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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下-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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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离间(六) 


镜园西角门,陈衍抱着双手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仿佛是看好戏似的看着那一队军士拦着晋王。虽说他之前说到这儿来不过是一句托词,本身就不认为人家会放自己进去,可是看着这位自视极高的皇子亲王吃瘪,他自然觉得心底说不出的畅快。直到戏瞧够了,一阵阵冷风吹得身上流飕飕的,他这才慢吞吞地上了前去。

“殿下,算了,他们也是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不就是为了什么刺客,难道本王是刺客?”晋王看着那个虽低着头,却丝毫没有放人意思的徐千户,再想到今日诸多不顺,一时气不打一处来,“父皇一没有明发上谕,二不是当面传的。谕,必然是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

“殿下慎言!”徐千户今天早上为了陈澜的那封信一直忙活到现在,心里的憋火绝不比晋王少,这会儿再听到这样的言语,他顿时恼将上来,竟是抬起头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殿下若是怀疑卑职奉的是否圣命,大可去向皇上求证!”

“你……”

见晋王被气得脸色通红,差点说不出话来,徐千户又硬邦邦地说:“再者,这般严密的看护,昨夜尚且有人投石送信,道些胡言乱语的事,焉知殿下随从之中就没有心怀叵测的人?殿下不要说什么单身入内的话,堂堂亲王自有相应威仪,况且如今杨提督不在,不说疑案尚未分明,海宁县主和杨太夫人都是女流,焉有见殿下的道理?”,陈衍原本只是因为晋王吃瘪的缘故,看徐千户稍稍顺眼,此时见他随随便便一番话就把晋王驳得灰头土脸,他不禁觉得这军官是个人才,立刻干咳了一声道:“这位徐大人……”,”

“卑职只是正五品千户,当不得四公子称一声大人。”,徐千户同样冷冷地打断了陈衍的话,继而一伸手道,“卑职只是照圣命办事,殿下和四公子请回吧。若是有要事不妨对我说,我可以请门内镜园的人代为转达。”

连话都不让和镜园中人直接说,陈衍不觉眉头大皱,而自觉大失颜面的晋王就更不用说了,那愤怒的眼神得佛是打算把徐千户立时贬到什么不见天日的犄角旮旯里头去。奈何两人都还有那么一丁点理智,晋王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往大轿走去,陈衍也懒得传什么兴许会被人添油加醋的口信了,也就这么跟了过去。只当轿子摇摇晃晃起行的时候,他就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人,连殿下的面子也不买!”,尽管刚刚大光其火,但此刻晋王冷静下来,不免要掩饰掩饰刚刚的失态,也就竭力和颜悦色地说:“算了,他们也是尽忠职守,计较这些没意思。”

“殿下好气度!”,陈衍笑着恭维了一句,继而就仿佛漫不经心似的说,“只不过,我是真觉得这一回调到各处府邸守卫的兵员,一个个都陌生得很,不像是京营不像是京卫,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话说回来,我记得之前哪位阁老提过,说是边军穷苦,要让京卫和边军常常对调,以免贫富不均还是诸如此类的……咳,我不是这材料,记不清了。

哪位阁老?如果他没记错,分明是宋一鸣!

晋王由陈衍的话一下子想到了极远,好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可心口仍是憋闷难当。宋一鸣瞒着他把他的布置都提前发动了起来,自己暗地里的布置却丝毫不让他知晓,这要走出了事情,在前头顶缸的必然是他……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瞧见晋王那脸上的森然厉色,陈衍心里自是满意。他也不再画蛇添足,索性往那熊皮靠垫上舒舒服服一靠”就差没直接惬意地伸个懒腰了。整整跑了一天一夜的腿,打听了不知道多少消息,这会儿该他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倒是罗师兄舒坦,统共只花费了三言两语,还说什么自个劳心劳力……嗯,回头一定找他好好算账!

且不说陈衍旗开得胜得意而回,刚刚两人碰了钉子的镜园西角门,一个浑身被风帽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却闪了进去。他才刚转过大影壁,立时就有两个家丁迎了上来,当先一个满脸警惕地上下打量了来人一阵子,当即谨慎地问道:“这位爷,我家老太太和夫人不见客。”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来人稍稍放下了风帽,顿时一下子愣住了。这一分神,对方就重新戴好了帽子,却是一句话都没说面对这幅光景,他就把有些恼将上来的同伴往后头拉了拉,拱了拱手道:“公子请随小的来。”

直到二门,对一个皱着眉头迎上前来的婆子耳语了几句,把人交托了过去,那家丁方才匆匆拉着同伴往回走。闷声不响走了好一阵子,他就听到旁边传来了那年轻同伴不满的声音:“丁大哥,你得把话说明白啊!内院都是女眷,你也不通报一声,就敢把人往里头领?”

“那二门早就有婆子冲里头去了,谁说没通报?至于前院,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那麻烦就大了,毕竟咱们夫人如今还背着官司。”,那老成的家丁没好气地瞪了同伴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说,“眼下不好对你说,等风声过去你就明白了。咱家老太太老爷夫人对下头都是最宽和大方的,你忘了你是怎么来这的?”

前头老的教训小的,后头当江氏闻讯出了房门,看到那从院门进来的人时,忍不住凝神分辨了许久,这却还是在人脱下了风帽之后才把人认出来。见来人到了台阶下头要行礼,她立时笑呵呵地伸出双手把人扶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别人和我寻开心呢,没想到真是你!这外头看守这么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你都老大不小了,应该知道轻重,何必冒那些风险,万一被人看到了,对镇东侯府可怎么好?还有,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单薄,你就不怕冻坏了身子……”

甫一见面就遭了这么一番唠叨,萧朗心中却觉得暖意融融,一时竟是忘了答话。直到一旁的庄妈妈咳嗽了一声,他才立刻回过神来,因低下头说道:“伯母放心,这一趟我过来并不麻烦,也没冒什么风险。至于衣裳,奴儿干城比这儿更冷,我都习惯了。”

江氏这才转嗔为喜,点点头后就请了萧朗进明间。三两句话之后,见萧朗坐得端端正正,可眼神总有些飘忽,所答的言语明显听着就是敷衍,她渐渐又有些恼了,当即斥道:“既是来了,说话就不要藏着掖着。就算消息不好也不打紧,我扛得住。”

“不是,没什么不好的消息。山火已经灭了,叔全兄那边接下来不过是扫尾而已,并无大碍。”萧朗见江氏不悦,慌忙解释了两句。尽管江氏仍是将信将疑,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今天我来,是为了嫂子那桩事。那件事毕竟事涉太子,太子把事情丢给了文渊阁,文渊阁又丢给了大理寺,可那边正卿张大人不在,所以上上下下还在乱着,但料想很快就能还嫂子一个清白。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对嫂子说,不知伯母……”,”

“原来是要见阿澜,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江氏哑然失笑,当即看着庄妈妈道,“你陪着他去怡情馆一趟。

这么冷的天,阿澜又有身子,特意跑一趟过来不好。人送到了你就回来,到时候,阿澜那边自然有人送他。”说完,她又对萧朗点头道,“你不是外人,别的我就不吩咐你了。既然阿澜的事不要紧,就少和她说这些。她再聪慧机敏,如今是就要当妈妈的人了,总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是,伯母放心。”

婆媳之间的温情让萧朗心中感慨万千,因而,当庄妈妈送他到了怡情馆正房明间,见了陈澜之后就告退离开之后,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起头说话。直到上头传来了陈澜的轻笑,他才不觉侧了侧头,随即又不自然地避开了目光。

“嫂子,叔全兄如今很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没个结果,我就不说了。我今天来,是为了苏婉儿的事。她的诰命刚刚已经下了,明日就会抬入王府。”萧朗听到了陈澜身边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咦,少不得又解释道,“据说是宫中皇上下的旨意,因不是正室,礼部也就遵旨照办了,晋王殿下刚刚还和陈小弟一块在镜围门口徘徊过,想来还没得到消息。”

饶是自个就是始作俑者,陈澜也没想到这事情竟然会来得这么快。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直截了当地问道:“那萧兄是哪儿得到的消息,是苏婉儿找你?”

“不是,得到消息是因为我家在礼部有些门路。”萧朗知道陈澜无意打听镇东侯府那些门路,顿了一顿就继续说道,“至于苏婉儿,我是派了人去对她言语了一声,可没想到她打蛇随棍上,说是她牺牲自个为镇东侯府办了这么大的事,让我之后庇护于她,她愿意为萧家办事。不但如此,她还说,有人给她送了几丸子秘药,说是于她能有大用,我的人就带了一丸回来。”

说着,萧朗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盒子,打开盖子,里头赫集是一颗红丸。!


 
第五百零四章 末日(一)


看着盒子里那颗在灯火下泛着诡异光芒的红丸,陈澜只觉得从心里冒出了一丝惊悸。盯着那东西一动不动看了好一会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眯了眯眼睛说道:“苏婉儿可说,这东西是谁给她的?”

“没说。”萧朗言简意赅地吐出了两个字,但顿了一顿之后,却解释了一大堆,“她虽是把东西给了我,但话却说得很活络。只有我答应了她的条件,她才会把送她东西的那个人供出来。我不耐烦和她打交道,所以派去的人就只拿了这样东西。”

“等等,萧兄如何能轻轻松松进了镜园来?”

“叔全兄应该对嫂子说过,我和他再加上纪曦兄如今是一条绳子上做事……哦,还得捎带一个陈小弟。原本我做的是居中联络,可我四处跑了跑,就发现那些守着重臣府邸,别人眼里一个个都面生得很的官兵,我却认识。”

萧朗已经点穿到了这地步,陈澜自然心领神会。见萧朗点了点头,她便知道,这苏婉儿可说是横生出来的枝节,原本并不在那几个男人的预料之内。她颔首示意云姑姑去接过萧朗手中那盒子,等送到自己手上,她少不得左看右看,好一阵子后才语带双关地问道:“萧兄既然拿着东西过来了,想必应该找人验看过?”

此话一出,萧朗想到自己寻人验看这红丸时的那些情形,脸色顿时很不自然。犹豫片刻,他才有些尴尬地说:“这东西是青楼楚馆里常用来给男人助兴的,功效极其霸道。一经使用能让人……那个****,所以极其贵重,据说就是这么一粒,那些好色之徒宁可用千金来换取。因为它不是只管用一天,而是一粒就能至少管用……总而言之,这不是什么好玩意,我想不通的是,苏婉儿能进王府应该是在别人预料之外,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陈澜斜倚在那张花梨木雕荷花的暖榻上,一面沉吟,一面无知无觉地用手指轻轻叩击着下头光滑的板面,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萧兄,晋王要册立的继妃身份贵重,可是就在这当口却得抬进两个夫人去,用的借口很简单。晋王虽年长,膝下却无男。既然如此,没有苏婉儿,也会有张婉儿李婉儿,所以这东西倒未必是为苏婉儿准备的。”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萧朗顿时恍然大悟,旋即就看了看陈澜身边犹如哼哈二将一般的云姑姑柳姑姑,斟酌了一下语句才开口说道,“那一次的事情,我的交换条件对晋王来说微不足道,但因为他自以为明白我的性子,所以当不会怀疑。只不过,我实在是没想到,长公主说了那样的话,费氏反而对婚事更热衷了……不但如此,武陵伯府竟然会出了那么一个货色去官府出首,都是我考虑不周……”

“我们又不是神仙,哪里能算尽每一件事?”陈澜见萧朗说着说着,脸色越发的冷冽严峻,不得不开口打断了他,随即不缓不急地说道,“能有这结局,可谓是已经很完美了。萧兄今天来的事我已经知晓,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处置吧。你和叔全纪曦还有小四他们是怎么筹划的,尽管还是按照你们筹划的去做,不用管这一头。”

“这怎么行!”萧朗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伸手想去抢陈澜手里的那红丸,见她一把缩回了手,信手就把盒子往靠枕旁边的缝隙里一塞,他一时不敢造次,只得站在那里说道,“今天过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苏婉儿是怎样的人,并不是让你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事劳心劳力!她虽是咎由自取,可嫂子你素来心善,难保不会觉得是自己推她入火坑,所以……”

萧朗这番话越说越语无伦次,一旁的云姑姑柳姑姑最初听着莞尔,可渐渐地就彼此交换起了眼色。而陈澜看着萧朗那和平素不同的激动表情,心里想起自己在那次事后对杨进周的倾吐,不知不觉就展露出了一丝笑容。

“多谢你费心了。”

随着陈澜那简短的六个字,萧朗一时戛然而止,呆呆愣愣站在那儿,仿佛有些转不过弯来。好一会儿,他才立刻别转过头去,有些生硬地说:“总而言之,这件事要追查也不急在一时,谅苏婉儿进府也蹦跶不出什么名堂,而晋王一时半会没工夫没心情去理会她。嫂子你要留着东西就留着,其他的暂时不用理会,你自己保重身体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他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行了一个礼,随即低头就径直往外走。陈澜还来不及开口就看到人已经出了那边上的穿帘,赶紧向柳姑姑打了个眼色。直到人追了出去,外间传来了说话声,不多时脚步越来越远,最后干脆听不见了,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夫人……”云姑姑看着陈澜那怔忡的表情,虽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口,可终究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凑近陈澜的耳边说道,“虽是萧世子常来常往,老太太都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老爷也视他犹若兄弟,但事急从权之外,今后最好还是别让他到怡情馆来,免得瓜田李下被人说了闲话。”

“姑姑这话是另有所指吧?”陈澜抬起头看了一眼云姑姑,见这位面色很有些不自然,她就轻轻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我知道。虽说彼此光风霁月,可总禁绝不了别人说什么……他这人和叔全一样,面冷心热,将来必然有一位好姑娘能暖了他的心。”

尽管萧朗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陈澜想想他来时的那些言语举动,再看看枕边的那个盒子,晚上临睡前不免思绪万千,连云姑姑要熄灯她都拦了。躺在空落落的大床上,看着低垂的帷幔帐子,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就要大年夜了吧?”

“是,夫人。”

陈澜轻轻翻转了一下身子,摩挲着枕边的盒子,脑海中却不知不觉想到了夏太监上次来时说的那些话。曲永死了,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知道那段久远历史的人,和那段历史有涉的人,现如今又少了一个。如今剩下的还有谁?也许是皇帝,也许是安国长公主,也许是那个内阁首辅宋一鸣……那样不断重复的腥风血雨,是不是真的能在这一朝完全散去?

腊月三十是正儿八经的大年夜,到了这一天,仿佛连路上行人都少了,只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各式各样不同的饭菜香味。大户人家自然是更加讲究,无论是挂出的灯笼,预备明早换上的春联,还是祭祖守岁合欢宴等等,全都是有各式各样的程序。反而是天底下最显赫的皇宫里头,这节庆的日子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一大早,贵妃淑妃贤妃在临时主持宫务的长阳宫里受了一众妃嫔的叩拜,罗贵妃就和武贤妃先后托词走了。淑妃平日虽是享受这一人做主的风光,可这天却没多大兴致,随随便便处置了几件事,她借口大过节的赏罚延后,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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