,是逸哥儿来了!”
  知聆一听,忙下了地:“什么?”
  缨儿指着外头:“我方才在外面,想再摘两朵花回来,冷不防一抬头,就看到三爷带着逸哥儿,两个人往这边来了,我就赶紧回来给主子报信儿呢!”
  知聆果真也喜上眉梢,没想到人竟来的这样快!三两步往门口走,胭脂赶忙放手,也回来跟着,才走出水阁,就看到段兴玮牵着段逸的手,一大一小,宛如金珠美玉,正过小桥。
  知聆跑到栏杆边上,那边上段逸正在四处张望,乍然看了她,顿时就挣脱了段兴玮的手,撒腿往这边跑来,知聆顺着栏杆边往外走,小家伙腿虽然短,跑的却甚快,手脚并用上了台阶,就在知聆要下台阶的当口,他已经爬上去,顺势先奋力抱住了知聆:“娘!”
  知聆俯身,将他搂入怀中,这一瞬间就好像心贴着了心,有一个词毫无预兆地就脱口而出,知聆唤道:“宝贝!”
  他真如是她的宝贝,失而复得的,珍贵无匹。
  身后段兴玮笑着,不疾不徐地走近来:“大哥吩咐我,让我得空就回了老太太,亲自带了逸儿出来,我算是不负所托,把人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送到了。”
  知聆一手紧握着段逸的小手,紧紧地就好像一刻也不舍得松开,起身望着段兴玮:“三爷,多谢你了。”
  “嗐,万别跟我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段兴玮看着她眼中见泪,本有心叨扰会儿,见状却不想打扰他们母子重聚,于是就道,“看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知聆虽对他有些好感,但心中却觉得跟他不怎么熟稔,只道:“天热,三爷不如喝口茶再走。”
  段兴玮笑道:“我才也想起来,外头的确还有点事,迟了的话人家会不喜,别跟我客套,这杯茶改日我一定会喝的。”
  段兴玮说走就走,来去如风,胭脂便道:“三爷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这样没头没脑地忙,幸好是个热心肠的好人,看他这样着急,不会有什么要紧急事罢。”
  身边缨儿掩着口笑:“想知道,便来问我啊?我可是最清楚的。”
  胭脂有些意外:“你清楚?跟我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又哪里知道?若真知道,就别卖关子,赶紧说了了事,别叫人牵肠挂肚的。”
  缨儿得意:“先头还说我在外头疯跑,不跟你在家里干活,哼,这会子求着我了不是?”
  胭脂气地抬手戳她的脸:“你再得意,我让主子下令,打你。”
  缨儿越发笑:“你疯了,主子这样的性子,跟菩萨似的,打人?打你也轮不到我……呸呸,不是,只打恶人才是!”说到后面,想到了知聆打宋姨娘那场,一时扬眉吐气,看知聆牵着段逸的手往水阁里走,她便跑到栏杆边,抽空探身又看鱼。
  胭脂追过去,将她拉起来:“你才是真真地越发疯了,身子探那么长,留神掉进去,让鱼吃了你!别光顾着说嘴,快说,究竟是什么事?”
  缨儿这才撩撩头发,道:“胭脂姐姐,这件事你问别人,也不知道的,连我也是碰巧得的:先前我在靠门口的廊桥上看鱼,就看到跟随三爷的小厮先进门通报,我听他说,三爷等会儿要去那什么‘金花楼’,会一个什么架子大的不得了的姑娘……叫什么来着……叫钟……钟京娘的!名字真难记!”
  胭脂听了,忽然说:“钟京娘?这个我知道!这是个很大名气的,怎么你竟不记得她的名字?怪道三爷说约了人,迟了的话怕人家不喜,三爷行事素来自在散漫,从不在意别人如何,若说他是为了钟京娘,倒是有的。”
  胭脂虽说着,却也瞧着知聆跟段逸,见两人将进了水阁,就拉拉缨儿,追着跟上。
  缨儿边走边好奇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何名气这样大?”
  胭脂看着她瞪圆的双眼,道:“怪道你没听说,你年纪比我小,也没在外头跟过,我原先跟过太太,不免见识的人多,便听过这钟京娘,听闻她是从小的官奴出身,生得花容月貌不说,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乃是个大大地才女,虽然是沦落青楼,却让许多王公大臣贵门公子趋之若鹜,想要求见一面而不可得呢!”说到这里,心头一沉,想到这钟京娘的遭遇,竟跟知聆有些相似,一时心头忐忑,后悔自己口快,生怕知聆听见了不高兴,便偷眼看她。
  这一会儿四人已经进了水阁里头,胭脂跟缨儿站在门口屏风处,而知聆已抱着段逸坐在桌子边上,先给他喝水,又喂他吃点心,间或长长短短地问话,面色安然,并无任何不妥,好像是没听到此处说话。
  缨儿口快,当下啐道:“胭脂姐姐,你把她说的那样了得,说来说去,居然是个妓~女!快打住,我也不爱听!”跺脚捂住耳朵。
  胭脂狠狠拧了她一下:“你懂什么!人家比你我可矜贵着呢,前些日子京里头闹得轰动的一件事你自是不知道了,永安王爷想给钟京娘去了官奴身份,迎进府中为侧妃……”
  缨儿大惊失色:“什么?堂堂王爷,竟要弄一个妓~女为妃?”
  胭脂冷笑:“所以说你别忙着瞧不起她,你我但凡说起王爷来,一脸艳羡敬畏,但是那钟京娘,却偏偏不买王爷的账,人家不愿意进王府当妃子,对了,我还记得曾听人传闻她说的一句话来着,是咱……”说到这里,胭脂的脸色略又一变,暗中看了知聆一眼,见她仍未留神此处,才松口气,只笑:“看我这记性,全忘了。”。
  缨儿却没留心,呆怔听完,便自抱头叫道:“天神菩萨,什么世道!我竟连个妓~女都不如!”
  胭脂笑道:“什么如不如的,不过都是命,别在这儿瞎叫唤了,赶紧跟我进去伺候主子罢!”
  



☆、第 43 章

  胭脂跟缨儿进来里间;胭脂便问:“主子,中午头的菜要不要再加几个?”因为不知道逸儿要来,故而只按照知聆素日的吃食习惯准备,她身子虚食量小,最近虽然改善,却也不能立刻就恢复健康饮食;因此不过三菜一汤,稍显单薄。
  知聆想了想;便问逸儿:“平日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吗?”
  逸儿摇头:“娘爱吃的,我统统也爱吃。”
  知聆忍不住打心里笑出来;把个好孩子抱在怀中:“那仍旧就这些菜吧。”
  娘儿两个挨在一块儿,知聆不时地便夹菜给段逸吃,瞧着这孩子太瘦小伶仃;恨不得一下让他长起来,段逸来者不拒,凡是知聆递过来的菜,均都乖乖张开嘴吃,到最后知聆却不敢再夹菜给他,总觉得这孩子不会有叫停的时候,生怕撑坏了他。
  然而当娘的心,却又怕他真个吃不饱,知聆停了筷子,就问他:“逸儿,还想吃什么?”忍不住探手摸摸他的小肚子,隔着衣裳,觉得肚子鼓鼓地,又吃了一惊。
  果真段逸说:“娘,我饱啦。”
  知聆问:“会不会吃撑了?饱了也不说一声?”她的声音极温柔,并不是个责问的口吻。
  段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长长地睫毛遮着眼睛:“娘给我的,我自然要吃了,我也爱吃,娘亲自喂我吃……以前不能够,以后……”
  知聆心头一颤,知道段逸是在担心:这样相处的珍贵时光,对他来说,自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以后不会有,索性就能多吃一口就多吃一口,只因是知聆喂他的,虽然是小孩心性,却更叫人动容。
  知聆假作若无其事,然而不管是什么,吃进嘴里却都毫无滋味,硬撑着又吃了几口,觉得够了,就让胭脂跟缨儿把东西撤了。
  饭后漱了口,胭脂把照顾段逸的新奶母唤了进来,给知聆过目,知聆打量她,见是个二三十岁的女人,样子和善,倒是顺眼。
  女人行了礼,知聆便问:“逸儿跟着你,可还听话?”
  女人道:“回奶奶,小少爷是极听话懂事的。”
  知聆温声说道:“你是大爷亲自选的,我看你也颇好,逸儿年纪小,现不能跟着我,已经是极可怜的,就要你多费心照顾他了。”
  女人好脾性地一笑,忙道:“奶奶说哪里的话,能照料小少爷,是我的福分。我母亲原本是大爷的奶母,我们一家子都受了大爷的恩惠,自然是要竭尽全力伺候主子的。”
  知聆听她说是受了段重言的恩惠,而不说是段家,便知道她是个明白人。若是说段家,那么太太那边,练素爱那边……是不甚待见段逸的,也难见她的忠心,这人虽看着忠厚老实,却也是个有见识的,怪道段重言选她。
  等奶母去了,知聆又问段逸:“她对你可好?”
  逸儿靠着她:“她对我是极好的,比先前的两个人都好,但是不管怎么,还是娘最好了。”
  知聆笑着摸摸他的脸:“对了,上回你爹去找你,没有跟你说什么?”
  逸儿又垂了眼,隔了会儿才说:“娘是说爹找去书房那次吗?并没有就说什么其他。”
  知聆听他的声音隐隐地有些冷冷淡淡地,就试探着问:“逸儿,你……不喜欢你爹吗?”
  段逸沉默不语,知聆低头,唤他一声,他才又抬起头来:“我……”
  知聆望着他的眼睛,逸儿细细地眉毛皱了皱,便扑在知聆怀中:“他对娘不好,也不怎么理我……”
  知聆抱着他,怅然若失,不由自主轻轻拍拍逸儿的背:“逸儿怎么知道他对娘不好?”
  逸儿垂头:“都这么说,有一次……我听有个丫鬟说,娘这样儿,是给爹害得……”
  知聆的心抽了抽:“什么?”
  逸儿到底还小,模模糊糊说:“只听说,外公家遭难时候,爹不要娘了,现在娘才会被人欺负……”
  知聆默然,抱紧了逸儿,她很难说得清楚其中是非,她虽然是方纯明这个人,却并没有完整的属于方纯明的记忆,对所有的一切感情皆淡漠的很,除了对段逸。
  她选择留下,除了赵宁哲的原因,也只有这个,她肯妥协,谋划,打算,也都是为了段逸。
  不能撇下这个小孩子,就算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也好,她只想给他一个更好的出路,不至于半路夭折。
  可喜的是,段逸对她十分依赖,但是对段重言则就不一样,段逸似乎有些畏惧厌恨段重言。
  然而在这府中,段重言却是他们的立身之本,知聆想了会儿,便道:“逸儿,你该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的身不由己的,或许你爹,他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有什么为难之处?”
  “朝廷上的事,我也不太懂,只觉得朝局大概是瞬息万变的,有时候以一人之能……或许无法力挽狂澜……你懂吗?就比如一场雨来了,人不能让雨停下。”
  段逸似懂非懂:“那可以避雨啊。”
  知聆见他十分聪明,就笑,抱着他晃了晃,段逸见她笑的嘉许,就也跟着她乱蹭,娘儿两个着实欢喜无比。
  知聆就说:“我的意思是,让你不可太针对你爹,你爹也聪明,若看出你不喜欢他,万一他也不喜欢你怎么办?”这才是知聆最担心的,先前说的那些朝局之类,并非为段重言开脱,却是为了让段逸想通,免得小孩子自己吃亏。
  段逸也知道了知聆的意思,便说:“娘别担心,逸儿明白。”又竭力伸长手来抱她:“但是我心里,仍旧只对娘一个好。”
  知聆哑然失笑,抱着他,低头在他脸上乱亲。
  两人在屋里头说了会儿话,见荫凉了些,就领着逸儿出外玩耍,幸好昨日段重言带知聆出来走了一趟,知聆姑且就做“识途老马”,领着逸儿四处走着看,一大一小两个,一个心神振奋,一个如愿以偿,连眼底的各色景致都越发生动鲜活起来,两人在一块儿走,也觉看什么都是趣味,对着院中的一片石头,一根草木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时而抱着大笑。
  知聆只觉得,自己半生的笑仿佛都在这个下午了,掩口而笑,放声大笑,前仰后合地笑,笑得眼泪也沁出来……酣畅淋漓,如斯畅快。
  从水阁到荷院,过藤架到枇杷园,从会客堂又到听风楼,越过芍药圃到松竹园,穿堂过厅,上山下山,从假山底到花丛下,从竹子里到藤萝架边……逸儿有时候就在前头跑,有时候就跑回来在知聆腿边厮缠,两人走累了便停在旁边歇息,胭脂跟缨儿远远跟着,见他们停了,就送上来茶水,知聆捧了,先喝一口,觉得温热正好,才给逸儿喝。
  如此走走停停,也把整个院子看了一遍,逸儿竟仍不觉得累,知聆却有些累了,坐在假山石头边上掏出帕子擦汗:暗觉这身子还未全养起来,实在令人担忧。
  两人回到屋里头,知聆见逸儿满头大汗,小脸也红通通地,便叫丫鬟们备水,亲自给他洗了澡,逸儿平日在府里头,虽是小小年纪,却总阴沉冷漠,难见他活泼带笑的时候,然而跟着知聆,从头至尾像是换了个人,双眼也始终是亮闪闪地,任凭知聆替自己洗了澡,擦干身子,只穿薄薄地一件小衫子就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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