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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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脚下的地势微高，又骑在马背上，极目逃眺，倒是对前方的战场大致能看个清楚。天青大军着天青色军装，曦岚一身白衣，在一片天青色的海洋中，那身姿是如此的飘然耀眼，让人浑然不觉此刻的他是在纵马驰骋沙场。
　　清林这时候也该与望月大军交锋了吧，不出意外，今日定能见到他。
　　望着大军如潮水般向前涌去，我的心跳得更快了。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这场战事，但那沉重迫人的气势，却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坐在马上，也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感，不知是错觉，还是这号角声、擂鼓声、呐喊声、厮杀声以及几十万人的跑动进攻，将这片沉睡了几百年的土地都唤醒了。
　　策马靠前，让自己更清楚地看到战况，身边的人也步也趋，紧紧护在左右。不知多久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了月色人流，那是望月的士兵开始往回撤，想必龙曜、寒星以及留在齐青关的天青三路大军已与望月交锋。可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才想到撤军，已经太晚了，曦岚与左将军部下五万大军早已严阵以待，且不说你们现在腿软，即便是平常时候，曦岚这边只要能顶上一两个时辰，与随后追来的三路大军会合，三十万望月军也必是大败的。
　　再看前将军展延处，汜州城门果然紧紧关着，城墙上一整排的弓箭手，不停地向下射着箭，所幸先锋部队里有五分之一的士兵手持盾牌，立于阵前，将飞箭挡于阵外。只是箭势太猛，攻城的云梯与撞城桩一时都近不了城门，无法破城。
　　我又看向曦岚，他依旧坐在马上，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天生的王者。战鼓雷鸣，是在告诉望月大军，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那零零散散毫无阵仗可言、软着腿跑回来的一小队一小队望月兵又岂是天青士兵的对手，徒然让大地染上血色而已。
　　往回撤的望月军渐渐多了起来，对他们而言，往前突破更是没了活路，所以他们只能往回跑，希望能奋力保命跑回城门，尽量不全军覆没，可是那只是希望，终究会落空的希望。前方的拼杀其实没有悬念，但越来越多的人躺在地上，越来越多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便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残酷与惨烈。
　　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朝我这边飞掠而来，芷兰宫的三侍卫一瞬间护在了我跟前，待得黑影靠近，竟是夜风！
　　“你们退下。”我在无印他们动手前喝道。
　　“公子。”夜风跪在我马前行礼。
　　“快起来吧。”我忙让他起身，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有多久没看到夜风了？虽然我想他这段时间一直躲在某个角落暗中保护我，如今现身再见，还真的有点激动的感觉，“小夜有事？”
　　他起身，没说话，只伸手探向怀里，将一个明黄色特大号貌似香囊的东西恭敬地递至我跟前，接着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
　　我一边伸手接过大香囊，一边一脸疑问地看向夜风，这小子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方用他一贯不冷不热又万般恭敬的语气道：“主子说，夫人晕血，又执意不肯在战前脱身，所以让夫人离战场远一些，随身带着这香囊。主子还说夫人若是敢笑或随手一扔了事，回家之后有夫人受的。”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五章·汜州大捷（2）
我盯着手中跟我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香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天哪，这香囊一没刺绣二不精致，四边的针脚一看便知是不会女红的人缝制的，再加上这香囊的香味，结合狐狸的警告，这东东不会是狐狸亲自动手制作的吧！那个家世好条件好相貌好的自恋狂终于也有拿不出手的东西了，哇哈哈哈！
　　可是狐狸，我早已不是那个一见血就晕的浅浅了，但是收到你亲手做的香囊心里还是好开心好幸福，下回一定要你一身红衣拿根绣花针扮一回东方不败，嘻嘻。
　　我一手拿着香囊，放在鼻子前，咧着嘴继续看前面的战况。蓦地，我看见身处战场一直坐在马上的曦岚竟飞身而起，箭矢般向前冲去，前方正是潮涌而来的望月逃兵，在逃兵的后面，我好像看到了一抹暗红色，以及飘扬的龙字旗与穆字旗！
　　我的心不禁一紧，忙定睛细细瞧去，这小子想干吗？惊见他轻点几下，从人群上空飞掠而过，一身白衣飘飘，犹如仙谪，转眼便已到了飘扬移动的望月军旗处，我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那两面大旗在他手中一阵翻飞，周围数人倒下，他便用两面旗裹了一人又闪电般飞回白马上。我双腿一夹马腹，朝天青前路军与左路军中间的安全地带急驰而去。
　　往左一看，穆字旗越发清晰了，再看望月不到四分之一的残兵两侧，墨蓝色的寒星大军与本留在齐青关的天青军也以收网之势将包围圈越缩越小。合围之势已形成，接下来的只不过是瓮中灭鳖而已。倒是不远的汜州城门那一关，展延的先锋部队还未攻克，守城的将领眼看着汜河关里三十万大军即将全军覆没，也不敢开城门来解围。
　　曦岚见我冲进战场，也策马朝我这边而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人，正是从望月军中用两面军旗裹来的人。行至我跟前，他将马背上的人随意地扔在地上，那人显然已被点了穴，就这么跌在我的马前，我低头看去，竟是那望月国使臣！
　　出使天青国，如今又出现在战场，再看他一身银盔甲，身份不得而知。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天曦岚，万千人中生擒敌军首领，对于曦岚来说竟是如此的轻而易举！天青王那只老乌龟不择手段地想要曦岚继位，看来不只是出于私情啊。
　　“曦岚，你想不想知道你抓来的人有多值钱，或者说有多尊贵？”我看了看汜州城门，城墙上的箭阵与石阵，这一关已经难住展延近两个时辰了，汜州守城的将士看来是有些不简单。我又低头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望月国使臣，他跌坐在地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那眉宇之间的桀骜霸气在这种处境下依然，两眼却恶狠狠地盯着我，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曦岚脸上仍是那温和的笑容，一身白衣好像依旧纤尘不染，眼里却有了然与笑意，对赶马过来的展延道：“用他攻城试试。”
　　“展将军，”见展延弯身将那望月国使臣置于马上，我朗声唤道，“盾牌摆弧阵，云梯置两边，木桩竖着抬，将他绑在木桩顶上。”
　　展延回身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又看向天曦岚，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便纵马而去。
　　盾牌摆弧阵远比现在直线排列更灵活有效，箭射过来又不会拐弯，弧形的盾阵护着抬云梯的人更安全，将那使臣绑在木桩上，若城墙上的士兵将抬桩的人射死，那么不好意思，木桩掉下来那使臣不死也难。
　　果然，城墙上飞来的箭与扔下的石块都远远地避开了抬桩的人，撞城门的木桩终于顺利抬到了城门前。曦岚又纵身向城门处箭矢般掠去，速度之快，竟与城墙上跳下的四个黑衣人同时到达城门外！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捂着嘴看向前方，曦岚与那四人纠缠在一起，黑衣与白衣凌空翻飞，守城的将士一时也不敢再放箭，但也只有一分钟的时间，五个人蓦地分开，四个黑衣人赫然倒在地上。
　　曦岚一手把那使臣从木桩上解下，将他挡于自己身前，逼得城墙上的弓箭手不敢朝这个方向放箭，一个纵身，来到抬着木桩的士兵后，对准木桩飞起一脚。那原本由八人合抬的粗大圆木桩竟直直朝城门飞了过去，轰的一声，重重撞在城门上，一声巨响，又重重地落在地上，引得脚下的地面似乎也震了三震。
　　

第二十五章·汜州大捷（3）
木桩虽没有将城门撞开，却赫然将城门撞凹进去一大块，同时也将城墙上的人撞慌了神。那方才抬木桩的士兵回过神来又忙跑过去将木桩抬回来，城墙上的人刚欲动手，天曦岚却一个飞身将那使臣又扔在木桩上，守城的士兵不意外地又停了手。看来那使臣的身份绝对绝对不简单，那厮不会是望月国的皇子吧？
　　曦岚对准木桩又是一脚，身形又瞬间跟着木桩，将方才扔在木桩上的使臣拎了回来，木桩直直地朝前飞去，这回竟穿过了城门！我不禁倒吸一口气，曦岚的武功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我看不清那使臣的表情，料想如果他能开口，定会大叫着让城墙上的士兵射死他，也不愿意受这种耻辱。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城门竟在瞬间攻破，天青军这边士气大振，几架云梯也置靠在了城墙上，士兵们不顾箭阵争先恐后地爬上云梯，而汜州这边，守城的将领一身戎装终于忍不住从城楼走出，出现在了城墙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破空之声传入耳际，一支利箭以惊人的速度与气势从我头顶上空闪电般射向城墙上刚出现的身影，众人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将领已身中一箭向后倒了下去，惹得城墙上一阵骚乱。我蓦地转头，身后不远处，那高头枣红马上一身暗红盔甲英气逼人左手拿弓还保持射箭姿势的人，不正是我近两个月未见的二哥穆清林吗！
　　我看着他，眼眶瞬间湿润，脸上却浮起大大的笑容，那样坚毅沉稳、英气迫人的穆清林是我从未见过的，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最最真实也最最吸引人的，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我们龙曜国当之无愧的大将军！与他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呵呵，我怎么会以为那个总被我欺负的二林子就是他的全部呢？
　　他却没有看我，眼神专注地望向城墙处，右手将弓拉成满月状，又飞射出一箭，随即对面有人应声倒下。他的身边，围着一圈亲兵，同样暗红色的战袍，个个年少大气，精锐张扬，此时也一手执弓，一手挽箭，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将城墙上的人纷纷射落。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城墙上望月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外，他们能射落对手，对手却射不到他们，撇开所处位置高低优劣的因素，穆家军的箭程已远非一般人可比。
　　我回过头，继续看向前方的战场。如此专心作战的穆清林，我岂能影响他，让他分心？没了主将，又被穆家军的人屡屡射落，城墙上一时乱了阵脚，城门又被砸出一个大洞，天青大军趁势向前潮涌而上，曦岚更是一个纵身飞入城中，好像电影版《杨家将》里李若彤演的杨八妹破城那一幕，没过多久，城门沉沉地从里面打开，那个白色身影随着洞开的大门映入眼帘，身后是一大片倒地的汜州守城士兵。
　　我的心里除了震撼与惊叹，更有庆幸与信心，汜州已破矣！
　　我策马退至一侧，看着天青、龙曜、寒星三军依次入得汜州城，留在汜河关的，是遍野的尸首和成河的鲜血。我将香囊取出，凑近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放回怀里，然后纵马跟上大军。
　　城内百姓并无反抗，三军纪律严明，也没有抢掠之径。相反，从百姓的议论交谈中，似乎对望月王的统治颇多不满，除此之外，竟还有人谈起龙曜国的贤帝与贤相，言语中似对我提出的科举、养老、免兵役、租地及控制商贸物价的行为颇为崇敬，甚至羡慕龙曜子民能有如此贤帝贤相。我的嘴不禁咧了开来，那大声说话、言语煽情、鼓动人心的几个人，若说不是狐狸找来的托儿，那我从此乖乖听话，狐狸让我朝东我决不向西，哼！
　　三军一路前进，气势磅礴，傍晚时分便在汜州北部扎营。寒星军在左，龙曜军在中，天青军在右。
　　我依旧与曦岚同一个营帐，可是今天在营帐中还多了一个人——正是那被俘虏的望月国使臣。
　　“殿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我微笑着蹲下身，对地上的人眨巴了几下眼睛，夜风探回来的消息，这人居然是望月国太子望月宗宁，没想到他不仅亲自出使，还亲督此役。
　　

第二十五章·汜州大捷（4）
他怒视着我，如果没被点穴的话，估计我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曦岚，让他说话吧。”我的笑容慢慢变冷，红儿的命与云辉的断臂，这仇我可没有忘，那天晚上的黑衣人不就是眼前这人派来的吗？
　　“你到底是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问我是谁？呵呵，看来女人与宰相在他们的意识里，是永远联系不到一块儿的。
　　“你说呢？”我可不会傻到对着仇敌将自己的老底也揭了，哪怕对方是个将死的人，“殿下，作为幽州那晚您对我所作所为的报答，我一定会让您活着看到望月亡国的。”
　　“哈哈，这次不过是被你们攻了个不备，想取望月，你以为凭你们三国联合就能做到？”他蓦地大笑，那神情一如往常地狂傲霸气。
　　“难道殿下还奢望叶苍和修若会来解望月之围？”我也微笑着，狐狸一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曾告诉我，叶苍与修若两国，他自会搞定，不用我瞎操心。
　　没再多说什么，曦岚便遣了人将望月宗宁带出营帐，严加看管起来。
　　“曦岚。”
　　我开口，正想问问他我能否去龙曜军营看看清林，他却突然看向我，不知是否今天攻城耗了他太多功力，脸色竟有些微白，声音却依旧温和清润地道：“微眠，等下我便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了。
　　“这里太危险，战争也太残酷。”他拉过我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暖暖地道。
　　“可是今天……”诚然，战争真的很残酷，但我今天不是也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吗？
　　“我知道微眠不亲眼看到天青、寒星临阵倒戈，终不会安心，所以才让微眠留在这里。现在微眠看到了，就不用再担心了，结盟已定，而且有我在这儿，不必担心战事会有变数。”他微笑着，神情自信而洒脱，可是在自信与洒脱中又似有一抹疲惫。
　　“可是曦岚不是说要带我上战场吗？曦岚不是说过，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安心的吗？”
　　“不这样说，怎能将微眠带出皇宫？”他清亮的眼眸似闪过一丝掩饰不及的狼狈，笑容同时一僵，瞬间又恢复如常般温雅。
　　“可是无印他们……”出了宫，天青王可也安排了眼线啊。
　　“这些微眠不用担心。”他扶我起身，然后牵着我的手走至营帐外，揽着我便上了他那匹白马，马似有灵性般，不用曦岚下令，便撒腿跑了起来。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曦岚，却见我们身后不知何时已跟着云辉、云耀和芷兰宫三侍卫。
　　“曦岚！曦岚！”我一路叫他，想让他停下马来，想问他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可是他第一次没有理我，没有顾及我的反抗，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只顾策马狂奔。
　　弯来绕去，起先天还微亮，之后夜幕沉沉，也不知道马是如何识得路的，竟不曾停歇。约莫两个时辰之后，眼前出现一座四合院格局的竹木屋，借着木屋四周的小灯笼，隐约可见四周遍是苍翠大树。曦岚下马，伸手，我无奈地扶着他的手下马，然后跟他入内。四合院正中空地很大，似种着一些花草，我边走边歪着头打量四周，眼前阴影一闪，转过头抬眼便见一双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我，在与我的脸距离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我条件反射地一掌狠狠拍去，便见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跟着那张脸往后靠去，堪堪避过我一掌，下一秒，整张脸却又痛苦地扭在一起，那人忍不住弯下身抱着左膝盖猛揉，眼睛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耶！这一招好久没用，想不到今天一试，依然有效啊。我一向是手脚并用，上下夹攻的，嘿嘿。
　　“师兄，她真的是女人？”那人又揉了几下膝盖，抬眼看向曦岚，不可思议地问道。
　　难道是曦岚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