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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暮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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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哥儿坐在桌子前随便拿着一本书在翻阅着。
  春日阳光从窗棂照过来,落在桌面上,窗前日益繁盛的梅树长出了些许叶片,将阳光分割得有点碎裂,风一吹,那光线也跟着碎碎的跳跃起来。
  身上穿着暖和的衣服,刚才又吃了莫树做的美味早餐,还被阳光暖和地晒着,南哥儿觉得心情很好。
  现在已经是晚春。
  莫树今天打算去一处路段较差的某乡,怕南哥儿禁不起路途颠簸,也就没让他跟着一起去。
  衙门的事情一大早莫树已经做完了大部分,南哥儿只将剩下的一丁点儿琐碎小事搞定后,就无所事事,于是乐得轻松地在这里找了本书翻着看。
  莫树的书房他倒是可以随便出入,只是那里的书大部分都是些学术性的内容,是南哥儿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看的玩意儿,于是他找隔壁人家借了本传奇在这儿混时间。
  顺便说一句,由于每日说书,这么几年下来,南哥儿记得的各种电视剧小说都说得所剩无几,他已经与去年秋天开始自己编话本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编的更流畅自然,语言更易懂,反而获得了当地人的一致好评……
  再加上他也将自己的故事融合了从古至今,东西结合的狗血场景,南哥儿是说书名声更是全县皆知。
  为此,南哥儿也会不时找点话本传奇来看,权当补充题材了。
  看了一会儿,觉得书上的故事实在没有什么趣味,于是南哥儿搁下书,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的梅树发呆。
  已经五年了么。
  似乎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仔细一想,却又发现每日重复的不过是平凡的日常,并无其他不同。
  而时间,就这样飞快地流逝,然后等回神过来时,发现居然已经五年了。
  一年愈比一年快。
  他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开始不再想念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了。
  这样的转变,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将头发吹得在脸上浮动,有点痒痒的,但却很惬意。
  风中有着春天特有的气息,是一种带着树叶花草的芬芳,泥土的腥,湿润空气的气味儿。
  他坐着坐着,不自觉地就开始哼起歌来。
  没有什么特定的曲调,就是想到哪就哼到哪。
  乱七八糟,毫无音律可言。
  而他却怡然自得。
  但只哼了没几句,就觉得喉咙有点涨涨的疼痛,唱歌什么的都不太利索。
  他停了哼歌,有点迟疑地摸摸喉咙。
  然后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没有坐在某处,这样无所事事,安心惬意地哼起歌来。
  总是不停地想要保护什么,守护什么,结果,连自己都不知丢失在何方。
  连这样基本的自娱自乐都已经忘记。
  以前,当自己还是个幸福的学生,身边有着爱自己的亲人,朋友时,也总会这样突然就开始唱起来。
  我大概,其实,还是我吧。
  他这样跟自己说。
  因有事又转回来的莫树,站在门槛边,看着坐在阳光中的年轻人那有些笨拙又迟疑的表情,突然觉得内心一片温暖,又有着些许疼痛。
  他没有走进去打扰那自娱自乐的人,只是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倒是南哥儿,唱唱玩玩发发呆之后,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莫树,转头看着他,眨眨眼:“怎么回来了?”
  莫树笑了笑,走进屋:“有点事情,就先回来了。”
  南哥儿点点头,然后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你在唱什么。”莫树走到他身后,问他。
  “不知道啊。”南哥儿回答的理所当然——事实上,他也就是随便乱哼哼。
  “挺有意思的。”莫树笑了笑,然后在后面的柜子里拿了什么。
  “别全部拿走啊,这可是你今天明天的份。”南哥儿头也不回就知道莫树将藏柜子内的甜点拿走了。
  “明天再做嘛。”莫树不以为意。
  “甜食吃多了会牙疼,还会肥胖。”南哥儿摆出“我是为你好”这样的口吻。
  “没事,我不怕。”莫树很淡定地回答。
  “……昨天我被开水烫了。”南哥儿也很淡定地丢出杀手锏。所以明天没办法供应您老的甜食。
  果然,莫树顿时转了过来,冲到他跟前,“怎么这么不小心。手。”
  南哥儿伸出手。
  食指有一片灼伤,起了个大泡,被南哥儿拿针挑掉了,倒也不是非常严重,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
  莫树皱起眉:“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别随便去厨房了么。”他有点担忧地看了又看,“你身体不好,还这么漫不经心做什么。上药了没?郎中怎么说的?”
  刚过去的春节前,南哥儿再次发病了,而且没有原因,突然就发烧,呕吐,什么都吃不下,病的堪比第一次那么严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全部消了下去,整个新年都在床上度过了,郎中说南哥儿如果不是在广田,如果不是他给治疗的话就死定了,吓得莫树再也不敢放任南哥儿自己行动了,只恨不得将其摆在神龛上供着,什么都不做就好。
  “没那么夸张吧。”南哥儿有点哭笑不得。只是被烫了一下,你干嘛搞得我跟骨折似的。
  “不是夸张,你自己身体状况你自己还不清楚!”莫树难得严肃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小心研究南哥儿的烫伤。
  南哥儿没说话了。
  阳光落在莫树的脸上,让其白皙的肤色几近透明,眉眼流转自有一番脱尘绝俗之色,平素总是带着些许轻淡笑意的唇瓣现在也有些用力地抿着,仿佛烫伤的人是他一般。
  “……莫树,你说,我会不会明天就死掉。”就算没人说,他自己也清楚身体状况,完全是靠广田医术高明的郎中吊着,虽然不知道平素开给自己的药到底什么成分,但他知道自己这身体普通药物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没有人走上五分钟的路就会喘不上气来,也不会有人在晚春了还厚厚穿着裘皮,更加不会有人吃了半碗饭就不消化,甚至还会吐出来。
  整个身体总是处于一种非常疲惫的状态,睡不好,偏偏又睡不饱。
  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在第二天就再也睁不开眼。
  “不会。”莫树斩钉截铁地回答。
  “明明之前那么糟糕的情况下都能活着,现在反而变得娇气起来。”南哥儿有点无奈地叹口气。
  是不是人都是这样?糟糕的活着都没问题,一旦安逸起来,反而各种各样的毛病都来了。
  莫树倒是笑了起来:“这是好事。”
  “生病是好事?”南哥儿瞥他一眼。
  “因为生活环境糟糕,所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绷状态,本能将机能调节为仅供生存所需,这样才能生存下来,但若过了极限,则会瞬间崩毁,再无挽回余地。”确认南哥儿的手只是单纯烫伤,并无大事后,莫树总算是放下心来,将抓紧他手的力道放轻,解释道:“你现在是因为所处环境轻松起来,所以身体机能在慢慢恢复中,就算是得病,也能够调理的过来,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但如果不是在广田,我一定死很久了吧。”南哥儿倒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直接道。
  莫树迟疑一下,道:“恩。”
  “其实,我也没有觉得死了有什么不好。”南哥儿喃喃道。
  莫树有些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被抓得有点痛的手提醒了南哥儿现在的爪子还在某人手上,于是他很识相地加了一句:“不过,现在我觉得死了有点可惜。”
  莫树没说话。
  南哥儿仰起头,看着莫树笑道:“所以,我不想死。”
  莫树看看南哥儿笑着的样子,才缓缓放松的手中力道。
  “还有,”南哥儿用空下的那只手,指指自己被莫树握着的手:“会痛。”
  莫树愣了一下,然后展眉笑:“会觉得痛,不是很好么?”
  南哥儿想了想,也跟着笑起来。
  总觉得,好吧,恩,现在的莫树不是那么经常性的会让人生气了?
  大概已经习惯了莫树的脑残?
  真可悲的适应性啊!
  



31、第 31 章

31、第 31 章 。。。 
 
 
  夏季来临的某日,春娇姑娘突然托衙门的衙役带信,说想请南哥儿去一趟。
  因为莫树较常会在花街,所以南哥儿也跟花街的人们混得较熟,于是收拾了下衙门的东西,他就应邀前往。
  春娇姑娘今天没有客人,坐在桌子边手持绣针在绣什么。
  见南哥儿过来了,笑眯眯地招招手:“南哥儿,看看我绣的鸳鸯。”
  南哥儿凑过脑袋一看,顿时沉默了。
  “好看么?”春娇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额,好看。”南哥儿言不由衷地说。
  对不起,他真的没看到鸳鸯,只看到一团儿花花绿绿的线团……
  “我呢,准备要嫁人了。”春娇笑嘻嘻地,有点羞涩地说。
  “哎!”南哥儿睁大了眼。
  “你也认识的,是北街布店的阿方哥。”春娇笑,“他刚才请朱婶子来这里提亲了。”
  朱婶子是朱溪的母亲,也是这县城里名气最大的媒婆。
  据说在她手上撮合的夫妻没有上千也上百了。
  但是,重点不是这里,而是,春娇说,提亲!
  如果没搞错的话,春娇工作的地方是花街吧,花街的人要出去,应该不是用提亲来说吧,应该叫什么来着……
  “那个,春娇姐,阿方哥给你赎身了么?”南哥儿仔细回忆了一下,道。
  春娇愣住了。
  哎?
  南哥儿也跟着愣住了。
  糟了,不会是没有吧!
  “那个什么,呃,我是说,呃……”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南哥儿欲辩无言。
  “噗……”春娇突然埋着头,笑了出来。
  “哎?”南哥儿眼睛都鼓大了。不会是受刺激不住,抓狂了?
  “笨蛋南哥儿啊啊哈哈哈!”春娇抬起头来,疯狂大笑,一边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哎!”南哥儿估计着自己大概,又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双眼瞪得更圆了。
  “天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啊!”春娇狂笑,几乎连眼泪都要飚出。
  南哥儿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问道:“是不是我搞错了什么事情?”
  春娇一边止笑不住,一边还在大力拍着南哥儿的肩:“我说啊,你真的以为我们在这春楼就是卖艺又卖身的了?”
  “啊?”喂,难道青楼不是这样的工作性质么?
  好吧,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广田的青楼大家都敞着门做生意,虽然会比较有肢体接触,但却没有限制级的画面声音出现。
  那完全是因为人家压根儿不是干这个的啊!
  春娇好容易停住了疯狂大笑,笑盈盈地捏了把南哥儿的脸蛋:“就算是以为我们是那风尘中人,你也没有看低我们,不是么?”
  “呃,那个,你不生气?”普通来说,如果自己不是从事这一门工作的话,被人误解了大概会生气吧。
  好吧,他现在知道了,一直以来,自己误会大得去了……
  “为什么生气?”春娇仍是掩不住的笑。“就算我们是风尘之人,都没有被你看低,更加别说我们不是了。”
  “呃……”南哥儿抽抽嘴角,“那你们干嘛的。”
  “也是做生意啊。”春娇轻笑,“出售情报什么的,你知道这样的场所,情报比较容易得喔。”
  “可,可是……”这个不太安全吧?毕竟来的家伙都是些别有目的的男人。
  “在广田,大家都来这里买情报什么的,所以不存在问题。”春娇笑,“在外面的话,”眨眨眼,“你不知道么,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广田的男人女人出去可都是花魁喔。”
  南哥儿一愣,再一想,也的确是这样,在广田的花街,基本上所见的男子女子都有着出色的皮相,在外面根本不可能看到这样的高质量。
  “那如果别人用强的呢?”
  春娇露出了阴森笑容,手朝下一划拉:“谁敢欺负广田的人?”
  ……好可怕。
  女人才是广田最可怕的存在吧!
  “……你会武功?”南哥儿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春娇微笑,“花街的人基本上都会武功喔。”
  买糕的!
  “那,很厉害么?”
  “在广田算是还可以的吧,比不上莫树先生。”春娇嫣然一笑,“毕竟要经常在外面探听消息嘛,没有自保能力怎么成。”
  一整条街的人居然都是武林高手!
  广田的人大多会武功,而且似乎平均水平都不低,现在,春娇跟自己说,花街算是武力值最高的地方……
  自己居然没有看出来!
  果然是因为水准差太多,所以完全没察觉么?
  ……果然,我是最弱的。
  南哥儿被这样的事实打击到了。
  “原来南哥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春娇好笑道,“莫树先生没跟你说么?”
  “……没有。”或者说,我压根就没仔细想。
  “那姐姐我来告诉你吧。”春娇笑眯/眯道:“基本上都是与广田的防御相关的事情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嘛,然后再做防御,探听消息的同时也要分析下消息的真假之类的,有巡逻的,还有外出运送物资的,恩,对了,不是每年都会有小孩子出去么?所以,还有在外面接应的,如果要回来的话,有时候就得让莫树先生亲自去接人咯。”
  “要莫树出去?”南哥儿一愣。
  “对啊,如果是比较棘手的身份的话。”春娇笑了笑。
  虽然仍然是艳比春花,但笑容里仍是说不出的冷漠鄙夷:“广田的人,在外面大多是国君争抢的对象,得了,担忧无法驾驭,不得,担忧成为悬额之剑,总之,都是不得善终,所以大家最后都会回来,但有些的身份较为厉害的,只有莫树先生去亲自接人。”
  春娇的话有点模糊,但做为过来人的南哥儿倒是颇为清楚,点点头:“广田的人们,真厉害。”大约各个都是了不得的人才吧,所以才会让人爱惧交加。
  春娇有点诧异地看看南哥儿,“你不也是广田人么?”
  南哥儿一愣,然后呆呆道:“但是我没有你们这么厉害。”
  “哎?”春娇表示不赞同,“我觉得能让衙门焕然一新,还能每天吃饱饭,然后还给莫树先生提供甜食的南哥儿是最了不起的啊。”
  南哥儿沉默半晌,然后沉痛道:“……那都是被逼的啊。”
  春娇同情的抚摸之。
  “说起来,我请南哥儿来,是想让南哥儿帮我看看我绣的嫁衣怎么样。”春娇突然想起来,站起来,从旁边的柜子内翻出一套红红的衣裳来。
  “为什么不请花街的大家看看?”南哥儿有点不解,好歹那些还是她的姐妹,这边给我一个男的欣赏你的嫁衣像什么话。
  “那些女人,一个一个都不擅长女工。”春娇表示鄙视,“粗手粗脚的比男人还凶蛮。我还怕她们把我的嫁衣扯坏呢。”
  南哥儿无语地看着红红嫁衣上乱七八糟完全看不出什么东西的金线,在心里默默吐槽:我不觉得你的女工就很擅长啊春娇姐。
  “阿方哥对我可真好。”看着南哥儿在“欣赏”她的嫁衣,春娇喜洋洋地笑道,“他跟我说了,以后成亲了,家里的活计什么的,都不要我去做呢,怕我手变粗。”
  ……我想阿方哥只是不想穿着这抽象派的衣裳出门吧,春娇姐。
  “不用我做饭。”
  怕被你毒死吧!
  “不用我打扫。”
  怕你把家具都砸碎吧!
  “连碗都不要我洗喔。”
  怕你把家里的碗砸得一个不剩啊姐姐!
  南哥儿在心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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