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染砂-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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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叶心也无非就是取笑灵儿粘着他们少主，灵儿平时巧舌如簧，偏偏碰到这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若是别人，她完全可以得意地顶回去，“既然我和你们少主都有意，那你还不巴结一下我，没准我就是你们未来的少夫人了。”
　　可对象是沈落潇，她哪敢造次。所以到最后，也只能舀田以佳来压他，“我明天告诉佳佳叶心欺负我，看她饶你。”
　　叶心抱着双臂，“那个凶婆娘，发疯没理由，多这个不多。”
　　灵儿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叶心会那么怕田以佳，田以佳明明是喜欢他的，难道他看不出来么？
　　后来跟田以佳聊天才知道，原来田以佳是沈落潇父母之命定下的未婚妻。田父带着小时候的佳佳来看沈落潇，谁知佳佳竟然对金童一般的沈落潇一扫而过，眼光却停留在了旁边的叶心身上。虽然后来婚约取消了，沈父收佳佳为义女，两家依然结亲，但叶心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尽管知道少主也并不喜欢佳佳，但破坏他们姻缘的也的确是他，所以对沈落潇的那份歉疚逐渐就变成了对佳佳的逃避。
　　“他总是躲着我，我也没办法。”佳佳撅着嘴，躺在草地上。
　　灵儿感叹佳佳眼光独到之外，心里想到的又是另外一件事。以沈落潇的人品才学，身份地位，所有能想到的方面，几乎是个姑娘都会喜欢吧，可偏偏可能和他共度一生的人，有婚约的人，他爱之至深的人，都不喜欢他。难道算命真的能算准？命犯孤星。
　　“你在想什么？”佳佳的故事讲完，没有得到料想之中的灵儿的应景配音，有些恼了。
　　“没有。我在想，为什么叶心去买千层酥，到现在还没回来？”灵儿找了个借口，掩饰刚才心里掠过的难受。
　　最近他们出来，佳佳都没有再找灵儿去让沈落潇支走叶心，而是直接把灵儿拽走，因为他们发现，只要灵儿要出门，沈落潇都会让叶心跟着，所以佳佳学乖了，只要想拉叶心，就叫走灵儿，叶心迫于沈落潇，也不得不跟着去。灵儿也因为每次欺骗沈落潇有事不太好意思，为了佳佳，为了报复叶心，她也乐意当个电灯泡看着他被佳佳欺负，然后在旁边添油加醋。
　　今天他们骑马到贾砂镇郊外的草地上比赛，灵儿给他们当裁判，佳佳偏要先吃千层酥，要叶心徒步一炷香之内买回来。
　　叶心没法子，“这里没香。”
　　灵儿变戏法地舀出一截香，折去一段，“别担心，我这里有。佳佳，叶心是沈大哥的随护，怎么能小看他？一炷香的时间，一般人都能做得到的。”
　　佳佳连连点头，“是了，叶心，我要吃千层酥，这半柱香之内你要回来。”
　　叶心恨恨地看着灵儿，正欲开口。灵儿不紧不慢地掏出打火石，“开始了哦。”
　　叶心紧捏着拳头几乎就想朝她揍去。佳佳整他的法子向来随性，但偏偏灵儿每次都能恰好地帮她准备好那些道具。这丫头，未卜先知么？
　　灵儿一脸诚恳好心地看着叶心，征求他的同意，“我点了？”
　　“叶心，你快点！”佳佳一边将香凑近灵儿的火折之上，一边抬头催促。
　　叶心朝灵儿留下一个杀人的眼光，转身踏着轻功就去了。佳佳指定的店面在贾砂镇的另一边，离此至少五公里，要在半柱香之内一个来回，叶心不敢怠慢。如果真的完成不了，他还真的不敢想象这个刁蛮骄横的大小姐会找什么方式整他。偏偏田家堡堡主和少堡主因为木叶城而亡，少主心里愧疚，他也不敢违逆。
　　他这边去了，灵儿和佳佳就无聊了。灵儿不会骑马，佳佳一个人遛了一圈也没意思，倒在草地上和灵儿闲聊。聊了半天过去，那半炷香早在不知不觉中烧没了，叶心竟还没回来。
　　“是我无理取闹了么？怎么差了这么多？”佳佳愣愣地看着烧完的香柱出神。
　　“没道理，以叶心的速度，早该回来了。可能出什么事了。”灵儿沉吟着，翻身要爬起来。
　　“不愧是太子的女人，果然聪明。”依稀熟悉的声音入耳，灵儿回过头去看。




☆、84合作谈判

　　黑色毡靴点着金边；紫色长袍绣着暗纹，银边轻缀。再往上看，面如满月，金冠束发，负手而立；油然一股霸气而生；俨然就是风天澄。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灵儿翻身起来后退两步；田以佳也看出来者不善；握紧鞭子上前两步；将灵儿护在身后。灵儿将她也往后拉了两步；远离风天澄。
　　“一会瞅准机会，骑上小红马赶紧跑。”灵儿在后面小声提醒她，上前反将她护在身后。
　　“不能丢下你。”佳佳义气地又将护在前面的灵儿拉到身后。
　　灵儿哭笑不得；“这样咱俩都死定了，反正我也走不了。”趁着佳佳发愣之际抬脚上前，巧笑倩兮，“风公子，还是……大皇子呢？”
　　风天澄挑眉一笑，歪着一边嘴角扬起。灵儿真想一拳走过去，在这张酷似天澈的脸上，怎么能出现这么令人讨厌的表情。
　　“或许，你应该称呼本宫一声皇兄，对吗，太子妃殿下？”风天澄一脸的调笑。
　　灵儿背着一只手提示佳佳赶紧离开，一边小心应付着风天澄。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分明是来者不善，却似乎又意在拉拢关系。
　　佳佳顺势拉起灵儿的手，拒绝她的好意，依然站在身边。
　　灵儿无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风天澄耸肩，“是不是，都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我不记得我们之间有交易可谈。”
　　“怎么会没有呢？太子妃殿下，相信你听了本宫之言，一定会感兴趣的，随本宫走一趟吧。”
　　“不能去！”佳佳拉住灵儿。
　　“若无兴趣呢？”
　　“那只好请太子妃走一趟了。”
　　灵儿按住佳佳，昂首盯着风天澄，“若要谈交易，也得表现出诚意。”
　　风天澈看了佳佳一眼，甩袖审视着灵儿，“你的诚意呢？”
　　“我随你们去。”
　　风天澄微微一笑，“好说。”
　　灵儿推开佳佳的手，小声道，“叶心可能也被他们抓了，回去告诉沈落潇，快去！”
　　“可是……”佳佳还在迟疑。
　　“没人会说你不够义气，无谓陪死没意义。”
　　灵儿说完，抬脚跟上风天澄的步子。
　　门往里开，门口处对着一个四方桌，门与桌子的延长线的尽头，即是窗户。不大，但也不小，能顺利地鱼跃而过，但若要爬上去，然后跳走，嗯，需要再次测量。
　　此外，这是二楼。
　　最后，灵儿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留在门外的侍卫，咽咽口水。还是别想逃了。
　　风天澄微微一笑，将茶推到灵儿面前，“口渴了？”
　　灵儿没给他个好眼色，但也老实不客气地捧起茶就喝，“什么交易？我很穷，可谓一穷二白，你从我这里挣不到什么钱。”
　　“钱，本宫不缺。”风天澄放下茶杯，“本宫缺的是……你。”
　　灵儿眼里的风天澄立刻变成了外星人，打了两个哈哈，“我？大皇子殿下，您没发烧吧？”
　　风天澄也不介意，“正常得很。”
　　灵儿道，“灵儿不过小小一名丫鬟，当初在秦相府和宣王府跟着姐姐，现在在木叶城依然不过是个丫鬟，即使进宫，也就是个宫女，说到底，还是个丫鬟。殿下宫中宫女众多，岂会缺少灵儿？”
　　风天澄道，“本宫眼里，你可不是简单的丫鬟。更何况，你本就不是丫鬟。秦相府的二小姐秦楚灵，当今太子的太子妃，或者木叶城少主沈落潇的代言人？你说，这样的人，本宫怎么能将之当做丫鬟？”
　　风天澄说到最后，竟带着笑意。
　　“那你的眼里，我是什么？”
　　风天澄意味深长地看着灵儿，眼神深邃得足以吸纳一切物质，他看着她，又不是在看她，嘴里轻吐两个字，“江山。”
　　灵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既不姓江，也不叫山，如何就能看出江山了？”
　　风天澄道，“本宫也不和你废话。只问你一个问题，二皇弟和沈落潇，你要谁？”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
　　“你可以不回答本宫，回答你自己就行。”
　　灵儿很想不理他，可是大脑却不由自主地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一旦思及这个问题，一个小人马上就跳出来，“当然是……”
　　“天澈”意外地被堵在了喉间，随着脑海里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而来，另一个小人悠悠闲闲地踱步出来，“沈落潇呢……”
　　风天澄看着灵儿的迟疑，笑容逐渐变得讳莫如深。
　　“你问这个干什么？”灵儿回过神来，敛起心神。她可不认为风天澄大费周章把她带来只为问她这种无聊的问题。
　　“让你知道，和本宫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风天澄自信满怀。
　　“我倒不觉得我需要和你合作，也不觉得你有和我合作的必要。”灵儿敲着桌上的杯子，不屑一顾。
　　“你是个聪明人，不会天真地以为南月国会让二皇弟与沈落潇同时存在吧？”
　　灵儿无语，因为他说得对。
　　“他们俩怎样，也与你无关。”
　　“自然与本宫无关，但是，与你有关。”
　　“那也和你没关系。”
　　“不，有关系。”风天澄一字一字慢慢道，“你若选择二皇弟，那你首要对付的，是沈落潇。以二皇弟对沈落潇的恨意，他不可能放过他。沈落潇若死，二皇弟继承皇位，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你这个逃婚的太子妃到时候……”
　　风天澄说到此拉长声音，注意着灵儿的表情，奈何灵儿举着杯子端在眼前，状似端详。微微一笑，他继续道，“你不喜欢二皇弟纳妃，甚至要求他只有你一个妻子，他日他登基为帝，后宫佳丽三千，到时你要如何？”
　　灵儿心中一颤，把杯子放下，干脆趴在了桌子上，“想说什么直说吧。”
　　风天澄也不再拐弯抹角，“如今盟主令在本宫手中，若打败沈落潇是本宫，到时候的太子是谁可就难说了。你不愿意二皇弟为太子，本宫蘀他接管南月国，如何？你不习惯皇宫约束，大可和他出宫逍遥，这是本宫给你的承诺。”
　　灵儿依旧趴在桌子上不言不语，内心却是思潮翻涌。
　　风天澄继续道，“如果你真不希望沈落潇死，本宫也可承诺，要对付的只是木叶城，沈落潇的命对本宫而言，并不那么重要。但是，”风天澄话锋一转，露出讥笑，“换做二皇弟，本宫可就不敢保证了，他对沈落潇的恨……”
　　风天澄边说着边摇头叹息。
　　“如果我选沈落潇呢？”灵儿很想知道风天澄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沈落潇。他首先要对付的一定是皇上和太子，他要报木叶城之仇。但以木叶城现在的实力，他，做不到。你若要帮他，与本宫合作，可以帮你牵制太子。即使你们叛变成功，过河拆桥来对付本宫。那个时候以你们的力量，足以对付本宫。如何？是否需要考虑？”
　　“这对你好像没什么好处吧？”
　　“到时候沈落潇乃叛国贼子，本宫乃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民心所向。相对于现在，皇上和太子都在，本宫还是倾向于将来。”
　　灵儿细思半晌，“如果我都不要呢？”
　　风天澄哈哈一笑，“那更简单了。本宫刚才已说，你等于江山。不管是二皇弟还是沈落潇，只要你在本宫手里……”
　　话已至这份上，灵儿即便心理素质再好，也是掩饰不住了，“你想怎样？”
　　风天澄站起身，慢慢踱步至窗前，看着窗外半晌。待灵儿最后仅剩的那点支撑勇气消失殆尽，方才回头，微笑，“你说呢？”
　　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使劲捏着，浑身止不住发抖。当初在皇宫，有看过皇宫侍卫刀林剑阵围困沈落潇；在宣王府外，也有见过混战见过鲜血；木叶城里，也曾幻想过木叶城一夜之间成为一座空城的悲壮。
　　所有这些朝廷与木叶城的斗争，她都有参与，甚至她就是那一粒斗争开始的棋子。尽管如此，那些斗争，那些厮杀，到底是那时的她太天真幼稚，还是愚昧无知，或者只是因为这两边是天澈和沈落潇，她潜意识里都相信他们是好人，他们并不可怕，所谓的朝堂江湖之争，也不过如此。只要她在乎的那些人没有伤亡，似乎就什么都不算了。就像看了一场电视，一场战争，只要喜欢那几个主要角色活到最后，即使其他人都死了，那也是喜剧。
　　可是，今天，在这里，风天澄云淡风轻地问她“你说呢”，前所未有的恐惧，几乎是从脚底升起，全身冰寒。
　　这才是真正的政治斗争，天澈逃不开王储之争，沈落潇也的确就是叛贼，自古跟随这两样的，除了流血还是流血，一将功成万骨枯。
　　现在这两场争斗都已摆在了面前，而眼前这个踌躇满志的人要对付的是她最关心的两个人，他竟然来找她谈交易，他到底有什么筹码她会同意？
　　灵儿努力压下心里的恐惧，“你有什么把握我会答应你？天澈和沈落潇都是我最关心的人，而此刻开始，我知道你才是我最大的敌人，你现在来跟我谈判让我跟我的敌人合作来害我最关心的人，你不觉得……你……呵，这是我听到最大的笑话了。”
　　灵儿把“脑残”二字压下，然后装作笑着掩饰心底深处滋生而来的恐惧。
　　风天澄面上笑容不减，“他们两虎相争，最后必定有一个会死。你若关心他们俩，倒不如和本宫合作，尚有两全的可能。”
　　“我倒没觉得那是什么两全，说到底你就是要帮你对付他们。哼，你认为我会那么糊涂么？”
　　“你当然不会。本宫并无指望你会答应。”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大费周章……”
　　门口响起敲门声，风天澄回到桌边，慢慢喝一口茶，“要回去吗？”
　　灵儿眨眨眼，完全没明白风天澄的意思。
　　“走吧。”
　　风天澄抬脚出门，向门口走去，经过灵儿身边，拉起她胳膊一起。灵儿挣脱不掉，只得跟着他出门。
　　楼下的气氛很诡异，诡异的肃静，又诡异的喧哗。几乎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大堂中心一个坐着的身影上，白衣白服，低头沉思。
　　“沈落潇。”灵儿不由自主地出声。
　　沈落潇转过轮椅，抬眸浅笑。
　　孤零零一个人一张椅子，手握一截碧鸀的竹箫，清雅灵动。周围喝酒的人都离他一丈开外，连随他而来的芜霁、佳佳还有木春也都与他隔着一段距离。他在那万众瞩目的圆心，无人靠近。
　　九姑娘的话不期然重现在耳边，“少主不喜人靠近。”
　　于是，这些年，所有人形成习惯，不知不觉地远离他，将他孤立在那万人中央。
　　心不自觉地拧紧。他在那万人中央，遗世独立；她眼里，万人中央，也只看得见遗世独立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天澈，还是沈落潇，大家不要怪灵儿左摇右摆，是有原因的。要怪就怪步步好了，灵儿是无辜的。最后一定会有个圆满的解释。




☆、85爱或不爱

　　“大皇子对灵儿喜爱；感激不尽。眼下天色已晚，落潇来接她回去。”沈落潇微昂着头，尽管居于低处，依然不减傲然风骨。
　　风天澄居高临下，揽住灵儿肩膀；“本宫对这丫头确实喜爱的紧；当真舍不得。”
　　“大皇子若舍不得；可去木叶城做客；落潇和灵儿也当热情款待。”
　　风天澄将灵儿揽得更紧；“本宫想带灵儿姑娘回京；不知沈少主能否割爱？”
　　握在轮椅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大皇子此问似乎问错了人，灵儿的去向由她决定。她愿意留在木叶城；木叶城自然竭诚款待；她想回京，我又岂会强留？”