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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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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映雪见了立刻放下碗筷,起身绽开抹松口气的笑靥迎向他。
“你这麽晚才回来,我好担心,快来吃饭吧。”话落赶忙过去替丈夫盛饭。
杜子风见娇妻如此挂怀他,不由心里感动,但当他至饭桌坐下,看见娘亲眼神冰冷、沉默不语地瞅著他时,不禁心中一凛。
梅映雪回到饭桌边,娇柔地为丈夫夹菜,更关心地轻问道:“今天这麽晚,有事耽搁了吗?”
杜子风下意识抬眸看了母亲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故意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言不由衷地说:“是……是啊,有个学生不小心扭伤了脚,我背他回家,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呃……以後吃饭不用等我了。”
梅映雪深凝丈夫一眼,露出个欣慰的笑容。相公真是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
杜大娘始终不发一语,儿子是她生养的,心性、脾气如何,她比谁都清楚,就连他今天为什麽会晚归,她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
思至此,杜大娘不觉转眸看向贤淑聪慧的梅映雪。如果有一天,媳妇发现或看清了儿子的庐山真面目,届时她会有何想法呢?不过,就算她有什麽想法也不能有所作为了,因为只要生为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嫁对了人,是幸运;嫁错了人,那她的命运也只有两个字,就是“认命”。
当杜子风从房间出来,拿著换洗衣物经过厅堂准备要去洗澡时,一直静默坐在太师椅上的杜大娘,突然开口说:“我已经老了,你也有了家室,难得映雪是个贤淑的好妻子,将来孩子也会出世,你不该再这样沉迷下去了,要多为将来设想啊。”
杜子风根本不敢去看母亲的脸,当然更不敢把因赌输欠债的事说出来,只是淡淡地应了声。
“我知道了。”语毕快步离开前厅。
杜大娘看著儿子快速离去的身影,只是深深地叹口气。
※ ※ ※
日子一天天过,梅映雪嫁至杜家也已近两个月了。
时间虽不算长,但也让梅映雪从一个从未近庖厨的千金小姐,变成一个把家务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好妻子,可是她也发现有些事情渐渐改变了,尤其是杜子风对她的态度,似有了一些大转变;她发现他最近老为一些小事发脾气,不过,她只当他教课太累了,心下也不是太介意。
这日,杜子风又晚归,一进门就板著一张脸,对妻子的关心问候丝毫不理。坐下来吃饭时看见满桌都是附近田野采回来的野菜,一股怨气打从心底涌现,气忿地一摔筷子,转首对妻子怒骂道:“你这个女人在家都在干什麽?每天都是野菜、野菜,就舍不得煮点内给娘吃吗?你真是个不孝的媳妇。”
梅映雪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呆了,娇颜霎时苍白,小嘴微张地看著他。
这时,杜大娘冷冷地开口说,“我吃什麽都没关系,你想吃肉就把钱拿回来呀。还有,这些个米、油、盐都是我在张罗,不要对映雪乱发脾气。”
这几句似轻描淡写的话却有了极大的作用,只见杜子风暴戾之气霎时敛起无踪,看了眼被吓呆的妻子,回头拿起筷子,两、三口便把碗里的饭吞下肚,放下碗筷起身回房。
梅映雪根本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只是愣愣地呆看他走进房间。
杜大娘心知儿子一定是恶习难改,又开始上赌庄了,上个月的薪俸和这个月的薪俸全都不见影,今天甚至还无故对妻子发脾气,看来内情似不单纯,会不会……他把钱全输光了,才会如此心情不佳?
她转眸看见媳妇怔仲发呆,遂开口说:“映雪,别理他了,快吃饭,菜冷了。”
“喔,好。”梅映雪被唤回了神,端起碗继续吃饭,心里却疑惑婆婆刚才的话似带有玄机。难道相公都没把薪俸拿回家交给婆婆吗?
杜大娘睇了眼神情若有所思的媳妇。她原本的打算是想过了一段时间,要媳妇回娘家去向亲家翁说说,让儿子到布庄做个帐房的工作,也远比在学馆授课有前途,也说不定亲家翁还会念在女儿的情分上,给女婿掌理一家布庄,这样一来儿子就可安稳过一辈子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儿子的恶习坏了她的计划,毁了他未来的安稳日子。
房间里,杜子风面向墙壁侧身而睡,心烦地想著,今天领了薪俸原想去赌上几把,好把上次输的全赢回来,没想到手气真是背到可以了,不但输了薪俸,更又欠了赌庄一百两,连同上个月的一百两,一共欠了两百两,这麽一大笔银两,他要去哪里拿钱来还?
正当他心烦气恼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来到床边,梅映雪轻声问:“你要休息了吗?”
杜子风没好气地答:“对啦。”
梅映雪由那语气得知他馀怒未消,但为了他好,仍鼓起勇气轻问:“你昨晚不是说今晚要练习写一篇文章吗?我已帮你把墨磨好了。”
杜子风听了立刻翻身坐起,勃然怒骂道:“写什麽文章?你女人家懂什麽!男儿志在四方,考试当官不是发达致富的唯一途径,你要是那麽行就去考个女状元让我看看呀。”说完,翻个身又睡下,似赌气般拉上被子蒙头而睡。
站在床边的梅映雪,轻咬下唇、双目含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竟无端挨了丈夫一顿不明不白的辱骂。
驻足片刻,她转身拿过那砚台,静静地离开房间,到外头把研好的黑墨汁倒掉,泪水也於此时溢出眼眶,滑下颊侧……
为什麽他的脾气会变得这麽阴晴不定呢?新婚之初,那个温柔、体贴又上进的夫君到哪里去了?现在的他回到家吃过晚饭、洗了澡就上床睡觉,兴致一来就把她叫上床燕好一番,不再背书经,也不曾见他练习写文章,一点也不像她所认知的那个夫君……
她并不强求丈夫一定要求取功名,但至少也要是个知上进、能给与她依靠和未来希望的良人哪。
第三章
时光飞逝,眼见还赔庄赌债的时限就快到了,杜子风却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他边走边踢著小径上的石子、小草出气,更不禁暗想,他是否娶了个扫把星进门了,否则怎麽会手气那麽背,连续两个月都赌输了钱,甚至还欠赌庄二百两?虽然娘亲说娶了大布庄的女儿,将来会有无限的好处,可是到现在他依然没得到任何的好处呀。
走著、走著,当杜子风恼怒之气渐消,抬首平视时,才赫然发现不知於何时他竟然走岔了路,走到了他略有印象却很少经过的小径。
突地,一阵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散而来,那是香喷喷的叫化子鸡香味,这对好久不知肉味的杜子风而言,是绝大的诱惑,他不由自主循著香气而行。
原来在林子边有间小小的庙,一张小小供桌上正供放著一只犹冒著热气的烤鸡,一盘水果、一壶酒,还有三炷轻烟袅袅的清香。
“这是在拜什麽神呀?”杜子风禁不住好奇朝小庙内探看,只见里头摆了数只像狗又像猫的木雕动物,不觉暗想,是谁这麽无聊啊?雕了几只畜生摆在这里头拜拜,这是小孩儿在玩的吗?
闻著那诱人的烤鸡香味,杜子风不由咽了咽口水,左右张望一眼,心想这一带人烟稀少,天色又渐渐昏暗,应该不会再有人经过了,就算他把这些供品给吃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思毕,杜子风伸手抓起烤鸡,取来酒壶,啐了声道:“木头畜生有什麽好拜的?祭祭我的五脏庙还比较实在哩。哈哈……”语毕仰首饮了口酒,轻呼一口气。“呼,好久不知酒滋味了,真好、真好。”
杜子风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多时便把一只烤鸡啃得只剩鸡骨头,酒也喝得一滴不剩,最後仍意犹未尽地把那盘水果也吃光。最後,丢开酒壶,打个饱隔起身,略带著几分醉意,摇晃著身子回家去。
他离开後不久,小庙後深幽的林子里,忽地出现一双火红的眼睛,未久又出现另三双火红的眼睛。
一个闷闷的声音自林内响起:“可恶的臭小子!竟敢吃了我们的供品,我一定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话声一落,另一个略尖细的嗓音接口说:“没错,既然只图不劳而获,那我们就让他一辈子都这麽地‘好过’吧。”
“没错、没错。”两个类似童稚般的声音应和著。
话声方落,深林内的那四双火红的眼睛亦随之消失无踪,只馀那阴恻恻的尾音在黑林内回荡著。
※ ※ ※
当晚,忙完一天家务的梅映雪,回到房间就看见丈夫已上床睡觉,甚至还发出轻微的鼾声。看著那似失去了什麽光彩般的睡睑,她心底有著莫名的失落,让她不由自主轻叹口气。
伫立片刻,她过去把丈夫随手乱扔的长衫拾起,稍稍抖平欲披在椅背上,不意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从长衫里掉了出来。
梅映雪拾起,本想放回长衫的袋内,但仍禁不住好奇地打开纸张,一看之下不由惊得小嘴微张!这……这竟是张一百两的借据,而且还是向赌庄借的?
惊愕不已的她不由自主转首看向熟睡的丈夫,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个好赌的人,甚至还向赌庄借了钱……转眸看一眼这破旧的屋舍,心想他哪来的一百两可还钱?倏忽间,她想起了被婆婆收去代管的那一小箱银两,婆婆或许会拿那些钱替他还债吧。
她木然地把借据放回长衫口袋里,转身坐在竹椅上,看著桌上跳跃的油灯焰火,胸口有点酸、有点闷,只能无语问苍天……
天老爷,她到底嫁的是怎样一个夫婿啊……
※ ※ ※
这日学馆休息,杜子风睡到日上竿头才醒来,起床走出房间,只看见厅堂的饭桌上摆著一碗粥和一碟酱菜,他走过去伸手摸摸碗边,是冷的。他不由皱了皱眉,想都不想便开口唤道:“映雪,把粥给我拿去热一热。”
好一会不见回应,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俊颜隐现怒气,似自语般切齿道:“这女人愈来愈懒散了,一点都没有做妻子的样子。”语毕便寻往屋外。
屋外是一片的寂静,院子里正晒著一小捆一小捆半乾的柴火,树荫下一对公鸡和母鸡,领著一群小鸡正在觅食;竿上的衣服也还在滴水呢。
杜子风屋前屋後寻了圈,唤道:“娘、映雪,你们在家吗?”
唤了数声俱不闻回应,杜子风心想她们大概又出去采野菜了,想到天天都吃野菜,一股莫名的厌恶打从心底涌现,心想既然岳丈家是有钱人,妻子何不回家去要点鱼啊肉的,也胜过每天去田野翻找野菜好啊。
思至此,突然间一个意念闪过他的脑海,环顾四周一眼,他快步走回屋里进入房间顺手关上门,又至窗边慎重地朝外头探看一眼,接著上前打开妻子从娘家带来的那两口大木箱。
只见两口大箱子里除了布疋和衣物外,没什麽看来值钱的东西了,杜子风失望地翻翻那些衣物,不禁自语抱怨。
“唉……就算你家是大布庄,难道除了布之外,就没有值钱的东西了吗?这样教我以後怎麽靠你呀?”说完,他本想盖上木箱另想办法,但心念一转又说:“算了,这些衣服看来还不错,换它几个钱,或许就能翻本了。”语毕,取来包袱巾铺在床上,开始把木箱内上好质料的衣服和布疋取出。
突然间,一个紫檀小木盒出现在眼前,取出打开一看,满盒都是黄金打造的首饰,看得他眼睛发亮,惊喜不已!片刻他回过神来,忙把木盒盖上揣进怀里,过去把那些衣物包起,打算赶紧到城里的当铺,把这些东西换成现银。
当杜子风回头欲把大木箱盖上时,一个念头又起——既然她会私藏这盒首饰,或许箱内还有更值钱的东西也说不定!
於是他开始动手在木箱里翻找,果然在箱底的角落处摸到一个小锦囊。
他扯开丝绳一看,里头是一颗颗如雀蛋般大小的珍珠……
天哪!这些家伙可值不少钱呢!杜子风看得两眼都发怔了。飞快地,他笑开了整脸!
不错、不错,这样一来,他不但可还清赌债,甚至还可大大地翻本呢!遂把小锦囊塞进袖袋中。
想到得意处,杜子风忍不住哈哈大笑,却在听见自己的笑声同时,惊觉似乎得意过头了,忙打住笑声。欲盖上木箱,却又想或许她还有其它的藏私,不禁又把木箱仔细翻找一遍,直到确定没有之後才作罢。合上箱盖,提起包袱他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从後门溜出去。
※ ※ ※
杜子风从赌庄出来,丢著手里的一小包碎银。
哈!手气果然不错,不但还清了赌债,甚至还小赚了十数两,就用这些钱去喝点小酒、吃几块香喷喷的熏肉吧!想到这里,感觉口中已充满了熏肉的香气和美味。
他整个心思都在想著该如何用这些钱去好好饭饱酒足一番,岂料一个不留神竟撞上了走在前头的人。
“唉呀——”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声,是女子轻柔娇媚的嗓音。
“小姐,你有没有怎样?”一个略带稚气的嗓音急急问。
杜子风这才惊觉自己撞上了人,还是个女子呢。忙收回心神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在下太不小心了。”
梳著双髻的小婢转过身来,小小柳眉微挑,杏目合怒,双手叉腰怒声责骂:“喂!
你这个人出门是不带眼睛的吗?为什麽走路不看前面,七早八早就像喝醉酒的疯汉,乱跌乱撞的!“
小婢一顿泼辣的责骂,让杜子风俊颜绯红,忙不迭低声道歉。“是、是,这一切都是小生的不对。”
虽然杜子风已道了歉,但小婢仍得理不饶人地继续开骂:“瞧你也是一副人模人样的,却是这般莽撞如牛,可知我们家小姐可是千金之躯——不,是万金之体,撞伤了你可赔不起的。”
“是、是,姑娘说得对,是小生失礼了,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多多海涵。”杜子风虽觉被一个小丫环如此恶言辱骂,实感颜面无光,但为息事宁人,也只能拼命地赔不是了。
“小安,别再骂了,这位公子都说不是故意的了。公子,这也不全是您的错,请恕仙儿教婢无方,对您失礼了。”
低头只顾道歉的杜子风,听见那犹如银钤般的悦耳嗓音,本能地抬头朝前看去,只见眼前伫立的女子美艳极了!她美艳的脸庞光灿如花、嫣唇娇艳欲滴,妩媚、魅惑的异采来自她的双瞳,炽热极了、明媚极了。
杜子风像是著魔似的怔怔地注视著她。
少女嫣然一笑,瞳眸深处有一股无可言喻的、令人战栗的风韵流露出来,是那麽地温柔、那麽真挚,又那麽火热,就像一把无形却足以融得了精钢的火,当人面对著它时,几乎就能在她的凝望下迷失了。
杜子风无法自抑地打了个寒颤,感到有著刹那间的晕眩,胸膛里的一颗心正在急速地蹦跳著,血液往头上冲,浑身燥热,连呼吸也显得局促起来。
突然,少女明眸绽放无比意外与欣喜神芒,娇颜羞红,像似玉染朱砂,语调娇嫩怯生生地说:“你是杜大哥吧?我是仙儿呀,你不记得了吗?”语毕更上前,忘情地像个天真的小女孩般拉起他的手,对他绽开可人的笑靥,那模样娇憨极了。
“我……我……”杜子风根本不记得曾结识过这个女孩,但这少女实在太迷人了,遂让他不由自主地点头顺口说!“呃……是啊,好久不见了。”
美艳少女忘了矜持,只是拉著他的手,明眸里净是无尽的恋慕。“已经快十年了呢,自从你们搬离梁州後,仙儿可是朝朝暮暮都想著杜大哥呢。”
就算是认错了人也好,这天外飞来的艳福,杜子风可不想白白放过呢,遂佯装出十分怀念的神情。“是呀,杜大哥也十分想念仙儿妹妹呢。”
正当胡仙儿欲再与他叙旧之时,一顶八人大轿来到两人身边,小婢女出声招呼:“小姐,轿子来了,我们该回去了。”
“杜大哥走,我们回家再聊,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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