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清寒-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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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们之间隔了太深的恨，这些情，又还有何意义。
　　“他未死……”他的声音在我身后淡淡道。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心中却是一阵翻腾汹涌。
　　“你说什么？”我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他未死……”他重复道，“也可以说，他一开始就未活过……”
　　“什么意思……？”
　　我恍而想到了情咒。情咒于我们之间，的确是没有任何迹象……
　　“……昊天本是皇叔无涯之子，降世便是冰寒之气凝结周身，听说他出生时便带去了玄花前宫主的一半妖力，所触及之人、物皆在瞬间冰封，也因此他便成了整个北天玄冥的禁忌……昊天乃是非天转世，非人非神……”
　　是么……原来，我们都是魔，非天非人……
　　“那么他现在又在何处？”我继续问道。
　　“……封印了……”他仍淡淡道着，“那几日，麟帝大耗真力才置乱了他的元神……麟帝的真力至现在还尚未完全恢复……”
　　原来，那次修蛇异动，这次的一场幻火，皆都是拜鸿麟所赐么……
　　“所以，你才得以执掌北天……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么？”
　　“随你怎么想罢……”他淡淡无语。
　　“皇家情淡……果然如此。”我叹道。
　　“他被封印在何处？”
　　他略有犹豫，道，“……天地之间……麟帝之印除非本人，否则无人能解……”
　　沉默间，一名侍女，走近过来，深深一福，道，“苍王，紫后……”
　　“什么事？”苍龙道。
　　“启禀王，南天的修罗求见……”
　　光着脚踝，立在白玉祭坛的栏栅扶手之上，一阵清风拂过，紫纱绫罗随风飘起，在浓郁的菊香中，身体仿若飘然于天地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他的怀中……
　　“紫后！——”一名侍女在我身后喊道，声音中带着极度的不安与慌乱，“请快下来！那样太危险——”
　　紫后？
　　我轻笑，如今我已是苍王的皇后，他的妻……么？
　　苍龙，他果然是君无戏言……不顾血亲，打破禁忌，立我为后。我不得不承认，他做事的手段独断更胜于他的兄长，鸿麟未敢触及的禁忌，他却轻易就打破了……本以为苍龙是不同的，在他内心或许还留有一片清新淡泊，而今看来，是我错了……难怪昔日鸿麟对他诸多提防，朝中之事甚少让他过问，看来他们本就是同一类的人——为得到自己所要的权力野心可以不择手段。
　　“紫后！轻快下来，那样容易受凉，对腹中的孩子不益……而且若被苍王知道，更是无法安心国家之事……”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
　　我缓缓回过头，身后那侍女慌忙过来，搀扶我。“你是谁？”我瞥了她一眼，冷冷道。
　　“这是王替紫后找来的药师，来为紫后诊视胎气的。”一旁的侍女道。
　　“是么……？”我从栏栅上缓身下来，放开身旁侍女的手，向那女子慢步趋近。
　　我轻抚过她的面颊，靠近她，在她耳边轻语道，“苍王？他是否安心国家之事对你很重要么……？”
　　闻言，那女子扑通下跪，慌乱中语不成句，道，“紫后……紫后赎罪，芊黛……芊黛失言……”
　　一旁侍女亦慌忙上前，跪下求情。在她们眼中，情绪不稳喜怒无常的我定是恶魔的化身罢。
　　“失言？”我俯身正欲言语，一只手将我扶住，拉入怀中……
　　“紫瑶！够了……你这样会吓到她们……”苍龙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我渐渐回过神，我想若不是苍龙的出现，可能这两个女子此时已经消失了……
　　“你们退下！”
　　他解下身上的貂裘大氅替我披上，抱起我，紫纱、龙袍随风翩然中，缓步走下祭坛。
　　“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你不是去见修罗了么？”我没有在意他的话，径自问道，“没想到你同修罗感情这么好？”
　　言语中，修罗已近在我们眼前……
　　“紫后有孕在身还能如此，果真是让苍王操心，哈哈……”他的笑声爽朗，却让我觉得陌生。
　　在我的印象中，修罗一直都是深沉寡言的。
　　“修罗？”我唤他，语气中带着疑问与惊讶。
　　“紫后似乎对我的出现很惊讶么？”
　　“幻冥的事我也听说了……”
　　“荨珀在哪？”我打断他，冷冷道。
　　“她在麟帝身边……”他低声道，“……当初我给她朱雀之焰的种子，却未料到，她竟给了麟帝……”
　　朱雀之焰、玄冥之冰，相生相克……难怪之前由玄冥之冰结成的念珠，会突然断了，原来是预示了朱雀之焰的到来。
　　“因为她恨我，也恨北天。”我淡然坦言。
　　“紫后现在打算如何处置她？”
　　“我要——杀、了、她。”我无意间回视苍龙，见他眉宇微微一紧。我要他明白，我的恨，我的杀意绝不仅仅只对于荨珀。
　　修罗明显沉默了几秒，又漠然道，“是么。”
　　我想他是否是吸了无涯的功力之故，人也变得同他一样的冷漠如冰。
　　“你呢？你会如何？会阻止我么？”我道。
　　“……不会……”他微微摇头道。
　　苍龙看了看他，又对我淡淡道，“幻冥之事与修罗无关……那几日他都在南天祭祀赤王。”
　　“是么……”
　　这么说这件事完全是由苍龙和鸿麟一手策划，而苍龙则是完全坐收了渔翁之利……没想到鸿麟也会有失算的一天，一心想要灭去幻冥收回北天，最后却拱手给了苍龙……
　　想想现在北天应该全为苍龙的禁军所驻守了罢。
　　“我累了……”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任何人，也不想再听任何事。
　　原本我就不想再介入这些权利之争，只是想要一种清茶花香的平静，可如今……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定数么？
　　没有了昊天的守护，我真的害怕，害怕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又一个宓苑，或是又一个姒颐，迷了自己……失了心智……
　　“来人——”苍龙把我抱进寝宫，一边道，“去请御医过来……”
　　“我没事，”我敷衍道，“不用请什么御医。”
　　“万一受了寒气，对腹中孩子不益……”他的话语依旧是关切得紧。
　　事实上，我真的很难相信他的话，毕竟这孩子并非他的亲骨肉，我生下这孩子，对他的确是没有半点好处……
　　“苍龙……”
　　我突然唤他名字，他似乎也微微吃了一惊，为我盖上锦褥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滞。
　　“你到底想把我怎样……？”我继续道。
　　“为什么怎么问……你是我的王后，你认为我会把自己的妻子如何么……”他温柔轻语。
　　我看他，不语。
　　我只是他的王后，一个挂了名的后，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苍龙，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可以让我承认自己是你的后？
　　……我们之间有的只是血亲，只是恨……罢了……
　　他亦无语，良久才道，“……好好休息罢……”
　　“你留我在身边无非是要名正言顺地接手北天……现在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你还要什么？是要我助你得天下么？还是……你只是为了履行一个诺言……”
　　“如果是前者我会帮你，为了让鸿麟解开封印，我会全力助你……若是后者，那已是过眼烟云，毫无意义……”我继续道。
　　“……真的是毫无疑义么……”他淡语。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把我们维系在一起么？”我轻笑道。
　　“……当初若不放你会幻冥，或许……一切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正欲说话时，外面侍女端来一碗燕窝粥，而后又恭敬退下。
　　苍龙替我盛小碗，欲劝我喝下一口，却被我挡了开去，冷冷道，“这个孩子，你又打算如何……？”
　　“……他会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以太子之礼授之……”
　　“太子？”我笑道，语气中带着嘲讽。我同昊天的孩子虽也算是皇亲国戚，却并非苍王的骨肉……难道他打算把辛苦打下的江山都拱手于人么……？
　　“他会是我的太子。”他郑重道。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同我的孩子。”
　　“你在自欺欺人么？”我轻笑。
　　“随你怎么想罢……若是男孩他就是太子，若是女孩便是我的长公主……”
　　言语中，他又舀起一勺粥，亲试温度后，送到我嘴边……
　　这样的情景让我突然忆起了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在密林中的一幕幕，那时我拒绝了他，而此时……我仍拒绝了他……
　　“够了！”我一甩手，连碗带勺全被甩到了地上，着地时发出一阵刺耳的破裂声。
　　随后，便是一阵静默。
　　门口跑来几名侍女，惊惧地站着，未敢移动分毫。
　　我看着苍龙，他的脸色很糟，我想我应该也不比他好得了多少。
　　“……你不治我罪么？我如此触怒龙颜，没有理由要原谅我……”我冷笑道。
　　他没有在意我说的话，只是注视着我，一只手轻抚过我的面颊，“……你这么恨我么？……但即使如此，如今你也是我的妻，我不会再放你离开……”
　　无意中，我发现抚过我脸颊的那只手上，竟还留着那日我醒来时咬伤的印痕，在指骨修长而白皙的手上显得煞是清楚。
　　他放开我，缓缓起身离开……
　　“……迟了……”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离开我的视线，我竟不自觉地开口。
　　“……苍龙，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再越过这堵‘墙’了……”
　　他无语，也未回头，只便径直离开了寝宫……
　　情咒，我们之间的情咒……在伤了我三分之后，又伤他七分……
　　后来的几个月，我没有再见到苍龙。毕竟后宫佳丽如云，他又何必总来看我冷脸，更何况，他的野心也容不得他总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如今又有了修罗，他要得这个天下就更是如虎添翼。
　　启明大殿，原是先皇为苍龙所建的东方天宫，气势宏伟，视野所及尽是繁花娇艳、雕龙玉阶，布置亦是极尽奢华。我想，先皇应该是很爱苍龙的，可是为什么后来会父子反目？
　　……也许是鸿麟从中作了些什么罢……
　　皇家的事，我实在无意再去细想。如今我所在意的，只是这个孩子。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存在也已成为我继续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昊天……如果他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生命，是否会高兴……？在我所有的印象中他的笑颜一直都是淡淡的清雅的……好想再见一次他的笑颜……
　　只是，还有可能再见么……？
　　昊天的出生带走了宓苑大半的妖力，而这个孩子的出生……是否就会是我的劫数……？
　　但即使如此……我仍要生下他……
　　忽然间，只觉地面仿佛有异……
　　地震？
　　我还为反应过来时，震动已开始加剧，整个地面由于震动在我眼中渐渐变得重叠模糊……
　　突然一个踉跄，身体向前倾下……
　　在我即将触及地面的刹那，一只手适时将我扶住，才算是化险为夷。
　　“宫主！”
　　宫主？
　　我定睛看来人，原来是修罗，也只有他还会在无意中这么叫我了……
　　看他过来的方向，应该是刚从苍龙的大殿内出来。
　　“……我已不再是宫主了……”我轻笑道，心下却有点怅然。
　　他亦笑笑，道，“一时失言了，应是‘紫后’才对。”
　　“紫后，身体不便理应好好修养，怎么跑到殿外来？……方才若不是我及时看到，现在后果可是……”
　　“方才为何会突然地动山摇起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
　　“地动山摇？”他一脸的讶异，望向我，“方才，我只见你正欲跌倒，并未敢到有丝毫震动……”
　　正在他话语间，地面渐渐变得仿佛海绵一般的柔软起来。
　　“是幻术！”他突然道。
　　然而，待我们发现后欲挣扎出这片如沼泽一般的地面时，脚下却好像被死死定住了一般，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抬离地面分毫。
　　渐渐，渐渐，我们一点一点向下，一点一点陷进地面中……而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地面吞噬……
　　……直到眼前变成黑暗一片……
　　*
　　睡眼惺忪中，我吃力睁开眼睛……
　　眼前……
　　“醒了么？”
　　“还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昏迷了这么多天！”
　　“玲子？阿兰？”
　　我有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女子，怔了半天也没回过神。
　　“……我这是在哪？”我瞪大了眼睛，呆呆问道。
　　“医院！你被车撞了！”玲子看着我，眼光中只有担忧，“你不会忘了吧！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我去叫医生……”说着，就已经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这么说……难道那些只是我昏迷时所作的梦？
　　现在……我是梦醒了？
　　亦或是……我仍在梦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都还能清楚记得我同修罗一起沉进地面之中时的情景，为何……醒来会是这样？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总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阿兰，你的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问起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就像这个时候，我竟会惦记起那只曾谋害过我的——狗！我自己都快被自己搞得无可奈何了。
　　阿兰也是一脸的苦笑，“现在还想着它做什么！你弄都成这样了……”
　　“医生，这边……”
　　在我和阿兰谈笑中，门口响起了玲子的声音。
　　顺着我望向门口的视线，我才发现，原来我病床旁竟放了好几束的雏菊，波斯菊，芙蓉菊，然后一阵浓郁的菊香泛起……
　　我奇怪的是，既然方才这些话就在了，为何我现在才闻到这股浓郁的香气……难道是我方才没有在意到房间的气味么？
　　一袭白衣如雪……
　　我望向来人……
　　“昊天……！”我不经意的喊了出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向床外动了动。
　　“别乱动！别乱动！”他忙上前扶我躺好，边关切道，“你多处粉碎性骨折，两天前刚替你动完手术，现在还不能随便行动……”
　　我根本没有在意他所说的话，只是怔怔的望着他。
　　“昊天……你是昊天么？……”
　　我不住地问着这个问题，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但却又无法想起，只好继续重复的问着，而得到的回答却只是他的微笑。
　　“什么昊天？……医生，我朋友是不是撞坏脑子了？你还是快替她检查看看！”阿兰急切道。
　　在医生替我做了简单的诊视之后，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论，只说恢复得很好，待会安排一下再作一次进一步检查。
　　做完检查，医生只便离开，却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看，这些都是翊送来的花，他知道你喜欢菊，所以在你昏迷的日子里，他每天都送来一束……”闲下来时，玲子便陪我说话，她还是很担心我的思维会变得异常，所以只要有空便会同我说话，“我看他是回心转意了……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
　　“翊？”我倒差点忘了他了，毕竟他对我而言仿佛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我同他早已经结束了……”我淡淡道。
　　“看他这几天对你真的不错……何况你本就是喜欢他的……就不要再怄气了……”
　　怄气？
　　我盯着她看了良久，我无法理解为何这种话会出自玲子之口，在我的印象中，她绝不是那种会劝我同一个曾背弃我的人重修旧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