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清寒-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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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罗说过荨珀会自己回来，他们兄妹还真是默契……”我笑语。
　　“你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么？”
　　“毒。尸毒。”我简明意赅。
　　“不止如此……还有其他……”他摇头，缓缓道。
　　其他？我心中疑问。
　　“如果只是瓶毒药，要逃出皇帝之手仍是困难，除非有修罗的功力……”
　　“修罗的功力……前幻冥教主无涯的功力么？”
　　他微笑摇头，道，“修罗的修为本就不在无涯之下，况又有了无涯的功力，自然能力不可小觑。”依他所言我回忆起自己离开皇宫时的情景……
　　“那依你所言，是皇帝放了她不成？”
　　他不语，沉默了片刻，道，“……麟帝绝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
　　“既不是他，那又是谁？”
　　“——苍龙——”
　　“苍龙？”我思虑片刻，即道，“他不会做不利皇族之事。”
　　他看我，眼神深邃仿佛可以看穿对方所有心事一般，却没有再言语，只是沉默。
　　不知是否是生气不够的原因，近来昊天一直愁眉深锁，脸色也分外憔悴。见他如此，我的心也一下温柔了起来。
　　“昊天……”我轻声唤他，“怎么了……？”
　　“在你心中苍龙是个怎样的人……”他道。
　　苍龙？我一时无法回答，只道，“为何问起他来？”
　　“那么麟帝呢？”他没在意我的问话，继续问道。
　　“为何问起他们？”我双手轻捧起他的脸颊，赌气道，“……他们的确同我有些许血缘，但现在……我只要我们永远一起！”
　　他嘴角扬起笑意，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其实……宫主心中一直崇拜着强者……”
　　我把脸藏进他怀中，轻声道，“在我心中，昊天就是最强的。”
　　当一个女子懂得奢求爱情的期限时，便是陷入了爱情……是否我就是如此呢……
　　还记得吗
　　在小时候
　　那扇踮起脚尖也无法开启的门
　　忘却了时间，无尽的彷徨
　　时常徘徊在那条迷途
　　无法停止不经意间的寻找你的笑容
　　至今我任一如既往的追求着
　　即使相距遥远，思念依然相连
　　即使痛苦的命运降临也与你紧紧相依
　　希望来生也能传递至你的眼中……
　　我在他怀中，轻轻哼唱着。
　　“这是什么歌？”
　　“链。”
　　我同昊天之间是否就有这样一根链，在它冥冥中的牵引下我们相聚别离，从无数的迷茫到奢求永恒，翊的离开，修罗的背叛，鸿麟的心计，苍龙的放手，如今我只希望一切就此平静，在这样畸形的命运中，只要我们能够一起……相依……
　　“链……”言语中，他的眼神变得缥缈，“很好听……”
　　“宫主，荨珀有一事相求……”
　　灵蕤宫中，已归位左护法的荨珀单膝跪地，颔首恭敬。
　　“什么事？”我淡淡道，心中却一直在意着之前昊天的话。
　　“宫主可否念在修罗曾救宫主离开皇宫的分上，去见他一面……修罗……他如今终日抑郁……”言语中，她的神情显出些许担忧。
　　“我去？他恨我，是到如今你也应该明白了。”
　　关进天牢，险些被斩，经过了这些，我想她也应该很清楚地明白了修罗背叛我的真正原因。只是她依旧的顺从，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闻言，她的手略略一紧，仍静静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希望宫主去见他一面，我实是不忍看他再继续如此下去……”
　　我轻笑，心中暗想：这铃我若要真把它解了，想我也定是心力交瘁，不过若修罗能再回幻冥，以他的能力，倒也正是我所需要的……
　　“他如今身在何处？”我问她。
　　“总坛之下的影宫中。”
　　影宫？就是那个屋室简陋的宫苑么？
　　“好，影宫我会去，只是你必须告诉我你是如何回来这里的……”
　　“……那日周围的人是早已中了我的毒，再加上苍王也似乎有意放过我，所以要逃离并非难事。”
　　“荨珀，你恨我么？”我看她，问道。
　　她沉默良久，才道，“宫主，这些早已是过去的事……”
　　看她说得勉强，我只轻笑。
　　看来这左护法也只是过去的事了……
　　*
　　影宫，上次匆忙间也未曾如何在意它，现在再次来这里，才发现原来他的布局同上面的幻冥圣宫的确颇为相似，如同幻冥的影子一般。
　　只是为何这里四下空空荡荡，连半个人都没有？
　　我随意逛了一圈，也未找到修罗。
　　就在我正欲离开时，昏暗中身后一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肩膀，粹不及防，一把匕首朝着我的心口处直直刺入……
　　*
　　剧痛渐渐袭来随后变得麻木，暗红的液体在心口处化开……
　　一瞬间头脑变得空白一片……
　　转身，只见身后荨珀的身影，静静站在一片黑暗之中，没有表情，目光中只有冷冷的恨意……
　　胸中翻起一股剧痛，口中一阵血腥……
　　身体缓缓瘫倒下来，视线渐渐模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耗尽……
　　精神涣散间只听到，荨珀的声音缓缓在我身旁响起。
　　“……上一代的恩怨，灭族之仇，就算我可以不再计较……而现在，修罗会变成如此却是为你所赐……”
　　她俯下身来，缓缓道，“……即使修罗原谅了你，我也无法原谅！……”
　　……修罗……
　　……灭族……
　　我伸手抚住心口，我想，我的命辗转反复终于也有了结束的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当初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竟就是终结我生命之人……这就是命运么……？
　　只觉得一只手握紧了刺在我胸口的匕首……
　　“宫主，一切都结束了……”
　　荨珀的声音在我耳畔回荡……
　　猛然间，匕首拔出，暗红的血液喷涌四溅……
　　“哇”，猛地吐出一口殷红，一阵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由于突然的剧痛，精神竟些微振作了起来。
　　只见她伸手欲摘去我项中的血玉，正欲触及之间却被骤然弹开……
　　“结界……？都自生难保了，还要保护你……么……”
　　“……看不出他那种神魔一般的人，竟也会如此情深……”
　　自身难保？什么意思？
　　我正欲问她，刚支起身体，顿时，满口血腥涌起，便又是一口殷红……
　　“……昊天……昊……天……怎么了……”我已瘫倒在地，眼前已渐渐暗淡模糊。
　　她手中拿着匕首站起，转身离开我身旁，冷冷道，“……既然如此深爱对方……自然很快就能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随即，只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色的长廊尽头……
　　昊天……
　　我捂住心口不断涌出暗红色血液，我明白若不是我身上的血玉，可能在那柄匕首刺入时就已即刻毙命……
　　撑着长廊的栏杆，我勉强支起身体，身上的衣袍已被浸染了大半。
　　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扶着栏杆，我已筋疲力尽，由于伤口颤动每走一步血液溢出，仿佛经历了一个劫数一般，从□到精神一点一点开始步向毁灭……
　　这个暗夜的长廊，漫长得就像通往地狱的阶梯……
　　走过长廊，身后只是一行血红，隐入无尽的暗夜……
　　*
　　……昊天……昊天……昊天……
　　我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给我继续走下去的力气，我要看到他……看到他……我才可以安心……就算是流尽身上的每一滴血……我也要再见到他……
　　从影宫到幻冥，在从幻冥总坛到灵蕤宫，本以为不是多长的路程，没想到一路过来竟仿若过了半个世纪一般的久远……
　　然而，眼前……
　　火，漫天的烈焰，一片火海……
　　昊天！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发怔。
　　这是梦，一定是梦……！
　　我还未告诉他，我不应该乘他不在又四处乱跑，不应该让他担心，不应该总依赖着他的保护……
　　灵蕤宫……昊天……你在哪……
　　我恍恍惚惚只欲进入这片漫天火海的灵蕤宫，然而宫门口却仿佛有一道无影无形的门，生生将我弹了开去，由于身上伤势根本禁不起那样猛烈的震颤，只便顺势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衣袍已被血色完全浸染，一手捂住伤处，血液自指间汩汩涌出，口中喉间溢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昊天……”我刚开口，一股血气上涌，又是一口殷红自喉中迸出……
　　灵蕤乃昊天真元之所在，真元若毁……便是灰飞烟灭……
　　是谁！是谁毁了灵蕤宫！是谁！！
　　心中一股杀意缓缓蔓延开来……
　　我再次站起，然而又同样再次被弹了回来……
　　血……原来血可以有这么多的……
　　我正欲最后一次耗尽我仅剩的一点力气，再作生命最后一次的挣扎时，不知何时声旁多了一个身影，随即轻柔将我扶了起来……
　　“……苍龙？”我惊讶道。
　　我双手抓住他的衣袖处，眼神霎那明亮了起来，“进去！带我进去！昊天……昊天……”未等我说完，一口血气又一次涌了上来……
　　“不要再说了……你伤得很重！”他眼神中关切得紧，“我马上替你疗伤！”
　　“……昊天……灵蕤宫的火……”我甩开他扶着的手，双手只紧紧抓着他，语无论次。
　　他看着我，关切中带着无奈，却只是沉默……
　　徒然一股杀意，再次泛起……
　　灵蕤被毁，身受重伤的我，苍龙的出现……这些难道会是巧合？！
　　“是你！是你毁了灵蕤宫！对不对！……”我质问，仍死死抓着他。
　　他却仍是不语，没有丝毫欲辩解的意思。
　　“荨珀呢？这件事与她也有关……是么？！”
　　我放开他，无力踉跄了几步，再望向灵蕤宫漫天的火海……
　　在火海深处，一抹白色的亮点缓缓向我这边飞来……穿过宫门处的结界……然后……缓缓融入了我的身体……
　　魄……这是昊天曾用分血之术封进他体内的我的魄，原本我身上的七分之一的魄……
　　“是你杀了他！”我回视他，眼中只有杀意。
　　还有荨珀，你若只是要杀我，这是我们的恩怨，但若这些都不过是你们所有计谋中一出，无论此计中你作为何种角色……
　　我只要你们——死！
　　腹中一阵剧痛袭来，我已无力承受，只觉天昏地暗间，一切陷入了死寂一片……
　　“紫瑶……”
　　昊天……么？我伸手欲抓住眼前的模糊身影，然而伸手所碰触的只是一片虚无……
　　“不是说要永远在一起么？”我向着那个虚无的身影大声道，“留下来……看不到你……我会不知所措……”
　　他轻抚过我的面颊。由于那种极微弱的触感，才让他的容貌在我眼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紫瑶……我们会在一起……永远……”
　　“一起？那为何还要离开？”我极力欲挽留住他，但……为何他的身影如此缥缈……
　　我们会一起……永远……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虚无透明，然后一点一点幻化消散……
　　“昊天——”我急唤他，然而再也却无力去挽回他。
　　我轻轻拢住他渐渐消散的身形，看着他在我怀中化为片片菊瓣……灰飞烟灭……
　　还记得吗
　　在小时候
　　那扇踮起脚尖也无法开启的门
　　忘却了时间，无尽的彷徨
　　时常徘徊在那条迷途
　　无法停止不经意间的寻找你的笑容
　　至今我任一如既往的追求着
　　即使相距遥远，思念依然相连
　　即使痛苦的命运降临也与你紧紧相依
　　希望来生也能传递至你的眼中……
　　“……昊天……”
　　泪水朦胧中，意识渐渐清醒。
　　一股幽香缭绕。
　　这里是青王府……么？
　　恍惚间，听到有人声，道着，“恭喜吾王！……姑娘是有喜了……”
　　有喜？
　　是在说我么？
　　也许是伤重流了太多血，我的反应已经变得十分麻木，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见我醒来，迷迷糊糊中只唤着昊天的名字……
　　“醒了么？”苍龙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语，满是疼惜。
　　他修长而纤细的手指，轻触我额前，又缓缓道，“已经没事了……幸亏没伤到真元，好好休息几日便能恢复……”
　　双眼死死盯着他，双手死死抓着他伸过来的手，死死咬住那只手的手腕处……
　　苍龙……我恨你！……我恨你……
　　……恨到想杀了你！
　　突然一口血气涌上喉间……满口的血——他的血混合着我的……
　　见到此情景，只听一旁有人唤道，“苍王……”
　　他只是轻轻挥了挥另一只手，示意不用旁人插手。
　　“……如今你已有孕在身，恨我也罢，就算为了腹中的孩子你也要好起来……好么……”
　　“孩子……？”我放开他，忽然一怔。
　　孩子？
　　是昊天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下意识的抚过小腹处，也无意识自己说了什么。只是看着他，眼神竟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我的孩子……我同昊天的孩子……”
　　他不语，看着我的眼眸渐渐变得暗淡，表情却是一脸的欣慰，“……所以要好好活下去……”
　　“……同我一起……”
　　他也会怕寂寞么？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话语……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不经意地泪水滑落，一只手轻触脸颊替我拭去……
　　我们一直都在不断重复着擦肩而过，终于，已是越走越远，再也不可望见了……
　　*
　　孩子，我的孩子。
　　我双手轻放在小腹处，闭上眼睛，回想着同昊天一起的每一幕……
　　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轻衣缓带，温雅如玉，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
　　第一次见到他的微笑，清丽如晨曦……
　　我喜欢听他唤我的声音，如天籁之音般的动听。
　　昊天……
　　我的爱人，我的兄长，我的守护者，我的永远……
　　只是一切已经不再……
　　心口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然而，那种穿心之痛却永远留了下来……
　　在获得了所有之后，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爱过，恨过，也曾为一方之主的我，现在所有的，只是腹中的这个孩子。
　　曾经属于我和昊天的整个北天，如今已归入苍龙掌权之内。西天迦楼罗依旧听命于麟帝，南天修罗自立，至今仍属无人管辖。
　　苍王、麟帝，如今已是平起平坐，各霸一方。
　　我现在所在的也并非麟帝京城中的青王府。这里，是东天的启明大殿——苍王的宫域。
　　菊，这个宫中有许多的菊，开得雍容富贵……却没有灵蕤宫中的清雅幻灭之美。
　　我不喜欢。现在没有了爱菊之人，我又怎会喜欢……
　　幽深的宫廷回廊，迂回曲折。漫步其间，只觉得精神恍惚，而就在我恍恍惚惚之时，回廊深处隐隐中一袭白衣华袍……
　　“昊天！”我眼前突然一亮，快步奔了过去。然而，瞬间却又隐没不见，腹中一阵痛楚，我俯下身子，泪珠滴落地面。身后，苍龙唤我的声音——
　　“外面容易受凉……”他扶住我，声音关切。
　　“不要碰我！”我厉声道，重重甩开了他的手，“若不是念在你是我兄长，我早杀了你！”
　　迈出步子，我无意再理会身后的这个人。
　　苍龙，我杀不了他，并非由于我所说的这个原因，我知道我对他……或许还有情……
　　只是，我们之间隔了太深的恨，这些情，又还有何意义。
　　“他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