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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Ⅱ-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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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开门声,宛琬微微回转身来,入眼便是靠门而立的人,挺拔修长,柔柔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周身染上层薄薄的光芒。
  昏暗的室,幽暗的心,剎那光亮。
  门内门外,两人长久凝视,夜静得可听见彼此轻微呼吸声,仅仅如此,幸福已点点溢满心头。
  他眼中有两小簇火焰,如那灯芯,燃烧着,闪亮着,温暖着。
  她欲开口,却哑然无声,只能向前伸出了手,唇角噙着丝微笑,素如梨花,胤禛伸手牵住。她向来冰凉的手,此刻却让他心里霎时流进一股温暖。
  他的宫殿九百九十九间屋子,而她却只想给他一个家。
  冰寒夜里,一路走来,只有这一簇火光,隐约摇曳着晕黄的温暖。
  胤禛见她眼角润湿,双唇嫣红,心田一荡,俯身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他没有忘记,推门一瞬间,她表情落寞地望着漆黑夜空。
  “怎么又起诗兴了?”他轻弹她微红的鼻尖,戏谑道。
  宛琬想起从前她喝酒添诗兴的胡闹,抿唇笑了。“人说冬雨宜饮酒,我觉得冬雪才宜呢。”
  胤禛拥宛琬于胸前,怅然道:“若能陪你踏雪寻梅,呼啸而歌,人生如此,岂不快哉。”他下巴轻轻摩挲着宛琬的发际。“是不是你得到了些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一些,就算是天子,也是无可奈何的……”
  “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为什么不换个角度?”宛琬眼里闪着光亮,“人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不必伤感,无需惋惜,因为它总会再升起。所以失去时,想着原来我已得到了另一些东西,痛苦时,想想曾经有过的快乐。这样是不是会更快乐些?”
  胤禛转过她身,凝视着她,笑了,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我只知道,因世间还有你这样想的人,所以才让人眷恋。”
  “大冷的天,怎么想起习字了?”胤禛走近书案,细瞧了两眼。“还真是字如其人,你这字豪放得自成一体。”
  宛琬难得脸上一红,嚅嗫道:“胤禛,我本来想全都自个写的,可——你能不能抽空,帮我写一半,你的字那么好,只要一下下就行了。”
  “写什么呢?”胤禛见她眼波逐流,面染粉色,小女儿家的娇柔尽显无疑,不由脸上缓缓绽放出温柔的笑意。
  “我想写幅百寿图。”
  “哦,原来是丑媳妇要讨好婆婆。”他笑得落井下石。
  

清宫梦萦Ⅱ第六十四章(4)
宛琬皱了皱秀气的双眉,睨他一眼。
  “知道了。太后的圣寿节要至三月里,如此良宵就不必再罚我埋头苦写了吧。回头我写好了再请净月大师略添笔墨便成,不知妥否?”某人立刻乖乖地主动请缨。
  “准奏。”宛琬娇滴滴道,倾身向前,像只啄木鸟啄啄他的唇角。她瞥见西洋大自鸣钟,突想起大事不妙,忙拖着胤禛奔至里间寝室床榻边。
  “不过写幅字便有此等好处。”胤禛佯装伸手解襟。
  宛琬伸手捉住他,满脸兴奋,没空迎战他的挑衅。
  片刻,西洋报刻大自鸣钟响了十二下。
  “胤禛,你伸手摸摸看。”宛琬手指了指榻上衾枕。
  胤禛瞧见她小脸微红,他好奇地伸手探向衾枕底,掏出个绣花荷包,里面铛铛声响,看得他愣住了。
  “今天是除夕夜,这个红包给你压岁。恭喜发财。”宛琬一气说完。
  胤禛呆呆地望着久违的荷包,他的小人儿总要制造意外惊吓。
  他情难自抑,喉咙竟然有些梗塞。“婉琬,你这绣的是牡丹花?我倒瞧着象是碗豆腐花,糊的厉害。”胤禛嘴里说着,心却荡开,唇边不自觉又渗出笑意。
  他非要每回都气得她要命吗?佳人秀眉轻颦,佯装发作。
  “咳咳,你知道我今年多老了吗?”他胆大得继续用调侃掩饰心中的感动。“另外,好象我的钱怎么也要比某人多一点。”
  婉琬斜睨了他一眼。“知道了,皇上富有四海,天下无人可比。”
  “富有四海?”胤禛忽就有些苦涩。
  宛琬握住了他的手,胤禛反手紧握住她。“琬,有时,我会想……天下是什么?我到底真正拥有什么?”
  “我。”婉琬投入胤禛怀中。这一刻,她双颊晕红,发丝撩人,呼吸带着淡淡酒气,淡淡清香,紧贴着他的身子,不可思议的柔软香甜。
  总是这样,他的小东西略施恩惠,就叫他乱了心跳。
  欲望如星火燎原沿着他每寸肌肤蜿蜒窜上,让他每分神志与意识,都在这刻分崩瓦解!
  胤禛猝然翻身,整个人都覆盖住她,屏息攫取她的细嫩与甜美。
  宛琬被困在了胤禛双臂间,感觉他的身子好烫,绷紧的肌肉,显示着他的强悍与力量。她深吸口气,身子好热,抓紧缎被,胸口感受到烙印般的吻啮,他的呼吸好重……低下头,视线所及便是他以侵略旋律上下滑动的男性喉结,再往上,是他坚毅的下巴。
  胤禛看见宛琬粉色的脸微皱起,似乎不太舒服。他猛停下动作,刚峻的脸颊因情欲绷得血红。她双颊晕红,水眸异常清亮,迷蒙地问:“怎么停了?”也许是酒劲现在才刚刚发作,她浑身飘飘,胡言乱语,出言挑战。
  嘎?他全面进攻,带点侵略性的热情,全因她而挑起。宛琬手忙脚乱,头晕目眩的同时,只感到一股子满足,或身为女人的骄傲。她热切回吻,他怎能示弱,果断出击,以坚忍的毅力,超强的耐力,不乱的定力!三力齐发,缠绵一次就教婉琬高举白旗。要命,她乐极生悲,累到虚脱,无力再战。胤禛将微汗的峻容埋入她香汗淋漓的纤肩,“不要动……”闭着眼睛粗声喘息,意犹末尽地磨蹭着,不让她太快退开身体,修长十指在她敏感泛红的娇躯继续游走,吸入她醉人的气息,抚摸她狂野的心跳,忍不住将脸颊贴着她柔嫩的粉丘,闷闷哑哑地低喃一句:“你好香。”
  橘色的烛火透过琉璃罩铺洒上床榻,他饱含浓烈爱欲的声音粗嘎又性感叫她沉醉,无法不应战,一刚一柔两人继续纠缠,春光流泻,映亮了一向清冷的宫阙。
  窗外的风,吹得凄厉而又张狂。
  原来冬眠亦不觉晓。
  阳光暖暖照耀,窗外鸟儿溜啭,宛琬睁开眼,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空的。
  她摇了摇头,露出无奈微笑。
  是新年了,天气反而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冷,空气温暖而微湿,是春天的脚步近了吗?
   。。

清宫梦萦Ⅱ第六十五章(1)
允禵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许久,许久,人群涌动,而他是这样的孤单,茫然,失落,宛琬竟不肯再见他一面,她明明知道他回京面对一切,心会有多痛,可她竟能狠心的不置一言。哦,他怎么又忘了,对他,她从来都是铁石心肠。天阴沉沉的,自回到京城,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了,这一切都是怎么了?他转身,漠然地向前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走到哪里都无所谓了。是不是他离京太久了,如何这条街长得走也走不完?
  允禵抬头望天,细细雨丝轻轻飘落,已经下雨了?谁说不是!滴滴嗒嗒,她说这是寂寞的声音,会让人心里发慌得好象天永远都不会再亮了,孤单得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自己是不是疯了?明明细雨如丝,无声无息,何来滴嗒声响?
  掌灯时分,红袖招早已点起了亮丽宫灯,四处烛影摇红,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原来一心抗拒,身子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一路走来,允禵无奈摇首步入红袖招。
  慌忙迎出的秋姨殷勤招呼后,见他目光虚散,似看着她般又似看不见,心下有了计量,便不再罗嗦,招手唤了小丫鬟,耳语两句,紧随他上楼。
  允禵推门而入,除了窗前那张花梨方案,早已不是当年布置,却也素净整洁,全无脂粉气息。他深吸口气,走至书案前,推开窗去,窗外一片杏林依旧。
  允禵望向杏林,眼波一一流转过青黑瓦墙,屋角野花,方才转身坐下,从前闲坐一旁,看她胡乱涂鸦的日子已恍如隔世。
  秋姨轻咳一声:“贝勒爷,这屋子如今是烟玉姑娘住着,要不,我便让她伺候您?”
  “不用,都去出。”
  秋姨眨了眨眼,知不能多说,飞瞥了下烟玉,使了个眼色,便与其她人等退了出去。
  烟玉弯腰蹲了个万福,见允禵置若罔闻的坐着。她转身绞了条湿帕子,走近他身边,“贝勒爷,擦把脸吧,都淋湿了。”她声音甜甜软软,姑苏口音。
  允禵皱了皱眉,伸手推开她,“你出去,我不用人陪。让人取两坛酒来便行。”他冷冷吩咐。
  “是。”烟玉软软应道,却将湿帕塞入允禵手中,这才领命而去。
  不过片刻,烟玉复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托盘。她手脚利索的将几碟小菜布妥,添上玉琼,便退至珠帘后琴室,取下琴案至于桌前,指下轻轻抚过,一串音律如水流溢。
  琴是最寻常不过的桐木七弦落霞古琴。
  “铮——”地一声,烟玉拨动琴弦,缓缓散起。
  允禵微微蹙眉,却也不再出言,自顾端起面前酒盅。
  仿佛一卷泛黄的水墨画徐徐展开,空山幽谷石缝中一株兰花迎风绽放,淡雅清香直坠人心底,叫人四肢百骸都为之舒展。
  允禵不由合上眼。
  琴音初时悠缓,如山谷云雾,若有似无,挟着兰芷芬芳随风飘来,迎于鼻端,萦之心腑。反反复复,欲走还留,忧伤淡如水汽,却无孔不入,尚未觉察,已湿透衣襟。
  忽而琴音陡转激昂,刺破云雾,徒见飞瀑奔腾而来,宕跌直落,磅礴狂放。久久复又幽幽归于宁静,平添了几分从容,缓流转出,若一江秋水逝去,落日斜晖映照青山远黛。琴声愈缓愈静,起起落落,沉静苍远,琴行至此,便如月跃海面,天涯海角,共此良宵,琴音悠然而绝。
  许久许久,允禵方一声长叹,徐徐睁开双眼。她弹的是孔子所作古曲《碣石调。幽兰》。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却无一国肯重用他。归途中见到幽谷盛开兰花,于是感慨道:兰花本是香花之王,如今却和杂草丛生一起,正如贤能之人,生不逢时。孔子心潮澎湃,即兴弹琴而创一曲幽兰。
  允禵面上掠过一阵牵动,倾身犹微微颤抖,举壶自饮。
  琴声重又响起,两人互不言语。
  他一杯杯饮,她一曲曲弹。
  “你知道吗?爱能叫一个人变成傻子。”允禵似自言自语。
  琴声戈然而止。烟玉起身撩帘而出,执袖为允禵续斟一盅。
  

清宫梦萦Ⅱ第六十五章(2)
允禵抬眸见她一身西洋软料制的素色衫裙,外罩白狐坎肩。长发只挽了个最简单的髻,眸如潭水沉静,菱角似的红唇未语先笑,虽无半分珠簪点缀,已是明艳照人。
  “难道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人可以经得住贝勒爷百折不挠又霹雳万钧的攻势?奴家想,纵然是冰也化了,铁也熔了,更何况是人!”她抿唇夸张道。
  他摇摇头,一饮而尽。
  “可是爱一个人有多美妙,它会让你快乐似飞天。”他低声得宛如说于自己听,“所以,纵然明知荆棘遍布,仍一意前往。尤其是我,那时简直是——不知畏惧。”
  “贝勒爷——”烟玉欲言又止,原来他是一个感情那般执着的人,她为他那黯然神伤所动容,似有话说,但——终究还是未曾说出,顿了顿,又斟满酒盅。“爷,何必再想从前,想——也无益。”
  是啊,想也无益,徒添悲伤。从前守着她的那段日子有多快乐,有多美好。现今想起,恍惚得他不禁质疑,那些美丽往事是否真的曾经发生?允禵心头猛一紧缩,刺痛难当。
  “你相信吗?这世上有个女人无论我怎样对她,她都冷如铁石,可我还是放不下她,象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笑!”
  “只要自己心中觉得不可笑,那便是值得!”她肯定道。
  允禵皱眉思索。
  “可这般岂不太傻?”他醉意渐浓。
  “值不值得,愿不愿付出,傻不傻全是自己感受,又何关他人眼光!”
  允禵惨然一笑,望着桌上的烛火沉默不语。
  烟玉见他神色越加凄凉,心头暗叹,柔声劝解道:“爷,凡事只要存着一线希望,便不该放弃。世间物,人心最难测难懂。彼此间总隔着太多俗事尘务,与其为难自己,不如放手追寻,或许彼时彼刻与今时今刻,答案会不同,也许会出人意料。”
  允禵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烟玉鼓励的眼神。
  烟玉展颜一笑,红唇微启:“人活一世,总不要留下遗憾才好。”
  “不留遗憾——”允禵喃喃自语,他头痛欲裂,休息会,他太累了,休息会就好了……
  “琬,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你还在恨我,不想见我,可我不行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别人怎比得上你半分?你恨我,你不要见我,都是对的,原是我不好,我害了你,又害了忻圆……可你不知道,从前你离得我那样远,你眼里,你心里只有他一个。我无路可走,我做了,我不后悔,不后悔……若不是那样,你怎么能够留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你恨我,那又如何?你恨我——可心里也总算是有了我,那时我快活得很,想着慢慢的,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后来我们叁个有多好……可你用自己的命来逼我放手,我能怎么办?宛琬,宛琬,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能再没有你了,我后悔了,怎么办?我后悔了,我要你,我要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一行清泪滑过眼角,允禵双目紧阖;绝望低泣。
  朦胧中,她一颦一笑,历历在目,唇角含笑,眉梢轻皱,一个个影像霸道的,疯狂的,执拗的,坚韧的冲入,将他心里面所有空间全部占据,满满的只留下她一个!可笑吧——险山恶水边疆,他以为自己横刀立马,早已练就死生不惧,到头来,面对着她,却如此胆怯懦弱。好笑吧——戎马生涯,一生功名,到头来,空怀凌云之志,空负满腔柔情,放手,后悔,懦弱,勇敢……宛琬,宛琬——从来都只是为她。
  下雪了,天黑黑的,有些冷,允禵不禁抱紧双臂。前方隐隐约约似有光亮,眯细了眼瞧,原是有人举着灯笼。眼前弯弯曲曲有条道路。环顾四周,探指不见,他不由自主踏着那条小道,向着前方唯一光亮处行去。突地一阵狂风袭来,风沙蒙灰了他的眼,他手忙脚乱,抹袖遮挡,前方哪还见人影?心一急,一脚踏出,脚底突然陷落,身体直直坠下……
  “啊!”允禵伸手乱抓,霍然坐起身来,垂首喘着粗气。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久,又像只刚刚躺了一会,他只觉四肢酸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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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梦萦Ⅱ第六十五章(3)
烟玉起身,关切道:“爷是不是做噩梦了?梦都是相反的,做不得数。”
  允禵这才看见身边女子云鬓松散酥胸半裸,漆黑浓眉紧紧蹙起,他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些什么。如火烧身,允禵暗叫糟糕,若是叫宛琬知道,她定然不高兴,他猛掀被褥,起身下地,方醒悟如今宛琬又怎会在意他与谁在一起?也许,还巴不得,心一点点冷下,手却还是推开正欲伺候他着衫的烟玉,自顾穿上外袍,扔下银票,没再看一眼的夺门而去。
  允禵走出院子,自己原来已待了很久,院外积雪埋过靴背,白花花的有些晃眼。四下静极了,天地如此辽阔,他却如此孤独。他眯起眼睛,吸了口寒冷的空气。不禁又抬首望天,点点疏星中浮现出她清丽却冷漠的容颜,他的心底似有两股背道而驰的力量各自拼命拉扯着,他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允禵摇首摔去胡思,不,不,他不能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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