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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云染砂-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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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我们相约过的，上穷碧华兮，下至黄泉；三生相随兮，不饮忘川。我这就随你而去，只要你未饮忘川，九霄天上，八重地下，我都随你。”
同样的一柄匕首，穿透了两颗相爱的心脏，鲜血，滴落，混在骨尘里，扑，扑。
我们本是骨血相溶的夫妻呵，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夫妻。
你望我在天，我凝你在地。
黑白无常，你们终于来了。如今我已失了仙灵，按人间凡俗轮回，带我去找我的夫君吧。
曾经有一个书生说，他娘子是天上的绣女，让我兄弟二人见到她时，转告她，他在地狱很好，让她忘了他。
人世间感情最是磨人，如今他在无间地狱，早忘了前世之情。你自有仙福，喝下这忘川水，让两颗灵魂安歇吧。
你说他喝下了忘川水？不，我不信，他不会的，他不会忘了我的。他不会……
奈何桥畔，粉色的身影翩若蝶舞，朝那地狱之光里翩跹而去，最后，消失不见。
回过头来，风起而过，骨尘散落。那些曾经的爱恋，再深刻，又如何？那些曾经的誓约，再忠贞，又如何？终究抵不过，一场分别；终究抵不过，晚来风急。
醒时，已是微亮。不期然，触碰到满脸的泪痕。
“沈落潇……”
沈落潇侧首，“怎……”未及话出口，被灵儿满脸的泪痕吓坏了，脸色陡变，“怎么了？”
灵儿只是摇头，“姐姐她喜欢你，她喜欢你，她一定喜欢你的。”
半晌，换来沈落潇的低眉浅笑，“我们回去吧。”
“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灵儿在他身后，慢慢地拉着轮椅。
“快好了吧。”
“下次……如果有下次，不要再发生今天的事了，好吗？”灵儿不敢分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
沈落潇轻笑，“带你来江南，是来作客的，不是坐牢。你想出去玩，随时都可以。昨天是意外。”
灵儿撇起嘴，“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倒说说，你是哪个意思？”沈落潇似乎有意逗她。
“我是说，如果我下次再掉下来，你不要救我了，两个人都受伤。”灵儿小声嘀咕。
沈落潇装作没听到，二人静静地往山下去。清晨的朝霞洒满山顶，整个山头铺上一层梦幻的颜色，浸染了那晞辉中慢行的二人。
如果说灵儿当时不知道风天澄抓她目的何在，但到了第二天，她多少便感受到了他那有意无意的目的。
这一次依然没有意外，佳佳依然要拉着灵儿去玩。灵儿看了看沈落潇，沈落潇手指轻动，叶心只好也跟去。灵儿见他不留，也闷闷地跟着佳佳他们去了。
她又没有当电灯泡的嗜好，新奇两下，谁愿意天天夹在两个人的打情骂俏中间。叶心，你会遭报应的！
灵儿心里嚎啕诅咒。
回过神来，却发现受诅咒的竟然是她自己，几乎她经过的地方，都有人虚掩着门窗，或是探着头，指指点点。
灵儿纳闷，他们在干什么？
佳佳和叶心的脸色早已发青，佳佳更是按捺不住地冲到那探出人头的门口，一阵大吼，“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再说小心把你们舌头割下来！”
灵儿皱眉，问叶心，“他们说什么了？”
叶心诧异地看了一眼灵儿，随即明白，灵儿不懂武功，耳力比不过他和佳佳，所以听不清楚那些人的咬的闲言碎语，于是挑眉一笑，“她们夸你比佳佳漂亮。”
叶心话未毕，灵儿脸上露出诡异地笑容，“是吗？那你认为呢？”说着摆出一副风情万种地礀态。
叶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虽然你已经面目可憎了，但是比之佳佳，还是……”
“叶心！”
叶心暗惊不好，不许回头也能想象得到佳佳那一副柳眉倒竖，杏眼圆瞪的表情。灵儿是面目可憎，佳佳，那可是面目可怕呀！
叶心提脚就跑，佳佳甩着鞭子跟过去。灵儿见他们走开，稍稍靠近近处一间铺子。
冷不防，一个香喷喷的包子扑面而来。灵儿条件反射地伸手接起，正想给那人送回去，结果听到一声冷哼，“这种女人也配当太子妃？德行教养哪一样够格了？”
“打扮不伦不类，抛头露面，当街和男人打情骂俏。”
“见到沈少主就私奔，女人的脸都丢尽了。”
“还害得木叶城家破人亡，大动干戈。如今江南动荡不安，民不聊生，真是红颜祸水。”
“红颜祸水也得是红颜，瞧那不伦不类的样子，一定是用什么妖法迷惑了太子和少主……”
店子里的食客闲言碎语不时地传出来，灵儿早愣在那里呆然不动了，伸出去的那个包子随着僵着的手掉落在地上，滚落了灰尘。
一个小狗过来衔走，被主人一脚踢开，小狗“汪”地一声摔跤，主人厌恶的声音道，“没出息的畜生，这种女人碰过的东西也吃？”
灵儿傻眼。
佳佳和叶心在前面没等到灵儿跟上来，回头就看到这么一出，佳佳扬鞭，“欺人太甚！”
牵小狗妇人吓得脸色苍白，佳佳道，“告诉你，我田以佳的朋友，不是好欺负的！”
那妇人慌张离去，灵儿尚未回神。
佳佳担心地问，“灵儿，你没事吧？”
灵儿抬首微笑，“没事，这有什么事？不过就是闲言碎语罢了。左耳进右耳出。”
没事没事，以前被爸妈被老师被训导主任不知道骂了多少回，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精神抖擞？没事没事。
拍拍面颊，上前拉住佳佳，“你昨天不是说那边有个小寺庙，抽签很准的，我们去看看吧。”一阵小跑离去。
左耳进，右耳出，中间脑里过。
爸，妈，我真的想回去了。
这里越来越可怕了！
☆、87测字认命
明元寺。
“就是这里？”
灵儿看着那发白的木漆；回头问佳佳。
佳佳今天意外地没有再和叶心闹任何脾气，一路三人和和气气地来到这里。
“嗯，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我的小红跑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进来抽了支签；师傅告诉我往东寻去；结果果然就找到了。”佳佳说的眉飞色舞；一边摸着小红马的脖子；“对吧；小红。”小红马也亲昵地在她掌心蹭蹭。
灵儿笑了，“那我也去看看。”
“你得先确定你想问的问题。”
“我想问的问题？”灵儿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往殿里走去。
中间掉着铁末的香炉里青烟优雅；一丝丝飘出，淡淡的檀香味，依然凝神静气。
木制的门槛也有腐烂的趋势，抬脚进去，蒲团上落满灰尘，前方的木龛上放着一筒竹签，丝绵缠绕，中间的一尊小佛依稀是观音的模样。
灵儿咽咽口水，艰难地回过头去看佳佳，佳佳面色尴尬，“这个……我也是很久以前来过的。”
“贫僧见施主眉目清朗，面相不凡，原来终究也不过一凡俗之人。既然如此，施主，请回吧。”
灵儿循声望去，右边幕落之下一张桌子，一灰袍僧人侧坐在旁。目光干涩，脸色枯黄，若不是刚才有声音发出，几乎都要让人以为是一尊干尸了。
灵儿听他语气似乎有点象高人的意思，有心好玩一下。
“难道大师只在指点非凡之人么？”
“凡俗无医。”
“非凡之人无须医。”
“故此敝寺香火冷清，然冷亦是清。”
灵儿思索一会，“来此都是何人？”
“施主。”
灵儿笑道，“师傅可知小女子何人？”
“施主。”那僧人双手合十。
灵儿先是一愣，“小女子手中无银，囊里无金，如何施香？”
“金银乃身外之物，何贵之有？敝寺不珍。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贵中之贵，若施主有心，毫发即可予施。”
灵儿眉头轻皱，佳佳在后面轻轻拽她衣袖，“我看我们还是走吧，这个和尚神神叨叨的，不安好心。”
那僧人眼睛忽然圆睁，精光四射，吓得佳佳慌忙往灵儿身后躲去，见到叶心在后面，又转身拉着叶心的衣袖，藏在他身后。
灵儿心念一动，伸手拔下一根头发，摊在手心，“如此即可？”
“可。”
将头发放在木龛之上，灵儿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抬首看那签筒，伸手舀过来。谁知那签筒似乎常年不用，竹漆生津打滑。灵儿不留神没握住，签筒掉落，散了一地。
灵儿愣了半晌，抬眸笑道，“这可怎么办好？”
那僧人道，“抽签解命，乃解天命。施主既打破天命，不妨自起一命。”
灵儿直起身子，看了看那僧人案上墨砚，舀起挂在一边的毛笔，“那测个字吧。”
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划出一笔，却没有任何痕迹。
将笔尖放在嘴里润湿，重新着笔，歪歪斜斜地划出一个“灵”字。
佳佳凑上前来，在灵儿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字？”
灵儿一愣，随即明白她写的“灵”是简体，这里的人都不可能认识。
“我也不知道，随手写来。”
僧人端起纸端详半晌，“施主想问何事？”
“师傅刚才说不妨自起一命，小女子想问的，就是这个命字。”
“施主可否告知名字？”
灵儿也不忌讳，坦言道，“灵儿。”
僧人眼中精光微露，“既已知是灵儿，又何须再问命运？”
灵儿愣了。
佳佳在一旁轻语，“什么意思？”
灵儿思索之下，已是明了，“师傅之意，可是让灵儿认命？”
“非认命，乃认命。”
佳佳眉头拧得跟个麻花了，苦着脸看了一眼那僧人，又看一眼灵儿，最后无奈地看着叶心。叶心也一脸茫然。
灵儿摇摇头，“小女子愚钝。”
“施主慧根不浅，怎说愚钝？”
灵儿再一思索，“师傅是说，灵儿该认别灵儿之命，而不是……认命？”
僧人微笑着点头。
灵儿摇摇头，“望师傅指点。”
“施主所书，上山下火，地下之火，催山倒塌，轮回翻转，天地变更。施主之命，一个字，灵。”
灵儿心中一惊，“何为灵？”
“施主。”
灵儿无奈，“小女子愚钝，不懂师傅之意。”
“该懂之时，施主自会明了。早知先机，对施主而言，徒生执妄。”
灵儿无语，只好离去，“多谢师傅。”
走到门口，灵儿回头，“敢问师傅，此字应念做何音？”
那僧人微笑，“适才贫僧已念。”
灵。
灵儿忍不住多看了那僧人一眼。难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佳佳，这个寺庙怎么这么冷清，只就这么一个和尚？”
“我哪知道？我平时也不来。不过，说起来这个寺庙和木叶城有点关系呢。”
“嗯？”
“据说沈大哥出生之时，就是这个和尚帮他排命格，说沈大哥命犯孤星，将会孤独终老。哼，我才不信呢，灵儿，你别听街上那些人闲言碎语，我们知道你是好的，不要管他们。”
灵儿心里一番计较，却又计较不出个头绪，甩甩手，懒得再去理会。
“灵儿，你们刚才说的到底什么意思？我怎么都听不懂。你的名字怎么了？”
我的名字没怎么，只是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身份，这个身份，代表的就是一个命运。我是灵儿，只是灵儿，这个不知道时代里的南月国的灵儿，不是二十一世纪的杜小洁。
我若是灵儿，那杜小洁又是谁？
甩甩头，这种想不清楚的问题，算了吧。那师傅也说了，到了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呀，我的名字是姐姐所起，可能得回去问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小心。”走了一段路，叶心突然拔剑蹿到她们前面，“有人。”
佳佳也执鞭在手，一脸的警惕。
灵儿凝神去听，果然依稀有打斗的声音。
“冰夜阁竟然也不自量力想来争抢盟主令……”
灵儿原本心情混乱，并不想理会什么江湖争斗，最近贾砂镇早闹翻了天，她虽未亲见，但也略知一二，这种江湖争斗看一次新鲜，看二次三次就无聊了。
正欲离开的脚步却在听到下一个声音时，收了回来。
“到底谁自不量力，刀剑下见真招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嚣张自傲。
脑海里思索一番，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们刚才说什么？”灵儿问叶心。
“少主让我们别多事，由他们去争吧。”
“我想去看看。”
“不行，你若再出事，我怎么向少主交代。”
灵儿也有些犹豫，早知道，当初就应该不怕吃苦，骗赵敏几招武功来用了。
“那个女子的声音我听着熟悉，我可能认识她。我只是远远地看看就走。”
“那女人是冰夜阁的，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冰夜阁？那是什么门派？”
“冰夜阁行踪很是神秘，在江湖上一向低调，至于他们的阁主冰夜君，极少有人识得他的庐山真面目，他们从不加入武林盟，为何这一次，也来抢这盟主令了。”
灵儿轻笑，“想必是不甘心服从沈落潇，却又没能力打败他。如今看他交出盟主令，机会难得嘛。”灵儿边说着，朝着那声音来源处走去。
叶心和佳佳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的脚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那林中混战之人已近在眼前了。
叶心心里咒骂一声，让佳佳护好灵儿，自己站在前面护着她们。
水蓝色的劲装，倒有几分芜霁的风采。衣袂翩跹，轻灵鬼魅，她的武功并不在对手之上，但那诡异的打法，飘忽轻快，对手竟无从招架。杏黄的僧袍如云一般飞展，那水蓝的衣衫却如燕子穿帘一般在云中翻飞。
灵儿看不清她到底是谁，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是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子。
“叶心，你认识她么？”
叶心摇头，“冰夜阁素来与武林接触不多，不认识。”
“炎普寺的僧人武功高强，竟然还打她不过。”
叶心凝神看了一会，“她胜在剑招和轻功，若论实力，她顶多撑到百招，百招以后，必输无疑。”
“其他人呢？”
“其他人就是些杂兵了，他们胜负分出，其他人也自然明白输赢。”
果然，百招之后，那女子体力不支，剑招逐渐慢下来，身形也不似先前灵活。炎普寺的僧人早熟悉了她的剑法，招招闭路。燕子逐渐被黄云困住。
灵儿心里一惊，“叶心，你可不可以救救她？”
叶心道，“没这个习惯。灵儿，你想看的也看了，再不走，一会他们胜负分出，回过头来对付我们怎么办？回去被少主知道，我就遭殃了。”
灵儿道，“你若不救，我回去告诉沈落潇说你见死不救。”
叶心轻哼一声，“少主就是见死不救的鼻祖。”
灵儿瞪大眼睛，“不……不可能……吧……”话说到最后，越来越心虚。沈落潇那清冷的性格，她是早就知道的，除了对楚羽的事情上心，别的时候，还真没见他怎样。
叶心再对她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若沈落潇在这，他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灵儿在他身后理直气壮。
“要不我们回去问问他试试？”叶心挑眉。
灵儿也哼了一声，“等你回去，人都死了。”
“放心，死了少主也能救活。”
灵儿见说不动他，转而求向佳佳，佳佳盯着远处缠斗的二人，“好像真死了……”
“嗯？”灵儿回过头去，眼见那杏黄僧袍的人倒在地上，那女子则立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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